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温旻想的入神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人敲了敲，“旻姐，我们已经点好了，手机给你。”
晚上五点，温旻罕见地准时下班。
回到老房子，温旻打开热水器烧水，然后去了厨房。父亲去世八年，温旻独自在老房子居住了八年。她不怎么做饭，很少开火，大多都是点外卖或者吃单位食堂。
过年期间，赵静往她这里送了很多半成品礼盒。温旻拿了盒鸭肉热上，给自己下了碗面。为了节省时间，温旻直接清理灶台腾出一点空间，坐在高脚凳趴在灶台吃饭。
吃完饭，温旻照例去洗澡。洗完澡，温旻登录许久未用的微信，看了眼那个没有动静的黑色头像。然后，躺到床上，打开平板，调出《西游记》。这是她下班后的闲暇日常，就像是机器一般根据指定程序按部就班。看完《西游记》看《西游记续集》看《红楼梦》看《三国演义》看《水浒传》看完四大名著，再重新看一遍。
温旻靠着床头柜，看着面前平板里播放的《西游记》，她看得认真，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响了许久才被注意到。
“喂，妈。”
赵静七年前正式与男友登记结婚，两人没有办婚礼。婚后赵静搬出了赵宅，跟随丈夫住到了江东。婚后第一年，赵静高龄产下一子，温旻有了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虽然有了新的孩子，但赵静没有忘记对女儿的承诺，她每月照例给温旻转生活费，尽管温旻说过多次，她经济已经自由，不再需要这笔钱。
“你明天来吗？你弟弟过生日，他可想你了，想见见你。”没等温旻回答，赵静就把电话递给儿子，“姐姐，你明天来看我吗？明天是我的生日呀，我给姐姐准备了生日礼物。”
听到孩童干净清透的声音，温旻下意识地勾起唇，“你过生日，为什么要给姐姐礼物呀？”
“因为姐姐是仙女呀！仙女应该有礼物的。”
温旻笑出声，“谢谢你哦。但是姐姐明天要去打怪，生日礼物到时让妈妈给你好不好？”
“又要去打怪吗？姐姐什么时候让我见奥特曼啊？”
温旻保持了沉默。她不太想欺骗小孩子。
电话被赵静拿走，“那你自己看着安排吧，如果工作实在不允许，也没关系。注意身体，不要太拼。对了，你什么时候转内勤。一个女孩子，天天跑外勤，不安全。”
“我已经决定的事情，我不想再提。我喜欢外出办案，不甘心只在局里做个小文员。给俊俊的生日礼物，到时候我托人拿给你，我就不去了。”
说完，温旻就挂断了电话，继续观看《西游记》。
《西游记》温旻看过很多遍，但每次观看，都能发现一些新事物。温旻重温的过程中才发现，扮演唐僧的不止一人，前几集是一个人，后面变成了另一个人。温旻感慨吴承恩先生丰富的想象力，感慨之余继续观看《西游记》消磨时间。
次日，温旻早早来到警察局。
“来这么早啊，旻姐。”
温旻笑着点头，“没办法，谁让我爱工作.爱的要死。”
过了会儿，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进来。
同事小麦笑着调侃早来的温旻，“啧啧，旻旻，你就没想过谈场恋爱，你条件这么好，追你的人又这么多，哎，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就来了个追你的人。”
温旻没吭声，她解释过很多次，但没什么效果，后来也就懒得解释了。
“曹操”是付理，是局里的法医，和温旻一前一后进的四组。两人一个毕业于京北警察学院一个毕业于京北大学，长相身材都很出色，年纪又相仿，局里的老人没少撮合两人。但是，男有情女无意。付理在同事们的撺掇下向温旻表过白，但被她拒绝。付理是个有分寸的人，被拒绝后依旧礼貌得体的和温旻打交道。
知道两人这一过往的不再调侃两人，但后面入职的不知情的和两人相熟后也开始打趣。只不过两位当事人已经不再在乎。
“大家早上好。”付理是有任务来的，大声地和办公室的几个人打了招呼后便进了右手边的小办公室。
温旻没吃早餐，办公桌下的小冰箱里还有上次没吃完的麻薯。温旻拿了一个填腹。
“旻姐，庄叔说，待会让你和我一起去趟海鲜市场。”
“海鲜市场发生什么事了？”温旻递给白蕊一个麻薯，“庄叔在哪？”
白蕊接过麻薯说了声谢谢，“在医院，强.奸案的男生已经醒了。”
“海鲜市场有两个人打架，耍赖皮躺在地上都不愿意起来。”白蕊耸了耸肩，语气无奈。
温旻起身接了杯水，走路途中，温旻还在问白蕊，“就我们两个？”
白蕊摇头，“还有个男生，听说和我一样，今年刚毕业，从隔壁组派来的。好像是，已经就在我们四组了。”
男生叫孙明，来时还给办公室的每个人带了杯红枣玉米露。
白蕊碰了碰温旻，“姐，这个男生还挺会来事的嘛。”
“喝完了吗？喝完出发。”
温旻开车载着后座的两个年轻人驶向海鲜市场。
“姐，你也是京北警察学院毕业的是吗？我们好像是同一个老师。”孙明热情地和温旻套近乎。
温旻专注地看着前方，“你老师是谁？”
“江东文，”孙明笑着说：“姐，我们是同一个老师吗？”
白蕊捶了下孙明，“你话真多，没看到姐在开车。”
温旻带着两个年轻菜鸟来到海鲜市场。其他同事已经先一步来到。
走进人群，温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两个老年人。
温旻扶额，这种事情她不是第一次碰到，但每次碰到都觉得无语。何必呢？一大把年纪了。
“婆婆，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是受伤了还是怎么了？”温旻单腿蹲到趴在地上的婆婆身边。
可这位婆婆不搭理温旻。温旻摇了摇头，起身去到另一边仰面躺着的婆婆身边，“婆婆，警察来了。你有问题可以和警察说的？哪里不舒服啊？”
这位婆婆一听就来了神，一下子站起来跟年轻了十岁似的精神，“这个老女人，撞到我了还不道歉，还说我偷她东西。”
一听到被骂老女人，刚才还不搭理温旻的婆婆也站了起来，跟着对骂，“你才是老女人，你们全家都是老女人。”
“警察同志，你管管这个女人，她偷我东西。”
温旻被拽来拽去，颇为无奈。
孙明见了，皱起眉，小声问白蕊，“四组不是破重案的吗？怎么这种事也要我们来？”
“习惯就好，不仅是重案，小到街道吵架，四组有人就上。不过，重案优先，但又不是每天都有重案。我倒希望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温旻轻不可微地叹了口气，刚想开口说话，就被人拉住，“哎，警察，我们很多年前见过的，在那个别墅，那个男主人过生日。”
“什么男主人？”温旻这才仔细打量攥着自己胳膊的婆婆。
温旻不认识她，“你认错人了。”
“没认错，你年轻！没怎么变。我印象特别深，前些年有个别墅老板，让我去他家帮厨一天，给了我五千块呢！一天就五千块，我记得可深了。哦，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周牧！对，叫周牧！”
第28章
久违的，温旻再次听到熟悉的名字。
大学毕业后，温旻的社交圈只剩工作后认识的同事，她身边知道周牧存在的几乎没有。因赵澜去世，温旻主动淡化了与高中同学的联系。温旻不提，她现在的同事不会知道关于周牧的任何事情。
“我没认错，你就是那个小女孩。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没怎么变啊。也不对，你比以前更好看了。”婆婆抓着温旻的手腕与她热情地套近乎。
温旻自始至终都冷着脸。两位闹事的婆婆被带进了局里。一进警察局，原本还趾高气昂的两人一下就像蔫了的气球，变得无比老实。
所幸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两位当事人也愿意和解。调解过后，两位婆婆就离开了。离开之前，那位自称认识温旻的婆婆找到她，问温旻：“那位帅哥最近还需要保姆吗？我女儿开了家政公司，我们有很多员工可以选择。”
温旻浅浅地看了眼这位婆婆，一句话也没说。
这一插曲结束，温旻就接到庄叔电话，让她去一趟中心医院。按着庄叔给的地址，温旻迅速来到住院部，与庄叔顺利碰面。
“承认了，到时候身体允许了就移交。”庄叔指了指趴在病床上的年轻男人。
温旻嗯了一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文件递给男人看。
男人是律所合伙人，有着外界眼中体面的高薪工作，但知人知面不知心。私底下的男人混迹于各大酒吧，为了一己私欲放纵自己，公然挑战法律的权威。
温旻是在酒吧扫黄打非时发现的这个男人。发现他时，他上半身穿戴整齐，下半身的裤子却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白色四角裤，内裤上还染着血迹。被带到医院后，医生确认男人被侵犯。
温旻原以为他是受害者，结果在跟进过程中发现，这个男人是迷.奸惯犯。他专盯独身来到酒吧的年轻女孩，利用赠酒或其他方式给她们下药，然后诱拐到卫生间实施强.奸。男人不止一次这么干过，之前屡屡得手，最后都用钱与受害者达成和解，所以警方一直没有接到报警电话。可那次失算了，男人不仅迷.奸失败，反而被陌生男人侵犯。
据男人自己交代，那个女人每天都会来酒吧，每次都是一个人，他一开始不打算对她下手的，因为她看着很不好惹。但男人给女人主动点单，被拒绝。被拒的男人恼羞成怒，把爪子伸向了这个女人。未曾想到，最后昏睡的是他自己，再次醒来就是医院，接受自己被男人侵犯且后.庭严重撕裂的事实。最初，男人只肯承认自己被下药被侵犯，对别人做的坏事一概不提。但有个年轻女孩出面指认了他。
离开医院，温旻拿着签好的文件回了局里。下午温旻调休，所以午饭没有留在食堂吃，直接点了外卖送到孤儿院。
温旻不是经常去孤儿院，频率大概是一个月两次。她去也不怎么说话，就是坐在小花园里，吃着东西，和那些偷看她的孩子对视。温瑶已经和刘叶领证结婚，并在去年产下一子。这些都是院长告诉的温旻。
挺奇怪的，以为是坏人，结果最后证明是好人，以为是好人，结果却是条披着羊皮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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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外是灯光璀璨，周牧站在窗前凝望远处的高楼大厦，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最近犯了老毛病，总是做梦，在梦里，总会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周牧不认识那个身影，他只能确认那是个女孩，是个年轻的女孩。可是，周牧想了想，自己身边年轻女性只有林虞一人。可周牧也确定，那个身影不是林虞。
“牧哥，你待会不是要去祭拜周爷爷吗？”穿着一身白裙的林虞端着杯芒果汁走到周牧身边，“刚榨的，很新鲜。”
周牧接过杯子，对林虞道了谢，“谢谢。”
“牧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见外啊。我是你未婚妻，不是外人。我们以后是要结婚生子，是要过一辈子的。”
未婚妻？周牧听到这三个字，凝眸注视了会林虞，毫不掩饰地透露自己的疑惑。一年前，睡了很久很久的周牧，醒来后就多了一个未婚妻。眼前的年轻女生声称是自己的未婚妻，并且称两人已订婚多年。周牧把订婚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他记得自己的名字，记得自己的父母，记得自己的爷爷，其他什么都忘记了。订婚忘记了，梦里的那个女生是谁，周牧也忘记了。他试图找过那人，但他身边的人都表示他周围的女性除了去世的母亲，除了未婚妻林虞，没有其他人。
两年前，周牧和爷爷周恒在拉斯维加斯发生了严重车祸，周恒因此丧生，周牧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却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周牧没有亲人了，父母车祸去世，爷爷车祸去世，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大概就是这个自称是自己未婚妻的人。可是，她真的是自己的未婚妻吗？周牧对林虞一点记忆都没有。
“晚上去祭拜完周爷爷，再去外公家吃饭。”林虞上前抱住周牧，她叹了口气，语气无可奈何又有点委屈，“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一切都想起来呢？现在的你，我好不适应。一点也没有之前的亲昵，总感觉你把我当成了陌生人。可我是你的未婚妻啊，我们是经过双方长辈见证的。”
周牧轻轻挪开林虞的胳膊，转身走到桌前，把未动的芒果汁放回桌面，“医生说，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顿了下，周牧补充，“林虞，我说过了好几次，和你有关的以前，我都忘记了。如果你真的介意，可以重新寻找喜欢的人。我不会生气的。”
闻言，林虞跺了跺脚，伸手抹了抹眼睛，“周牧！你真是的！总能轻而易举地把我气哭。”
周牧看到林虞掉泪，心里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做任何安慰举动。他想，或许自己是个隐藏渣男。
周牧喜欢晚上去祭拜爷爷，虽然每次林虞都被墓园里阴嗖嗖的风吓得半死，但还是要陪周牧来，尽管周牧并不需要她的陪伴。
林虞站在一旁，安静看着周牧跪在周恒墓前，双手合十，向他的爷爷磕头。看着周牧精致好看的侧脸，林虞不自觉地回忆起和他的过往。
那是四年前。周牧除了待在学校，几乎没有任何社交。周恒不想见孙子封闭自己，于是便联系了同样移居美国的旧友。旧友有个和周牧适龄的外孙女，周恒想撮合两个孩子，对方也有此意。
林虞在见过周牧一面后对他一见钟情。尽管那时的周牧称自己有女友，直接明了地拒绝了她。但林虞的字典里从没有放弃两个字。只要没结婚，林虞就认为自己是有机会的。道德束缚不住林虞，更何况，那位国内的女友谁知道还在不在，周爷爷不会让周牧回去，林虞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林虞从不掩饰自己对周牧的喜欢。周恒得知后，更加热心地给两个孩子创造机会。只可惜，周牧从来都是严词拒绝，甚至好几次都生了大气，和他爷爷吵得不可开交。
直到……周牧和周恒爷孙俩在拉斯维加斯的庄园出了车祸。
林虞没有想到周牧会因此失了忆，一开始她决定配合医生主动帮助周牧恢复记忆，可后来，她改变了这个注意。既然都忘掉了，既然他没有亲人了，那就让她做他的亲人，以后的日子里他会有她的陪伴。
撇开回忆，林虞注视着周牧起身，“去我家吃饭吧，我外公在等着你呢。”
周牧驾车去了林虞家。
林虞很小时就移居到了美国，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到国内。所以在听到周牧要回国的消息时，下意识地以为他只是回家探亲。可是，他已经没有亲人了。
“你之后不打算来美国了吗？周爷爷不是说让你在这里完成学业吗？”林虞放下手中筷子，眉头皱着，一脸不解地望着周牧。
周牧先是看了眼林虞外公，而后才低头说道：“我已经向学院提前申请了毕业。完成一切手续后就回国，我不想待在美国，我要回去。”
“那你爷爷呢？你让他一个人留在美国？”一直沉默的林虞外公沉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