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颦看中的是一件湖绿软绸如意纹曳地裙,正是十八岁的少女,哪有不喜欢漂亮衣裙的?
但是她没有钱,即便有钱,她也不会花在这些“无用”的东西上。
虽然很喜欢,但她还是假装不在意,准备离开。
郗夜莲却叫住了她:“秦姑娘,试试这件衣裳吧?”郗夜莲手里拿着的正是她刚才看中的那条裙子。
秦颦忙摇头,郗夜莲却很热情:“试试也没关系,不用付钱的。”
秦颦犹豫,郗夜莲笑眯眯地说:“你穿着肯定好看。”
秦颦看着那条裙子,实在很心动,那就试试吧?
她此生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裙,料子光滑柔软,穿着非常舒服。
她都舍不得脱,走出来的时候,更是让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郗夜莲连声称赞:“真是太好看了,这衣裳只有你才能穿出风采!”
老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郗夜莲说一句,他跟着点一下头。
秦颦很开心,又有点失落,再好看她也是不能买的。
她换回了自己的衣裳,那身穿惯了的旧衣裳,之前倒不觉得,现在瞧着越来越不顺眼。
最后再摸摸那条绸裙,狠狠心放下了。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钱必须得买有用的东西。这身裙子不是必需的东西,她不能买。
出了成衣铺,秦颦心里有些失落,不试还好,试了更难以忘怀。
她什么都没买,郗夜莲却买了好几身。她郁郁寡欢地想要回家,又被郗夜莲拉进了广翠楼。
广翠楼里金光灿灿,全是昂贵而无用的珠宝首饰,金银玉饰、宝石钗环应有尽有。
秦颦还从未见过如此花样繁多的首饰,步摇、簪子、分心、绛桃、玉搔头,每一样都让她大开眼界。
郗夜莲又是一通大采购,买了好几套首饰。
秦颦愤愤不已!
出了广翠楼,郗夜莲还想带秦颦去鞋铺,秦颦坚决拒绝。
她不想再看着郗夜莲在自己面前各种采买。
郗夜莲问道:“秦姑娘想去哪里?”
秦颦朝着谢家的方向指了下,郗夜莲明白了:“好的,那我送你回去。”
到了谢家后,郗夜莲让人拿出了十几只盒子递给她:“秦姑娘,区区薄礼,敬请笑纳。”
秦颦愕然,全都是郗夜莲之前买的东西。
“美衣美饰配美人,才能相得益彰。秦姑娘如此风采,须得这些衬托方能更好。”郗夜莲笑着说。
秦颦急忙摆手,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郗夜莲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赚钱就是为了花钱,只要自己觉得合适开心,那钱就花值了。”
说完,郗夜莲上了马车,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秦颦站在风中许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女人太不简单了,本想跟踪她,打探卫子辰的消息,却没想到被她收买了,还被她那金钱的力量狠狠扎了心。
秦颦刚回到谢家,谢慕容就贴了过来:“秦姑娘,你去哪里了?我都急死了!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秦颦懒得理他,捧着大盒小盒往房里走。谢慕容忙上前帮忙:“你是去买东西了吗?我帮你拿。”
盒子摆满了桌子,谢慕容看着里面装的衣裙、首饰,不由得睁大了眼:“这些要不少钱吧?”
秦颦点点头,谢慕容很疑惑,秦颦明明很穷,怎么会有钱买这些呢?莫非……
谢慕容变了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谁给你买的?”
秦颦懒得搭理他,只将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反复地看,越看越喜欢。
原来能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是这么开心的事啊!
她想起郗夜莲临别时的那句话,心里有种白白苦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感觉。
不就是钱吗?谢慕容下定决心一定要赚一大笔钱,可他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挣钱这件事向来都不是他的强项。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上回送镖车那事可以挣钱。
第二天一大早,谢慕容直奔镖局:“我要护送镖车!”
“热烈欢迎,正好我们镖局人手不够,这里有三种不同价格的镖车,请问你要护送什么样的镖?”镖局总把头很高兴。
“当然是越贵越好!”谢慕容想也不想地答道。
“那太好了!”总把头两眼放光,指着一旁的一只大箱子对他说:“这趟镖就归你送了。”
那只木箱看上去平平无奇,谢慕容怀疑总把头骗他,问:“这趟镖多少钱?”
“五十两白银。”总把头答道。
谢慕容两眼放光:“就它了!”
“好的,只要你把这个箱子送到轻云山庄,这五十两白银就是你的了。”总把头拍着他的肩膀,满心欢喜。
谢慕容如遭雷击:“轻云山庄?你说的是柳叶河对岸的那个轻云山庄?”
“对。”总把头笑眯眯地点头,“就是那里,你很熟嘛。”
谢慕容知道那里,整个万舟镇的人都知道那里,虽然只隔着一条河,却很少有人去那儿,原因是河边水匪盘踞,想要过去难上加难。
谢慕容艰难地挤出了一抹微笑:“还有其他的镖可以选吗?”
总把头很为难:“其他的镖都是些几文钱的跑腿活,配不上谢家掌门出手,像你这样的高手,怎么能接那样的活呢?”
谢慕容硬着头皮附和:“也是……”
谢慕容左思右想,觉得这趟镖自己搞不定。
柳叶河边的水匪特别多,且非常凶悍,动不动就要摘人脑袋那种。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根本不可能从水匪手中活下来。
就在这时,谢慕容看见了颜月翎,顿时生出了个主意,对颜月翎道:“颜姑娘,我这里有桩非常重要的事,恐怕需要你亲自出马才可以搞定。”
“什么事?”颜月翎问道。
“我今天接了一趟镖,要送去轻云山庄,本来我要自己送的,但是身体突然不舒服。”谢慕容捂着肚子,“这又是个限时镖,只能麻烦你了。”
颜月翎在谢家待了些日子,也觉得有些无聊,听说去送镖,心里默认为旅游加挣钱,便答应了下来。
谢慕容连声道谢,然后捂着肚子跑开了。
颜月翎带着箱子兴冲冲地离开了谢家。
谢慕容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一丝后悔,他安慰自己道,颜月翎的武功不差,说不定能平安送达呢?
颜月翎带着箱子离开后,谢慕容坐立不安,他想追过去,但是一想到那些传言,顿失勇气。
卫子辰今天起得晚了些,出来转了一圈,没有看见颜月翎,只看见谢慕容魂不守舍地靠在屋檐下发呆。
卫子辰冷笑一声:“掌门大人在此思考什么大事吗?”
谢慕容看见卫子辰,不禁感到害怕,支支吾吾地没说出话来。
卫子辰继续嘲笑道:“是谢家如何称霸武林还是要另学一支新曲?”
谢慕容干笑两声,准备躲他远些。
卫子辰察觉他神色有异:“你今天不对劲,有什么事情吗?”
谢慕容心头一紧:“没事啊,什么事都没有。”
“月翎呢?”卫子辰见他神情越发不自然,心头一凛,冷声问道。
谢慕容听到颜月翎的名字,笑容更加勉强:“我,我不知道……”
卫子辰揪住了他的衣襟,面若寒霜:“月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谢慕容从未发现卫子辰如此可怕,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不由自主地说了实话:“她,她去送镖了。”
“去哪里送镖?”卫子辰逼问道。
“轻云山庄……”谢慕容满脸是汗,声音都变小了。
卫子辰的脸色更加难看:“柳叶河边的那个?”
谢慕容说不出话来,只微微点了点头。
卫子辰松开他的衣襟,头也不回地往门外奔去。
谢慕容倒在地上,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复杂心绪,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颜月翎和卫子辰这次回不来了,那秦颦还会留下来吗?
颜月翎带着箱子去了码头,寻找去轻云山庄的船。
别人听到“轻云山庄”四个字,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唯有一个年轻的船夫主动接了她的活。
颜月翎很高兴,问那船夫:“轻云山庄远吗?”
船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不远,出了万舟镇,再往前走一截就到了。”
他主动帮颜月翎把箱子抬到船上,笑着问道:“姑娘带的什么宝贝,这么沉?”
颜月翎很小心地保护箱子:“没什么。”
船夫收起绳索,轻轻一点船桨,悠悠地向着镇外划去。
扑面的河风吹来,夹着丝丝缕缕的甜腻,阳光暖暖的,晒得人很舒服。
船夫一边划船一边和颜月翎搭话:“小姑娘,你去轻云山庄做什么?”
“送东西。”颜月翎懒洋洋地答道。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人让你一个人去轻云山庄送东西呢?”船夫好奇地问道。
颜月翎歪着头问道:“轻云山庄很可怕吗?”
船夫哈哈大笑:“不可怕。”
“那为什么我不能一个人去?”颜月翎反问道。
船夫被问住了,半晌哈哈一笑:“姑娘说得对。”说着他一边划船一边唱起了歌,他的声音洪亮,直抵两岸。
颜月翎鼓掌赞赏道:“你唱得挺好听的。”
船夫闻言大笑起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唱歌好听呢,我决定一会儿要送你件礼物。”
“什么礼物?”颜月翎大喜,果然多夸奖人就是有好处,居然还有礼物可以收。
船夫两只眼睛笑得弯弯的:“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河岸边传来了歌声。
颜月翎支起耳朵仔细聆听:“有人在唱歌。”
船夫笑呵呵地也跟着唱起来,两人一唱一答,像在唱戏一般。
颜月翎虽然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但觉得挺有趣。
“小姑娘。”船夫唱完之后,对她说,“你觉得好听吗?”
颜月翎点点头,船夫笑着又问:“那你想不想学?”
颜月翎喜出望外,拼命点头:“好啊,好啊。”
“想学我们这歌也很容易,只要加入我们水寨就行。”船夫说道。
“水寨?”颜月翎一愣,“你……是水匪?”
船夫愉快地点头:“本来按照我们水寨的规矩,每个上了船的人,都不会留活口,但是我刚才说过要送你一份礼物,我决定留下你的命,让你加入我们。”
颜月翎大惊失色,她没想到自己会上了水匪的船,她拔出了佩剑指向船夫。
船夫笑了起来:“小姑娘,我劝你收了武器,免得伤了自己。”
颜月翎亮出了招式:“亮剑吧。”
船夫叹气:“我还挺喜欢你的,你要不考虑考虑?我可以让你做压寨夫人。”
颜月翎向他刺了一剑,船夫灵巧地避开了:“你慢点,小心别掉河里去了。”
颜月翎一连数剑都落了空,船夫毫发无损反而一直在戏弄她,她心里明白他们两人的武功有着天壤之别,想要打败船夫带着箱子逃走是绝不可能的事。
但是若要让她加入水寨,当那什么压寨夫人,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颜月翎一咬牙跳进了水里,船夫一愣,还没见过主动跳河的。
他看着水面,半天不见颜月翎上来,心里不禁犯嘀咕,难道已经淹死了?
那还是怪可惜的,毕竟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也不多见。
船夫也跳进了水里,在水下寻人,却没瞧见,就在他纳闷之时,却看到船身晃动。
颜月翎趁着他跳入水中找自己的时候,爬上了船,捞起船桨拼命向前划。
可惜船夫都是靠水吃饭的,三两下便追了上来,颜月翎见状连忙拿船桨打他,阻止他上船。
两人在水上激战了半天,奈何实力悬殊,船夫还是上了船。
颜月翎本想再次弃船跳水,却被船夫先一步抓住了手腕,他的头被颜月翎打了好大一个包,浑身散发着杀意:“我本来还想留你一命,看来你不想要。”
那人重重一击,打中了颜月翎,颜月翎眼前一黑,倒在了船上。
倒下之前,她恍惚听到了卫子辰的声音。
卫子辰自另一艘船上飞身而来,白色的身影掠过河面,婉若游龙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了船头。
船夫被卫子辰的身形惊呆,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卫子辰见颜月翎倒在船上,神情骤变,目光若刀地看向船夫。
船夫顿时觉得有种无边的寒意袭来,竟然有些恐惧。
他朝着河面上发出了鸟叫声,不一会儿工夫,自河岸边划出了十几艘船,将小船团团围住,每艘船上都站着几个手拿不同武器的水匪。
卫子辰似乎没有看见,只是一步步朝着颜月翎走去。
帮手都来了,船夫的胆子也变大了,狞笑着对卫子辰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今天就送你们一块见河神吧!”
卫子辰抱起颜月翎,听到她的心跳声,这才抬头看向众人:“算你们走运,她没有事,否则的话,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船夫哈哈大笑:“牛皮吹得也太大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水寨在这条柳叶河上这么多年,有谁能动我们?”
“是时候为柳叶河除害了。”卫子辰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目光依然冰冷。
卫子辰抱着颜月翎一步步地迈向其他船只,众人都被他的气势所震撼,无人敢开口,只是凝神静气地看着他,生怕他一剑刺向自己。
大约是气氛有点紧张,其中一个水匪手抖,手里的锤子落了下来,砸到了他身旁的水匪脚上,那人痛得惨叫一声,手里的鱼竿飞了出去,径自甩向了卫子辰。
鱼钩不偏不倚地钩住了卫子辰的衣袖,衣袖应声而破,他也险些摔倒。
众人都吓了一跳,生怕卫子辰突然发飙。
卫子辰摘下鱼钩,正待要继续往前走,却被船夫看出了破绽:“这小子耍诈!”
说着,船夫撑着鱼竿飞身过来,卫子辰见势不妙,拔剑和船夫缠斗起来。
他本就武功不强,加上抱着颜月翎,更加难以出手,很快就被船夫压制。
船夫冷笑一声:“你这小子是哪个戏班的?戏演得真不错,差点把我们都唬住了。”
卫子辰心中叫苦不迭,表面却云淡风轻:“今天是河神诞辰,我只是不想杀生罢了。”
“河神诞辰?”船夫一愣。
卫子辰继续忽悠:“正是,河神管天下之河流,今日乃是他的诞辰,不可污秽河水,否则河神发怒,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