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许多年。”尚泽明梗着脖子狡辩。
“你真拿我当傻子啊,我是被吓到了不是失聪了,刚才他们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得。”
“不过你不愿意讲我也不稀罕听,但你不让我报警起码得给我一个让我安心的理由吧?”
尚泽明似是很犹豫,正准备开口时有脚步声传来。
他脸色变得苍白,神色也开始慌张。
明明他是受害者,却好像比那群混混更害怕见到警察,转身就要离开。
“我会给你们解释的,非要报警的话拜托至少不要提到我,求求了!”
他跑走的速度太快,苏霖曼想去抓却扑了个空。
警察恰好在尚泽明离开后找到他们,两人对视一眼,苏霖曼走上前。
“您好,是我报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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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苏霖曼还是隐去了尚泽明那部分,只说自己路见不平,也不记得被威胁的人的样貌了,好在没有人受伤,财物也没有损失,警察问过那群人的数目和外貌特征,又叮嘱了几句安全事项就离开了。
走在回校的路上苏霖曼还在想这件事。
“你说那群人和尚泽明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他们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呢……”
苏霖曼没等到回答,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落在了后面。
奇怪,这人平时走路跟飞的一样,今天是被林妹妹附体了?
她看着林礼嘉走了几步才发现他的异常。
“你脚怎么了?崴了?什么时候崴的?”
之前可能因为神经太紧崩了,担忧占据了全部的心神导致林礼嘉忽略了疼痛,现在警报解除痛感就如同排山倒海般袭来。
林礼嘉本来还装作无所谓的模样,苏霖曼伸脚轻轻碰了碰他的脚踝疼得林礼嘉倒吸一口冷气。
苏霖曼撩起他的裤脚,袜子里像是塞了个馒头。
“嘶,大街上抓人裤子,你还是不是个姑娘。”林礼嘉拍开苏霖曼的手。
“还说我胡闹,你脚肿成这样还敢跑那么快。”苏霖曼不管他,又自顾自的蹲下来,看着眼前人原本纤细好看的脚踝已经看不见骨头,她心中感动又难受,酸涩万分。
这个人老是做傻事。
“我先扶你回教室。”
林礼嘉还想说什么,被苏霖曼一个眼刀咽了回去。
慢慢悠悠的往回走,身边拄着拐的老人嘲笑般看他一眼就超过去,林礼嘉默了默,觉得自己也没那么严重,可看苏霖曼一脸严肃的模样他选择不说话。
和他妈沈姨苏霖曼相处的这些年让他早早明白许多道理。
比如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不要反驳她们,配合就好。
“你老老实实坐着,我去给你买药。”
林礼嘉乖乖答应,双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苏霖曼转身看他时觉得林礼嘉像极了一只被留在家的哈士奇。
护主又愚笨的大狗。
苏霖曼问药店的店员买了脚崴伤用的药就准备回班,出门时路过跌打损伤的药想起箱子里尚泽明挨的那几拳动作微微一滞。
管他干吗,他不是嫌我管的多吗。
苏霖曼想到尚泽明的态度就有些生气,径自出了门,走到一半却认命般垂头,“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药店小姐姐正在感慨现在高中生颜值真高,却见刚刚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去而复返,明明刚才还是温温柔柔的模样,现在却活像有人有人欠了她几百万一样怨念滔天。
苏霖曼气势汹汹的拿起瓶红花油付了钱,礼貌的说了谢谢,又川剧变脸一样重新挂上了张苦瓜脸。
店员小姐姐觉得怪有意思的,直到苏霖曼远走还偷偷捂着嘴笑。
尚泽明是晚自习上了才回来的,被年级主任抓到骂了好一阵,又被杨威提溜出去教育。
“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你小子迟到不会是因为跟别人打架了吧?”杨威既是担心尚泽明的伤,也是害怕尚泽明给自己和他找麻烦。
“没没没,今儿体育课的时候被篮球砸了一下。”尚泽明笑着应答,嬉皮笑脸的模样倒是让杨威放心了些。
杨威捏捏眉心,“你们这些臭小子,就知道给我找麻烦,进去吧,以后别再迟到了。”
尚泽明回到座位时大家都在安静自习,他悄悄拉开座位,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以免打扰别人。
苏霖曼见他回来没什么反应,看起来不大愿意搭理他的样子。
尚泽明几次欲言又止,其实那句“没要她管”说出口时他就已经后悔了,只是让他在当时道歉他还是有点难以启齿。
他兀自叹息一声,从桌仓里抽出作业来写。
手背划过一个小小的塑料瓶,尚泽明疑惑地想,他好像没有在桌仓里放过这种东西。
他把东西取出来,是一瓶红花油。
反应过来什么,他转头去看苏霖曼。
许是尚泽明的目光太炙热,苏霖曼无法不注意,眉头微蹙着有些不耐烦的压低声音道,“有什么事吗?”
尚泽明晃晃手里的瓶子。
苏霖曼似是觉得好笑,“你不会以为是我买的吧?别逗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可不会再做自作多情的事了。可能是你的哪个小迷妹吧,我不知道,别来问我。”
尚泽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苏霖曼怼的说不出话来了。
可能真的是谁好心送他的吧,尚泽明不去多纠结,安静下来学习。
抄写单词时尚泽明翻遍书包也没找到自己的英语书,想了想可能是昨晚背单词的时候顺手放在床头柜上了。
他拍拍苏霖曼,“借下英语书。”
苏霖曼头也不偏一下地把书甩给他。
尚泽明打开书,一张小纸条飘出来,他捻起来看了眼,是张购物小票。
——德生堂药店,红花油x1,共计19.8元。
旁边的苏霖曼仍是专注于作业,半眼也没瞧他。
尚泽明捏着那张纸,刚才在巷子里心中的异样再次浮现。
像是用力奔跑一场后突然停下,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课间休息时他本想问问苏霖曼那张小票,可看她模样应该是不会承认。
尚泽明很难言内心的感受,童年的经历让他习惯了处处逢源,却很少被人关心过。单枪匹马走着用青草鲜花掩盖着的独木桥,跌下去爬上来,跌下去爬上来,跌下去……突然被两个人拉住。
就是那样复杂的感受。
苏霖曼走到林礼嘉身边查看他的伤势,尚泽明自知插不进去,独自坐在座位上。
“走啊尚泽明,打球。”
王铭浩和余正平等几个玩得好的男生叫着尚泽明,尚泽明摆了摆手。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他默了默,想起一件事还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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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霖曼盯着林礼嘉喷了一遍药才拿起两人的杯子去水房接水,水房人多,她拒绝了几个男生的插队邀请,独自排了好一会队,路上遇到外班的同学多聊了会,等反应过来该回教室时已经快要打铃了。
回教室时后排柜子上垒了高高的几摞书,她挑眉疑惑的看向林礼嘉,林礼嘉指了指她身后。
苏霖曼回头,尚泽明喘着粗气放下手里的书,发出砰的一声响,足矣证明那摞书的重量。
他长舒一口气,擦掉头上滚落的汗珠,看到苏霖曼时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后脖颈。
“那个……你叫我搬的书。”
苏霖曼诧异道,“你一个人搬的?这得跑几回啊。”
“也没,问门卫大叔接了推车搬到楼底下了,就跑了几次楼梯而已。”
苏霖曼还是很惊讶,她隐约觉得这大概是眼前这个少年别扭的道歉方式,但又不太确定。
“……谢谢了,明天请你喝水。”
“不用不用,应该的。”
值班老师随着铃声走进教室,两人也不在对话,默默的写起作业。
放学铃响,九班同学秉持着“放学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的方针在三分钟内走得没剩几个。
苏霖曼讨厌太过拥挤的地方,比如刚放学的楼梯间。所以每次都是慢慢悠悠的收拾,林礼嘉就靠在旁边的桌子上等她。
“我收拾好了,走吧。”
苏霖曼把凳子推到桌子底下,走到林礼嘉身边,扶住伤患的胳膊。
尚泽明犹豫几番还是别别扭扭地开口,“等一下。”
苏霖曼和林礼嘉齐齐回头。
“那个……今天多谢了,当时我说的话有点过分,不好意思。”
他站起身来,有了开头后面的话都容易了许多。
“谢谢你们。”
尚泽明定定看着苏霖曼和林礼嘉,声音坚定,目光真诚。
苏霖曼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些,稍稍愣了愣。
她有些别扭的摸了摸耳朵,而后面上满不在乎的开口,“没事,就顺手,也谢谢你今天帮我搬书。”
“没事没事。”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林礼嘉看着两人这副模样有些好笑,多大的人了,怎么跟小学生一样。
他下午那会确实对尚泽明很不满,但主要是因为尚泽明对待苏霖曼的态度让他觉得气愤,说起来他对这个人倒是没什么意见的。
林礼嘉轻笑一声,主动打破沉默。
“没事,同学一场。苏霖曼那小身板撑不住我,你过来把我扶到楼底下咱们就算两清了。”
尚泽明忙不迭的把他一只手臂搭到自己肩上。
这个点学生果然是很少了,马路上也不见什么人影,昏黄的路灯照着学子回家的路,走过无数次的街道上偶有接送学生的家长,路过时擦过耳畔的关心让尚泽明眼眸暗了暗。
林礼嘉:“你家哪个方向?自己回?”
尚泽明点点头,指了个方向。
“刚好顺路,一起走吧。”林礼嘉漫不经心道。
苏霖曼知道林礼嘉是担心那群人又来找麻烦才故意和尚泽明同行,但到底默认了他的决定。
林礼嘉看看苏霖曼,会心一笑。
“说说吧,你的理由?”
尚泽明步子顿了顿,“什么理由?”
林礼嘉继续道,“别装傻,你知道的,不让我们在警察面前提到你的理由,还有那些人为什么会几次三番为难你?”
几次三番?这话若是苏霖曼说也就罢了,可林礼嘉为什么会用这个词?
尚泽明下意识去看苏霖曼,却见她也是一脸疑惑。
“之前……大约一个月前吧,他们来找你要钱,我看到了。”林礼嘉正色道,“抱歉,我看他们没动手所以没上前。”
尚泽明无所谓的耸耸肩,“没事,这种事,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况且你做的对,那次和这次意义不一样,这次无论如何都会走到这一步,那次你若是贸然出现反而会引起他们不满。”
苏霖曼嗤笑一声,“语文课没见你好好听,《甄嬛传》倒是研读的透彻。”
尚泽明:……
“若是涉及隐私的部分你可以不说,但我还是那句话,你得给我们一个不报警的理由。”
尚泽明低头沉思,林礼嘉倒也不催他,三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尚泽明摸摸书包夹层,里面是那瓶他还未开封的红花油。
“我十三岁以前……是在孤儿院生活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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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是情分……”甄嬛传台词
第10章 第九封情书
林礼嘉愕然,他看尚泽明神色犹豫于是,开口道:“你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没关系的。”
苏霖曼倒是没那么惊异,小卖部的阿姨正准备关灯,她走过去。
“阿姨,要一瓶茉莉清茶,再拿两瓶可乐,辛苦您啦。”
苏霖曼提着塑料瓶跑出来,“喏,茶是我的,另外两个自己挑。”
“有区别吗,大晚上喝茶也不怕睡不着。”林礼嘉怼道。
“嘁,喝可乐不也睡不着。”
尚泽明看着两人的熟稔,心底萌出一丝艳羡。
他有好多朋友,可他还是觉得孤独。
吞下一大口可乐,气泡从胃开始翻涌,不顾形象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嗝,四肢百骸都觉得畅快。
好像有些屏障随着这个嗝消散在空气里,尚泽明笑起来,不再有顾忌的开口。
“没关系,刚好有些事一个人背了太久,也挺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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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泽明被丢弃时是有记忆的。
他的母亲是个漂亮的女人,如同枝上开的最好的栀子花,单纯,浓烈,可以为爱不顾一切。
她年轻时爱上一个画家,卷卷的头发,短短的胡茬,比她大十来岁,她觉得他是那样的成熟有魅力。
一句“我养你”让她抛下原本安定的生活,离开亲爱的父母,毅然来到了这座城市。
只可惜,生活不是童话,她生命中不是每个男人都如父亲那般珍爱她。
她从逼仄狭窄的出租屋起身,身边的男人早已不见踪影,为数不多的良心是桌子上压着的五百元和一张纸条。
“对不起,阿栀,我扛不住了,你重新找个好人吧。”
她不甘心,找遍了所有那个男人可能去的地方。
没有,他早就离开了,离开了这座城市,她只是他人生中长歪的一条分支,轻易地就被砍掉。
没过多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有些傲气在身上,当初离开家乡时闹得轰轰烈烈,如今不愿如此狼狈的离开。更何况……
她摸了摸肚子。她在这个城市还是有家人的。
只是从来生活在温室里的栀子花从没吃过生活的苦。未婚先孕的漂亮女人要受到多少白眼她从没想过,没学历没力气找工作有多难她也没想过。
直到亲身体验时她嘴里才泛起后知后觉的苦涩。
她原本觉得,她为这个孩子吃了那么多苦,她会很爱他的。
可她错了。
尚泽明出生那天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护士把孩子放在她旁边,她看着那个孩子心里居然没有一丝波澜,她只记得分娩的痛。
痛,太痛了。
隔壁床的孕妇比她晚生几天,她的老公是个勤快的人,而且大抵是很爱她的,跑前跑后的,没见他怎么坐下来过。
对比自己的冷冷清清,她更觉得难受。
“你老公呢,不来看你吗?娘家人也没来吗?”
“忙,他们都忙。不是多大事,我一个人可以。”
我一个人就可以。
后来的生活更艰辛,别的孕妇出了月子都寻思着怎么减肥,只有她迅速的消瘦下去。
这个孩子就像是一只在她身体内潜伏许久的寄生虫,吸干了她的所有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