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的把他们给打发了。
可怜刘爱玲这个当事人还不知道,但她下次回娘家的时候,发现她妈的口风完全变了,之前都是让她别离婚,赵家那么好,赖也要赖一辈子,反正不管赵建林在外头怎么着,她才是正儿八经娶进门的。
只要吃穿住样样都好,还有孩子立足,不用去管别的。
但现在她妈又说,她还年轻,这么着太可惜了,虽然吃穿不愁,可心里不痛快,时间长了人会闷出病的。
倒不如赶紧离了,孩子也不要了,就凭她的相貌,再嫁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刘爱玲被爸妈劝得有点动摇了,本来她也不是死心眼的人,而且回到赵家,赵建林的态度比之前更冷淡了。
她说什么他都不理,也不跟她吵。
婆婆张淑娟也说,“爱玲,我倒觉得,是我们建林配不上你,他从小被惯坏了,做什么事儿都没有长性,你们这样也不是过,还是趁早分开吧。”
“你放心,你虽然是几乎光身嫁进来的,但指定不能让你这么走,我会帮你找个工作,另外再补偿给你一千块。”
刘爱玲这下是真得动心了,但她没有立即答应,“妈,您让我再想想。”
张淑娟觉得大局已定,她并不着急,笑着说,“你是应该好好想想了。”
隔了几天,刘爱玲主动跟赵建林说可以离婚,她也可以流掉孩子,但必须补偿给她两千,一分不能少。
赵建林最近手里有钱,他不是做生意吗,父母和两个哥哥都给了不少本钱,两千虽然有点多,但他也一口答应了。
“你什么去医院?”
刘爱玲抬起头,很认真的看了看他,想起以前两个人好得如胶似漆,特别是佟珍珠回城之后,她和赵建林都参加了营部的宣传队,只需要半天劳动。
那时候,每天过得可真是太开心了。
那时候,农场的女知青谁不羡慕她?
眼前人没变,但很多事情已经变了。
她自认不算是一个长情的人,但也是没料到人心能变得那么快。
她笑了笑,“明天?”
赵建林别别扭扭的说,“那成吧,明天我陪你去。”
做了流产手术之后,刘爱玲甚至都没在赵家做完小月子,就办好了离婚手续,她把赵建林给她的两千块都存到了自己的名下,接受了张淑娟给她安排的在五金厂的工作,并且搬到厂里的宿舍了。
刘家父母虽然没得到钱,但儿子被调到了工商局,而且是正式工,也还算满意了。
一桩婚姻就这么彻底解体了。
过了一阵子,王雪巧开始在赵家进进出出,不过她还是化学纤维工学院的学生,明年才能毕业,所以暂时不结婚。
但胡同里都知道,赵家小儿子刚离了婚,就找了一个大学生对象。
这天傍晚,方淑娟又来家里闲坐,特别得意的说,“咱们这些人啊,总是老思想,总觉的离婚不好,可我们建林自打离了婚,整个人都变了,这两口子要是不合适,还是趁早飞凯比较好!”
“他现在找的对象,不但长得漂亮,脾气也好,还是个大学生呢。”
苏教授淡淡的说,“那挺好的。” 方淑娟眨眨眼,问,“兰华又去北大上学了,如果我没记错她都三十了吧,这要是毕业了,那就三十多了。”
“找对象也得抓紧了。”
苏教授说,“我女儿现在只想好好学习,不考虑找对象的事儿,而且她眼光高,一般人也看不上的。”
“不是清华北大的免谈。”
方淑娟这人,总是自作聪明,她一提到兰华,苏教授就知道她是要给女儿介绍对象了,她这样的人,真要有优秀的男青年,才不会给兰华介绍呢。
十有八成是条件不怎样的。
方淑娟一愣,她今天的确是来当媒人的,她的一个表侄儿,在水利局工作,学历虽然只是中专,但现在已经是正科级了。
三十来岁的男人不可能没结婚,她表侄儿媳妇去年得了病死了,不过并没有孩子,这条件其实也很不错了。
有的是大姑娘愿意嫁,没想到苏慧敏还看不上!
方淑娟皮笑肉不笑的说,“兰华自小聪明,这眼光也是真高。”
佟珍珠来正房拿东西,听到后说,“我姐条件那么好,眼光高很正常啊。”
方淑娟不太高兴的走了。
赵建林离婚以后,自以为有了资本,找郑欣欣谈了好几次,想要把她手里的货全包了。
但郑欣欣不同意,虽然他现在是离婚了,可以正大光明的跟表妹来往了,但她不知为什么,还是不太喜欢赵建林这个人。
她冷笑了一声,“全都给你,你能吃得下吗,你知道一个月里,我手里会过多少货吗。”
“每月至少都七八万的货。”
“你要是销不完造成了积压,那咱们都难办,还不如就现在这样,你能卖多少,我就给你供多少。”
赵建林却十分坚持,他说,“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我手里有钱,而且销货也不愁,一个月跟着一个月走就成了。”
他的野心很大,不但想借此挤掉许运昌和其他人,还想要垄断一半以上的市场。
很多小打小闹的人进不到货,指定会找上他,这样他不但可以挣零售的钱,还可以当中间商,赚点差价。
等他逐渐摸清这里面的套路,或者找到合适的路子,甚至都可以一脚把郑欣欣踢开,去进真正的一手货。
他没有做通郑欣欣的工作,又让王雪巧去说。
但这个不是别的,王雪巧因此哭了两场,郑欣欣也没答应。
但赵建林还不死心,退而求其次,不说把货全包下了,但要求踢走许运昌。
郑欣欣经不住表妹的哀求,答应了。
可她不是那种随便冲朋友插刀的人,特别的讲义气,赵建林和许运昌有过节,但许运昌给她印象还挺好,她虽然不供给许运昌货了,但立即把另一个朋友介绍给他了。
这人叫徐佳晨,和郑欣欣是发小,关系特好,他是真正有海外关系的,郑欣欣的一部分货,是从他手里拿的。
如此一来,许运昌的生意还是照做,而且比之前还更好了一些。
赵建林气得牙痒痒,但没有任何办法。
一九七六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早,许运昌现在不去夜大上学了,时间上更自由了,他跟佟珍珠商量好了。
决定还是去一趟云南。
现在他手里的本钱多了,可以多买一点翡翠了。
如果成色好,销路压根儿不用愁的。
第50章
这天一大早, 许运昌就坐上了从北京直达昆明的火车,第四天顺利到了昆明,不过他没有直接去瑞丽, 而是先去找了高志军。
高志军和以前在农场的时候差不读, 还是一副话特别多的样子, 他说,“许哥, 你来看我可太好了,我上个月还去了一趟五分场, 好多知青都不在了。”
虽然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但他们这些人, 彼此都走得匆忙,甚至都没有好好的道个别。
许运昌说,“我这次也先到五分场看看。”
主要是去看看刘书记一家,上两次都没来得及。
“志军,黄明全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黄明全就是高志军的那个同学,之前几次去瑞丽,许运昌都是跟他一起合伙儿买翡翠的,但这次他按照以前的地址发了个电报。
等了一个星期黄明全也没回。
高志军叹了口气,“许哥, 你还不知道吧,他出事儿了, 去年跟着缅甸人去赌石, 买的时候觉得都不错, 回来开得都是废石。”
“有人把他的东西调了包。”
“这一下赔进去不少钱, 这不他的儿子又病了,他老家是保山的, 你发电报到瑞丽,他指定收不到。”
“他儿子得了脊髓炎,估计现在也没心思做生意了。”
许运昌先去了版纳,一大早就出发,傍晚才到了五分场。
刘书记一家都又惊又喜,几个孩子都围着他说话,刘大嫂也说,“运昌,真是想不到,这一年走的知青可太多了,天南海北的,出了本地的,还没有回来看看的。”
她倒了一大碗红糖水,糖放的有点多,许运昌不想喝,说,“嫂子,给我来一碗白水就行了。”
刘书记现在还觉得许运昌装病的事儿不对,他只要多等半年,上边的政策就下来了,无论是招工还是招生,最重要的是在农场的表现,不太受家庭的影响了。
推荐许运昌上大学他没有把握,但招工回城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现在可倒好,档案上多了一条慢性病。
刘书记冷笑了一声,“糖水都不能喝了,这是真病了?”
许运昌笑了笑,“我病好了,大夫已经给我开了痊愈的证明了。”
刘书记又问起老师和师母。
其实许教授给他来过一封信,在信里说了已经调回北京了,但因为老师总是报喜不报忧,刘书记还是不放心。
但听到许运昌说得那么具体,也就放心了。
刘大嫂则问起了佟珍珠的情况。
许运昌说,“她也好着呢,在天坛医院工作。”
刘大嫂笑着说,“要不是许教授,我们都还不知道你俩早就结婚了,运昌,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信里不说啊?”
说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许运昌坚决不要,翘了翘嘴角,“我要是说,我其实已经来了云南两趟,你们是不是会特别生气啊?”
刘大嫂没说什么,但刘书记立马拉了脸,“来云南怎么不来农场看看,你来这边干啥来了?”
许运昌说,“北京那边有些药材特别缺,药材站的同志委托我过来收购药材。”
他之前在农场,不但很会挖药材,还在山上种三七,这事儿刘书记其实是知道的,许运昌临走,还把三七的详细种植方法写成资料给了他。
五分场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军事化管理了,部队都撤了,又改成农场管理了,刘书记现在的身份就是农场的书记。
为了改善农场的条件,他把资料给了田场长,现在后山上已经种了不少的三七,长势欧变还不错。
预计三年以后的产量不会差,到时候农场就有钱了,换电机修房子都不是问题了。
刘书记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在农场待了两天,许运昌就去了景洪,从景洪坐车到了保山,但按照高志军给的地址,却没有找到黄明全。
他只能从保山坐车,一个人去了瑞丽。
好在他运气不错,第二天就在街上碰上了卖报纸的大妈,以前黄明全都是通过她,联系缅甸玉石供应商的。
大妈带着他见了一个中年男人。
这男人倒还记得他,比比划划的说着话,大部分是缅语,偶尔蹦出了一两个汉字。
许运昌连蒙带猜听懂了。
这缅甸中年人的意思,是让他跟着去看货。
以前和黄明全在的时候,都是由他指定看货和交易的地点,一般都是在黄明全的临时住所。
许运昌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瑞丽这边对于民间贸易是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但也因此人员混杂,日常治安有些乱,在大街上不敢,但在小巷子里或者偏僻的地方被抢,是特备平常的事儿。
许运昌十分警惕的跟着中年人一起上了三轮车,七拐八拐,很快到了一个破旧的大院子里。
这地方倒也不算太偏,之前黄明全就是租住在这一带。
许运昌略略放心。
走到院内,中年人关好大门,笑嘻嘻的从屋子里搬出来两个箱子,请他看货。
大部分都是翡翠镯子,有的成色还不错。
许运昌挑挑拣拣,很快选出来三十多个镯子。
缅甸人大概没想到他这次能拿那么多货,而且都是好货,也挺痛快,虽然价格上没怎么让步,但和以前一样,送了不少边角料做的小件。
许运昌把所有的翡翠都装到特制的袋子里,然后把成捆的人民币拿出来。
缅甸人笑颜逐开,把钱收了,用磕磕绊绊的汉语提醒他注意安全。
许运昌点点头,背着包出了院子。
这地方虽然算不上真正的郊区,但也是城区边缘了。
他刚走到外面的路口,就看到身后跟着两个小伙子,穿着少数民族的服装,看起来年龄不大,又矮又瘦,估计最多也就十七八岁吧。
但黄明全曾经说过,几乎所有的抢劫,都是这帮小混混干的。
许运昌并没有加快速度,还是照着平常的步子走。
见他这么镇定,后面的两个小伙子倒也没有轻举妄动。
在千色村,几乎天天都会有生面孔,不少都是外地来的腰包鼓鼓的生意人,抢着这些人,要么能抢到钱,要么能抢到货。
但也有些人,一看就特别穷酸,包里压根儿没钱,有钱也是可怜的一点,来这里不过是想便宜买一些劣质的玉石,完全没有种水,只要带点颜色的都要。
这种人抢了也是白抢。
而且要是遇到硬茬子,真敢跟他们对打,上个月就碰到了一个,结果不但一点便宜没占到,有个小兄弟还被打伤了。
许运昌穿着破衣烂衫,背包也是破的,看起来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刚才虽然跟着缅甸人吴老三进了院子,但很快就出来了。
吴老三的货可都不便宜,如果是真的买家,指定要好好挑一挑的,这就说明他没有买货。
十有八九是个穷鬼。
许运昌神色自若的走到外面的大街上,很快过来了一个三轮车,他招招手,一闪身坐了上去,有些抱怨的说,“这边的翡翠可真贵,兄弟,知道哪儿有便宜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