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今天在去唐人街的路上我看到超市里有卖这款酒，我就赶紧进去买了一瓶带回来。”邀请钱青和杨奇进房间后，杜光从带回来的购物袋里把酒拿出来。说话的时候，他从房间的MINI BAR区域拿出了一个红酒开瓶器。
在此同时，杨奇抽出MINI BAR上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两个高脚酒杯。
“三缺一，还差一个酒杯呢。”钱青看着桌上的酒杯，问在场的两位男士。
杜光努了努下巴，目光投向桌面烧水壶的方向，说：“我用泡茶的茶杯喝，你们俩用高脚杯。”也许是担心两位年轻人尊老爱幼，和他太客气，他紧接着又说：“我喝酒不讲究的，就是图新鲜。”说时，他故意摆出鲜格格的样子，挤眉弄眼地感叹道：“讲实话，我在家里我老婆不让喝的，你们别笑话我。”
“噢哟，杜老师，就是喝一口酒呀，你怎么搞得像是地下活动一样。”钱青看他一副妻管严的姿态，觉得好笑，便跟着也说玩笑话，“喏，今天我们陪你喝绝对不是我们硬拉着你哦，是你叫我们来的。一会儿你给老婆打视频电话汇报今天行程的时候，千万不要把责任推给我们俩。”
随着红酒瓶塞‘砰’地一声离开酒瓶，被密封在墨色玻璃瓶里的芳香风味幽幽地从狭小的瓶口向空气中挥发。
杜光听着钱青故意打趣他的话语，他嘿嘿笑了笑，故意不作回应。放下开瓶器，他似是无意一般地朝杨奇那边看去。
说是无意，其实，还是有意的。男人之间的信号被‘拨通’，杨奇在注意到杜光的眼神后，稍稍躲避了一下眼神，随后便是握拳假装咳嗽。可能是咳嗽太假了，他索性接过杜光手里的红酒，客气地说：“我来倒吧，杜老师。”
杜光松手，让杨奇倒酒。伸长手臂，他把茶杯拿到高脚杯边上，指了指杯子，特地说：“我酒量一般，半个茶杯就可以了。我呢，浅尝辄止，搭搭味道就好。等稍微晚点，我要神志清醒地给我老婆打视频电话的。”
钱青啧啧嘴，夸奖说：“杜老师是十足的上海好男人。”
“我肯定是好男人的咯，我这种有家庭的男人么当然要把老婆和家庭放在第一位的呀！”杜光顺着杆子，来了段自夸。他自夸也就算了，还得拉上杨奇一起说道，“杨奇也是的呀，他一看就是责任感相当重的那种大男人。哪个小姑娘跟了他哦，绝对享福的。”
“杜老师您快别夸了，我不好意思。”杨奇赶紧给杜光倒上酒，请他快别贫嘴了。
无论说者是有意还是无意，听者都没办法无心。钱青下意识地去看杨奇，只见他的耳廓隐约有红色。
“好了，酒都倒上了。现在开始谈工作！”杜光装模作样，他端起茶杯，晃了晃他半茶杯的红酒，学着电视里演的精英去细闻酒味。一波浅浅的刺激深入鼻腔，他稍稍皱眉，好像不是很适应的样子。
就这一个皱眉的表情，杨奇看出来杜光的确是不懂酒。他抿唇浅笑，不说穿，就当是没看见。他举杯浅尝一口，微微发涩的口感从舌尖滑入喉咙。“我看行程单上写了明天是在伦敦市区内游览，要参观唐宁街和大英博物馆。”他言归正传，把话题完全拉到工作上去。
“中午吃饭的内容我看行程单上没有写，是要听地接的安排吗？”钱青有疑惑，问杜光。
杜光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他把行程单翻找出来，研读了一下，凭着经验说：“按照去年的行程，这天应该是在泰晤士河边上吃英国的国菜——炸鱼薯条。”说到这儿，他阴阳怪气地评价道：“听起来很浪漫，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啊。”
炸鱼薯条能多有风味？钱青有一丝无奈从心底升起，但觉得毕竟是国菜，初来乍到的孩子们应该品尝一下。毕竟，不吃炸鱼薯条就好比没有去过英国嘛。更何况，他们明天要在泰晤士河畔吃炸鱼薯条。
“我看了一下，8月3日是去剑桥，8月4日就是大家集体坐火车从伦敦出发去利物浦。到了利物浦之后，就是一个开展为期5天的语言学校体验课。”杜光指着行程单上的体验课和钱青和杨奇特地叮嘱：“去语言学校虽然是重头戏，但是最要紧却是明天，后天，乃至大后天的集体活动。你们一定要看住学生，人数不能少，安全一定要保证，甚至是他们女生之间闹矛盾你们也要注意到。当然，男生打架是更加不可以有的！”
杨奇明白，这群孩子都到了青春期，又是出国闹新鲜的时候，难免情绪上会有波动。“这些我都知道，我和钱老师做过Y7的生活和心理指导课，孩子们的心态我们俩会把控好的。”他立刻应答杜光的忧虑，表现出他的责任。
钱青也跟着点头，且说：“杜老师放心，一会儿我再去走廊上检查一下，叮嘱没睡的学生赶快睡觉。”
“不仅仅是要他们休息好，他们的心态也一定要调整好。”杜光说得直白，直接撕开当下小留学生里的虚荣，严肃地讲：“出国攀比，拼命消费，这都不是好的现象。你们需要引导他们在中西方的文化感知方面要有所感悟，不能一味地说西方好，也不能看不见别人好的地方觉得自己最好。你们作为年轻老师，这对于你们也是一堂课啊。”
别说是小留学生会虚荣，大留学生也有会迷失的时候。钱青回想自己在留学时所见到的各色同胞，只觉人性真的很奇妙。大家各有各的目的，有人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有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见年轻老师都陷入了思考，杜光放松口气，轻松地说：“一步步来吧，先把去语言学校之前的这段日子给准备好，接下来的活动流程等过了语言学校之后我们再讲。”他不是个PUSH的老教师，所以也不想给年轻老师太大压力，这对于开展工作没有好处。
再喝一口红酒，酸涩的口感他还是不能适应。看着茶杯里剩下的酒，他不想勉强自己，便提前赶客，说：“行啦，已经9点多了，你们都回去休息。我这个超市里买的红酒不怎么样，你们不用强行给我面子，不好喝就不喝了。”
红酒不怎么样，但是请喝酒的人很不错。作为被邀请的客人，杨奇还是把酒喝了。他看向杜光惊讶的表情，笑着说：“杜老师不是饮酒之人，所以难免要看走眼。下次，换我去买酒。”
见杨奇干杯，钱青也稍有惊奇。她悄悄拉动他后腰的衣服，低声与他说：“你干嘛干了呀？不喝也没关系呀。”说时，她看向她那杯几乎就没怎么动过的红酒。
觉察到她的关心，杨奇侧头对上她担忧的眼神，然后给予了一抹安心微笑。手掌向后握上她抓他衣服的手，轻柔揉捏两下，暗示他没关系的。
暗流的情愫在空气里像是一块奶油蛋糕，虽然没有人动，但是甜腻的味道早就散发得所有人都能闻到了。
杜光不用去看他们，就是余光那么轻轻一瞥，他都觉得腻人。
“办公室禁止恋爱。”一句过来人的金玉良言盖住了空气里的甜味。“有缘能走到一起这是老天给的缘分，应该好好珍惜。但是呢，现实情况也要考虑进去，该低调的时候还是应该尽量低调一点。”
老教师的提醒就如同是一把钥匙，它让杨奇的心结松动了。
“谢谢杜老师。”别人愿意指点自己，那是福气，杨奇十分感谢。
离开杜光的房间，钱青和杨奇走在走廊上。好像是谁都没有想要回房间的意思，他们默契地选择一起去检查学生们是否有乖乖睡觉。
也许是第一天要倒时差，学生都在房间里，没有往外乱跑的。一通算是轻松的检查过后，两位老师今日的工作宣告结束，也终于轮到了他们回房间休息。
站在电梯里，钱青按下楼层按钮，以及关门键。狭小的电梯间里，只站了她和杨奇。
看着光亮如镜子一般的电梯门上所照出的身影，钱青对站在她身旁的杨奇说：“你在生我的气。”
透过电梯门，杨奇看了眼她低头不看他的样子，轻声回应：“在刚刚之前是有生气，可现在没有了。”
“我没有联系陈烨琛，也没有回忆和他的过往。”钱青知道他在生什么气，所以回应地也直接。可能是心里也有气，她索性侧头去看他，语气磊落地讲：“你是知道的，我和他之间断得很彻底。”说完，她还故意再添一句：“就像你和金珍妮一样，已经毫无关系了。”
反将一军，真是个眦睚必报的性格。杨奇轻笑出声，他呼出一口气，对上她算是挑衅的目光，甘愿认输，说：“我向你道歉，行吗？”
“叮！”电梯门打开。
钱青嘴角翘起，她收回目光，正视前方。“好呀，我接受你的道歉。”说完，她昂首踏出了电梯间。
娇俏的声音清脆甜亮，在杨奇的心间就像是风铃遇上清风，叮铃哐啷悦耳舒心。他跟在她的身后，静静地与她一起向里走。
“我没有酒，但是可以请你去喝一杯茶。你要来吗？”英伦的深夜总是带着一份迷情，钱青注意着走廊上的房间号，在快要走到她那间房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微微转身，扭头去看他，弯弯的眉眼里有她的邀请。
没有一位绅士会在浪漫的夜晚去拒绝心爱的女人，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杨奇自然不免俗，且在这份意乱之中抓住他最后一抹心窍，深邃回应：“荣幸之至。”
第83章
按照行程单上的时间要求，夏令营的第二天，也就是8月2日，老师和学生们应该在伦敦时间的早上8点之前完成早饭。
杜光年纪大，醒得早。鉴于他带了豆浆机，一大清早他就提了一壶煮好的豆浆往酒店一楼的早餐区域走去。只要是同胞，谁想喝豆浆他都乐意倒上一杯。
“杜老师好早呀！”7点，钱青刚出电梯，就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休息区域看见杜光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她留意到茶几上还有半壶豆浆，便走去，笑着问：“你还真打豆浆啦，这得几点醒呢？”说时，她低声又问：“你时差倒回来了没？”
杜光收起手机，他笑眯眯地对上钱青探究的目光，指着他那半壶豆浆，说：“我早上4点就起来打豆浆了，你说我这时差倒没倒回来？”说完，他就是一口叹气，然后自嘲说：“年纪大咯，不像你们小年轻身体好。”说的时候，他的眼神特意转向一直站在钱青身旁没说话的杨奇身上。
杨奇被杜光这句话弄得有些不上不下，言语里的意思明说暗说都只能自己品。羞于多想，他目光稍有闪躲，而后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问：“杜老师早饭吃好了吗？”
二郎腿晃了晃，杜光点头回答：“早就吃好咯。”不和他们开玩笑了，他目光投向那壶豆浆，与他们说：“你们把豆浆拿过去喝，还有半壶是留给你们俩的。”
钱青不客气地端起豆浆，她倒是什么都没有多想，客客气气地留了一句‘谢谢’给杜光。随后，她便就和杨奇一道儿进餐厅去吃早饭了。
拿好早饭，他俩选了一个靠走廊的桌子坐下。杨奇拿来两个玻璃杯，他提起豆浆壶，先问钱青：“喝豆浆吗？”
“唔……”钱青早上不是很喜欢喝豆浆，稍稍犹豫一下，她摇头回应：“算了，我喝咖啡。昨晚没睡好，我时差也没倒过来。”她想着，喝杯咖啡可以提提神。
杨奇当然是不喜欢喝咖啡的，所以，他选择喝豆浆。给自己倒好满满一杯后，他就拿起刀叉开始吃早饭。虽说是穿越到了现代，也通过网络学了不少西式用餐礼仪，但刀叉这东西他使着依旧是不顺手。不过，入乡要随俗，他也拉不下脸面去要筷子，故而就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摸索。
“今天晚上我还是回我自己的房间，你好好睡一觉。”回想昨夜的那杯茶，他是喝了之后就没有离开。良宵蚀骨，但还是不能‘贪杯’，不然要伤身。他低头佯装无意，轻声与她说。
钱青面孔火辣，她搓了一把脸，没想到杨奇大清早地会和她说这个。回忆旖旎，她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要怎么回应。端起咖啡，她抿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昨夜的事情不再提，该上班的继续得上班。一顿早饭过后，90%的学生基本都坐上了地接叫来的大巴车，还有10%的学生不是还在吃早饭，就是刚醒还没收拾好。
出门在外，老师就是父母。女生归钱青收拾，男生归杨奇管，风风火火好一通闹腾。
上午走过唐宁街，逛过大英博物馆，中午12点出头，果然就像杜光说的那样，他们人手一份炸鱼薯条，坐在泰晤士河畔慢慢享用。这种情景放在想象中，没来过的可能会觉得还挺浪漫，但是当真正感受到时，只觉得自己是在和海鸟抢饭吃。
在确保每一个学生都拿到了他们的饭后，钱青就问地接要了点番茄酱和美乃滋，找了个台阶席地而坐。拿着质量劣质的一次性塑料叉，她艰难地将炸鱼叉碎，然后把碎鱼肉与酱料混合到一起。
“我和你说，我对于这种河畔边吃饭就只有一种感觉。”看着眼前的景色，她一边往嘴里送鱼肉，一边和杨奇吐槽，“我觉得我和咱国内扫马路的叔叔阿姨一样，中午到饭点儿了就坐在马路牙子上对付一口。当然，我不是说环卫工人不好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在泰晤士河边上吃炸鱼薯条的这个行为，其实一点儿也不浪漫。”
杨奇看她吃得一脸苦大仇深，他噗嗤笑出来，只觉得这种女生喜欢的浪漫也有遭到冷遇的时候。沾了点番茄酱，他往嘴里塞了根薯条，寡淡油腻的滋味在他这儿实在是算不得好。
目光看向河边，他指着那边年轻的女孩子，与钱青说：“你不喜欢，但是她们喜欢呀。一盘炸鱼薯条一口都不动，整整半个小时都花在找角度拍照片上。可谓是，用心良苦。”
“是，比起吃饱肚子，对于她们来说，拍好看的照片放到网上接受大家的好评和点赞是更重要的。”钱青瞧着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心想可能这就是她成不了网红的原因吧。反正，她是那种在该吃饭的时候就一定要吃饭的人，俗称‘干饭人’。
说到这些，她也笑了。挖了两大勺鱼肉送到嘴里，她一边咀嚼，一边玩笑道：“人家也是在糊口，就是方式和我们普通打工人不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杨奇不想管，当然也管不着。他一边吃鱼，一边扯开话题，与钱青商量说：“今天已经是来英国的第二天了，我想今晚抽空去唐人街走走，打听一下金平的消息。”
“今晚还去唐人街？”钱青惊讶地回应，问：“昨天晚上在唐人街吃晚饭的时候你没有去打听？”见对方摇头，她心想也是，毕竟昨天是刚到英国。而且，带着那么一大群学生，他总不能不管着他们，自己单独出去做私事吧。
虽然都是正事，但公事私事得分轻重缓急。
“稍微晚点吧，晚上9点左右，我和你出去一趟。”杨奇不想被动地去等陈山桓给他发消息来，更不想让钱青真去找陈烨琛询问，他认为他需要主动去找。毕竟，来这一趟总不能白来吧。
钱青理解他的想法，也知道他其实挺焦虑的。“你别急，金平的信我们俩肯定能给他送到。”她换上笑脸，用积极的口吻鼓励说：“放心吧，该办的事儿我肯定陪你干漂亮了。”
看着钱青一副一定要帮到他的表情，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股矛盾。的确，他是想要把金平的信给送出去，但心中却又隐隐觉得找不到或许也会松一口气。这种奇怪的想法让他充满了罪恶感，但又不是没有理由。因为，一旦报信人的任务完成，他和钱青之间他不知会有什么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