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会安慰人，只能给你灌些鸡汤。”
苏霖曼轻轻拉起郑雯的手坐在长廊的木椅上。
郑雯还在抽泣，苏霖曼看着心软，伸手轻柔地抚过她的脑袋。
“齐威是个混蛋，可无关旁人的利益也不能说他们的‘冷漠’有错。我和冯芊芊聊过天，她其实一开始很喜欢你，但是觉得你对她的态度总是很敷衍所以才慢慢不理你。”
“郑雯，有一件事毋庸置疑，这世上的人没几个逃得过群众效应。
捧一个人就争着捧，踩一个人也要轮番踩。如果希望别人友好温暖的对待你，就要敞先开心门去接纳别人，你得当那个第一个把自己捧起来的人才行。
听不懂的话题就说不会，不会写的题目就大大方方地请教，帮一些力所能及的忙，直视对方的眼睛真诚地说句谢谢。
其实社交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困难，可以先试试看啊。”
从来没有人与她说过这些话。
郑雯停止啜泣，蒙着水雾的眼睛愣愣地看着苏霖曼，直直撞进她眼里永远不变的自信和镇定。
“情绪有好一点吗？”
郑雯讷讷地点点头。
远处项尔正站在树下等她，苏霖曼对项尔挥挥手。
“那就回班吧，我也要走了。”她把口袋里的那包纸放在郑雯手心。
心相印的味道很好闻，郑雯一颗懵懵懂懂的心里有颗种子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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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会课意料之中的先谈起考试。
杨威只点名表扬了前十名和进步较大的同学，这两项林礼嘉都在其中。
“我去老林，明明咱俩玩游戏一直都一起的啊，怎么你一下子成第三了？？？我把你当兄弟，你背着我偷偷学习！！！”尚泽明抓狂地摇着林礼嘉身子。
“是啊，你这个进步速度也太可怕了吧，一次比一次高。我记得高一第一次考试咱俩是一个考场的啊，怎么现在你第三我还是三十三？”王铭浩也在一边哀嚎。
林礼嘉叹气，“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林礼嘉又是一声叹息。
“上次期末不是退步了吗，不知道阿曼跟我妈说了什么，我妈把我每月的零花钱全给她了，她直接找了个全科家教老师住我家，每天从早到晚课程安排的满满的，跑毛一次扣十块钱。”
尚泽明：“那也还好吧，你跑毛了几次？”
林礼嘉摇摇头。
王铭浩诧异：“没走神过？”
林礼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记不清了，反正前几天给她过生日买的那条项链是预支的下个假期零花钱……”
尚泽明：“……其实应该问你精神集中了几回吧。”
林礼嘉讪讪然地笑笑。
林礼嘉虽然语气十分哀怨，但考到一中的学生没有不上进的，大家都想在三年后有一个好成绩，林礼嘉也不例外。
所以他其实可以反抗，但还是乖乖听苏霖曼安排。
“郑雯，你来一趟我办公室。”杨威路过时敲了敲郑雯的桌子。
郑雯措不及防被点名，有些懵懵地点点头。
林礼嘉看着郑雯离去的背影疑惑问道：“老杨找郑雯干什么？”
尚泽明犹豫了下，压低声音凑到林礼嘉耳边：“老林印成绩单的时候我在办公室，郑雯……这次考得不太好。”
“不太好？第几？”
“……倒四。”
林礼嘉眉头微蹙，班里的最后几名基本都是艺术生，这么看来郑雯的成绩的确不大理想。
他想了想，从座位上站起来。
“老林，你干啥去？”
林礼嘉没回头，摆了摆手。
“上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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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雯啊，你知道自己的成绩吗？”
郑雯讷讷地摇摇头。
杨威语气尽量和缓，但还是免不了焦急，“全班第45名，年级排到五百五十名开外了！”
九班共四十八人，高二理科人数约莫六百上下。
“你是因为成绩优异才从地方县转过来的，我和你爸爸妈妈聊过，他们对你希望很大，可这个样子下去的话是上不了一本线的啊。”
“而且……这个贫困补助其中一项要求学习成绩优异，老师很担心学校会不会驳回你的申请啊，这个名额一班一个，我在两个人里选了你，就希望你不要浪费了，否则很对不起另一位同学的。”
郑雯知道她原本还算优异的成绩来到这里或许什么也不是，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课程跟进方面和同学的差距。
她觉得原本也不是多么聪明的脑袋，说白了不过比先前环境里的人多了成倍的努力。
而一中最不缺的就是聪明又努力的人。
她预料到这次的成绩不会好，但也没想到这么差。
想到父母的期待和村长临行前的寄语，郑雯只觉得羞愧的想掉眼泪。
她真的真的对不起那些爱她、重视她、寄希望于她的人。
杨威见郑雯埋头肩膀轻颤的模样有些不忍心。
“不过你也别太沮丧，毕竟刚转过来还不太适应，老师知道你是踏实又勤奋的孩子，相信过段时间你就会进步的。”
可万一没有呢，郑雯想。那她是不是又多辜负了一个信任她的人。
先前不算数落的话尽数灌进脑袋，此刻的安慰却一句也没穿过耳朵。
教育资源不一样，先天天赋不一样。跟不上就是跟不上，学的差就是学的差，高考才不会在乎她是不是不适应。
“你实话跟老师说，现在上课听讲有困难吗？”
“……有一点。”郑雯吸吸鼻子。
“课下完成作业呢？困难吗？”
郑雯又是沉默半天才小声道：“……有一点。”
“是觉得学的吃力吗？”
郑雯点点头。
杨威沉思了一会，“这样，咱们班高一有实行过互助计划，还算有所成效，你让我想想派谁来和你一起学习。”
“班长？不行，她还参加学生会，平时太忙了；冯芊芊呢？算了，艺术节有得她忙的。派谁好呢……”
“报告。”正在杨威苦恼时，一道清悦的男声打断他的思路。
林礼嘉不紧不慢的走到杨威桌前站定，“杨老师，我找您有点事。”
杨威眼睛倏地亮起，对了！这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虽说平时他没少怼这小子，可他心里知道这孩子善良又负责任。教养好，品行也是十分端正的。上学期除了期末考那次有些拉垮，但总体来说相较起入学成绩一直在进步，这次更是直接到了第三。
再加上郑雯和林礼嘉就是前后桌，平日里教个题目问个问题也方便。
这不就是送上门的最佳人选。
“你的事待会再说，”杨威急急道，“老师给你派个任务你愿不愿意？”
“您先说。”
“为了展现咱们九班团结友爱的良好风气，我打算让你带带郑雯同学的学习，帮助她更快的融入我们，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郑雯蓦地抬头，引得杨威微微侧目，她又慌张地低下头，生怕被杨威看出些什么。
胸膛像被上了发条，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直跳，绯红自脖颈攀上她的耳尖，时间似乎一瞬间禁止。郑雯感觉呼吸仿佛也凝滞，突然觉得这次考试也并非全是坏处。
她期待又害怕地等待着一个回答。
第31章 第三十封情书
“这……”林礼嘉表情为难的拉长尾音。
郑雯甚至没来得及看他一眼，方才如沸火般汹涌的喜悦就被这一个字熄了个彻底，只剩下一缕黑烟熏的她睁不开眼。
杨威拍拍林礼嘉肩膀：“就这么定了，我看去年苏霖曼带你就带的很好嘛，今年也该你出师了。”
一旁的刘宪东吹吹手里的保温杯开口插话：“老杨啊，人已经到我们班了，你怎么嚎没用咯。”
杨威笑啐一声没再理他。
“那就这样吧，你们俩先回班吧。”
林礼嘉点点头准备出门，却见郑雯还仿佛没听见一般站在原地，他悄悄拉了下她的衣袖。
“哦对了，林礼嘉，你刚才找我是有什么事？”杨威突然转身，林礼嘉迅速的收回手。
“喔，那个……没什么事，就想说您的新眼镜真好看，哪配的我也想配一副。”
杨威拿眼剜他：“臭小子，一天到晚没个正形，滚滚滚！”
林礼嘉讨好地笑笑，跟办公室里的老师说了再见才离开。
“你要是觉得为难的话可以不用管，我不会告诉杨老师的……”回班的路上郑雯低着头开口，声音里有一丝并不明显的鼻音。
林礼嘉有些懵圈，“不为难啊，为什么会这么想。”
郑雯觉得林礼嘉是在哄她，于是闷声道：“刚才在办公室里感觉你不太情愿的样子。”
林礼嘉反应过来，轻笑一声解释：“那不是不愿意，是担心我教不好。”
郑雯迟钝的抬头望向林礼嘉，他这才发现她有些红肿的眼睛。
她好像今天哭了好多回。
小蘑菇老是掉眼泪可不好，都蔫巴了。林礼嘉胡乱的想。
郑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瞬间破涕为笑，表情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郑雯摇摇头。
我还以为……你也觉得我麻烦呢。
我就知道你不会。
郑雯还没高兴几分钟，整个人瞬间又萎靡起来。
林礼嘉发觉她的抑郁寡欢，以为她是还在在意成绩，温和安慰道：“别着急，很快就能赶上来的。”
郑雯还是很沉默。
林礼嘉迟疑道：“……怎么了？不开心吗？”
“没有……只是觉得有点羡慕你们。”郑雯眼眸无光，语气失落道。
“我们？”
“嗯，”郑雯点点头，“像是你，尚泽明，还有苏霖曼。”
林礼嘉有些惊讶：“我们有什么可羡慕的。”
“很多地方啊，”郑雯掰着手指，“你们都很好看，学习都很好，有很多人喜欢你们，最重要的是……”
“你们好像都能不畏惧他人议论，遵从本心的做自己，该怎么形容……勇敢又自在的生活。大概是那样的感觉。”
“啊，”林礼嘉失笑，“遵从本心的做自己……原来是很困难的事情吗。”
时间的齿轮被倒转，他站在长廊梧桐树挥下的阴影与阳光交汇处兀自失神。
“好像曾经……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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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礼嘉人生中最大的原则就是说到做到。
小时候答应了妈妈上学不许哭，所以掐的自己手留下淤青也没让眼泪掉下来；答应了爸爸他不在家时要照顾好妈妈，所以爸爸出差时他连一杯水也没让妈妈自己倒过；答应了沈姨要保护阿曼，所以天大的事他也挡在阿曼前面。
现在他答应了阿曼要永远陪着她，他也要做到。
可是林礼嘉看着自己初三上学期的成绩单犯了愁。原本觉得成绩嘛，够上高中就行。可苏霖曼是年级第一，她是一定要上最好的高中的，他总不能为了实现自己的承诺逼着苏霖曼就低不就高，白白毁了她的前程。虽然林礼嘉相信以苏霖曼的性格和能力，即使是让她去读最烂最烂的高中她也是能考上好大学的，可要是他真这么做了，先不说沈姨，他妈得先扒他两层皮。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得考到一中。
“……现在距离中考还有一百六十四天，假设我的体育是满分，那么我离一中去年的分数线差103.6分……”计算器啪嗒啪嗒的响，林礼嘉口中念念有词，“……也就是说，只要我每天进步约0.6317分，我就能和阿曼一起去上一中，她肯定是要进实验班的吧。实验班也就再高二十分，平均下来每天多不了零点几分。不在一个班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多爬爬楼梯当锻炼身体了……哈，我还是很有希望的吧……”
林礼嘉努力维持脸上愈发僵硬的笑，最后还是忍不住泄气的趴在桌子上。“……啊，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古人诚不欺我啊！”
短信铃声响起，林礼嘉点开，是损友孙顺发来的消息。
“老林老林，你知道不。有传闻说师大一中要和十九中签个防止尖子生流走的合同，一诊成绩在年级前五十的学生都可以和签约进一中
孙顺就是好学生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一类，这个消息简直就像为他量身定做的，林礼嘉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他有多兴奋。
年级前五十……
尽管希望渺茫，但林礼嘉仍然感觉看到了希望。
他尚且阅历不足的人生的每一个阶段身边都是苏霖曼，他从没意识到过他们或许有一天也会分离，苏叔的事和苏霖曼突然挂起的不足半年的倒计时让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被迫面对一个事实——
其实人与人的分离是那么突然的事情。
我们一起走到岔路口，有的人停下脚步，有的人返程，有的人选择与你完全不同的那条路。
苏霖曼接通电话，对面是长久的沉默，她不耐烦的叫了几声“林礼嘉”没听见回答，正准备挂掉电话时却听那头的人开口——
“阿曼，我们一起考一中吧。”少年声音悦耳，温和而坚定。
还有一些人，携风踏月，走过凄风苦雨，披荆斩棘也要来到你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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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礼嘉其实底子不算差，甚至脑子很好，只是对于学习的态度实在惫懒。初一到初二，他一直是年级中下游的存在。
也是，一个上课趴着睡，几乎不写作业，下课只知道打篮球的人怎么会学习好呢。
可开学后的林礼嘉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他突然变得特别特别特别的努力。
上课从来不睡觉，每节课都认认真真的听，下了课就缠着老师问问题，哪怕有些问题真的听起来很弱智很丢人。
同学和老师都有些费解，若是说开窍，怎么开的这么及时。
只有苏霖曼知道为什么。
一诊成绩下来，出人意料的，林礼嘉不仅进步了，甚至真的一举迈入了年级前五十的大榜。
“双木林，礼物的礼……林礼嘉，真的是你！”苏霖曼像只小泥鳅一样挤到人群的最前面，看到那个名字跃然浮现在眼前时，她心里有一万个烟花齐声绽放。
她也在那张榜上，高高的挂在第一个，可她一点也不在意。
苏霖曼兴奋的指着角落里的名字，“林礼嘉你看到了吗！你在这里！”
林礼嘉看着自己的名字不可置信。他虽然知道这次答题时候手感很好，应该会有个不错的成绩，但进步这么大确实有点出乎他意料。
“看到了，你别跳了，这么多人小心摔了。”林礼嘉抓住苏霖曼校服袖子，把她从人群里拽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