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田禾苗【完结】
时间:2023-07-19 23:13:45

第4章
  “父亲的情况如何了?”雷不语一边匆匆走入内院一边急切的问着雷不闻。
  她在昨日雷不闻成婚后刚刚离开青石岛,今天一早又被雷安接了回来。
  “父亲昨晚突然晕倒了,郎中昨晚怕有闪失,在岛上陪了一夜。今天早上刚刚醒了一会儿,郎中说,看现在的情况,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雷不闻面色难看,一跛一跛的勉强跟上雷不语的脚步。
  昨晚,雷老爷已经近乎奄奄一息,雷不闻留了郎中一夜,自己也陪了一夜。
  今早,雷老爷从昏迷中渐醒,勉强吃了小半碗粥后便又昏睡过去。
  “雷不闻,冲喜是你提出来的,父亲不但没有好转,还因为过分欢喜病情又愈发严重了,你这个儿子该当何罪!”雷不语训斥雷不闻,虽然语气平和,但是说出的话却如钢针一般句句刺在他的心上。
  过去几年父亲多次提及给他娶亲的事,都被他拒绝了。
  这次父亲受伤后,雷不闻怕父亲带着遗憾突然走了,他主动提出要成亲,他和杨耕木打过几次交道,是个不耍滑头的人,且有个能干的妹妹,如果她愿意,就当报恩吧。
  雷老爷自然是十分欢喜的,一口答应去提亲。
  虽说这姑娘家境贫寒,但是他雷家又在乎这些么,只要雷不闻愿意娶亲,就算娶得是个女叫花子,雷老爷也绝不迟疑!
  耕棉和喜翠远远看见雷不闻和雷不语匆匆走入内院。这雷不语约莫三十来岁,脸盘圆润,身型高挑,仪态大方,很有大家闺秀之风范。
  “呀,小姐回来了,怪了,昨天刚走怎么今天又回来了。”喜翠有些不解。
  这雷家小姐雷不语足足长了雷不闻八岁,在雷不闻不满十岁时,雷不语便嫁给了南珠城响当当的人物,姚家长子姚春亭,这姚春亭的祖上,据说是前朝首富,近些年虽然稍显没落,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是南珠城排的上号的豪门巨贾。
  但是姚春亭能在南珠城名气响当当还是这几年的事情,也不是因为他本人有多少能耐能光宗耀祖,而是因为他纳了南珠城有名的风尘歌女苏清欢为妾。
  苏清欢在南珠城曾经有很多个相好的男人,都是非富即贵,后来姚春亭在一众风流才子中获胜了,俘获了苏清欢的心,据说姚家光给她赎身就花去了三分之一的家当,姚春亭败家子的名声就这么传开了,就连耕棉都有所耳闻。
  “你家小姐真的是好美。”耕棉看着雷不语的身影,对喜翠赞叹了一句,女子对女子的欣赏。
  “可是姑爷不觉得小姐好看,男人喜欢妖娆妩媚的,可怜了小姐,嫁过去这么十几年,姑爷都在外面风流快活了,让她独守空房,还好娘家家大业大,能为她撑腰,不然不知道要被那狐狸精欺负到哪里去了。” 喜翠撅了嘴,为雷不语惋惜。
  时近傍晚,喜翠急匆匆的跑进耕棉卧房:“少夫人,不好了,老爷怕是不行了,少爷让我叫你赶紧过去。”
  耕棉立马着跟喜翠快步走了出去,虽然婚礼当天只见过雷老爷一面,但是之前经常听哥哥提起雷老爷,不管是对谁都同样客客气气,从不拖欠工钱,受到了工友们的一众好评,就在这一点上,耕棉就对他颇有几分好感。
  此时太阳就要落山,房间内光线昏暗,雪姑点亮了油灯,雷老爷虚弱的躺在床榻上,他神情枯槁,脸上血色全无。
  自受伤以来,他每日饱受折磨,不过令他欣慰的是,雷不闻终于解决了终身大事,不然他死也是不会瞑目的,只可惜啊还没能抱上孙子!
  “不,不闻……”雷老爷半睁开眼睛,立在身旁的雷不闻屈膝跪在床边,握着他的手。
  “爹,孩儿在这里。”雷不闻声音依旧低沉的让人听不出他的内心的波澜。
  “各方面要好好经营,让雷家……人丁兴旺……”说完,雷老爷的手渐渐从雷不闻手里滑出,重重的跌落在了床榻边缘,这支撑起一个富庶一方家庭的老人,此时已经油尽灯枯了。
  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爹,爹,老爷,老爷……”,在场的雷家姐弟,耕棉,一众家仆跪倒在地,哭声,呜咽声,混成一片。
  这潮湿的天气,屋外的热风在嘶嚎,吹得窗棂哗啦啦作响,似乎要来台风了……
  靠海的南珠城,经常在这个季节会刮上几次台风,往常台风天气时,为了防止船只有意外发生,南珠城和青石岛的码头都全部关闭。
  青石岛在这个时候,就是一座真正的孤岛。
  耕棉记得小时候,姑父出去跑船,走的第二天,就刮起了台风,那场台风足足刮了十天,从此以后姑父就再也没回来。
  南珠城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船被狂风和怒海吞没,又有多少以海为生的家庭为此而支离破碎。
  温柔的大海无私的回馈着南珠城这座南方明珠,狂怒的大海也无情向南珠人展示着它的野蛮凶残。
  雷家虽然居住在青石岛上,但是和所有南珠人一样,祖坟都是在距石板街北面几里地的溪山上,这块地方背山面水,有着安葬亡灵的上好风水,南珠城大部分人家的祖辈都被葬在这里。
  如果这场台风几天不停,雷老爷的尸体怕是要过几天才能入土为安了,但是南珠城却有个习俗,人在死去的三天内必须入自家的祖坟,若迟一天就会影响亡灵找到回家的路,这大风大浪,若非要乘船到对岸码头,是否会搭上性命,谁也不知道。
  第二天依旧狂风大作、第三天早上仍没有停止的意思,雷府池塘边的杏花被这狂风吹落了一地,放眼望去,一片艳艳的粉。
  雷不闻、雷不语还有雷安商量,如果这狂风今天晚上还不停,就由雷不闻和雷安带着几个家丁抬着雷老爷的尸体冒险乘船过到对岸的码头,孝义大过天,即使是被狂风卷入呼啸的海浪中,也在所不惜。
  青石岛上除了雷家和雷家的下人,在石场工作的伙计,再无其他人了,让雷老爷的葬礼显得异常冷清。
  按理说,今天应该是耕棉回门的日子,姑父三周年的忌日算算也是明天。
  姑姑和姑父伉俪情深,虽然姑父离世这么许多年,但是耕棉知道,即使在这大风大雨的天气,姑姑也肯定会去给姑父祭拜,这让耕棉放心不下,姑姑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想回去陪着姑姑,像往年一样。
  不知道雷不闻的船什么时候去对岸,耕棉想跟着雷不闻的船一起到石板街码头。
  耕棉看了一眼跪在她一米开外正在烧纸的雷不闻,他苍白的脸上双眉紧锁,几天的不眠不休,让他冷峻的脸更加的棱角分明。
  “你和安叔几时去码头?”耕棉往前凑了凑,主动跟雷不闻说了一句话。
  “再过一个时辰出发。”雷不闻头微转,用余光瞟了一眼耕棉,继续往火盆中添黄纸。
  “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明天是我姑父的忌日,这台风天,我姑姑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耕棉附低了身子,又向前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问。
  “你不怕死么?”雷不闻转过身盯着耕棉,眼神布满了红血丝,样子有一丝可怕。
  耕棉对着雷不闻耸了耸肩膀,没再继续说话。
  看来跟雷不闻说不通,她主意已定,今天不管他是否同意,都要回去。
  将手里的一沓纸烧光后,雷不闻起身了,拖着他一瘸一拐的腿向雷老爷停尸的地方走去。
  雷不闻让雷安唤了几个强壮的家丁,抬着雷老爷的棺椁去码头,雷安拿着路上要撒的纸钱,铁锹等等物品跟在后头。
  一艘大船停在岸边,耕棉前几天嫁进来时,乘坐的就是这艘大船,这大船有木顶,船身极大,在海上行驶平稳。
  一行人在狂风的夜里抬了棺椁上了船,一并上船的还有雷家的马车。
  大船在暗夜里摇摇晃晃驶离码头,大风吹掀海浪,呜咽嘶鸣,海浪打在船板上犹如猛兽吼叫,让人不寒而栗。
  海上漆黑一片,只能看到对岸石板街极少几个店还亮着灯,远看去,犹如萤光点点,雷不闻站在船上木棚的门口急切的向对岸眺望着,船行使的极慢,急剧摇晃的船身让他不得不紧紧抓牢旁边的门柱。
  一个大浪向船上拍了过来,船身晃到了一边,船上的几个家丁发出,“哦,哎……”的声音,船身又急速的摇晃到了另外一边,这样循环往复。
  哗啦!哐当!船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晃倒了,被砸到的家丁发出“哎呦”一声。
  “安叔,掌灯!”雷不闻回过身跟雷安说。
  随着灯光亮起,雷不闻一拐一拐的向船舱内走来,他的整个身子已经被淋湿了,正滴滴答答的落下水来。
  雷安举起灯眯眼看了一圈,只见一个在地上盘腿而坐的家丁旁有个茶碗打碎在地,这家丁正用手捂住低下的头,雷安举灯走近,这家丁的手长的好生奇怪。
  手指白嫩纤细,稍长的指甲呈现出嫰粉色,这……分明就是个—女子的手!
  “抬起头来!” 雷安厉声,边说边走向这个家丁。
  “李宽!抬头!” 雷安又用眼睛扫了一眼其余几人,对着他命令道。
  这女人不答话,头埋得更低了,雷安伸手一把拉住这女子的胳膊,硬生生把她拉了起来,女子不得不慢慢抬了头。
  雷安看清了她的脸后一愣:“少……少夫人!”
第5章
  原来在上船前,耕棉趁李宽去方便之际将他打晕,换上李宽的衣服偷偷跟了过来。
  这衣服,稍显肥大,不过天黑无月,大家又各自张罗着手上的事情,上船前并没有人留意到,如果刚才那茶碗没有落到耕棉头上,想必今晚并不会有人发现,替李宽来的人是她!
  雷安叫完“少夫人”之际,耕棉抬头,眼神怯懦的看着雷不闻,雷不闻此时看她的眼神中似乎藏了一把刀,用生气二字不足以形容“杨耕棉,你还真是不怕死!”
  耕棉默默叹了口气,只恨刚刚没有忍住疼痛,喊了出来。
  “陪你一起死不好么,你我刚刚成婚,尚无子嗣,如果你死了,我还活着,你家的万贯家财岂不是便宜了我,你甘心吗!” 耕棉似笑非笑,半戏谑的说。
  她知道,她现在必须让雷不闻消消气。
  雷不闻站离耕棉约三尺远的地方,淋湿的身体在灯光下隐约可见结实的肌肉线条,胸口此起彼伏,一张瘦削的俊脸在这氤氲的灯光中竟让耕棉觉得有些朦胧的俊美。
  话刚出口,她白白的脸蛋上被一丝丝红晕笼罩住了,不觉低了低头。
  雷不闻转身,拖着跛脚又慢慢走到了船棚口,看了下对面石板街,转头对耕棉说:“现在天色已晚,不方便回姑姑家打扰,如果我们平安到达石板街,明天一早安叔会送你过去。”
  耕棉自知理亏,不想再惹雷不闻动怒,蹲到角落里没再讲话。
  在一行人心惊胆战中,船大概又晃悠了两刻钟,终于平安抵达了石板街码头。
  一众人等已经全身湿透了,风劲雨大,外来运货的商贩和船夫滞留在石板街,把街上的客栈差不多住满了。
  “客官,只剩两间房,要么你们挤一挤?”客栈小二挠了挠头二,一脸抱歉。
  这石板街上本来客栈就不多,其余的也早就人满为患了。
  “客官,还有一间上房,在二楼,安静。”雷不闻和耕棉被店小二带到二楼端头的一间房间,雷安和一众家丁挤在一楼的一间。
  刚坐定,店小二殷勤的拿来了个火盆:“客官,烤一下衣服吧,这天气潮湿,如果衣服不烤干,容易生病。”
  雷不闻示意他将火盆放在房间中央,他自己蹲下来挥着扇子煽红了火盆里面的火炭,招呼耕棉过来烤火。
  “我去安叔房间一趟,稍后回来。”耕棉抹着脸上的雨珠走到了火盆边,雷不闻则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房间。
  本是潮湿闷热的天气,虽然台风过境,气温有显著下降,然而坐在这火盆前,温度是极高的,反而是汗流的越来越多。
  耕棉抖了抖潮热的衣衫,再这么坐下去,衣服没被烤干,还让人愈发的难受了。
  趁雷不闻不在,索性把衣服脱了下来,挂在火盆旁,上身只留了个红底金花的肚兜。
  在火光的映衬下,耕棉修长的手臂白皙光洁,背部一上一下两条红色的带子在脖颈和腰间缠绕,背部骨肉匀称,细腰盈盈一握。
  坐在火盆旁整理着自己湿透了的头发。
  衣服还没半干,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没想到这么快,雷不闻就回来了!
  耕棉立即到火盆旁去拿正在挂着的衣服,不料,手不稳,衣服径直掉在了火盆上。
  耕棉此刻心里只怕雷不闻突然进来,一时间没来得及细细反应,把手伸到火盆中拉出了衣服,霎时,手上一阵火燎的疼痛,不由得“啊!”的叫了了一声将衣服甩到地上,衣服的边角处已经烧着。
  雷不闻在门口听到了叫声,一把推开门,拖着跛脚冲了进去,只见耕棉正慌乱的用脚踩着着火的衣服,此时衣服上还有零星的火星未被踩灭。
  耕棉见雷不闻冲了进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立马附身抓起衣服遮住了裸露身体,谁料衣服上还残存一丝丝未灭的火星,烧的耕棉背部火辣辣的疼痛。
  雷不闻一把揽过耕棉,扯掉了衣服,扔在了一边:“你真的是个不怕死的,这衣服都烫手!”
  由于情急,雷不闻用力过猛,耕棉一下子倒进了他的怀里,雷不闻的手此时揽在耕棉的腰间,耕棉湿漉漉的长发散在雷不闻胳膊上。
  耕棉趴在雷不闻的胸口,隔着他潮湿的衣服能清晰感觉到他强有力的肌肉随着呼吸律动。
  空气似乎静止了,只听得见她自己的心跳,她不知所措的用手推开了雷不闻,雷不闻拉住耕棉的胳膊不放,声音沉稳“别乱动,趴在床上!
  耕棉只觉得脸上,身上有些火辣的热气。
  雷不闻将耕棉抱起,走到床边,俯身放到床上,她整个人呈爬卧的姿势。
  “别动,你的腰间已经被火燎起了个大水泡。”
  此时耕棉腰痛,手痛,也没有她的脸痛,脸上一片绯红,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闭眼将头深深埋入了胳膊里。
  囧相已经在雷不闻面前展露无遗,而这个跛子见了女人的身体却面不改色心不跳,是见识得多了还是对女人不感兴趣?
  雷不闻经常不出岛,能遇到的女人及其有限,除了丫头就是婆子,见得多了倒是不可能,耕棉想起了喜翠说的:雷不闻对于林苑没什么兴趣,好像对男女之情没什么兴趣。今天算是亲眼见证了,可能喜欢男人也未可知!
  雷不闻拿了一块手帕,浸湿了水,放在耕棉腰间:“别动,你就这样睡吧。”
  他转身将火盆搬到桌边,坐下烤火,手边放着一盏茶杯,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拂过茶碗。
  不知道过了多久,耕棉在羞涩中渐渐睡去,她睡着前,雷不闻一直在那火盆边安静的坐着。
  天刚刚微亮,耕棉听到有些许声音,她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透过帷幔,她隐约的看到,雷不闻正在穿已经烤干的衣服,他的背部,胳膊上的肌肉坚实,一看就是经常练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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