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了，他们的争吵陷入了一阵安静。就是这份安静让钱青心里咯噔了两下，并暗暗猜想：也许他就是在盘算着怎么和她说分手吧。分手说不出口，所以就只能和她胡搅蛮缠吵上一通。最后逼得她受不了了，让她主动说出这两个字。呵，男人啊，无论是建国前的还是建国后的，五千年了，都一个样儿。
“我不想和你吵。”杨奇叹了一口气，将垂在额头的碎发向后一把抓。他放柔态度，就事论事地想就吵架这件事和她道歉，“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钱青打断他，抿唇思索后，轻声说：“我们都冷静一下吧。”她也不想吵，因为完全没有道理，也没有意义。拿起她的手机，她招来服务生要求把陈烨琛没买的单买了后，和他说：“也许我们都应该再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合适在一起。你可能没有想好，我也可能没有把自己的所有都表现出来，让你错觉我会是你想要的另一半。我……我可能需要点儿时间。”
或许，争吵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件坏事。毕竟，他们在一起的速度的确太快，而且情节也过于魔幻。但是，再魔幻的情节也逃不过生活的琐碎，现实应该面对的鸡毛蒜皮以及各种矛盾摩擦都不会因为类似于言情小说而不出现。人嘛，怎么样都要面对现实的，无论是谁都逃不过。
“我来吧。”杨奇看到服务生来结账，他把他的付款码拿出来打算他来结账。
“不用，还是我来吧。”钱青把手机二维码放到杨奇的手机上方，强制性地扫码结账。看着对方怪异的神情，她给出理由：“陈烨琛的单你没必要买，还是我来比较好。”说完，她收起手机，拿起包包就起身离开了餐厅。
看着她飒爽的背影，杨奇能感觉到她就连结账也都是在暗搓搓地骂他。他该骂吗？可能是应该的吧。至少，他不应该和她吵，让她生气。瞧着对面的空座位，他抹了一把面孔，暗叹他这一回是真的有够失态的。
第45章
离开餐厅后，钱青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坐在车上，她看着窗外的汽车，脑子里不停地显现出他和她吵架的种种。
真的有必要要这么吵吗？她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她不理解，他为什么在得到了她的道歉和保证后，还要咄咄逼人地说出信任危机的那种话？难道，他不觉得这是对她的不尊重，以及伤害吗？由此及彼，她想起了自己父母的失败婚姻。同时，不免悲观地想，或许她在感情上也不能顺利吧。因为，她的确不懂，也没有经历过和看到过顺利的爱情。
不被理解不说，还要被曲解，钱青真的很难过。这种难过比小时候被家长冤枉做错事来得更甚。她不知道问题究竟是出在她的身上，还是他的身上。
“回来了？”钱青开门回家，她妈像是候着的一样，第一时间就到门口去迎接她。作为不知情的，她满怀笑脸地问：“怎么样？有收获吗？”
有收获吗？呵，钱青暗想，今天收获可大了去呢。她没工夫和她妈周旋，故而开门见山地说：“你把东西给我都丢了。别什么人送的你都要，坍台伐？”她现在看到陈烨琛就来气，包括他送的东西。
钱青妈妈被她冲了一把，心里不爽，回怼说：“你吃炸药包了？不顺利么就不顺利，冲我发火干嘛啦？”她瞥向地上整理好的那些礼物，皱眉说：“你不要的话，你还给他呀。”
“还的掉的？我问你啊，这些东西我怎么还啊？”钱青火大，她看着她妈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整个人都炸了。“我说了让你不要开门，不要收，你干嘛不听我的？你看中陈烨琛什么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了解他吗？你和他睡过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拿，你不怕引个讨债的进家门啊？”话说得难听，可她就是有火气往她妈身上撒。她承认，她在迁怒，可今天她和杨奇吵架难道她妈就没有间接地推波助澜吗？
事情都是一环套一环的，每一个环节都有它的作用。所以，坏都是一起坏，好也都是一起好的。
“你哇啦哇啦干嘛啦！什么叫做我和他睡过吗？你昏头了！你和你妈妈好讲这种话的！”钱青妈妈就从来不忍耐钱青，对着朝她疯狂输出的女儿，她把礼品一股脑地全都往钱青脚边踢。她伸出食指指着钱青的脑门，大声地训斥：“你丢掉呀，你不喜欢么就丢！我干嘛要收礼？我还不是因为你嫁不出去，要烂在手里了啊！”
钱青觉得这个世界谁都可以说她嫁不出去，就是她妈不可以！“我就问你，你婚姻顺利伐？你觉得你老公是个好男人伐？你再看看你周围，有几个男人没有出过轨？”她就不懂了，明明这群中年到老年的妇女们的婚姻都是不顺利的，不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忍日子，就是三天两头闹离婚。她们吃过男人的苦，为什么还要热衷于逼自己的女儿随便相亲就结婚呢？
“我是我，你是你，你不要混为一谈！”钱青妈妈被戳到了痛处，但是她不承认自己是失败的，也不愿意去把这段失败的过往挖出来作为模范典型来教导女儿。“我让你找个优秀的男人，我有错吗？我又不是让你找流浪汉，毁掉你！”
优秀的男人？钱青冷笑，问：“什么男人优秀啊？男人优秀就不偷吃了？我就可以避开你人到中年熬不下去小三找上门的离婚命运？妈，你年纪一把了，清醒点！这个世界就没有品德优秀的男人！因为猫就没有不偷腥的！”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脑子里闪现出了杨奇，其实她是高看过他的。
母女之间互相伤害，钱青妈妈被钱青的这番话弄得横竖都不舒服。她大喘气，咬牙切齿地问：“你什么意思？你是要和我说你要做尼姑了，对伐？你清高，你了不起，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也比不过你一个小年轻看得清楚，对伐？”
“我做不做尼姑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我。”钱青有一说一，身体是她的，法律层面来讲她妈的确管不了。但是情感方面，她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我就和你说这一次，你不要再给我找男人了，我一个都不要！尤其是陈烨琛，你不要再想动他的脑筋，我和他老死不相往来。”情绪顶上头了，她恶狠狠地威胁她妈，说：“他要敢来，我就拿菜刀砍他！有本事他也拿菜刀，我俩互砍，看谁厉害。”
钱青妈妈上一次见钱青这幅凸眼骂人的鬼样子还是她大二那年她爸的小蜜找上门的时候。那会儿，她是真拿了菜刀出来。可能是往事历历在目，她真的被吓到了，所以说话的口气也瞬间就弱了下来。“你要干嘛？我提醒你，菜刀虽然不是管制刀具，但是你拿它出去伤人是犯法的！你给我脑子清楚点，不要犯糊涂！”
“可以，我也想做守法公民的呀。那你答应我，不要再给我安排相亲。”钱青今天反正都闹了，她索性就把要求亮出来，以绝后患。
还能说什么呢？女儿都要以死相逼了，相亲这种事情就真得适可而止了。钱青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她看钱青面红耳赤，毫无姿态不说，年纪轻轻就有了泼妇的影子。她不想她这样，这不是她的本意。“我不管你的个人生活，你以后嫁不出去，老了孤苦伶仃的时候不要怨我。”有一说一，她有作为母亲的责任。
这么多年了，她妈终于妥协了。钱青有种悲壮的感觉从她的脑门开始往她的身体里冲，她累了也疲了。“不用你管，我老了就去养老院。我读书工作又不是为了结婚生子，作为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我得高兴。”
话虽然说得潇洒，但是她真的高兴了吗？好像也没有。她妈的妥协没有让她高兴，她的情感也没有很顺利，好像生活就是这样，明明应该是高兴的，却总是要在最高兴的时候出点儿岔子，让人难过很久。
“我洗澡睡觉了，你早点休息吧。”战斗结束，钱青转身就往她的卧室躲。她需要静一静，好好地想一下人生的哲学问题。
钱青那边是烽火硝烟一片狼藉，杨奇虽说表面上是兄弟和乐，但实则他也不是很高兴。没有兴致和曹生还有陈山桓多喝，草草吃完一顿后，他便就借口自己还有事儿就走了。兄弟们没有戳穿他，给他面子，大家也就说散就散。
从餐厅出来，杨奇并没有回家。鉴于他在去餐厅之前考虑到今晚会喝酒，所以就没有骑他的绿毛驴出门。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看着夜生活刚开始的都市年轻人，他觉得成双成对的人都挺刺眼的。
“欢迎来到全家！”
路过便利店，他进去买了一打啤酒。心里郁结着不高兴，他带着新买的啤酒找了个公园长凳，看着黑灯瞎火的树丛，自斟自饮。
晚上9点，钱青洗过澡躺在床上。她不想刷剧，也不想逛淘宝，关了灯，她就想睡一觉。在乌漆嘛黑的房间里，她睁着眼睛，脑子里乱哄哄的，全部都是她和杨奇吵架的画面，以及她和她妈吵架的情景。一男一女，像是魔煞一般，在她的脑袋瓜里疯狂决斗，搅和得她毫无睡意。
“铃铃铃~”门铃响起。
钱青本就烦躁，听见铃声就更烦了。一把掀开被子，她穿上拖鞋就去开门。本想着冲瞎按门铃的人好一通输出教育，没曾想门外的人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着猫眼，她纠结片刻，转身就回到了卧室。
“谁啊？”钱青妈妈看见钱青从门口玄关那边过来，她从她的房间里出来，皱眉问她。
钱青板着脸没有回答，她回到卧室拿了一件厚大衣就往睡衣外套。然后，她提起丢在客厅里的那些陈烨琛送的礼物，不抬头地回答她妈：“收垃圾的。”
收垃圾的会上门？钱青妈妈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相信她呢。她看钱青脸色难看地提着东西开门，并且对着门外的年轻人凶巴巴地喊‘让开点’，她猜测这俩人关系应该不一般。想到这儿，她便忍不住就要跟上去看看，可脚挪动了两步后，她又想起自己好像是答应了说再也不要管她的个人问题。算了算了，她告诉自己，就站在门口看看猫眼就好了。
收垃圾的到底是谁？
钱青提着东西站在电梯间，按下向下的按钮，冷冷地问站在她身后的人。“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在这儿的？摸得挺清楚的，谁告诉你的？”她暗想，要是人事透露的，她开学第一件事情就去找人事算账，举报她工作有问题！
“我找入职资料的时候看到了你的，不巧，记住了。”站在她身后的人是杨奇，也就是她口中的‘收垃圾的’。他无奈地看着她，放低姿态说：“我不该凶你的，今天是我过分了。”
一个人在冬日的寒风里喝闷酒，形影单只不说，看着月亮，他越发觉得他不应该把她气走。她有错，他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冷静下来去想，他比她更过分。而且，明明当初是想保护她，爱护她的，怎么现在闹成了一点儿小事就吵呢？越喝越后悔，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好，他便就叫了个出租来找她。
电梯门开了，钱青走进去，按了1楼的按钮。听着他认错的声音，她的心开始没出息地放软。可性格上她又是个拧巴的人，所以就算心里想着放软，嘴上却还是要气他。故意提起她手里提着的东西，她挑眉说：“你帮我拿一下吧。”
见对方伸手提过去后，她揉了揉指关节，放出大招道：“这些都是陈烨琛今天上门送的。有香港的鲍参翅肚，还有澳大利亚进口的保健品……喏，还有美国的西洋参……”
杨奇听得脑门充血，只想丢了这些。心里清楚她在有意报复，他咽下这口气，说：“不吵架了，行吗？”
电梯到了1楼，门开了。钱青往外走，她没有回应杨奇的求和。
第46章
从电梯里出来后，钱青按着她出门时和她妈说的一样，出楼栋门左拐直接往垃圾回收中心走去。她没有去看跟着她的杨奇，也没有去和他多说一句话，就是埋头吭哧走路，仿佛是真的不想和他多说一句一样。
“你要我提着这些东西去哪里？”杨奇不可能顺着她，真就傻乎乎地跟着任凭她带着他走。当然，他也生气她竟然把陈烨琛送来的礼物要他提着。他心想，他是什么命？非得给自己的女朋友提她前男友送上门撬他墙角的东西？这事儿可不能按照大男子主义来说，换谁心里都不舒服。
钱青还是不想说话，她我行我素，双手拉紧大衣领子，咬牙忍着冬天夜里的寒风。
不说话其实就是一种伴侣之间常用的冷暴力手段。这种感觉就好比是你满腔愤慨想要说清楚，要寻求个明明白白，可对方就是执意不回应，死活拖着，故意冷漠晾着。杨奇不想再忍受，他也没必要惯着她，想着凡事还是最好说开的好。
他加快脚步，腾出一只手从她身后将她一把拽住。“你到底要怎么样？”他不是没有耐心，只是现在的情况让他很无奈。就着月光，他看着她没有表情的面孔，整个人就像是踩在沼泽地里，泥泞不堪还找不到方向。或许是担心自己的态度会激到她，所以他有意放下脾气，轻声再问：“你对我有意见我知道。我希望你告诉我，把话和我说明白，不要这样一言不发。这……这很令人……”
“很令人怎么样？”钱青还是一副要死不死的态度。说她脾气坏，说她任性，她都无所谓。此时此刻，她就想自私自利地这么对待他。说白了，她心里不痛快，她也不想让他舒服。因为，她觉得她今天被他在餐厅里训得很过分。
也许是存了恻隐之心吧，也或许是舍不得，当她看到他一脸无奈的愁容，以及听到他的叹息声时，她的心就又软了。“很令人讨厌，对吗？”她放下了她的盔甲，换上了较为柔软的语气替他回答。见对方皱眉不语，仿佛是要摇头，可却又僵着不动的模样，她轻哼说：“你一向看到的都是我乐于助人的一面，但是我也有以牙还牙，性格恶劣的一面。你讨厌我这样吧，可我就是这样的人。”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是在劝退他吗？她肯定觉得自己还是想他能捕捉到她此刻的脆弱和敏感，希望他可以卸下她的盔甲，报以温柔。那，她是在挽留吗？恐怕，她应该是不会承认自己对他的那份需要的。骄傲又别扭，她不喜欢低头，可却又想要他能懂她。
讲实话，这个要求有点儿高了。
杨奇没有钱青想得多，他也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有那么复杂。他今天晚上来找她不是为了继续争吵，更加不是为了分手，而是想和她好好地谈一谈，把矛盾给解开。就像是老一辈面对出了问题的物件一样，他在试图寻找修理办法，而不是遇到问题就粗暴地丢弃。
“我不讨厌你，你不要这样去想自己。”杨奇再次叹气，他好声好气地回答她，想她可以放下心里的怨气。同时，他也不生气她现在的表现，他就当她还在气头上故意在和他闹别扭。他眼睛扫了一圈周围，除了每栋楼楼下的路灯还亮着，周围没有什么能说话的地方。秉持着今晚要把问题解决掉的想法，他问她：“找个能坐的地方，我们去坐会儿。”
这个反应算是正中钱青下怀。她在他的眼里没有看到嫌弃，也没有看到忍耐，他还是之前的那个他，对她没有偏见与他想。她心里舒服了，也愿意走下他给的台阶。“聊什么？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可以在这里说。”依旧是带着她的傲娇，故意说：“时间不早了，你有什么话快点儿说。说好了，我就回去睡觉。”
她真就差这点儿时间吗？杨奇摸过她的脾气，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别闹了。”不与她玩笑，他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岔开话题问：“这东西你让我提着打算做什么？总不能是我给你提下来，你再自己提回去吧。”他记得她出门的时候冲着屋里说他是收垃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