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稀得那八百块，我就是送给你们买棺材，送你全家买棺材也无所谓，我在乎的是你们耽误我的时间，这种服务，早该倒闭了。”
若是不在乎，何必坐车到那么远的地方，找一个人？
“啊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傻B，说我填写的信息错误，我看是你脑子进水看不懂字吧，怎么现在招人都是随随便便招回来的？”
公司都是经过面试与培训上岗的，怎么能叫随便？
“你读过书没有？你读什么毕业的，你妈教过你怎么跟人说话的吗？你知道你浪费我多少时间吗？”
那么你呢？你亲爱的妈妈有教你怎么做人吗？你又读了多少书，才能骂出这种话来？
商家的同事都看不下去，纷纷站出来帮忙劝，谁知道那客户竟能那么不要脸，就因为他们碰了一下，躺在地上不起来，大哭大叫，闹个不停。
就连负责人都出来道歉了，客户仍旧不依不饶，非要商家赔她精神损失费，时间损失费，还有车费。
劝导无果，商家报警了。
这才有了曝光这一幕，后续民警过来处理民事纠纷，一直跟客户好好协商，她却情绪激动，一直指着他们闹：“你知道他们浪费我多少时间吗？就因为退这个件，我连孩子都没有带。”
“你完全可以叫上门取件，经我们了解，商家的处理方式确实是没有问题，而且人家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一句不尊重的话，反而是你一直在得理不饶人。”民警理性。
客户龇牙咧嘴，丝毫不觉得害怕：“你什么意思，你就是我说不会叫上门取件是吧，我告诉你，我读大学的时候，还没有你们。”
“别以为你们是民警，我就害怕你们，这世道还有什么道理，还有没有王法，凭你们这几句话就想息事宁人，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客户指着他们毫无畏惧，甚至指到他们头上：“哼，说了你们也不懂，一个月拿这几千块的工资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们还是好好先顾好自己吧，一辈子都不见头，不出头的东西。”
民警忍无可忍，直接拿出手铐，上前抓住，压倒在地，铐上手铐：“辱骂民警，现在跟我回派出所好好教你做做人，就你这样还大学生，别侮辱了学历。”
镜头一转，客户被带上警车，客服委屈至极，哭的心伤。
一份工作而已，为了什么呢？
木姑娘打开评论区看了看，下面的评论更是五花八门，精彩不已。
“这是人吗？”热评一。
“人家客服做错什么了？”热评二。
“厉害，八百块就能找上门闹一次。”热评三。
“八百块不是钱吗？人家本来就没错，退款就应该马上处理，要不谁敢买你家的东西。按我说赔钱都是事小了，评论区一群圣母。”热评四，底下一群回复。
“八百块是钱，人家没错，你也没错，希望你都能遇到这种客户，祝你早日关门大吉。”
“圣母？祝你一辈子都遇到这种人。”
“楼上说的也没错啊，你们反驳什么，难道不是吗？人家退货了，就应该马上退款，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热评四底下的热评一。
“人家退货要检查过有没有问题，才给你退的好吧，谁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已经用过了，说马上退钱的人都是没有做生意的人吧，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好意思，我是躺着回复的，还真不腰疼，杠精。”
“杠精在说谁？”
“史在最大的杠精在此，大家快来看看。”
“那人家客服做错什么了，打份工还要被人骂全家，是不是在网络上面说话都不用负责的？顺便说？别忘了，现在的网络是可以分分钟起诉你的，杠精。”
“看着挺有气质，没想到是这种东西。”
第106章 突然来电
木姑娘把评论关掉，滑入下一个视频，竟然是刚刚新闻的后续，她又停顿了片刻，叹气，人在钱的面前，显得渺小，显得真实，显出了人的本性。
这个大吵大闹的女士，曾经也是一个名校毕业的优质生，她家庭宽裕，从不计较钱，她略有些任性，婚后怀孕，停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在家里带几个月的小孩，丈夫工作很忙，可是赚的也不多，日子一直是不咸不淡过着，时间长了，她找不到自我，每天活在没完没了的家务里，为了节省家用，她变得尖锐，从出手阔绰变成斤斤计较。
许久才给自己买点东西，恰好，遇上退款事件，那天晚上她抱着哭闹不停，老公一天到晚不着家，公公婆婆絮絮叨叨，无处发泄的她，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她所有的高等教育，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件事情中通通瓦解个遍，她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像个疯子一样。
视频转换镜头，是她在警局里哭的痛不欲生的画面，到底是谁逼了谁，又是谁毁了谁？谁错谁对，又怎么能说得清楚呢？
人有钱，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哪怕是吃泡面也是自己想要的，人没钱，就没有选择的资格，只能吃泡面。
木姑娘这一次没有点开评论区，随意滑过几条视频，从美食到视频剪辑，兴致缺缺。
她呢？她现在有选择的机会吗？
没有吧，一穷二白，能有什么选择的机会。
木姑娘把自己这么多年剩下的钱，几乎都用在这次病情的捐献上，只给自己留一点生活费，去超市回家的路上看见银行ATM，她的背包里还放着木医生给的卡，一时兴起，拿起卡按下自己一直以来用的密码，查询余额。
她迟迟移不开眼，一定盯着荧幕，细细数了数上面的零。
不，她跟别人不一样，她有选择的机会。
这个机会不是自己给的，却是那个小小瘦瘦的孩童给的。
里面足足有六十二万。
他出国两年，回家半年，卡里足足有六十二万的余额，她靠在安全门，失神。
若是别人看到那么多钱，一定会很高兴。
他说：“你若真的喜欢摄影，那就去做你喜欢的事，不要让这些都想二字毁了这份喜欢，那张卡，在你还没有成长之前，足够支撑你的生活。”
她手上提着牛奶，按了卡出来，自己在里面呆了许久，随后失声痛哭，银行的工作人员听到动静，一直敲门：“小姐，你没事吧？小姐，是不是卡吞了？”
“小姐，我们可以马上帮你取出卡来，卡吞了，钱不会不见的，还是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能帮你吗？”工作人员上前帮忙打开ATM的安全门。
木姑娘抬手擦了擦眼泪，迅速收拾自己的惨状：“没事，刚刚胃太痛了，没忍住，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工作人员立刻说道。
木姑娘摇摇头：“谢谢。”挺着背走出银行，外面的树发新芽了，风吹干了她的泪。
银行工作人员看着她的背影：“没事，没事，大家都散了吧。”
总有些人说，苦日子过惯了，过个好日子还不安心，真是贱命一条。
木姑娘心想，她或许就是那个贱命一条的人，手里还拿着这张卡，她把一箱牛奶拎在手上，另一只手抱着背包，在回家的路上奔跑，似乎后面有恶鬼追着一般，她像是不知道累一样，一口气跑回家，紧紧关上门。
从包里拿出银行卡盯了许久，在房间里兜兜转转，先是放在衣柜的抽屉，看了一会，又拿了出来，放到书桌的抽屉，想了想，拿出来放到床头用枕头压着，不行，她拿出来塞进墙缝里，这才缓了缓神。
前几天这张卡还一直丢在书桌上，今天就藏进门缝里了。
她的手上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心脏到现在还是砰砰砰的跳，不知道是跑的太快，还是因为这一笔巨额，无论是哪个，她都觉得不安心。
他到底在做什么才有这么多钱？
木姑娘把手机拿出来，捂着心脏，给木医生发了一条信息：我好像得了心脏病。
等到她意识木医生还在前线时，想撤回信息，已经晚了。
赶紧又发了一条：我开玩笑的。
又连着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
你还好吗？
情况怎么样了？
有控制的方法了吗？
等了许久，没有一条回复，甚至连个表情都没有。
木姑娘混混沌沌过了一天，直到凌晨，将近四点，电话响了，她听到铃声，像是被什么刺到一样，连忙爬到书桌旁，拿起手机，看到木安两个字在屏幕中间跳跃，她连忙接听。
“你没事吧？”
“你还好吗？”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说话，又是同一时间沉默。
“你的心脏怎么了。”木医生低沉的声音里偷偷疲惫。
木姑娘心疼坏了：“没事，没事，就是受点小刺激了，你有好好吃饭吗？有好好睡觉吗？很忙吗？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
一个接着一个问题，语速急速，生怕这个电话挂断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他，生怕，他有问题。
木医生低低笑着：“你是在担心我吗？”
“这不是废话吗？”木姑娘在黑夜中翻了个白眼。
木医生沉默许久，才开口：“我没事，不用担心，下次别吓我就成。”
他的手机经常没有电，常常回隔离酒店就睡着了，很少有时间回她，今天打开手机看到信息，吓到了。
“到底是谁吓谁啊？”木姑娘躺回被窝，小声逼逼：“还不是你把我吓到了。”
“我怎么吓你了。”木医生不缓不慢。
木姑娘在黑暗里看了看墙缝的方向：“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这个钱...”
“你去查了？”木医生没有收到任何取钱或者是消费的短信，她会知道金额，无非就是去查了。
“嗯，放我这里不安全，你赶紧回来，我还给你。”木姑娘捏了捏被子，耳边是他的声音。
木医生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平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这钱，你放心用，很干净，是我自己赚的。”
第107章 春开见花
“太多钱了，我不知道怎么用，还是你用吧。”木姑娘没有深究，没有问怎么赚的，或是她知道她问了，他不一定会答。
真是个傻姑娘，六十多万哪里多了，人这一辈子都不止要花六十多万呢，只见过有人嫌钱少的，没见过有人嫌钱多的。
木医生沉默，木姑娘也沉默，彼此没有说话，但知道对方还没有挂电话。
许久，木医生沉沉的声音传过来：“木恬，买个家吧。”
木姑娘迟迟没有反应过来，又听到他说：“我想和你有个家，你等我，再努努力，买个大点的，好吗？”
他没有听她的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留下木姑娘在家里发呆。
他说买个家，他说想跟她有个家。
也是，这个房子一租就是十几年，她差点都忘了，他们没有自己的房子，有的只是一个杂物间演变而成的家。
她想的家和他想的家，截然不同，哪怕是跨频提起，两人的心中盘算着不一样的东西，但都默许了。
木姑娘记得当年那么拼命，也是想给他一个家，给自己一家，其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短时间忘了这件事情。
现在提起，心里五味杂陈。
当时想的多简单啊，她也想要有个家，这样，很好。
其实木医生学的是心内科，在一定的层度上，他不是参加研究的人，而是一直在医院里协助呼吸科的医生，每天的工作大很大，这不见得是好事，越来越多的人涌进医院，医院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木医生穿上防护服，一穿就是一天，甚至有时候为了不浪费物资，可能一天都不会吃饭或者是上厕所，只有回到隔离酒店居住的时候，才狼吞虎咽吃了几口，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医院送走十几个检查康复的人，却迎来几百个疑似患者。
物资短缺，食物短缺，药物告急，医生寸步难行，却都没有放弃，四处向社会求助，向国家求助，只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每天都在与时间赛跑，精神紧绷，抬头才发现时间过去了。
木医生在走廊上，长躯倒下，晕过去了。
四面八方的医护人员匆匆赶过去，喊着他：木医生，木医生醒醒。
“担架，这里，快点。”医生喊了一句。
木医生是他们这里最年轻的医生，也是最拼命的医生，他不常说话，但医院总能看到他的身影，他不怕苦，不怕累，不怕饿，不怕病毒，是他们这里冲在第一位的人。
他们被他所感染，累的时候，就去看看他，他比他们更累，饿的时候，想想他，他一天都没吃，苦的时候，抬个头，看，他又在最前面，走的最快的那个。
年龄这种东西，在病情面前，什么也不是。
他们真的有种错觉，以为他是个机器人，今天，他倒下了，人终归不是机器。
检查结果出来了，大家放心很多，是疲劳过度加上一天没有吃东西，低血糖晕倒了。
病情到了最高发的阶段，很多医生和护士都签了字，自愿上前线，他们刚来没一个星期，却很熟悉这位木医生。
而与木医生一同来的人，坚持不下去了，看到同行之人倒下，是他最心痛的事。
整整一天，他醒了，换班的同事下班，都去病房里看他。
木医生长期带口罩，在长的还不错的脸上已经有了深深的印在凹凸不平，与他的五官上有些许不符，他们看到他时，还没有脱下防护服和口罩。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一切。”声音颤抖。
“还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声音崩溃。
“我想回家，我想我的孩子，想我的父母。”声音疲惫。
他们很累，很累，但是不能放弃，这里还需要他们，他们只想赶紧结束这一次的病情。
他们全身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白天却要挑起这么重的担子。
哪怕木医生看不到他们的神情，也知道，他们哭了。
木医生盯着病房的天花板：“快了。”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也想回家，他想她了。
“你这么拼命图什么呢？”一个医生紧紧盯着他，期待他能给出答案，他们这么拼命是在图什么呢？
图什么？有什么可图？救人还有理由吗？
木医生鲜少在他们面前笑，这一次他轻轻笑：“图个未来，图个百姓安居乐业，图个繁荣昌盛，够不够。”
图曾经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不再从来，图人在绝望的时候有个人救，图家里的木姑娘高看一眼，够不够？
小时候他被人救过，不止一次，长大了，也想救人，不止一次。
那医生抄起手边的枕头丢过去，笑了：“你倒是心怀天下，这倒是显得我们小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