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难得严肃地告诫他,这种事情断不可胡乱为之,除非遇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才能与她共享极乐。
苏景玉看着枕边人,不经意间嘴角扬起。
心爱的女人,他也不清楚她算不算,拂风那个老光棍自己都没有爱过,更没有教过他怎样才算爱上一个女人。
他只知道自己并不像一个月前那样反感她触碰他的身体,只是此时此地不合时宜,所以心里格外别扭罢了。
*
梦里春光旖旎,全然不同于现实中的雷电交加。
温软的床榻边,月白的纱裙如烟雾般飘落在地上,逢月瘫软在夫君的怀里,与他唇齿相依,厮磨缠绵,他动情地亲吻她,柔软的双唇挑逗她攀上欲望的巅峰。
“桑婉……抱我……”
他喘息着在她耳边轻唤,她睁眼,手臂紧紧圈着他,微颤的指尖一寸寸触摸着他近在迟尺的脸颊,想要将他的样子牢牢地刻在心里,随之抬头吻上他的唇。
她缩在他怀里,委屈地呢喃低语,“夫君,你别再离开我。”
他温柔地抱着她,修长的手臂揽着她腰下,“不会的,我一直陪着你,这辈子,下辈子,都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
她把脸颊贴在他滚烫的胸口上,抓过他身上的鱼形玉佩在手里把玩,上面刻的花纹依旧看不分明,摸上去却清清楚楚,是细密的鱼鳞……
*
不知什么时辰,轰隆隆的雷声终于停了,只听见雨水打窗敲瓦的噼啪声,还有耳边间歇响起的令人血脉喷张的低吟声。
苏景玉睡意全无,冻的冰凉的手臂仍死死地压住身体两边的被子,茫然地望着床榻的顶板,任由逢月的小手从被子里钻出,在他脖颈上摸来摸去,强行压抑着心底的欲望与冲动,感叹自己的定力实在是难得一见。
心里嘀咕着这都多久了,她梦里那位也该歇歇了,如果换做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折腾这么久,不过看祁家那个带玉的弱不禁风的模样绝迹不可能做到,也不知道这丫头喜欢他什么!
回想起当日在衍王府水榭边看见的那一幕,他心里一阵酸涩,别扭地转过脸。
直到窗外涌入一丝光亮,枕边的少女终于安静了,裹紧了被子安稳地睡去。
苏景玉彻夜未眠,困的实在睁不开眼,把两只冻的冰凉的手臂缩进被子里,暖意登时传遍全身,舒服地喟叹一声,很快睡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雨后柔和的阳光自窗外射入,驱散了房中的寒意,房檐上的雨水汇流而下,映在轻薄的窗纸上,散着各色的微光。
逢月还像昨夜一样,头枕在他的肩上,身体紧紧地缠着他,手贴在他心口。
不同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手臂绕到她身后抱着她,把她揽在怀里,轻笑一声掩饰心底的悸动,忙把手收回到身前,转眸看着她。
她的小脸睡的红扑扑的,纤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扫在他紧实的下颌处,痒的他侧脸一躲,这一躲幅度过大,牵动了肩膀。
逢月睫毛轻颤,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他,枕边人面目模糊,轮廓却同梦里的夫君极为相似,惊得她胸腔滞闷,鼻尖泛红,迷离的目光陡然一亮,看清了枕边人的样貌,眼底的失望转瞬即逝。
她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紧贴着他,登时像是被火烧到一般弹开,向后躲到床里,抱着被子羞的面红耳赤。
苏景玉手肘支撑着脸颊面向她侧躺着,唇边勾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嗓音带着初醒时的慵懒惑人,丝毫不留情面。
“睡醒了?昨晚我差点被你给扒了!你还躲!”
“苏景玉!”
逢月恼羞成怒,她清楚地记得昨夜在梦中与夫君缠绵,知道苏景玉的话并不是信口胡说的。
气鼓鼓地在被子里紧了紧敞开的领口,从他脚边下床,挪到窗边看向窗外,心里躁动难忍。
梦中的夫君依旧面目模糊,身上仍带着那块鱼形玉佩,这一次她记得很清楚,玉佩上雕刻着细密的鱼鳞,与祁公子的那一块只是图案略有不同,颜色、样式几乎一模一样。
若新婚那夜的梦是巧合便罢了,时隔一个月,两次梦境,同样面目模糊不清的枕边人,同一块鱼形玉佩,真的只是巧合吗?
桑婉,她清晰地记得这个名字,梦中的夫君这样称呼她。
若真的是祁公子,他会不会也做过同样的梦?会不会知道桑婉这个名字?要不要趁着他还未与姜姃定亲,去找他问问?
可苏景玉说的没错,她嫁进定远侯府,即便只是一年之约,在外人眼中她就是有夫之妇,的确不方面与祁公子私下约见。
要怎么办才好?
苏景玉答应过她,愿意与她尽早和离,放她离开。
可她与他成亲才刚满一个月,苏景玉与苏天寿之间本就不睦,再因为和离的事得罪了衍王府,惹的他们父子俩翻了脸如何是好?
这段日子苏景玉颇为照顾她,她不能这样伤害他,况且昨夜她还对他……今日就开口提和离的事,把他当什么呢?
逢月轻叹,她与祁公子若真是姻缘天定,就不怕等过这一年,如若这一年里祁公子与姜姃成了亲,只能说明梦境不过是巧合罢了,或者她将来的夫君另有其人。
暗自下了这个决定,逢月心里轻松了不少,转过身来刚好对上苏景玉探究的眼神,脸上刚刚褪去的红晕再度涌上,忙把脸转去一旁。
上次是新婚之夜,这次是与苏景玉同床共枕,为何两次都刚好都被他瞧见?她昨晚到底对他有多过分?
逢月紧抿着唇,羞的恨不能遁地而去。
好在苏景玉没有再提起这件事,起床看着袍子上的褶皱,无奈地蹙眉,穿上轻纱外袍系好腰带,把房门推开一条缝隙。
顺子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了,小碎步倒腾到门口,见苏景玉推门出来嬉笑道:
“世子啊,车夫一早出去看了,山路上尽是些水坑,要不咱晚点再走呗?再说昨晚雷声太大,估计您和少夫人也没睡好,正好睡个回笼觉。”
苏景玉知道是他自己想睡回笼觉,笑着瞪他一眼,“等到晌午大太阳出来,雨水渗下去再走吧。”
顺子欢快地应下,吩咐小道士准备洗漱的温水和早膳去了。
玄清观的早膳同样是清汤寡水到难以下咽,好好的食材都给糟蹋了。
苏景玉轻笑,或许道士都这样吧,拂风那老家伙做的菜比这还难吃。放下竹筷看着身边的逢月,她早已经忘了羞赧,低着头吃的正来劲,看样子是真的饿了。
苏景玉走到窗边推开窗,透过树林放眼向东望去,十年前那座小亭子还在,只是亭柱一直没有粉刷过,红漆掉了大半,灰溜溜的,看起来古朴雅致。
“一会儿一起出去逛逛?” 苏景玉回头。
逢月自打嫁进苏府,出门的次数比以前少了太多,难得有机会出来看看山水,兴奋地连连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两口约会进行时
第26章
大雨初霁,天空一碧如洗,雨后清新的空气混着泥土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银杏树枝条上的水珠滴落,啪嗒啪嗒,打的树叶轻颤。
脚下的石板路被雨水浸泡了一整夜,踩上去软绵绵的,四周溢出一圈黄泥。
玄清山并不算高,亭子临山而建,站在里面半面山一览无余。
山下的小河蜿蜒曲折,闪着粼粼波光,河里的游鱼顽皮地跃出水面,翻个身又跳回水中,激起点点浪花。
逢月笑得眉眼弯弯,苏景玉负手上前与她肩并肩站着,“想吃它了?”
逢月的确吃不惯玄清观里的饭菜,嘴里淡的没有一点味道,被他这样一问还真有些眼馋,看着他质疑道:“说的好像你能抓到似的!”
苏景玉勾唇,“这附近有很多条近路,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下山,不过山路陡峭,又刚下了雨,怕你不敢走罢了。”
逢月禁不住这一激,“谁说我不敢走了?”
苏景玉哼笑,一副走着瞧的表情,引着她朝山路而去。
出了亭子向北有一条下山的铁索路,说是路,其实是在山体的岩石上敲凿出来的一排石阶,坡度不算太陡,又有铁索作为抓手,只是许久没有人走,岩石的缝隙里长满了一人多高的杂草,再加上大雨刚过,踩上去有些打滑。
苏景玉轻握着铁索,气定神闲地踩倒石阶上的杂草,露水沾湿了一身素白的衣袍,回头见逢月一脸战战兢兢的模样,两只手死死的抓着锈迹斑斑的铁索,嘲笑道:“放松些,再用力铁索都快被你拽烂了!”
逢月不管他怎么说,就是不肯服软,紧跟在他身后,目光紧盯着脚下不敢放松。
前方有一处岩石上的石阶稀疏,间隔足足有一丈远,苏景玉跨步跃下,正准备回头接着逢月,陡然间目光一凛。
不远处的山路上,一个黑衣人头戴斗笠,黑巾遮面,左手挥刀出鞘,极快地斩落沿途挡路的杂草,脚下如履平地,一看便知武功不弱。
“左手刀?!”
苏景玉微寒的视线从那人身上掠过,顷刻间施展轻功,踏着草尖追了过去。
黑衣人瞬间察觉,左手猛然向后一挥,手掌宽的齐头短刀在空中急速盘旋着飞来,重影宛若一道白色的圆盘。
苏景玉忙挺身躲闪,脚尖踢在刀柄上当的一声响,短刀又朝黑衣人手中飞去。
逢月抬眼不见了苏景玉的踪影,视线又被杂草所阻,不安地踮着脚张望,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好在双手紧紧攥着铁索,没有摔下山去。
只是下面的石阶还差一大步够不到,滑溜溜的石壁根本踩不稳,杂草又不禁踩,身体晃晃悠悠地荡在石壁上,吓得她颤声尖叫:“苏景玉!”
苏景玉听见呼喊声脚下顿住,顾不得继续追那黑衣人,转身腾空一跃落在逢月身边,搂着她的腰将她抱到下一层的石阶上。
逢月吓得腿抖,瘫软地靠在他肩上,细嫩的掌心沾满了红褐色的铁锈,指跟处磨出两颗水泡来,好在没有伤到腰。
苏景玉垂下眼睫掩饰心底的内疚,故意嘲讽道:“你说你,体力这么差,胆子又小,就只有嘴上功夫!”
“你管我!”逢月气的不顾掌心火烧火燎的疼,攥紧了铁索,颤巍巍地从草根下捡起一块小石子朝他身上打去。
苏景玉出奇地没有躲闪,雪白的袍子胸口处被石子砸出一小块泥印子,转过身半蹲着,“上来吧。”
逢月的确吓坏了,看着山下越发稀疏的石阶撇了撇嘴,顾不得被嘲笑,乖乖地趴在他背上。
苏景玉回头望了眼,黑衣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看方向,应当是去玄清观了,他为何会去那呢?
苏景玉不禁叹气,算了,自己的武功远在他之下,连顺子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即便追上去也讨不到好,若他真是当年带着两颗平杀落艳进京的左手刀,今日打草惊蛇说不定是好事。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水到自然渠成,先下山去填饱肚子再说。
他随即施展轻功,背着逢月一跃三五丈,吓得她花容失色,双手紧紧地抱着他。
山下的小河虽不宽,水却颇深,水里大大小小的鱼游来游去。逢月手掌火辣辣的疼,在河水中随便洗了两下,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着苏景玉忙活。
苏景玉从靴筒中抽出把一扎多长的匕首,刀柄用牛角制成,一看便不是中原之物,乃是当年在南疆买来防身用的。
从山边砍下一段竹节,削尖了攥在手中当做竹叉,脱去鞋袜,拎起袍子下摆,轻手轻脚地淌进河里。
河水渐渐没膝,他锐利的目光紧盯着脚边的鱼,猛地挥动竹叉向水里刺去,再抬手时,哗啦啦一声水响,竹叉上牢牢地扎着一条一尺多长的大鲤鱼,鳞光闪闪,还在拼命地甩尾挣扎。
逢月原本以为苏景玉不过是吹牛,他一个侯门公子,必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适才见他展露不俗的轻功,才发觉自己或许小瞧了他,依然惊讶于他捕鱼的速度,起身小跑过去,由衷夸赞:“想不到你还有这两下子!”
苏景玉两步跃上河岸,苦笑道:“若是连条鱼都抓不到,当年早都被那不靠谱的老道士给饿死了。”
逢月敛了笑意,“老道士?十年前带你离京那个?”
竹叉上扎着的鲤鱼还在扑腾,苏景玉拨出匕首挑断了它的脊骨才终于不动了,俯身穿好鞋袜,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
逢月听子溪说过,十年前苏景玉已然濒死,幸而被一位道长救了性命,她猜测这位道长一定是位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可苏景玉竟然会说他不靠谱,疑惑地追问:“那位道长不管你吗?”
苏景玉微怔,眸底的伤感转瞬即逝,拎着竹叉大步走到石头边坐下。
“管,但他不许我多吃别的东西,只让我喝他的血,饿得我头昏眼花。他的血比药还苦,多的时候一天要喝七八次,难喝死了!”
他从鲤鱼身上拔下竹叉扔去一旁,熟练地用匕首剥去鱼鳞,掏出内脏。
喝血?逢月眉心一皱,碎步追了过去。
回想苏景玉刚刚那个不太自然的笑容,没有再问,她知道,他离京这十年虽然保住了性命,也一定受了很多苦。
逢月看着地上的竹叉,故意岔开话题,“你既然有匕首,为何不直接用匕首去扎鱼,还费劲巴力地削这个东西?”
“扎鱼?”苏景玉笑着重复这个奇怪的说法,起身往河边挪了两步,把鱼放进水里洗去血迹,潋滟的水光映在他如画的眉眼间。
“小时候我曾经试过,匕首表面太过光滑,好不容易刺中的鱼又挣脱了,还是竹叉好用些。”说完将匕首塞回靴筒,拎着洗好的鲤鱼和竹叉,引着逢月向北走。
北面不远处有个不大不小的山洞,苏景玉小时候来拜祭母亲时曾经来过,十多年了,依然没有多大变化。
地上散落着不少干草和大片的灰烬,想来是过路的人收集来取暖用的。
他生起火堆,用树丫做了个支架,把洗好的鱼从中间剖开,又拦腰切了一刀,将竹叉劈成竹签,把鱼串好了放在火上烤,缕缕白烟升腾,片刻功夫香味便在山洞中弥散开来,令人食指大动。
逢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越心急越觉得鱼熟的慢,于是捡起地上掉落的一片鱼鳞放在手中把玩,不禁回想起梦中那块鱼形玉佩,细腻,温润,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她心下一软,指尖在鱼鳞上的戳弄渐渐变成轻柔的摩挲。
“苏景玉,你说一年之后,我们以什么理由和离好呢?”
苏景玉低头翻弄着支架上的两片鱼,无所谓道:“我怎样都行,要不你就说我身患隐疾,一年都无法让你有孕就行了。”
逢月脸上一红,瞪了他一眼,“什么馊主意,亏你想得出来!”
难怪他回京不久就名声这么差,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即便他再娶之后这个谣言便会不攻自破,她也做不到这样诋毁他。
苏景玉转动着竹签的手腕突然顿住,抬眸问道:“那你呢?与我和离之后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