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赐。”虞岁岁轻声唤他,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思虑,“师尊,虽然我不懂战争,也不懂帝王心术。但是‘玄赐’这个名字,不仅是将军,还是前朝皇子。师尊如果真的接受璇玑女帝的任命,她真的会心无芥蒂地把军权交给你吗?还有,一旦师尊成功夺回西北十三境,难保她不会对师尊下死手,我听过很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
而且,那日玉将离代表四大世家起誓不再背叛,但南雍国师樱空月呢?根据几次仅有的接触,她深深觉得这是一个难以猜透的人,难以猜透,一般来说等同于危险。
她说得絮絮叨叨,也不知道是否符合事实。但应纵歌很认真地听着,然后他轻声道:“岁岁在关心为师…为师很开心。”
“徒弟关心师尊,这不是天经地义么。”虞岁岁说。
他顿了一下,才轻轻道:“是啊,天经地义。”
虞岁岁又说:“其实师尊不说我也知道,西北十三境的人,活得很辛苦吧。”
贺楼罗进客栈时那么嚣张,当众打人,没有人敢阻止,已经司空见惯了。
她说:“无论师尊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支持师尊。玄赐,将军,殿下,无论是谁,都是我的师尊,师尊最好了。”
应纵歌缓缓睁开双眼,静静看着她,看得那么细致,像是要把她的模样一点点刻入心中。
“为师在想,要是时间能过得再慢一点就好了。”他伸手缓缓揉她的发心,“可为师又好想看岁岁再长大些的样子。”
“哎?”虞岁岁眨眨眼睛,有些好笑地说,“那我也需要一点一点慢慢长高啊。”
“嗯。”他的声音轻得似在叹息,“来日方长。”
片刻后,他从水中起身,淅沥水声中,被湿透绸缎紧裹的肌理如同美玉,已经看不到血迹了。
“……”虞岁岁默默移开了视线。
应纵歌跨出浴桶,转瞬就用灵力蒸干了身上的水汽,那身白衣干净如旧,只是松垮了不少,微敞的衣襟露出半截挺直清削的锁骨。
“师尊好点了么?”虞岁岁关切地问。
“好多了。”他像往常一样伸手揉她发心。
“那师尊,我先…”
虞岁岁刚想要说自己先回去,他像是一眼就看出她有离去之意,轻声打断:“天色已晚,加上刚才灵侍一事,以防万一,岁岁今晚歇在为师这里可好?”
“我…”虞岁岁有些意外,她刚想说什么,一抬头看见他一缕长发贴着锁骨蜿蜒入衣襟中,虞岁岁顿时忘记了自己本来想说的话,鬼使神差一样地点头说,“好。”
应纵歌就说:“你睡里边,为师去把烛火熄了。”
虞岁岁有些脚步虚浮地走向床榻的方向,直到脱下鞋袜躺上去时,她都有些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她扒拉着被子去看应纵歌,师尊就着茶水喝了一瓶药,然后他弯身吹熄了烛火。
下一刻满室烛光都暗了下来,但虞岁岁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景象,他的薄唇沾了潋滟水色,被昏黄烛光映得柔润温软,吹熄烛火的时候,都可以看到饱满的唇珠。
可恶,上次怎么就没让她亲到呢!
她还在想入非非,身旁的床褥就塌陷下来,沾着草药淡香的温暖气息一下子离得很近。
虞岁岁下意识抓紧了被角,不过她很快又放松下来,无论如何,师尊在身边总是让她无比安心。
应纵歌伸了手过来帮她压好被角,才放轻了声音道:“睡吧,好梦。”
虞岁岁心想,根据这几天和归海落英睡在一起的经验,只要她和别人一起睡,是不会做带颜色的梦的。
所以她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应纵歌睡姿端正,正卧于榻山上,双手交叠在身上。
片刻后身侧传来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他轻手轻脚地侧过身躯,借着透过床帐的月光打量少女安睡的面容。
怎么看都看不够。
什么天色已晚,什么以防万一,只有他自己知道,都是借口罢了。
他只是…想再贪一些和她相伴的时光罢了。
也许是之前和玄九口嗨过她要囚禁师尊,虞岁岁竟然真的梦见了这种场景。
梦境里是月衡殿那间寝殿,青纱床帐掩盖了榻上的情景。应纵歌被锁链束缚,玉白面容生出浅浅一层绯色,领口上的琉璃扣半开不开。
他启唇,气息有些不稳:“…岁岁在茶里放了什么?”
虞岁岁怔了一下,这还是结合了那本《剑台囚师》的下/药环节?
好大逆不道,好刺激。
她对上那双暗色渐深的桃花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应该是情药。”
应纵歌缓缓眨了一下眼睫,“为什么…”
虞岁岁干巴巴地说:“…没有为什么。”这是梦啊,要什么逻辑。
可能是睡前的执念,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师尊的薄唇上,淡如春樱的颜色。上唇偏薄下唇较饱满,所以上唇那一点唇珠格外惹眼。大概是因为此刻他被锁链锁着,所以薄唇看上去格外柔软。
好想碰一碰…
虞岁岁捻了捻指尖。心想现实中亲不到就算了,这都是梦了,女人不能说不行!
于是欲从心头起,色向胆边生,她本来是躺在师尊旁边的,现在直接倾身过去,趴在他温暖宽厚的胸膛上,伸手将指尖轻轻按在他唇上。
“唔…”应纵歌没有预料到,在她的指尖点上来时只能发出一个低沉模糊的音节。
“和想象中的一样软…”她轻声嘀咕,指尖缓缓从他的唇角流连到唇珠的位置,细细摩挲了一会,歪了歪头问,“我能亲一亲吗?”
然后她弯了弯眼眸,用指尖抵住应纵歌的双唇,笑得有些狡黠,“师尊现在不能说话,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她缓缓低头下去,凑得近了,两人几乎要鼻尖相抵,她的每一次呼吸,都要与他气息相融,引得他两扇眼睫不住轻颤,像是逃不开的蝶。
虞岁岁觉得有趣,所以她先吻了一下应纵歌的眼睫,像是用双唇含住一只想要逃走的蝴蝶。
“!”应纵歌僵住了,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这一吻轻如落雪,很快虞岁岁就抬头,语气很是无辜地说:“师尊,弟子冒犯了。”
她抬起手指,应纵歌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什么。
倒像是在纵容她了。
“师尊真是,眉眼如画啊…”虞岁岁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的面容,手指贴上去,从他的眉梢触碰到眼尾,轻轻去蹭他眼尾下那一点泪痣。
在她的触碰下,那点泪痣越来越红,片刻后就艳如朱砂。
“好漂亮。”虞岁岁轻轻感叹,忍不住俯身浅浅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
她这一吻让应纵歌的面上也跟着浮起一层薄红,桃花眼中暗色浓郁,一如无尽沉沦的永夜。
“岁岁…”他低低地唤,声色喑哑,隐含着丝丝危险。
“弟子在。”虞岁岁已经色迷心窍见色起意了,她开始动手去解云锦衣领上的几颗领扣了,琉璃扣剔透如冰,带上了几分易碎感,仿佛一碰就要融化了。
事实上也的确很好解开。
她扒拉开师尊平日里紧锁的衣领,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喉结浮凸有力,锁骨中央凹陷处的那片肌肤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月光越过雕花木窗,虞岁岁看见他衣裳凌乱,玉面薄红,桃花眼不复平日里的清冷,欲色浮沉,潋滟着不可说的无边风月。
让高高在上的谪仙堕入红尘。
她把手贴上去,冰肌雪骨,摸起来却是温暖到将近灼烫,在她的手心下细细地战栗。她才想起来,师尊喝了她下的药。
“师尊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虞岁岁伸手解开了自己的发髻,把那些由师尊亲手簪上的玉钗步摇都拿了下来,故意让自己的长发披散下来,于是几缕发丝顺着敞开的衣襟滑了进去,像是盛开在他胸膛上的缭乱墨兰。发丝细腻贴合肌理,应纵歌的呼吸乱了起来。
“岁岁…”他后面还说了句什么。
“嗯?”虞岁岁俯身去听,“师尊在说什么?”
温热柔软的唇缓缓擦过她的耳垂,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的耳垂含吻进去,应纵歌的声音异常沙哑:“上来。”
虞岁岁怔了一下。她是侧躺在旁边的,只是上身倾过去趴在他胸膛上。这个“上来”是她想的意思吗?
她有些不确定地抬头,对上他眼中的浓稠暗色,瞬间就读懂了他的话意。
虞岁岁轻轻唤他“师尊”,手撑在他厚重的腰封上,抬腿跨了上去。
“……”他闭眼,轻颤着叹了一声。
“师尊,师尊…”虞岁岁发觉在这种时候,她唤出口的每一声“师尊”都会引起他眼尾细细的抽搐,长睫颤抖着,颤成扑向欲海的蝶。
就像是,他明知他们是师徒,这是禁忌,是不应该,但还是清醒着沉沦,克制与疯狂两种情绪在他眼中相互撕扯,那双桃花眼美得惊心动魄。
虞岁岁怀了些故意的心思,伏在他耳边一声声地唤,与以往记忆中、那些满含信任与孺慕的一声声“师尊”重合。
她的手指伸入他腰封的夹层,慢吞吞地去解里边的暗扣。
下一瞬,她的手被轻轻扣住,后颈被一只手掌用力往下压。
“唔——”虞岁岁措不及防,整个人被压入他的怀抱。
应纵歌压在她后颈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手指穿进她的发丝,准确夹住了她的耳垂,用指腹缓缓碾磨,将那一点可怜的软肉磨得嫣红如珊瑚珠,才含着她的耳尖低哑道:“别急,为师教你。”
?!
怎么回事,师尊不是已经被她锁在榻上了吗?
她疑惑地抬头,看到了被挣开的锁链,呐呐道:“什么时候…”
她怎么一点都没发现?光顾着干坏事了。
应纵歌掰正她的脸,唇贴着她的唇轻声答道:“岁岁吻为师的时候。”
她模糊不清地哼道:“怎么在梦里我也占不到便宜。”
“梦?”师尊的声音忽然模糊了起来,明明很近,但又像是梦境外传来的。
虞岁岁睁开眼睛,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为什么,明明她昨晚是和师尊一块睡的,为什么还会做这样的梦?
虽然梦里的师尊很诱人没错…但是她到底哪来的勇气把高岭之花锁在床上,占便宜后还被反杀。
几声雀鸟的啁啾声拉回了她野马脱缰一样的思绪,她这才注意到窗外熹微天色。
醒早了,继续睡。
虞岁岁摆烂地躺了回去,打算睡个回笼觉。往旁边一看时,她才发现身侧空荡荡的,师尊已经起床了。
如果不是枕头和被子上压出的褶痕,她都要怀疑昨晚其实是她一个人睡的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另一半的被子上还有一点点残留的余温,说明师尊刚起床不久。
而且……她才发现,她昨晚明明是睡在床的里边,怎么一觉醒来她是枕在师尊的枕头上,几乎分掉了他一半的位置。
她的睡相…也不至于这么不好吧?
虽然想不明白,但因为昨晚睡得晚,所以虞岁岁困得又眯了一会。还好,这次没有再做不可描述的梦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岁岁,该起了。”
虞岁岁缓缓睁开双眼,一只手掌隔着半寸距离覆在她眼睛上,贴心地等她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后再移开。
她揉了揉眼睛,唤了一声“师尊”。
“…嗯。”应纵歌站在床前,轻轻应了一声。
见她已经醒来,他就站到了床帘外,道:“岁岁洗漱后就来吃早膳吧。”
虞岁岁洗漱了一番,走过去时就看到应纵歌端正坐在桌案边,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沏茶的动作时不时停顿,没有以前那样行云流水。
“师尊。”她走过去坐下,顺口问道,“我刚才天还没亮的时候醒了一回,那个时候就看不到你了。师尊平日里也醒得这么早吗?”
“嗯…差不多。”应纵歌移开了视线,他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虞岁岁觉得有些奇怪,师尊很少回答她这样含糊的话。
她没有多想,拿起旁边的木梳递了过去,和往常一样,想让师尊帮她绾好发髻。
应纵歌回过神一样伸手接过那把木梳,就在他的手指擦过她的指尖时,虞岁岁被冰得下意识缩回了手,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他没有预料到她这一反应,手指随着她的轻呼声颤抖了一下,于是那把木梳“啪嗒”一声掉在了下面的地毯上。
“怎么了?”应纵歌问她,话语里捎着一丝隐秘的紧张。
“没有,只是…”虞岁岁疑惑地问,“师尊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冰?”
她有些不确定地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刚才不是错觉,应纵歌的手确实很冷,手腕也一样冰凉,就像是刚浸了冰水一样。
连拂过她手背的长发也是冰冷的。
“为师…”他垂下眼睫掩盖眼中情绪,缓声道,“方才去浸了冰浴。”
“啊?”虞岁岁很惊讶,“怎么一大早上浸冰浴。”这难道有什么讲究吗?
而且这人昨晚还刚泡了药浴。
“……”应纵歌的眼神有些飘忽,他对虞岁岁向来是知无不言的,但这一次他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为师给岁岁绾发吧。”
“好的。”她也没有纠结,在椅子上转了个身,方便身后的应纵歌给她绾头发。
应纵歌捡起了地上那把木梳,施了一个净尘决,再将她的长发从头梳至尾。
虞岁岁刚起床,这又是在室内,所以她没有穿上那件鲛绡外裳,身上还是那件轻薄的红纱裙。所以他在撩起她长发时,无法避免地会看见她脖颈那片露出的肌肤,莹白生辉,在浅金晨曦下可以看见细小绒毛,像柔软蜜桃上的绒衣。
她后颈的线条很优雅,肩颈相接之处的弧度美得就像精心制作的瓷器,让他想要珍藏起来,杜绝他人的窥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撩起她长发的手颤了一下,接下来绾发的动作也屡次停顿。
虞岁岁在吃早饭,并没有发现。
只是等她吃完了早饭,发现师尊还在挑固定发髻的玉簪。按照以往,她一碗粥还没喝完,师尊就已经给她绾好了发。
奇怪,难道是她今天吃得急了些?
虞岁岁还想不明白,但就在这时,雅间的房门被有节奏地轻敲了三下。
芸嫣长老恭敬的声音传来:“剑尊,您知道岁岁去了哪吗?玉绯衣他们说,从昨晚就联系不上她。”
应纵歌拿着玉簪的手顿了一下。
而虞岁岁听了,下意识看向自己腰间的弟子玉牌——如果玉绯衣他们有传音给她,那这玉牌应该会亮起来,但是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亮过一次。
是坏了吗?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昨晚和那些灵侍厮杀,也许不小心受到了某些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