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有些犹豫，“这样如果被发现了，他会更失望的吧！这样……”小姑娘没有继续说下去，显然还在考虑。
“她或许永远都找不回来了，我只想让他心中还有些希冀。”岑宁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缥缈，小姑娘听着心头莫名有些发酸，眼尾莫名有些发红。
小姑娘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岑宁还以为她不愿意，适时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或许有些强人所难了……”
岑宁弯了弯唇角，面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隐匿于黑夜之间。
长夜漫漫，桌上的馒头和点心都没有动，只有碗里头用了小半碗粥，老头坐在长凳上，撑着拐杖，面上有一丝不安。
岑宁去云府已经有段时间了，只是人还没有归来，他难免多想了些。
前些日子也是这般，莫名的就没回来了，再加上街上的凶杀案，传言便开始逐渐离谱了起来。
好在……岑宁后来说只是云府里头宴客，才多留了几日。倒是自己这身子骨，一人在屋里头呆着，倒是让人有些不放心了。
老头边想着站起了身，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总觉得自己这一日不如一日的……却想不起来缺了什么。
摇了摇头，老头端着桌上的碗碟准备放在灶上去温着，指不定岑宁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到时候直接能吃。
水热的时候，院子里老旧的门正好被人推了开来，老头手中还端着一碟岑宁早上做好的点心。
最近忙着如意楼的事情，铺子上只是继续在卖粥与馒头，点心都是岑宁顾着自己的身子才备下的。
只是外头的脚步声，听着不太对劲，像是两个人。
“父亲？”岑宁牵着人进了屋，见老头手里端着点心，像是要去灶房里头，不知怎么停了下来。
小姑娘乖乖的站在一边，看着岑宁上前接过老头手中的碟子，“父亲可是要去热一热这点心，您今晚还没用饭吗？”
手里头空了，老头便将双手都搭在了拐杖上，转了身就着一旁坐了下来，“天气热胃口也淡，就喝了小半碗粥罢了，本来想着等你回来，倒是不想去了这般久。”
“有些事情耽搁了的！”岑宁笑着解释完，边将点心放进了锅炉里头，又把温热的端了出来搁在桌上，朝着小姑娘招了招手，让她一起来吃。
“这是位姑娘吧！”小姑娘面上似乎有些意外，自己不过挪动了几步，面前的老伯便猜出来自己是个姑娘。
岑宁看着小姑娘一副惊奇的模样觉得甚是可爱，便对着老头道，“我方才在街上碰巧遇见了这小姑娘，见她有些可怜，便想着带回来给她弄些吃的什么。”
老头静静听着没出声，看起来似乎有些出神，岑宁大概猜到了或许是念着今夕，心里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不过顿了一瞬又继续道，
“这姑娘家大晚上又没地方去，我便想着干脆送佛送到西，一同把人给带回来了。”
岑宁虽是努力活跃气氛，却不想老头面上还是有些落寞，小姑娘是个懂事的，即便老头看不见还是规矩的见了礼。
将点心挪了挪，岑宁特意放在了小姑娘面前，老头今日既是说了没胃口，怕是也吃不下了。
“刚才你也没有吃多少，现在又走了一路，还是再用些垫垫肚子的好，不然只怕半夜怕是会饿着。”这小姑娘倒也没有推辞，挑了最好看的荷花酥咬了一小口。
“这点心……很是好吃，我以前都从未吃过这般好吃又好看的，这荷花酥真是妙哉！”
夸奖的话，放在身上谁都受用，岑宁也不例外，眉眼弯了弯，单手撑着头道，“这点心是我亲手做的，你若是喜欢，大可以多吃些的，这馒头是最实在的，你也一同尝尝。”
姑娘点点头，正嚼着的腮帮子宛若小鼠啃着什么般，一动一动的，煞是可爱，岑宁看了也是忍俊不禁。
大概是气氛好了不少，便是老头也乐呵呵道，“姑娘喜欢便只管多吃些，我这老头子也吃不下多少了，放着也是浪费了！”
仍旧点了点头，小姑娘眉眼弯弯，小口小口的吃着，岑宁打量着这姑娘。
方才在如意楼，烛火黯淡，不似现在这般亮堂，她这才发现，这姑娘即便是面上沾了些许脏污，都难掩出色的容貌。
又是这般单纯的心性……
岑宁觉得这姑娘能遇到自己没出什么意外，倒是真的算幸运了。
这般想着，她起身去打了清水，夜里井水多少有些凉，岑宁又在里头掺了热水才给姑娘送了去。
“擦擦脸吧，有些脏了。”岑宁瞅准了小姑娘正好吃完了手里头的最后一块馒头，把帕子递给了她。
小姑娘顺手接了过来，有些心虚的瞟了一眼旁边坐着的笑呵呵的老头，喃喃着道，
“这馒头……真好吃，总觉得什么时候好像吃过了一般！”
闻言，岑宁和老头瞬间顿住，岑宁拧帕子的手瞬间顿住后，一脸错愕的看向小姑娘，老头的眼角……似乎闪动着泪花。
屋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小姑娘似乎是第一次说谎，双手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衣角，看向岑宁的目光有些不安。
“这小脸擦干净后，果真是好看了许多！”还是岑宁下意识的打量了眼老头，又朝着小姑娘使了眼色让她不要慌。
安静了好一会儿，老头才抬起枯树皮般的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趁着老头还没反应过来，岑宁先开口问了姑娘，“听着姑娘的口音不像是江南人氏，不知是从哪处来的？”
小姑娘闻言顾忌的看了一眼老头，才慢吞吞的开口，“我是从京城来的……”
原本岑宁还想继续挖一挖这姑娘的来历，她倒是自觉的都说了出来。
“爹娘给我定了亲事，我不想嫁，就一路逃到了这处……但是带出来的钱袋子路上丢了，如今也没地方去了。”
虽说不是很仔细，不过岑宁也大抵清楚了情况，这姑娘虽说是单纯却也不是真的缺心眼。
想来有些事情还是不方便的紧，便斟酌着没有说出来。虽说这姑娘出身世家大族，定了亲还能跑也实属是勇气可嘉。
只是不知道这姑娘家里头，可会就此罢休……但是，既然跑了这般远都没被带回去，若非这姑娘是真有些本事的便是家里头已经放弃了，找了她人顶替上去。
岑宁瞅着眼前这姑娘，心思纯净，断不像是那般有手段的，想来便是第二种了。
倒也是可怜的，岑宁默默的叹了口气。
“你这不顾后果跑了出来，可有想过之后去做什么，用什么路子养活了自己？”虽说这般问了，岑宁也能料到这姑娘不谙世事，只怕一心逃出来，这些问题全部都未曾考虑过的。
话音落下，小姑娘清澈的眸子一瞬间有些迷茫，习惯般的用贝齿轻轻咬着唇，眉头也拧了起来。
好半天，小姑娘才垂着头轻轻晃了晃，“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格外的实诚，岑宁都觉着心情复杂。
“这女娃看着也乖巧，估摸着也是个会识字的。”许久都沉默的老头开了口，岑宁瞬间意会了他的意思。
本来，她问小姑娘的打算，就有这般想法。只是开酒楼这事，说不得是多清闲，就怕小姑娘娇生惯养的，不能吃这个苦。
岑宁略略思索了片刻，小姑娘被她毫不掩饰的打量缩了缩脖子，“懂不懂看账？”
小姑娘顿了顿，在岑宁盯着的情况下，点了点头随后又飞快的摇了摇头。
见岑宁的眉头拧的越来越紧，小姑娘吞吐着道，“学过了，可是太难了……学不会。”
这个结果倒是让人有些例外，岑宁抿唇，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自己还应该说什么……让小姑娘去做厨娘……就今晚的模样，岑宁觉得短时间之内没有可能。
大概……只能去跑堂、上菜做些杂活之类的。
可是她这张脸，如今洗净了便能看得出来真真是肤如凝脂，唇红齿白的一个美人，尤其是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岑宁打心底里担忧，这姑娘实在容易招人惦记。
许是她久久没说话，也可能这姑娘突然开了窍，看出了岑宁的纠结，小心着试探开口道，“其实我力气很大的，可以去砍柴、挑水，我可以做的很好的……就是……能不能让我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姑娘是平平无奇，可可爱爱的姑娘～
第29章
砍柴、挑水……
这姑娘细胳膊细腿的，那腰甚至比自己都要细上几分，所以怎么看都像是想留下来说的胡话。
虽说如此，但岑宁并没有想将人赶走，方才小姑娘的话多少已经让老头心里多了几分怀疑，只待再多些巧合……现在先要将这姑娘稳住了。
“放心，既是将你领了回来就不会让你再饿肚子了。”岑宁拍了拍小姑娘的手，多少有些安抚的意味，“只是……你若是在如意楼，便要好好学看账本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教你的。”
闻言，小姑娘的瞳仁里头分明多了几分纠结，想来是不愿意学账本的，可是不学又不能留下，小脸几乎拧在了一块，似乎很难抉择的样子。
岑宁看着她这般，不由得弯了弯唇角，即便这姑娘不是真正的今夕，老头也不会知晓，只要把她当做“今夕”就好。
侧目看向坐在桌边的老头，难得皱巴巴的面容上会出现一丝舒心的笑意，在过去经常只是一人默默坐着，怎么看都觉得老人家很是寂寞。
可正是因为清楚原因，岑宁才真的无法劝他。
如今已是夜半时分，屋里头静下来后，只能听见外头的虫鸣，岑宁突然觉得这样的夜里有些美好。
“很晚了，您要不去歇息？明日大概是有些忙的！”岑宁温声道，虽说老头今日高兴，但之前等了一晚想来也很是疲倦了。
老头点了点头，他这般老骨头确实是经不起折腾的，颤巍着起了身道，“明日若是你忙便先去，不必顾着我。”
边说着，老头撑着拐杖往房间里头走去，岑宁望着佝偻的背影总觉得老头最近似乎更加沧桑了。
正当岑宁出神时，边上的小姑娘声音弱弱道，“姐姐，能不能不学看账啊！”
嘴里头念叨着，步子还朝着岑宁挪过来，抬起的小手一看就是想要扯着岑宁的衣角像之前那样撒娇。
岑宁故意让开了步子，小姑娘的手扯了个空，略微有些尴尬，似是不经意把手又收回来摸了摸脑袋，“我真的可以挑水，砍柴的，学看账本还不如干这个呢！”
“你一个姑娘，怎么去干挑水，砍柴的重活，若是见人见了，凭白败坏我的名声呢！”
边说着，岑宁不禁抬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这姑娘也不知是怎的养出来的，身上没有半分世家小姐骨子里头的傲慢与清高，倒是这般娇憨可爱的性子。
“今儿个你便与我住在一间，现在太晚了，没法子给你收拾出另一间屋子，只能将就了！”
当初岑宁住的这间屋子就是原本今夕的，老头特意给她挑了这间光线好的，她现在想着到时候便让小姑娘住着这间。
刚想着要不要和小姑娘商量的时候，突然想了起来自己还没有问这小姑娘的名字。
小姑娘只是愣了一瞬，便认认真真道，“我姓洛，单名一个水字，不过爹娘都唤我的小名阿泠，姐姐也这么唤我好了。”
岑宁默默的回忆了一番，上一世自己在京城好似并没有听闻有哪个姓洛的官家小姐跑了，就像是更本没有这号人的存在一般。
“行，那往后我就唤你阿泠便是了！”收拾好了桌上的碗碟，岑宁带着洛水去洗漱。
看着那身不合时宜的衣裙，岑宁大概清楚这姑娘从京城来时，那会儿还冷着，既是一路南下，如今江南也是暮春时节了，这身难免还是厚实了些。
翻了翻自己的衣裙，岑宁找了几身看起来新一些的，只是小姑娘的身量稍微还要比自己小巧些，只怕还是有些不合身，不过这会就只能这样了。
整理好了，岑宁才把人招呼了过来，“你瞧瞧这几身的颜色，你更中意哪个一些？”
洛水瞅了瞅，最后挑了一套胡桃的和烟青的裙子。
“这裙子你穿着还是有些大了的，明日得了空我便带你再去买两身衣裙。”岑宁对着小姑娘比划了一阵腰身，又拿出了针线准备改小些。
“横竖明日便去买，姐姐也不用改了，这套胡桃色我明日好好穿着便是了，夜里做针线活仔细伤了眼睛。”
边说着，洛水便想着要将岑宁手中的针线都夺下来。偏偏没要着，这姑娘一时间有些着急，伸手就掐住了岑宁的手腕……
“哎呀！”只觉得腕上一疼，岑宁忍不住叫出了声。
洛水连忙松了手，面上尽是懊恼之色，小心翼翼的看向岑宁，嗫嚅着开口，“姐姐……我……”
雪肤上泛着一圈微微的红色，细细看甚至还有印子。
这会儿，洛水只敢低着头，活像一副任凭岑宁打骂的模样。
岑宁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才叹了口气，给这姑娘理了理有些乱的青丝，“好啦！没事，下回可记得要小心着，你若是再重些，我这手可就要没了。”
这话更多是打趣，岑宁觉得自己自然不可能被个小姑娘捏断了腕子，只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这姑娘看着瘦弱，手上倒是有劲的很。
怪不得方才一个劲的说自己能挑水，砍柴。
许是怕岑宁怪她，这姑娘小心仔细的打量了岑宁面上果真没有生气的迹象，才松了口气。
身子一软，洛水马上就开始撒娇，把脑袋往她肩上一靠，“姐姐待我真是好，方才我没注意控制力道，只怕捏疼了你的手。”
没将这话听进心里头，岑宁顺势抚了抚她的脑袋，“你待在此处，我便是将你真的当成了妹妹，自是要待你好才是。”
小姑娘听着很开心，但是岑宁默默叹了口气，她心里头很明白，自己不过就是觉得亏欠于今夕的才如今对洛水这般好，虽说这姑娘也确实讨喜。
翌日，岑宁早早的便起了身，去了如意楼，走的时候洛水还没醒，见这丫头睡得格外香，她也没忍心把人唤醒了。
老头便在家里头呆着，等这姑娘再睡会儿，到了点就把人一同带了去如意楼。
还未到午间，不过岑宁让小二在门口先吆喝着，今日但凡是来吃饭的，都送碟点心。
不一会儿，便能听得到外头渐渐有了些人议论的声音，点心岑宁早已准备好了，虽说外头的客人还没点酒菜，岑宁也让人先上了点心。
横竖今儿个是第一日，便当与人结个善缘。
半柱香后，小二喜上眉梢的便报了不少外头客人点的菜来。
“外头的客人可还满意点心？”岑宁一面做着手中的活计，边问着小二外头的情况。
“外头可是热闹了，那些客人都对那点心赞不绝口呢！这生意可见的红火。”
虽说小二说的也有那么些讨岑宁欢心的意思，不过外头也确实络绎不绝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