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岁看向玄九,对方不为所动。
不是吧,这系统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难道是她的“新手保护期”已经结束了,现在她要自己解决各种突发事件?
她在心里暗自盘算,正气盟是现在还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所以尽可能糊弄过去算了。
要怎么糊弄呢?一般来说,来拂锦楼雅间里不就是来办事的,所以他们也装一装?
——外面的雕花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正气盟的修士踏进了玄关,很快就要撩起那道帘子。
没时间犹豫了,于是虞岁岁下定决心,起身坐在玄九腿上,少年身躯一僵,手里的茶杯都被捏出了细细的裂缝,但却没有推开。
怎么会推开呢?
虞岁岁察觉到他的僵硬,但也来不及解释了,她伸手撩起那顶红盖头,自己也钻了进去,冰冷的呼吸洒在她脸上,很快就急促了起来。
——说实话,她其实看不清楚盖头下玄九的长相,因为实在离得太近了,红盖头又遮去了外边的烛火,她只是感觉他纤长的眼睫小扇子一样扑在脸上,有些痒痒的。
因为害怕系统这人工智障说出什么话来破坏她的演戏,所以虞岁岁又伸手捂住了玄九的嘴。
实话说,很软。
盖头里空间狭小,隔绝了外边的一切,视野尽头都是这片温柔的暗红色,他们离得很近,一温热一冰冷的呼吸彼此交缠,方寸之间都是彼此的气息。
与此同时,玄关尽头的帘子被直接扯了下来,金铃纷乱,落在地上扣出声响。
“你们在做什么?”这声冷喝带着威严。
虞岁岁没经历过这种场面,说实话心里有些发怵,加上她这区区练气期的修为,送上去给人家当盘菜都不是。
但是说到底系统只是来辅助她这个穿书者而已,完成攻略任务和解决各种事情还是要靠她自己。
正气盟是抓魔修的,她又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于是虞岁岁撩开红盖头一角,从里面出来后又立刻放下了盖头,把里面的玄九遮得严严实实,活像她刚才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所以不给别人看见。
虞岁岁保持着坐在少年腿上的姿/势,枕在他肩上转过头看向那些正气盟的修士。她没有说话,因为有些紧张害怕一开口就露馅。
她长得乖巧,这样看上去就像是乖乖女初次来这种风月场所鬼混,然后被抓包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那些修士紫袍金衣,腰上统一悬着正气盟的令牌,是一把剑分开太极阴阳的图案。剑分阴阳,心断善恶。
正气盟的修士看着他们状似亲密的交缠,脸上除了公事公办没有什么情绪,毕竟他们如果是逐一敲开拂锦楼的房间抓拿魔修,只会看见更加活色生香的场面。
“没有魔气。”正气盟修士瞥了他们一眼,就这样下了定论,又例行公事地盘问道,“可有见过魔修?”
“没有。”虞岁岁摇头,她一只手还伸在盖头里,拇指按在少年的唇珠上,其余手指抚着清削的下颌,隔着盖头的红绸看起来救好像她在做什么坏事。演戏要做全面,所以虞岁岁还把手伸到了玄九后腰上,弯了手指勾起了他的腰带。
她一脸乖巧地倚在少年肩上,装作有些害怕地说:“怎么会有魔修?辛苦几位道友除魔卫道了。”
“……”那些正气盟的修士没说话。
其中一名原本手抱长剑闭着双眼的修士忽然睁开了眼睛,眼中凶光毕露地盯紧了虞岁岁,冷冷宣判道:
“她身上有魔气,带走。”
于是这些正气盟修士都拔出了长剑,剑光冰冷一如他们的眼神。
喵了个咪的,有没有搞错,她身上怎么可能有魔气?
虞岁岁有些反应不过来,但那些修士已经拿着剑围了过来。
而玄九忽然伸手将她横抱起来,轻飘飘地往后一退,就躲开了那些修士。
正气盟的修士见虞岁岁不乖乖被他们拿下,就道:“违令者,当场诛杀。”
虞岁岁一听,心中只想:算你们狠。
而玄九已经退到床榻边,他就顺势将怀里抱着的虞岁岁轻轻放到床上,拿下她作乱的手,轻声道:“睡吧,好梦。”
“那你…”虞岁岁有些担心他。
“给我一些时间——”少年直起身,转过头面对那些手持长剑的正气盟修士,他有些嫌弃地继续说,“处理垃圾。”
然后他就伸手放下了红纱金铃的床帐。
“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响起,虞岁岁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床帐上的合欢花纹,心想自己要不要出去帮忙。
感觉系统一开挂,好像也没她什么事了。
于是虞岁岁这个摆烂人又缓缓地躺下了。
九重红纱床帐隔绝了外边正在发生的一切,盖着红盖头的少年悠悠然走到桌案边,而那些拿剑指着他的修士都僵立在原地,像是被一股无形巨力给强行压制住。
领队的剑修面色惨白,他张开嘴想要对同伴说快逃,但他发不出声音,像是被什么给扼住了喉咙。
少年赤足而行,足下黑雾丛生,蔓延的魔气中绽开了红艳如心脏的红莲,莲心是诡异妖美的眼瞳,莲瓣是安静燃烧的业火。
玲珑白骨,冶艳红莲。
红莲业火一点点攀上那些正气盟修士的身躯。
那些人瞬间面色狰狞青筋暴起,但张开的嘴里发不出任何惨叫。
玄九回头看向床榻,轻声问虞岁岁:“要熄灯吗?”
虞岁岁以为那些正气盟的修士已经被他打发走了,就应道:“好,随你吧。”
于是少年稍微弯了身子,撩起红盖头的一角,嫣红如点血的薄唇微张,朝着红烛上跳动的烛焰轻轻吹了一口气——
烛光熄灭的刹那,红莲业火缩回漆黑魔气里乖乖巧巧地藏好,那些正气盟修士只剩细碎的灰烬,被夜风吹去。
雅间里一室静谧。
虞岁岁卷了卷被子,有些不习惯睡这么宽大的床,于是她问道:“我真的要在这里过夜?”
“都可以,”玄九说,“就在刚才,那些世家小辈已经被强行遣返回了三辰宗,你如果也想回去,我们可以现在就走。”
“原来玉绯衣他们都回去了。”虞岁岁恍然。
玄九却问她:“那么多人,为何你偏偏提起他的名字?”
这可不好。
“啊?”虞岁岁有些不明白,“我只是顺口一提,大概是因为跟他比较熟吧。”
玄九低低“哦”了一声。
虞岁岁又想起刚才的事情,就问道,“你刚才是怎么跟那些人解释清楚的,真是奇怪,我身上怎么会有魔气?”
“我看看。”玄九撩起了重重床帐,柔软床褥塌陷下一角,他坐在床边,一手撑在床上,上身向虞岁岁倾身过去。
虞岁岁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红盖头,已经接受了他隔着盖头也能看清楚的事实了,系统嘛浑身都是挂。
为了方便对方看清楚,她顺便踢掉了身上的被子。
玄九却捏住被角又给她盖了回去,还说:“一看就知道,你平时睡觉不老实,没少踢被子。”
“还好吧,反正我睡得很舒服。”
少年想起上次半夜给她盖被子的经历,有些无奈的轻轻哼笑了一声,又说:“你把手伸上来。”
虞岁岁听话地从被窝里伸出了手,还伸到他面前招了招,下午跟应纵歌逛街顺便买下的橘子花手环也跟着晃了晃。
“很适合你。”玄九夸了一句,又捏住她的袖角,“乖,别动了。”
他从她衣袖的里面的夹层里拿出了一封信函,上面印着雪白彼岸花。
“这是楼主给我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啊。”虞岁岁看着那封邀请函,才想起归海夫人说过蝶璃是魔族。
“你怎么还收了下来。”玄九拈起那封邀请函,指尖凝出一簇细小的业火,当然,这个小动作是背着虞岁岁的。
“因为上面的彼岸花还挺好看的。”虞岁岁从他手里拿过那封信,因为她想留着,就问无所不能的系统,“你快想想办法,掩盖上面的魔气,我好带回去。”
玄九:“……”
很好,更想烧掉了。
不过他记住了,岁岁喜欢彼岸花。
“…你真的想要?”
“嗯嗯。”虞岁岁眨巴眨巴眼睛,“我们女孩子想要的,当然要弄到手。”
“……好吧。”玄九伸手,指尖在那封信上一点,虽然他真的很想用业火点上去,但还是不忍心叫虞岁岁失望。
“好耶。”虞岁岁收起了那封信,又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要是被师尊发现她半夜溜下山来拂锦楼就糟了。
“你先穿好鞋子。”玄九走到玄关那边,帮她把绣鞋提了过来。
虞岁岁就弯腰把鞋子穿好,一抬头发现他已经披上了艳红衣裳,红盖头红嫁衣,看上去就像那些怪谈民俗里走出的鬼新娘,阴森森的美丽。
“好看,原地结婚。”虞岁岁口嗨了一句。
玄九怔了一下,才说:“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知道了。”虞岁岁应了他一声,走出玄关推开房门,门前回廊空荡荡,夜雨聚成浅浅一滩水,载着纷乱梨花。
她抬头发现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就下意识压低声音问道:“正气盟那些人还没走啊?”
“还没有,”少年的语气里带着遗憾,“我也很可惜。”
——很可惜没能全部杀掉呢。
虞岁岁就小声说:“那我们得小心点,别惊动了他们。”
“是呢。”玄九赞同地点头。
所以要怎么回去呢?
虞岁岁问他:“你会御剑吗?”
不过她还没等玄九回答她,就断定说:“你肯定不会,那只好麻烦你抱着我回月衡山了。”
——毕竟在虞岁岁的印象里,系统接管她的身体后半夜摸上月衡山,那身法跟鬼魅一样,轻灵又迅速。
“不麻烦,”玄九说,“一点都不。”
因为系统是人工造物,就算是男生,虞岁岁也没有一点男女授受不亲的心理,她很愉快地踮起脚尖,伸手环住了少年的脖颈,“那我们走吧。”
玄九僵了一下,默不作声地把她抱进怀里,一手托着她的腿,另一手护着她的腰背,让她可以放松地靠在他臂弯里。
他踏空而行,红衣飒沓如流星,几步就穿过了正气盟布下的法阵。
虞岁岁只是注意到当他们穿过某一层屏障后,夜空又清明了起来,绵绵数日的阴雨已经停了。
正气盟什么的,她并不想管,她只是个炮灰女配,能摆烂就开摆。
春花叆叇的月衡山巅很快近在眼前,虞岁岁扯了扯红盖头垂下的流苏,小声道:“你先把我放下去。”
月衡殿前,玄九听话地把她放下来,刚好站在几树梨花下。
他抬起手想折了,又看见面前虞岁岁一脸期待地看着那些梨花:“快要开花了,等过几天摘一些给莫姐姐做梨花糕。”
于是少年放下了想要摧花的手,红色衣袖扬起又落下,像一只红蝶从虞岁岁眼角翩然飞过,很容易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就转过头对玄九说:“你先回后殿。”
“怎么,”少年的声音里捎了些笑意,“觉得我不能见人,要私藏到你的后殿去?”
“你在想什么,我只是要先洗个澡。”虞岁岁扶额。
玄九“哦”了一声,尾音有些懒散地拖长了:“那可真遗憾。”
“听话,快回去快回去。”虞岁岁轻轻推他,又再三叮嘱,“别走正殿,算了你还是翻窗吧,小点声,要是把师尊吵醒了我就完了。”
把他打发走,虞岁岁又轻手轻脚地溜进了正殿,殿中一片昏暗,看起来应纵歌已经在内殿歇下了。
她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这口气就卡在了喉咙里——
一片黑暗中,忽然有人点燃了一盏红莲宫灯,暖黄烛光盈盈照亮了整座正殿。
应纵歌苍白的唇被红莲烛火映得柔软润泽,他曲指敲了敲桌面,桃花眼眸转了过来,映着虞岁岁的身影,“去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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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逢魔必除
◎你为什么要堕为你最厌恶的魔修呢,师尊。◎
“呃, 我…”虞岁岁一下子哽住。
喵了个咪的,为什么这么晚了师尊还没睡啊!还在正殿等着逮她。
应纵歌静静看着她,末了无奈一叹,“春夜容易受寒, 过来喝杯茶吧。”
“好, 师尊。”虞岁岁低头小小声地应了,一步步挪到桌案边坐下。
应纵歌将用灵力温好的茶递给她, 上釉的瓷杯看起来都没有他的手指白得剔透。
虞岁岁接过茶杯的时候, 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只觉得一片冰凉。
师尊的体温好像比之前更低了……
她捧着那杯茶, 温热水汽蒸上来, 很暖和。但一想到师尊旧疾难愈,今晚还因为等她,到现在都没有休息, 虞岁岁更加愧疚了。
“师尊,其实我不冷的, ”虞岁岁摸了摸那枚红莲耳坠, “有这个呢。所以您不用给我沏茶了。”
应纵歌看着她的耳坠,眼睫微垂, 几丝月光透过窗格照进来, 安静地栖息在他的眼睫上。
他轻声说:“那要是有一天这耳坠不见了, 岁岁要是冷了,该怎么办呢?”
“不见了?”虞岁岁眨眨眼, 很快说,“师尊是怕我弄丢了, 放心吧, 绝对不会的。”
“这枚耳坠是为师的, 灵力所化,如果…不,没什么。”应纵歌闭眼缓缓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了。
虞岁岁觉得他心里闷着很多事没有说,所以耐心地等待着,但应纵歌始终沉默。
气氛就安静下来,安静得可以听见窗外的落花声。
好吧,虞岁岁只好转移了话题,她决定自首,就说:“师尊,我半夜醒了过来,然后就又去了拂锦楼一趟…”
“为什么?”应纵歌追问。
“因为,”虞岁岁又不能把系统给暴露出来,情急之下只好扯了一个借口,“因为玉绯衣他们也在那里。”
又是这个玉家小辈。
应纵歌皱眉。把他的徒儿半夜约过去,还是约去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这种容易行差踏错的轻浮少年人,还是得想办法让岁岁离他远些。
虞岁岁毕竟撒了慌,所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见到师尊蹙眉,心里顿时一咯噔,不会吧,难道师尊看出来她在说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