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淑雅张了张嘴,没再阻止。
两人进了房间,鲁音音先是坐在床边垂头沉默了一会,然后起身,在衣柜里翻出那件宴会时穿过的礼服,说道:“这件衣服,还给你。”
虞律禛没接,鲁音音把它放在床边,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虞律禛瞥了一眼那礼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鲁音音:“没意思,这么华贵的礼服,我不配。”
虞律禛哼笑一声,说道:“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
鲁音音抬头看向他,皱着眉,“我说的不算?那谁说的才算?”
他吗?
她猜对了,果然,虞律禛道:“我,我觉得你配就没人敢说不配。”
鲁音音无语,呵!果然!他不仅无赖,还自大□□。
虞律禛又看了一眼那礼服,接着说:“况且,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就不会再收回来。”
包括感情。
鲁音音看着她,“如果我就是不想要呢?”
他们都心知肚明,表面上,他们在说礼服,其实,是在说别的事情。
虞律禛也明白,她说的不想要,是不想要他的感情。
她这样举棋不定,一会给他希望让他雀跃,一会又把他拒之门外让他不知所措,他已经弄不明白她究竟想拿他怎么样了,而他,又该拿她怎么样呢?
母亲说,如果姑娘不是真的讨厌他,他做那样的事只会让两人的感情升温,可现在的真实情况却不是这样,他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她紧接着就要和他撇清关系。
她是讨厌他的吗?他不敢确定了。
甚至,纪成乔与他说的那些话,他觉得真实性也值得商榷了。
他一腔热忱,她却始终闪躲,她这样,哪里有一点像是喜欢他的样子?
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赌气一样,他说:“你不想要,可以扔掉。”
鲁音音看着他,胸口起伏,像是情绪有些激动,然后,她抓起那件礼服,用了很大的力气扔在他的脚边。
“你以为我不敢是吗?我说了,你的东西我不要!不要!”
说完,她走到垃圾桶边,把里面的合同碎屑都倒出来,说道:“你看到这是什么了吗?”
虞律禛不说话,脸色阴沉的吓人,他怎么看不出来,那合同是他用心准备的,有一片碎片飞到了他的脚边,上面恰好有他的亲笔签名。
鲁音音指着一地狼藉,说:“这都是你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你听懂了吗?”
虞律禛垂着眸子,看着脚边的碎纸片,以及那件被她摔得碎钻掉了一地的礼服,他觉得气血翻涌,却奇迹般的没有晕倒,想来,是这阵子赵老的方子开得好。
良久,他看向她,眼神似乎要破碎,他喃喃道:“为什么呢?我哪里不好?”
鲁音音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着,她只有咬紧牙关,才能让自己转过身去不看他。
她背对着他,说道:“你没有哪里不好,却不是我要选择的类型。”
虞律禛咬牙道:“那你倒说说,你要选择的,是什么类型?”
他自嘲的笑着,都这样了,他还抱着希望,或许他可以努力变成她想要的样子呢。
鲁音音背着身子,虞律禛看不到她的表情,所以,就没有发现她含着泪的眼,以及颤抖的唇。
她轻声说着,声音飘忽的像要飘走,她说:“我想要的不多,只是一个门当户对而已。”
-
虞律禛不知道怎么离开鲁音音的住处的,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那被她撕碎的合同,被她扔在地上的礼服一样狼狈。
这样被扫地出门,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体验,倒是挺新奇的,他自嘲的笑。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漫无目的的在周围走了很久,路过一家商店,他从玻璃窗看到了里面陈列的啤酒,不知道怎的,突然就想放纵一下。
有生以来没有喝过酒,没有尝试过醉的滋味,今天,他想试试。
买了一提啤酒回去,他没有任何下酒菜,就那样喝了起来。
第一口,他就皱眉,原来是这样苦涩吗?比起汤药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他并没有停下,自虐一样接着喝,直到把六罐啤酒都喝掉,他才抚了抚有些发晕的头,从沙发滑坐到地毯上。
苏云来给他送中药,进门就看到他这样一副要软倒下去的样子。
苏云大惊,快步走过来扶正他的头,急切问道:“阿禛,阿禛!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妈妈。”
虞律禛眼神迷蒙,但还不至于醉得认不清人,他唇边勾起一点笑,说:“妈,是你啊。”
他一说话,苏云才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她看向茶几,自然而然就看到了那几个散落的啤酒罐,顿时,她板起脸,连声音都严厉起来:“你喝酒了?你喝什么酒!你自己什么样子你心里没数吗!”
虞律禛垂着眸子不说话,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认罚认骂。
苏云的心又酸又软,再次捧起他的脸,关切的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妈妈,妈妈这就请赵老过来。”
虞律禛摇摇头,指着自己的额头说:“只是有点晕,没什么难受的。”
他甚至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他分不清今夕何夕,好像那些压得他透不过气的情绪也淡去了不少。
苏云尝试着拉他起来,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弄到卧室里躺下,虞律禛躺着,苏云则坐在他的床边。
虞律禛一只手臂覆在眼睛上,唇角浮起一个自嘲一样的笑,他说道:“妈,我是不是太笨了?”
苏云皱眉,这从何说起呢?但她直觉这和鲁音音有关。
虞律禛接着说:“她看不上我,也不要我给她的东西,她说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她看不上咱们家。”
苏云哭笑不得,她着实没有想到,自己儿子这些让无数女人趋之若鹜的条件,竟然有一天也会成为困住他的枷锁,他感情路上的绊脚石。
真是不得不承认,鲁音音这个姑娘,取舍还真是异于常人,但转念一想,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人家姑娘不是冲着自己儿子的家世来的。
她劝慰道:“感情的事,着急不得,你得慢慢来,不能把人家姑娘逼紧了。”
虞律禛又自嘲的笑了一下,喃喃说起了旧事。
“她上高中时眼里就只有纪成乔,明明我才是她的同桌,她却从来都不看我一眼,包括那些好吃的,也只有纪成乔不要了,她才会给我,纪成乔送她鲜花,她会笑得很开心,我送给她一间铺子,她竟然把合同撕得粉碎,她、她还叫纪成乔哥哥……”
苏云:“……”
这哀怨得像被抛弃了的小孩一样的男人是她的儿子没错吧?这是她那个一贯清冷不近人情的儿子?是那个让整个商界都惧怕几分的虞氏总裁?
等等,她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性信息,她这个可怜的儿子,在高中时就对人家姑娘有那份心思了?
想到这里,那些已经被她忘却的旧事都纷纷又浮现出来。
她记得,高三她儿子从Y市回来后,宝贝似的带回来一个糖果罐子,那罐子里的东西她偷偷看过,是一沓五颜六色的糖纸,那糖摆得整整齐齐,压得平平整整,一看就是被珍视的东西,她那时还好奇,她儿子这么宝贝一罐糖纸干什么,而且,他也不爱吃糖啊,哪里来这么多糖纸?
后来,他不知道怎么得知Y市那所高中要拍毕业照,那几天他正感冒,身体虚弱的不行,可他坚决要回一趟Y市,就为了拍一张毕业合照。
再后来,她无意间看到了他夹在书里的那张照片,是他和一个笑得灿烂的女生,那残破不全的照片一看就是从合照上剪下来的,然后再黏在一起,那时她还好奇,那个女生是谁,不会是她儿子的早恋对象吧?现在看来,是暗恋对象,那笑得灿烂的女生是鲁音音。
包括他爱吃甜点这个习惯,也是当年他从Y市回来之后才有的。
现在她有理由相信,这一切的一起,都和那个叫鲁音音的姑娘有关。
忽然,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估计哪个当妈的看见自己儿子为一个姑娘卑微成这样,心里的感受也都会和她一样一言难尽。
她抚上他的额发,柔声道:“阿禛,妈妈能帮你做些什么?”
如果可以,她愿意豁出老脸去请求鲁音音给她儿子一个机会,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这样做,那样的话,只会让两个人的关系更不可挽救。
可是,她看着儿子这样,还是不放心,出言劝他:“赵老一再叮嘱,让你不要忧思过度,可你看看你,现在都喝上酒了,你就是在感情上受挫,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虞律禛不说话,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苏云接着说道:“再说,只是一点小小的打击而已,你在商场上那股锐气呢?碰着个姑娘拒绝你一下,你就要死要活了?我问你,鲁音音她明确的表明不喜欢你,讨厌你了吗?”
虞律禛这才有了点反应,把覆在眼睛上的手臂移开,喃喃道:“好像……也没有。”
第42章
苏云无语。
“那你倒是说说,她都说了什么,让你这样消沉。”
虞律禛坐起来一些靠在床头上,微微蹙眉像是在回忆,然后说道:“她就说,不想要我送的东西,说她不配,然后就说我不是她选择的类型,她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人。”
苏云揶揄的看着他,问:“那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确定非她不可了?”
虞律禛垂眸,闷闷道:“倒也不是说非她不可。”
谁的人生离了谁都要继续走下去,他只是觉得,“如果不是她,这男女之事,会很乏味。”
就像他之前的很多年一样,人生乏善可陈。
苏云懂了,一时,她不知道该说她这个儿子是幸运还是不幸,说幸运吧,他栽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说不幸吧,他遇到了那个让他的心为之跳动的女子。
这并不是一件易事,人的一生,并不是谁都能遇到这样一个人的。
不过,她现在倒不那么悲观了,以她来看,她还是觉得鲁音音对她儿子并非完全没有感情,只是因为一些观念上的东西,她退缩了。
“妈妈建议你,徐徐图之,不要逼的太急,那姑娘看起来就胆小,你不要把人家吓跑了。”
虞律禛哼笑:“胆小?她都把我的联系方式删除了,我看她是胆大得很。”
苏云:“……”
“追女生一开始都是没有联系方式的,你就当是重新开始追求她呗。”
虞律禛沉吟不语,一脸不爽,但看样子,不再像刚刚那么萎靡了。
苏云总算松了一口气。
给他弄了醒酒汤,又看着他把药喝下,苏云才走了。
送走了苏云,虞律禛在房间里一边踱步一边思考着什么,最后,他给张助理通了个电话。
“从明天起你盯着鲁音音的一举一动,她每天都干了什么,事无巨细都要向我汇报。”
张助理:“……”
继当完演员后,他又做起了特工。
-
夏雪莹自那天宴会后就没有见过苏蓁蓁,这天,苏蓁蓁打电话约她出来喝咖啡。
说是喝咖啡,其实还包括陪苏蓁蓁逛街,和帮苏蓁蓁提东西,这位大小姐,一向喜欢把夏雪莹当做免费劳动力使唤。
两人逛了大半上午,等坐到咖啡馆时,夏雪莹已经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可不说又不行,她得陪苏蓁蓁聊天。
苏蓁蓁满脸得意之色,说:“告诉你一个大八卦,想不想听?”
夏雪莹这才提起了一点精神。
苏蓁蓁:“你知道那天宴会那件事的后续吗?”
夏雪莹摇头。
苏蓁蓁:“那个鲁音音,秦瑾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我后来听说了,秦瑾派人砸了她的店。”
夏雪莹一愣,竟有这种事?
“真的?”她问。
吃惊之余,她心里竟还有一点阴暗的痛快。
苏蓁蓁:“那还有假?我亲耳听我姑妈说的,我姑妈你知道是谁的吧?”
她说到这个姑妈,面上的得意之色更盛,夏雪莹当然知道她说的姑妈是谁。
苏云,虞律禛的母亲。
“那……秦小姐把鲁音音的店砸了,虞总就没有什么反应吗?”
虞律禛会坐视秦瑾那样对鲁音音?她觉得不太可能。
苏蓁蓁哼了一声,说:“他当然是护着她了,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弄得秦氏股价大跌,秦瑾因此被她爸狠狠训了一顿。”
夏雪莹喝了一口咖啡,眸子晦暗不明,果然,虞律禛是在意鲁音音的,想到这里,她方才心里的那点痛快又变成了沉郁。
苏蓁蓁又说:“训一顿又能怎么样呢,店该砸还是砸了,听说秦瑾放出话了,鲁音音开一次店,她砸一次。”
她说到这里,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啧啧道:“这鲁音音,怕是在A市混不下去了,这就得罪有钱有势的人的下场,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竟敢打虞律禛的主意。”
她说的是秦瑾,夏雪莹却想到了付星落,如果她和付星落竞争,下场是不是会和鲁音音一样?
她觉得应该不会,因为她直觉付星落不是秦瑾那一类的人,但即便这样,她也不想和付星落正面交锋。
苏蓁蓁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说完鲁音音的事,又说起了付星落。
“你知道吗?付星落回Y市了。”
夏雪莹喝咖啡的动作顿住,“回Y市?什么时候的事?”
苏蓁蓁:“具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走了。”
夏雪莹急切问道:“那她还回来吗?她走了,她和……纪成乔呢?”
苏蓁蓁嗤笑一声,好像她问了个多么可笑的问题。
“和纪成乔?你不会以为她那种大小姐像你一样死吊着纪成乔不放吧?以为看,她八成就是玩玩而已。”
夏雪莹端着杯子不说话,看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蓁蓁不屑道:“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又想打纪成乔的主意,我就不明白了,那个男人除了那张脸,到底是哪里把你迷成这样的?”
夏雪莹知道跟她说不清楚,她对纪成乔,她觉得更多的是执念,毕竟她注视着他这么多年。
她想,如果付星落主动退出,她未尝不可再试试,付星落走了,鲁音音又和虞律禛牵扯不清,也许,现在正是她最好的时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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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苏蓁蓁分别后,夏雪莹驱车回家,进了小区门口,她心念一转,开车往纪成乔锁住的那栋楼而去。
纪成乔在家里,看到她来,并没有什么意外。
“进来坐吧。”他说。
夏雪莹当下心里就泛起喜悦,她已经很久没有进过他家里了,她每次找他,他总是有各种说辞推脱,她有几次厚着脸皮找上门,他竟然也不邀请她进门,那样子,好像铁了心要和她划清界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