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依然在我梦里——折枝伴酒【完结】
时间:2023-07-20 17:31:03

  “谁也不嫌弃谁。”裴晏行帮她拉开把椅子,自己坐到对面,拿起筷子就开吃,“尝尝, 我煮面还行。”
  余笙尝了一口,咸淡适宜,汤味很鲜,鸡蛋还是刚刚好的溏心蛋。
  普通面条也被他煮得很劲道, 这手艺哪只是还行。
  裴晏行抬头时, 看见女孩羡慕的眼光, 笑了下:“我不开玩笑,真的,小姑娘不会做饭挺好的。”
  余笙用筷子搅着面条:“为什么啊?”
  “会做饭还怎么享福?”裴晏行说得理所当然,“而且,你们女孩儿最好远离油烟,对皮肤不好。”
  余笙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裴晏行勾起唇笑,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我家两个大小姐,还有个老太后,你说呢?”
  这是裴晏行第一次提到他家里的事。
  余笙知道他高中时家庭条件很好,好到普通人无法想象的程度,可后来听同学说好像破产了。
  她忍不住好奇地试探:“你家条件应该不错吧?”
  裴晏行似乎一点没觉得唐突,反而很坦率地朝她笑:“你怎么知道?”
  余笙眨眨眼:“猜的。”
  “那你猜得还挺准。”裴晏行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开始查户口了?”
  余笙脸一热:“没有,就随便问问。”
  她只想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家里是不是真出了事。
  确认那些是谣言,便放心了。
  裴晏行倒真交代起户口来:“我在我们家排行老五,大姐二姐都结婚了,三哥不在了。”
  “不在了是……”
  “死了。”裴晏行垂下眼,挑面的动作顿了顿,“我高三那年,他开的飞机出了事故,没那么好运。”
  余笙低下头:“对不起啊。”
  裴晏行笑她:“傻子,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余笙埋头吃完了面,主动去收拾厨房。
  裴晏行正要进来帮忙时,突然来了个电话,他看着来电显示,拧起眉头到阳台上接。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余笙收拾完出来看见他,背影有些落寞。
  余笙走过去问:“怎么了?”
  “没事。”他肩膀动了动,像是舒了口气,转过来,“这两天出趟远门,你自己好好的。”
  余笙见他神色正常,暂时放心地点点头:“哦。”
  “那我回去收拾一下。”他抬手揉揉她脑袋,“走了?”
  “嗯。”
  这次他走得安安静静,虽然一如既往地勾着唇,看上去云淡风轻,余笙还是感觉到哪里不对。
  晚上睡觉前,她试着给他发了条消息,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收到回复。
  裴晏行是连夜赶到呼市的。
  航班和高铁都没有,他开车一路超速,凌晨一点多才到医院。
  政委和团长都在,还有几个他不熟悉的领导,打过招呼后,他被政委领到重症监护室外。
  透过小小的窗户,看着里面病床上的老人,被围在各种仪器中央,身上插着数不清的管子。
  谁能不说岁月太残忍,这个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征服过万米高空的男人,如今却吊着一口气,脆弱得不堪一击。
  “怎么过来的?”政委低声问他。
  裴晏行定定地望着里面的人:“开车。”
  安静片刻后,才听见政委的叹息:“薛老是你哥的老领导,赶过来送送也是应该的。”
  裴晏行转过头,目光微颤地看向他。
  政委痛心地闭了闭眼:“医生说,熬不过今晚了。”
  男人睁着通红的眼,扭着头不再看病房。
  过了不知道多久,可能一个小时,也可能两个小时,他才想起来什么,从兜里拿出手机。
  屏幕黑了,摁好几下开机键都没反应,应该是路上导航用了太多电。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护士站,嗓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请问有充电器吗?”
  值班护士指了指另一边走廊:“那儿有共享充电宝。”
  裴晏行走过去一看,得扫码,有些烦躁地拍了拍黑屏的手机。
  刚要回头再问护士站,重症监护室那边开始喧闹。
  他站在这里,怔怔地望着几个医护人员涌进去,许多人围在门口,平日里严肃镇定的首长们一个个都慌了神。
  他站在最外面,个子比其他人高,隔着玻璃窗能看见里面的场景,却看不见那人的脸。
  只有不停忙碌抢救的医生和护士。
  最后,一切都安静下来,只剩下绵长刺耳的嘀声。
  2015年7月8日,凌晨3点47分。
  裴晏行望着死亡通知单上的数字发呆,直到政委拍了拍他的肩:“走吧,今晚还有得忙。”
  “嗯。”裴晏行振了振精神。
  薛老的家人只剩个孙女,在国外念书。
  老伴前两年走了,唯一的儿子是武警烈士,儿媳再嫁后就失去了联系。自从孙女出国念书,他都是一个人生活。
  孙女闻讯正在赶回来,但没这么快,丧事暂时由部队在办。
  “这些年大家都忙,只能逢年过节给薛老打个电话,却没想到……”坐在去往殡仪馆的车上,政委轻叹着说,语速低缓,“你也好多年没去了吧。”
  裴晏行怔怔望着车外:“嗯。”
  上大学的时候,薛老身体还好,有时候会去学校逛逛,有时候裴晏行也会去他家,吃薛老夫人做的饺子。
  自从毕业入伍,要忙的事情多了。人一旦铆足了劲往前冲,便很难记得再看看身后。
  薛老是裴正泽的首长,对裴正泽来说,是伯乐,也是忘年知音。当年裴晏行经常跟着哥哥屁股后面跑,也得以认识了这位战斗英雄。
  裴正泽牺牲后,薛老把他当自己孙子一样疼。
  薛老的孙女薛晚晚是第二天上午到的,在路上就哭成了泪人。一个小姑娘,情绪上悲痛欲绝,很多事情也不懂,裴晏行往返殡仪馆和墓园,帮衬了两天两夜。
  焦头烂额地连轴转,手机都没充上一口电。
  余笙两天没联系到他,微信不回,电话也打不通。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是没电话,这次有了电话,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余笙下班回了趟父母那,想吃周姨做的饭了。
  吃完饭,顾悠悠拿来新的积木玩具和她玩。
  目送顾芷上了二楼,顾悠悠凑到她耳朵边说:“姑姑,奶奶问我上次那个叔叔了。”
  “哪个叔叔?”余笙没什么表情地拼着积木。
  “来接你的那个空军叔叔呀。”顾悠悠仰着头说。
  余笙扯唇笑了笑:“你怎么知道人家是空军?”
  “他那件衣服我爸爸也有。”顾悠悠一脸认真样。
  余笙揉揉她脑袋:“人小鬼大。”
  “不过姑姑。”顾悠悠抬头盯着她,表情像个小大人,“你真的喜欢那个叔叔吗?”
  余笙迟疑了下,反问她:“你喜欢吗?”
  顾悠悠思考了下,摇头:“……不是很喜欢。”
  余笙问她:“为什么?”
  “爸爸总是不在家。”顾悠悠低下头,把手里的积木也放下,“那个叔叔肯定也跟我爸一样,总不在家,而且爸爸很久很久都不会给我打电话,也不会回来给我过生日。”
  如果是往常,余笙会告诉她爸爸的无奈,让她理解爸爸的事业和责任,可是现在,她忽然说不出一个字。
  桌上是两天两夜没有他消息的手机,她不能骗自己,说她对这些毫不在乎。
  “可是他是我爸爸,我没得选。”顾悠悠奶声奶气的,说出的话却不像个两岁半孩童,“爷爷说得对,姑姑要选最好最好的,我觉得他不够好。”
  余笙揉揉小姑娘的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你才几岁啊就操心这些?好好玩你的积木,想点小孩儿该想的东西。”
  顾芷放好了洗澡水,叫顾悠悠上楼洗澡,余笙把人哄上去,便转头出了门。
  晚上十点的地铁人不多,她坐在空旷的车厢里,对面只有一个年轻女孩。
  女孩一上地铁就开始打电话,对面大概是男朋友或老公,语气带着撒娇和不满:“你这个月到底回不回来?”
  视线和女孩撞上,余笙感觉到对方的窘迫,连忙低下头,戴上耳机。
  女孩的声音也随之压低了些:“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一点都不想我吗?”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就分手。”
  “都是借口,我不想跟你说了。”
  “工作再忙你一个周末都没有吗?每次都是我去找你,我就没有工作,我就不累吗?”
  “你就是不在乎我,工作那么重要,你跟工作结婚好了!”
  余笙耳机里并没有音乐,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原本是想听音乐,却隔着耳机听陌生女孩在电话里和异地男朋友吵了一路架。
  下地铁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懵,心脏像是被什么压着,沉甸甸的。
  直到刷卡走出地铁站,手机铃突然响起来。
  是裴晏行打来的微信电话。
  她摁下接听,扶了扶耳机:“喂?”
  “干嘛呢?”对面男人嗓音含笑,一如他离开之前,“楼梯间热死了,开门儿。”
第29章 第 29 章
  ◎余笙,我们在一起好吗?◎
  余笙站在地铁站门口, 地面上的热浪喷薄而来,闷得她差点没法呼吸。
  耳机里男人的嗓音抬高了些:“喂?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余笙回过神,不太想说话, 但还是尽量让语气显得正常,“你回去吧, 我今天在爸妈那边, 悠悠想我了。”
  “行。”裴晏行似乎没听出异样, “那明天见。”
  余笙松了口气:“嗯,挂了。”
  第二天,余笙还是找借口没见他。早上出小区走的另一个门,到单位也是从地库进, 他来的道歉信息和电话,都假装没看到没听到。
  下班后她去苏槿那儿蹭饭, 客人不太多,苏槿忙完便拎了壶酒过来。
  余笙拿饮料杯倒了一大杯,苏槿看得瞠目结舌:“照你这喝法,我可养不起。”
  “养不起也得养。”余笙闷闷不乐地说, “我这辈子赖上你了,别想赶我走。”
  “行行行。”苏槿哭笑不得,“这还没喝呢怎么就大了?心情不好?”
  余笙抿了口酒,说:“还行, 一般般。”
  苏槿瞟一眼酒壶:“那你别喝了。”
  “我说我心情一般般。”余笙撇了撇嘴,“苏槿,问你个特别严肃的问题。”
  苏槿“嗯”了声,自己也拿了个饮料杯倒酒, 结果刚倒一半, 壶就见底了。
  余笙双手托腮望着她, 眼里光幽幽的:“异地恋真的不靠谱吗?”
  苏槿摇晃着半杯酒,忽然手顿了顿,送到嘴边仰头喝光。
  然后抬手招呼服务员,拿了壶酒,给自己面前的杯子盛满:“不是跟你那解放军哥哥挺好的么,怎么了?”
  余笙把杯子推过去。
  苏槿帮她倒酒,边倒边说:“这个因人而异,如果你问我,我当然觉得不靠谱,但我的经验不能用来指导你啊。”
  “而且,裴晏行又不是他。”因为抬手的姿势,袖口往上滑了些,手腕内侧的疤痕触目惊心,苏槿难得没扯下来遮住,而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不过也不好说。”苏槿扭头望向窗外霓虹万丈的街景,目光逐渐失焦,“天下的乌鸦一般黑,男人嘛,大部分也都那样。指望遇到个好男人,还不如去买彩票。”
  手机又亮了,裴晏行问她:【今晚也不回?】
  余笙苦恼地趴在桌上,把手机屏幕翻过去。
  他多少感觉到她的不对劲了。
  余笙在男女问题上经验为零,不太擅长处理感情这种事,前后反差实在有点明显。所以即便裴晏行不是那么敏感,也能察觉到蛛丝马迹。
  第八通电话石沉大海后,他拨给遥远基地里的战友。
  那边提示“正在通话中,请不要挂断”,裴晏行正准备挂断,石杨接听了。
  “喂?哥,怎么了?”
  裴晏行靠在阳台上,换了一边拿手机:“刚在跟女朋友打电话?”
  “没事儿,天天打。”石杨笑着,“听说你体检合格了,什么时候回来?大伙儿想你呢。”
  裴晏行眉头紧锁着:“过两天,还有点事。”
  “哟,稀奇啊,什么天大的事儿能阻挡你奔向歼-20的脚步?”石杨惊讶地扬起声调,“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少来。”裴晏行扯了扯唇,“问你个事儿。”
  石杨挺直腰杆洗耳恭听:“说。”
  裴晏行捋了捋措辞,才开口:“如果你女朋友突然变得很冷淡,还不愿意见你了,是什么原因?”
  “打住,别拿我打比方,我俩好着呢。”石杨啧了声,“你说那钻石小姐姐啊?”
  裴晏行迟疑两秒,承认:“嗯。”
  石杨不知道余笙叫什么,之前见他天天对着个钻石发夹睹物思人,就给取了个代号,钻石小姐姐。
  石杨问:“你俩谈了吗?”
  “谈了……吧。”
  石杨又问:“你怎么跟人告白的?”
  “没告白。”裴晏行理所当然,“这种事情还需要说吗?我表现得很明显。”
  “……”对面足足沉默了十秒钟,送他两个字:“活该。”
  裴晏行茫然抬起头,望向被城市光幕染成红色的天空,和那天她拍的照片一样,看不到几颗星星。
  余笙今天喝了不少。
  网约车开到地库,苏槿扶着她脑袋把她拉出来:“小心点儿,别撞头。”
  “唔。”
  扶着她到电梯里,苏槿担忧地问:“自己能上去不?”
  余笙靠着电梯壁慢吞吞点头。
  “门牌号记得吗?”
  “2501。”
  苏槿帮她按了电梯,才放心回到车里。
  “去玫瑰园?”司机问她。
  苏瑾“嗯”了声。
  从地库出去,小区路灯照亮了后座,也把她手腕上的疤痕照得格外阴森可怖。
  至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说不爱就不爱了。青梅竹马,四年异地,换来一个被抛弃的结果。
  如果重来一次,她或许依旧不会明白。
  但如果再重来一次,她不会傻到用死去挽留了。
  宿醉的滋味不太好受,余笙第二天早上醒来,头疼得仿佛要裂开。
  可今天还得打工。
  她不太想吃早饭,便拿了几颗巧克力预防低血糖。
  今早三环高架出了车祸,连环追尾,虽然没死人,但好几个司机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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