“好的没话说。”莫雨脸上的笑意都快沁出甜味了,“原先我以为我婆婆多半是还会在意些我在外头忙活铺子的事情,结果她就是实话实说,还会帮着我打下手。”
“闫家的确是好人家,表里如一,你在里面过得开心就好。等你回头生产了,咱看看他们的态度,如果也还是对你那么好,不曾改变,那才是真正的好人家!”
“你们的担心我都明白,放心吧。阿远不是那样的人。”莫雨竟有些娇羞。
三个人胡乱聊了一些,莫雨望着窗外突然有感而发,“说起来,当年刚到你们家,我也才那么丁点大,如今已经嫁人生子了。”
眼瞧莫雨隐隐有泪意,宋思意赶紧打断这个煽情气氛,“你瞧你,没说两句,都要哭了。当时你也不是丁点大,也没比现在的我小几岁。”
“长大了好,你看咱们的铺子,多么有声有色。”宋思慧忍不住感慨,她的眼睛里好像藏了逝去的时光,“过得真快啊。”
宋思意也沉默下来。
“你说,等明诚中举了,你们是不是打算去京城?到时候,我们还能再见吗?”莫雨情绪低落下来。
“瞧你说的,我大哥就算是乡试中举了,还要等会试,再怎么样也还有几年呢。”宋思意打断莫雨的悲伤,“咱们的铺子在这里,你在这里,我们怎么可能一直不回来。”
“我当然是真心祝福明诚能顺利中举去京城参加会试,一路高中。只是我没办法跟着去了。”莫雨抿了抿唇,摸了摸肚子。
“那你就替咱们看着铺子。”
“正好我们去京城了,你一定要替咱们做镇铺子的。”
两姐妹好说歹说,才把莫雨劝好。可能孕期就是容易受到情绪影响,莫雨这才这么伤心。
说到宋明诚,此刻他正遇到了点难题。
他掐着眉头,眼皮狂跳,被周嘉时拉到身后,但他硬是没躲到周嘉时的身后,就这么直愣愣站着。
今日,他们特意来参加一个雅集,也是兰山居士的朋友举办的。没成想刚来不就被人盯上了,非要他们作诗。
周嘉时一贯对这些活动没兴趣,远远就和宋明诚躲开了。然而,他们会躲没错,但是架不住一大堆人盯着他们俩,使尽了浑身解数想要逼他们开口,测试深浅。
周嘉时对这些手段嗤之以鼻的很。
这会子,就有一个书院山长的亲传弟子逼着宋明诚吃酒。
“周兄,说好了,这飞花到谁手里,谁就要作诗,既然宋兄已经接到了飞花,自然应该赋诗一首,既然不愿意作诗,就应该吃一杯酒。”此人挑衅地站在周嘉时的面前,看着他身后的宋明诚,“难不成,宋兄想耍赖吗?”
“我们从来没有说过要参与你们的游戏,自然不用喝这杯酒。”周嘉时冷下了脸,替宋明诚回答。
他看得清楚,这飞花令就是故意传到宋明诚手里的。他虽然性子温和,但是可不喜欢这些阴暗的手段。
周嘉时从小混迹在豪族场合,自然清楚地明白这些人的小动作小把戏。这些东西恐怕实现就准备好了,就为了针对他们。
“周兄。”宋明诚轻轻搭上周嘉时的肩膀,“我自己来应付吧。”
这高秀林分明就是针对宋明诚,欺负他不过是一届寒门弟子。所以周嘉时才挡在了他的身前,想用自己的身份,警告他们,希望他们不要再搞把戏。
但是宋明诚却觉得自己已经是堂堂七尺男儿,十七八岁了就更加要担当责任,不能龟缩在兄弟背后。
“这位兄台,不是我逃避你这飞花令,而是我仅仅只是路过,从没答应你们参加什么劳什子游戏,我怎么能应你的要求,赋诗一首呢?”宋明诚语气生硬,嘴角紧抿着,眼睛直直地看向高秀林。
高秀林冷哼一声,“来参加诗会的人,自然应该懂得规矩。亏你还是兰山居士带出来的人,这么不懂得规矩?”
高秀林也是江城人士,自然认得周嘉时和宋明诚。换句话说,他针对的就是他们俩。
周嘉时尚且有些背景,他不敢妄动。
但是宋明诚不一样,不过就是个农家子,家里开两个铺子,就混到了现在,还抢了他兰山居士的弟子名额,他讨厌的紧。
真是不容易能逮到这个机会,教训一二。
“说我可以,别牵扯到我老师。”宋明诚直勾勾地瞪着高秀林,“请你嘴巴放尊重一点。”
高秀林一愣神,竟然被宋明诚眼里的怒气吓得一退。
反应过来,马上又瞪了回去,“分明是你自己没胆子,还怕人说吗?”
高秀林此人就是没有格局。
分明也是大家族出身,却依旧斤斤计较,很上不得台面。当时他的父亲也是千求万求,才托关系求到兰山居士门下。兰山居士勉强赏了个面,见了见。
只是啊,兰山居士一瞧,就没了兴致。
他只是摇摇头,就随口拒绝了收徒的请求,表示看不中。如今看来,看得可真准。
周嘉时和宋明诚从个人层面来看,根本没有得罪过他。只是因为得到了兰山居士的青睐,他就怀恨在心,可不就是格局不大吗?
有本事,他找兰山居士去啊,在这里充当什么蒜。
“这位兄台,既然你非要我参加这次游戏,那就请不吝赐教吧。”宋明诚冷着脸撩开衣摆,往绒团上一坐。
周嘉时见状,无奈一笑,也跟着坐下。
他对宋明诚的脾气很清楚。
平日里是个好说话的,但是踩到他的原则上,又变得很固执。
这高秀林踩得就是宋明诚在乎的。
“很简单,随意抽取盅里的纸团,走到那头,一共五步,说出你作的一句诗句,说不出来,那就罚一杯酒。”高秀林得意地将小盅放到宋明诚的跟前,“我想,区区一句诗,你又是兰山居士的弟子,应当不会要喝这一杯酒吧。”
周嘉时和宋明诚齐齐不悦地皱眉,这高秀林实在是太嚣张了。
“兄台何必多说,明诚已经知晓规则。”宋明诚冷冷地抬眼看了一眼,又垂下眸子看向小盅,不加犹豫,伸出手从中取出一个纸团。
揭开一看,上面写了个“桃”字。
“诶,开始吧。”高秀林歪着嘴巴一笑,伸出手,示意宋明诚起身作诗。
宋明诚放下纸团,起身,往他们所指的地方而去,脑海里却在急速思考关于“桃”这个字。
他闭着眼睛,缓缓前行。
忽又睁开,看到远处的方向,说道,“我作好了。”
高秀林等人齐齐一震,唯有周嘉时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悠然喝水,似乎胜券在握。
“今植千桃李,来年绿荫子。”
不过是一句诗句,这可难不倒宋明诚。
这才没几步,就得出一句诗句,圆满做出了答案。
高秀林气得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住了,“不愧是兰山居士的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周嘉时轻哼一声,直接起身走向宋明诚,“明诚,老师之前说让我们早点去寻他,就不要在此处耽搁时间了,也没什么好呆的。我们走吧。”
就差没有明说这里的人不值得他们花时间了。
高秀林气愤地上前一步,刚想说话,就被后面的人拉住了。
那人摇摇头,示意高秀林不要冲动。
周嘉时看在眼里,眼神都不多留一下,根本不放在心上。
宋明诚听到周嘉时的话,点头同意,“那我们走吧。”
也不管在场的人的脸色,两个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兰山居士虽然没有说让他们早点去寻他的话,但是若是他在场,只会更加生气,说不定就拂袖走人了。
离开了那群人的视线,宋明诚才忍不住埋怨道,“没想到这书院里的人,也这般小肚鸡肠,真是扫兴。”
“读书明理,但是又不是确保每个人一定具有美德。”周嘉时失笑摇头,“有这样的人也不足为奇。不过也不要对着书院失望。这种人毕竟只是少数,多得是好弟子正在伏案读书。”
“说的也是,我们还是快去找老师吧,我是受不了这帮人了。”宋明诚想起刚才的人,就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放心吧,到了老师那里自然没有这种事了。还有两个月就要去参加乡试了。老师带我们出来,也是想通过切磋交流,让我们找到薄弱之处,而不是闭门造车。”
“我知晓的。”
两个人步履矫健,很快就来到了书院的另一处。
此处正是兰山居士他们曲水流觞的地方。
兰山居士看到两人,有些诧异,“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没有继续同其他弟子交流吗?”
周嘉时颔首,解释道,“我与明诚见那处弟子多在交流诗词,不是很感兴趣,故而冒昧退场了。”
兰山居士狠狠一皱眉,自然明白周嘉时不过客套之语,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快的事,把他俩惹了出来,又担心直说会碍了在场的其他人的面子,所以才没有明说。
他瘪了瘪嘴,瞪了一眼坐在上头的山长。
山长一头雾水,但也知道自己这个老友脾气古怪,也没多说什么。
“那你们俩就坐到我一旁,好好听着吧。”兰山指了指边上的两个蒲团,示意两个人坐下。
周嘉时和宋明诚点点头,直接坐在了蒲团上。
“你这两个弟子,差不多该上考场了吧?”山长捋了捋胡须,仰头笑道,“如此年轻,将来定有大作为。”
“哼,你太看得起他们了,不过是两个小儿。”兰山居士冷哼一声,无情说道。
周嘉时低头浅笑不语。
宋明诚满头黑线。
他家老师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太硬。永远对他俩说不出好话,不过心里是向着他们俩的。
这可能就是嘴硬心软了。
“诶,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山长冲两人笑了笑,“你们两个是不错,我很期待你们上场的表现。”
“山长客气了。”周嘉时和宋明诚举杯示意,“我们定当竭尽全力。”
高秀林在暗处看着里面觥筹交错的样子,不悦地往边上的柱子一踢。他竟然跟着周嘉时两人也出来了。
自从他来到书院读书以后,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山长的接见。
“高兄?”高秀林的跟班害怕地出了声,“这里离里面很近,咱们还是轻一点,免得被发现了,还要挨夫子骂。”
“废物!”高秀林低声咒骂一句,拂袖而去。
周嘉时他收拾不了,一个宋明诚还不容易吗?
高秀林能够托到人见到兰山居士,家庭背景也是不弱的。他叔叔是江城府的知府,他父亲也有点人脉关系。
这件事他没打算善罢甘休,回去就修书一封,送回家中。
周嘉时和宋明诚此刻还不知道此事,宴席一结束,他们先陪着兰山居士回了之江府。
“你们两个也是时候回家了。早点回去准备准备。结保的事情,我都已经替你们安排好了。”兰山居士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累了,还是纯粹闭目养神。
“老师您放心。”两人点头应下。
“嘉时啊,你多低头看看。”兰山居士睁开眼睛,直视周嘉时的眼睛,“你,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是极高的评价。
周嘉时自然懂,“学生谨记。”
“至于你,明诚啊。”兰山居士皱着眉头说,“平时还是太过保守了,谦逊谨慎是好,但是过于保守,未免落了下乘。”
“学生谨记教诲。”宋明诚对自己的问题也有数。
两个人双双听从教诲,兰山居士也没什么好说的,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下次来见我,可要带上你们头顶的花。”
进士跨街游马,科举若是中了进士,都要头顶戴花游街,兰山居士是在勉励他们一路高中。
“多谢老师的教诲,我们定当不负老师的用心。”
“下去吧。”
两个人最后又行了大礼,这才退了出去。
一个晚上过去,他们就搭上了回江城府的船。
与此同时,高秀林的信也在路上。
两边的人几乎是同时抵达了江城府。
还没等家人团聚高兴庆祝一番,知府就派了手下来宋记酒楼赶人。
“怎么回事?我们家可是本分做生意的。是不是弄错了?”谭氏皱着眉头,十分不悦。尤其是看到捕快的动作并不轻柔,险些把盘子都打碎了,就更是生气了。
江城府的知府在前不久又换了一个。
原先那位已经调走了,去了隔壁的庐州府上任。现在的这位知府大人,他们甚至还没摸清脾性。这一下闹的,把她们都整糊涂了。
“少废话,例行检查。”捕头推开宋大志,气焰嚣张。
其实他原先也是宋记酒楼的常客,但奈何上峰交代了他,必然是不可能态度好的,怎么也要装装凶狠。
因着没什么实质性证据,所以也不能做什么,知府大人也只是吩咐了给点颜色看看。他们只能通过检查的手段来赶人。纯粹就是欺负宋记酒楼。
“掌柜的,你们家,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边上的看客说道。
好几个客人被赶出去,怨声载道的。
“走了走了,没检查到什么,我们走吧。”捕头一发话,大家又都撤了,给大家弄的满头雾水。
本以为就是闹着这么一出,没想到第二日又来了。
这还看不出来他们是故意的,宋大志就白活这三十多年了!
“大哥,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客人们都有意见了,好些客人都怕了。”宋三志忧心忡忡。
“连着三天了。”谭氏忧虑地叹了声气,“不会是咱们没给这新来的知府好处,就故意为难咱们吧。”
“这新来的知府也太那啥了。”
“咱们先闭店吧。今日生意先别做了,省得他们再来,还不知道亏多少呢。”宋大志一甩抹布,眉头紧皱。
这两日都是莫雨看着思周莫,自然也是看到了宋记酒楼的情况,她也打算回去打听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人回到家里,没想到的事是,范氏也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