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两日好像没事般的,净是往我这处来……”岑宁瞅着卫谕极为不满,这人来的时候天天来,不来的时候十天半月也找不着人,便是捎个信都没有。
卫谕自然是听出了其中的控诉,大手抓住她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心情甚好道,“快了!等事情了结了,我便将你带回家,日日陪在你身边,倒是省的你这般像个小怨妇!”
前半句话还算是中听,到了后半句话,岑宁娇哼一声,直接不轻不痒的踹了卫谕一脚,拿后脑勺对着那人。
什么小怨妇!他才是个怨夫!
只是没过两日,这些话就沦为了镜花水月。正值午间珍馐坊热闹之时,外头的官兵不知为何将外头围住,领头的人直接闯了进来。
那人岑宁认识,是卫谕身边的侍从长北,未待她问清原委,长北只说了一句“得罪了”,之后便被打入了大牢。
地上铺满了是潮湿的草杆,甚至时不时还有老鼠的吱吱声,只有桌上一盏微弱的烛火伴着她,岑宁每日都坐在角落处静静等着卫谕来接她出去。
可是她终究没能等到……
睁眼醒来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漆黑,岑宁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呆了多久,那一日惹怒了卫谕之后,她便一直被关在此处。
这是个暗室,当年的牢房尚且比此处宽敞甚至还给她点了盏油灯,如今这处却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岑宁抱着双膝坐在墙角脑袋只觉得一阵阵昏昏沉沉涌来,难受极了,想来卫谕是想把自己关死在这个地方。
岑宁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自己再来一次,也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只是,在卫谕面前若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那般惹怒他,若能就此了断也是好的,她与卫谕之间本就不应该这么纠缠下去。
“不会有好结果的。”岑宁闭着眼睛,喃喃念了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把这句话生生世世都刻入心底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紧紧闭合的门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外头有人小声的唤她,“岑娘子,可还撑得住?”
舔了舔自己早已干起了皮的唇,岑宁忍着喉咙间的疼痛,嘶哑着嗓子开口道,“这里!我在这里......”岑宁努力的想要喊出声,但是在云霄听来仍旧很微弱。
他手头点着火折子一点一点的照亮暗室的每一处,终于在角落发现了岑宁,紧紧地将自己的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若不是这般细细找过去根本不可能发现。女子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唇间已是干的起了皮,口中似乎还喃喃念着什么。
云霄凑近了去听才勉强听清她一直在说,“在这”,“救我”......
小心的将人扶起了身子,云霄一点一点的把人挪了出去,胡管事便在门口处走来走去,活像一只没头苍蝇。
“站在那处做什么?还不过来过来搭把手!”云霄将岑宁的身子扛在身上,但是他太矮了些,终究顾不来,还是需要胡管事搭把手。
胡管事看看已经晕过去的岑宁,又看了看面前正瞪着自己的云霄,犹豫再三还是过去搭了把手,“公子,这咱们得说清楚,这人是您救的,这我可是什么都没做!”
云霄听着一阵心烦,手头小心的护着岑宁,没好气的冲着胡管事道,“知道了!本公子一力担下这事,落不到你头上。”
闻言,胡管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实在是这小娘子太厉害,连少爷那般的人都敢出声顶撞,甚至还骂上了......让少爷动了怒,自然没有好果子吃。不过,被关了整整三天三夜的,倒也着实可怜。
两人小心着将人抬到了云霄的院子里头,又仔细地喂了水进去,岑宁全数喝下了之后仍旧意识混沌,云霄试着探了探额头,稍稍有些发热。
“请个大夫来,她看着不太对劲!”云霄对胡管事道,这回胡管事倒是没有犹豫就往外头去了,反正已经上了贼船索性送佛送到西。再说了,这的确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呐。
云霄皱着眉头给岑宁收拾着,这事情本来是寻了侍女来做更为妥当,但是将岑宁放出来毕竟是擅作主张的事情,他也不敢打探卫谕究竟有没有消气,这几日不管是谁都识趣的没有提起有关于岑宁的事情。
只有卫谕自己,不过是照例吃一顿吐一顿便是了。
他本来以为卫谕看在吃饭的面子上顶多也就将岑宁关在府中个几日,好吃好住的让人急上一急也就罢了,没想到他竟然下手这么狠,把一个娇弱女子直接关在暗室里头三天三夜,也亏他如此狠。
匆匆一夜,云霄的房间里头一夜烛火未断,不知是不是受了惊吓,初时岑宁看着还好,但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不知怎的突然发起高烧。胡管事没法子只能再走一趟去把大夫请过来,还要煎药,这般一折腾便是云霄自己都很是怀疑卫谕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这处的动静。
岑宁醒过来的时候,窗外风朗天清,枝头上还有鸟雀跳着叽叽喳喳,窗柩上铺展着丝丝阳光,与暗室截然不同,看起来明媚而美好。房间看着像是男子的,只是看着不似卫谕的那般风雅,除却墙角处有个花瓶,墙上挂着一把剑便是里头的书架和案几,一丝多余的坠饰都没有。
桌案上的摆放十分整齐,上面的笔墨纸砚看着很是齐全,但是似乎没怎么动过,甚至有些书蒙上了一层灰尘。
正当岑宁猜着是谁的房间时,房门突然打开,一道小小的身影背着光走了进来,岑宁心头瞬间浮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现在住的不会是胡管事的房间.......
来人果然是胡管事的“儿子”,手里头还端了一碗什么,似乎是看见她醒了,面上看着有些突然,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你醒的正好,药恰好能喝了!”云霄走近了,本想将岑宁扶着坐起身,偏偏不及她动作更快,也只能将伸出的手收回转身把刚刚煎好的药递给了她。
褐色的药汁还未入口便能闻到阵阵苦味,岑宁倒是格外的爽快接了过去,捏着鼻子一口就喝了干净。饶是云霄也未曾想到岑宁这般喝药,袖子里头的蜜饯一时之间倒是不知晓要不要拿出来了。
岑宁半个“苦”字都没有说,便将碗还给了云霄,他呆呆地接过之后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药不苦吗?”
许是没想到小童会这般问,岑宁想了想答道,“你这般年纪喝药大概是会苦的,若是再大些许是不会再觉得苦了,因为世上比药苦的东西太多了。”
闻言,云霄没接话,只是默默垂下了头,岑宁只当他没听懂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倒是打听起了胡管事的去向。
“你找他作甚?”云霄将碗搁在桌上,索性他现在也没事,就想着陪岑宁这个病号聊聊天也好。之前大夫来的时候特地说过,岑宁日日不知晓在思虑些什么,看症状也有郁结于心的成分在里头。
谁知岑宁的下一句话险些让云霄心情郁结了。
“当然是要当面谢谢你爹,若不是他将我放出来,我如今只怕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呢!”虽是这么说,但话语中还是略微夹杂着一丝凄凉,“更别说我如今还占了你爹的屋子......”
这么说的时候,岑宁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云霄凉凉的回了一句,“这是我的屋子!”
岑宁还在想着方才那句话有什么问题,随口加了一句,“我知道,是你爹和你的屋子。”
云霄听着更加郁闷了,十分不满的再次强调道,“这是我的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云霄:这是我的屋子!这是我的!
岑宁:你的不就是你爹的!你的是你爹的,你的还是你爹的!
云霄:……
胡管事: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瑟瑟发抖.jpg)
第21章
在云霄的反复强调之下,岑宁终于懂了他的意思。这让她越发的惊叹云府的富有,便是连个孩子都能单独有个这么大的屋子,再想想她与老头住的地方也该好好修缮一番了。
在此之前,岑宁又想起了那位还在牢中的姑娘,眉头不由得拧了起来,指望卫谕帮忙是不可能的了。但是那地方,她好歹还要见她一面,若是能打点,就算花些银子倒也无妨。
岑宁静静坐了会儿,又看了看坐在边上的云霄,“我觉着我如今身子应当没事了,这般久不回去,我爹也该担心了……”
从开口到说完,岑宁发现云霄的眉头上的褶子就多了好几道,她寻思着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怎么这小童就一副这反应了。
接着,她便听着云霄凉凉的开口,“少爷还没同意放你出来,是我私自把你弄出来的!”边说着,岑宁莫名觉得他还有些得瑟。
怪不得……她醒了这么久都没有看见胡管事,但是这事情好似就更不对劲了,这般想着,岑宁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年。
这般讲究的服饰,还有这屋子……岑宁心中有了数,她再看向云霄时的目光已是不同,“你叫云什么?”
“单名一个霄字。”云霄也没打算再瞒下去,当初试探是事出有因,如今已是不必再如此。
岑宁也是个通透人,云霄一承认,她立马把从船上的事情一路串联了下来,就连之前他跑来提食盒她都给他找好了绝佳的借口。
必定是胡管事不让他去干这事,便先诓骗了她,之后大概就是因为那药包的缘故,他也不来拎了,不过想来她也是由此因祸得福。
不用云霄开口,岑宁以自己丰富的人生经验已经脑补了不少这位小少爷工于心计想要害死自家狠毒的继母之类的故事……连带着看他的目光都带了些怜悯的意味在里头。
“放心,你这次既然救了我,那药包的事情我定不会告诉别人,这还还要多谢你了!”岑宁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云霄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这么一遭,但又不能说只能让岑宁继续自己以为。
“但是你没经过他同意就将我私自放出来,他到时候会不会迁怒于你?再说起来,我也不能在你这处藏匿一世,迟早还是要离开的。”岑宁一板一眼道,她清楚卫谕的手段,所以也怕云霄一个孩子会吃亏。
顺带着,岑宁心头暗暗的猜了猜云霄与卫谕之间的关系,既然不是同个姓,那么卫谕自然只能是表亲。但是云霄这个云府的公子似乎做点什么还要看卫谕的意思……这般想着,岑宁心头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上一世的时候,卫谕明明就是个一穷二白的书生因为被圣上点中了状元才有了后边那般成就。
而且她记得清楚朝中便有某位尚书大人出身是江南某名家,如果没记错那位大人便是姓云没错了。
这般想来,卫谕说不定便是那位大人的私生子。只不过这一世提前发现了便接回了云府养着,想来不久之后他还会像前世那般去京城参加科考……
谁知,云霄仿佛半分都不在意一般,信誓旦旦道,“你想这么多做什么,横竖我都将你救出来了,你若是真的不想连累我,便听我的就好。”
毕竟云霄看起来不过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岑宁自然不能全数依赖他,只能哄着他道,“不若你先说说你如何打算的?”
“你想出去倒也不难,只是不能这般青天白日的走出去,只需要静静等到夜间……你若是想离开,我自然是能送你出去的!”
猜到了岑宁不会在此处待久了再加上他不知晓卫谕究竟是如何打算,云霄自然不会让岑宁在此处停留太久。
甚至他打算好了,到时候把人给送走了之后,再去卫谕面前给求求情,毕竟这少爷下手是真的狠……好在到时候他还能出面请岑宁继续做饭给某个厌食症少爷。
不然那人是真的没饭吃,整个府中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的景象,云霄都不敢想象下去。
“你都打点好了?”岑宁有些惊奇云霄转变的速度,方才她有一瞬间以为这孩子是不敢让她离开。
云霄点点头,就着桌上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润了润喉咙,继续道,“你到时候跟着人出去就行了,那人你也认识,就是胡管事!”
这会儿,岑宁算是捋顺了所有的关系,感情这位小少爷都把卫谕身边的人已经收买了,看来……那药包是给卫谕用的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了。
正当岑宁思索着,对面的小公子又咳嗽了两声,然后犹豫着道,“要不你现在做顿饭?我也还没吃呢!也不用太复杂,熬些粥就行了。”
于岑宁而言,云霄现在如同自己的救命恩人,区区一顿饭的要求,她自然不会拒绝。
云霄带着人一路去了小厨房,岑宁略略看了一眼,便决定了熬一锅香菇鸡肉粥,最是适合云霄这般大的孩子吃。
像之前一般,云霄就蹲在岑宁身边看着她将洗净的香菇细细切成丝,就同头发丝那般一样,再加入葱姜蒜和酒腌了刚刚才送过来的鸡,同样切成了细丝。
将灶中的火调成小火之后,岑宁便将备好的所有东西都倒入其中,拌了些鸡汤在里头熬着。
看着云霄颇为好奇,岑宁难得解释了句,里头若是倒了鸡汤一同煮,闻起来香,吃起来就更香了,等会你就可以尝尝了。
小火在锅中熬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岑宁再掀开锅的时候,满屋子都是融入了鸡肉与香菇在其中的鲜香气味。
云霄的眸光越来越亮,直到岑宁给他和自己都盛了一碗粥,云霄甚至顾不上烫嘴便想直接喝了。
“这粥真是香,若是你能留在我这,就不愁每日都有这般的好口福了。”云霄说这话是真心也是为了卫谕,再说他对岑宁也有好感,若是真的留在云府中倒也真是一桩好事。
岑宁只听着,不再开口,她是绝不可能留在云府中的。这江南繁华,她留在此处做个掌柜,潇洒一生多好,仰人鼻息之事,大可不必再做。
不过看着眼前的云霄似是好说话些,岑宁考虑着或许能让他帮了自己这个忙她也不指望再去求着卫谕了,如今只想着能不能少走些弯路。
斟酌再三,岑宁开口道,“能不能再请你帮我一个忙,若是不行也不勉强!”
“你说便是,就算是看在这碗粥的面子上,若是能帮我便不会推辞。”虽然岑宁还没说,但是云霄多少猜到了一些,倒是可怜他那哥哥,事给做了还要发个疯把人给吓跑了。
岑宁这边见云霄张口便应下了,心里头便放心了不少,长话短说把事情告诉了云霄,“我想去牢中探望一位姐妹,就是前几日说东大街杀了人的那事,你应当也是听说了的。只是我觉得这事情或许有内情,所以我想当面去问问她!”
只是岑宁说完,云霄也紧皱着眉头,让人心头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这事情,我知道。”云霄倒是没有开口就推脱,只是略微犹豫的看了岑宁一眼才继续道,“本来这事倒也不难,只是偏偏这死的人是个有来头的!”
云霄这般说了,岑宁心头顿时感觉有些不妙,虽说之前她多少猜到了,那人看着穿着打扮便知道是个非富即贵的纨绔子弟。
只恨自己当初实在是被卫谕气晕了头,对着人下了这般狠手,倒是让那姑娘背下了这罪名。
见岑宁脸色似是不太好,云霄特意斟酌了一二才好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