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谁先开口说话，谁就输了。
阮舒面对张书仪，从来都是更有耐心的那个，她知道张书仪的底线在哪里。
而多年的不闻不问，张书仪对阮舒的了解已经少得可怜。
约莫过了几分钟，张书仪开口：“外面那辆皮卡是他的？”
终于来了。
在这一刻，之前的平静好似都是幻境，只有她自己清楚的知道，体内此刻流淌的血正在翻腾呐喊。
“是。”
“你喜欢他？”张书仪猝不及防抛出来一记直球。
阮舒蹙眉，这跟她提前想好的剧本不一样，在她的设想中，张书仪应该质问她知不知道陆祁迟的来历？为什么会跟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而她就可以顺势回答，她不仅已经跟人搅和在一起，并且还已经跟他结了婚。
不出意外的话，张书仪听到这句话时，脸色一定很好看。
可现在，她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回答不喜欢便遂了张书仪的意。
可喜欢？
阮舒根本承受不起这个词。
第74章 陆祁迟被为难
“喜欢。”她最终回答。
张书仪终于转过头看她，浅浅笑了一下，毫不留情地戳穿她：“阮舒，你在说谎。”
阮舒心底一慌，可面上仍旧强作镇定：“我没有。”
“没有么？”张书仪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脸上是势在必得的表情，“母女连心，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再清楚不过。”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跟陆祈迟已经领证了吧？”
阮舒双唇紧抿。
张书仪：“怎么，他恰好能契合你叛逆的灵魂是吗？把他当成对抗我的武器？我是不是该高兴，让你这么大费周章？”
张书仪每说一句话，阮舒的底牌就越少。
张书仪端起红酒抿了一口，暗红色的液体跟她的手指甲颜色如出一辙，让阮舒想到兵不血刃四个字。
她长叹一口气：“囡囡，我为什么以前让你跟章翊在一起？现在让你跟江致在一起？就是因为你们互相没有感情也能生活的下去。他能吗？他能一直接受跟你是表面夫妻吗？如果不能，你做好真正嫁给他的准备了吗？”
阮舒不答，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已经输了。
张书仪依旧浅笑，声音一直没有起伏，对待阮舒就像是看一个叛逆孩子，“阮舒，爱情是婚姻中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一个人的感情能持续多久，也许他现在喜欢你，对你有包容，可以后呢，等你完全喜欢上他以后呢，你想过吗？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只有利益可以长久。”
阮舒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修长的手指因为用力已经泛白，阮舒很想质问她，所以这就是她婚内出轨的原因吗？
但是理智还是拉住了她，毕竟现在这个场合不对。
张书仪说完，又抿了一口红酒，“你爸今天有别的应酬，不过来了。”
阮舒仍不作声，无力感包裹住她。
半晌，过来一个生意伙伴，跟张书仪聊天，“张总，最近怎么样？”
张书仪面上带了笑，顺畅地与之寒暄，“就那样，你也知道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不像秦总您家大业大。”
秦总笑：“哪有？我们这都是夕阳产业，不像你们现在政策当好，我看着都眼红。”
张书仪：“怎么？秦总也想做新能源？”
阮舒对她们聊的内容不感兴趣，便起身，离开。
离开前，还对着张书仪点头示意，仿佛刚刚的争论不曾发生过一样。
秦总转头看阮舒，笑吟吟道：“刚刚那是你女儿吧？真漂亮，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张书仪望向阮舒的背影，也笑：“是啊，的确长大了，都管不住了。”
秦总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儿子，不由得感慨道：“我就盼着能有一个女儿，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连说一个贴心话的人都没有。”
张书仪：“儿子也好，至少不用担心在外面受委屈。”
秦总点点头：“那倒也是。”
而褚湘这边，已经有人查到了陆祁迟的来历，她举着手机让褚湘看。
“湘湘，我刚刚听江三说陆祁迟，就觉着这个名字就很熟悉，于是托人查了查，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手机里是一个文件，褚湘打开，一开始就是陆祁迟高中时的学生证照片，紧接着是他参加的所有比赛及得奖经历，足足占了一页。
然后就是几年前，衡安新育事故的起因和结果，以及法院的判决书，还有陆父陆母的现状。
最后是陆祁迟开的那家修车店的营业执照信息。
几人围在一起看，划到最后都百感交集。
“我还以为他是哪家的少爷，刚刚都没敢跟他说话。”
“不是，江家的宴会已经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进来了吗？沈青黎虽然出身不好，现在好歹也有点名堂，陆祁迟是哪根葱？”
“人不是阮舒带过来的吗？问问她。”
众人说着都去看褚湘的脸色，等她做决断。
原本如果陆祁迟真的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拒绝褚湘的邀请也就算了，偏偏是这样一个身份。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也敢当众拒绝她。
拒绝也算了，现在还被人扒出来来历，这让她的脸往哪搁。
褚湘心底郁结着一口气，越想越气。
半晌，她微微一笑，看向阮舒的方向，慢悠悠开口：“干嘛这么费劲，直接把人赶出去得了。”
身边的人一怔，有点犹豫：“湘湘，这……毕竟是阮舒带来的人，直接赶出去不太好吧？”
“那我去会会阮舒。”褚湘勾勾唇角，端着酒杯，扭着腰，过去找她。
阮舒刚从张书仪那边过来，心情正是不太好的时候，正想出去喘口气。
褚湘端着酒杯挡住她的去路，扬唇：“阮舒，好久不见。”
阮舒看到她，眯了眯眼，不知她的来意是什么，明明之前两人只是点头之交，还没到宴会上可以互相寒暄的地步。
她端起酒杯跟她轻轻一碰，发出“当”的一声轻响，“好久不见。”
褚湘跟她并排站着，看宴会厅里来往的人群，状似无意道：“瞧瞧今天来的人，哪个不是名利场中人，在外面只要是攀上其中一个都是享不完的富贵。”
阮舒不知道她想说什么，索性也不接话。
褚湘不知看到了谁，跟那人遥遥举杯示意，“刚刚那个是衡安药业的副总高怀礼你知道吧？之前交了一个嫩模女朋友，女朋友想借着他的势跃入上流社会，她也来找过我，想让我给她资源，可你说，这资源也不是随随便便给的。”
她顿了顿，接着说：“每个阶层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其他人不应该试图挤进来，你说是吧阮舒？”
关于高怀礼这件事她也有所耳闻，只不过没什么感觉，她对这些上流社会的处世法则向来不感冒，于是微微一笑：“法则不都是人创造的么？”
褚湘不置可否地点头，“你说的也对，可是创造者总得先拿出点诚意来不是？”
阮舒不想跟她争论，于是顺着她的话答：“是。”
褚湘：“那些不自量力想要挤进来的人，我们应该帮他们一把，让他们认清自己的位置，你觉着呢？”
阮舒有些莫名其妙，听褚湘说了一大堆，也听不出来重点，并且现在还动不动都把她拉进来，于是也有点不耐烦：“这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褚湘乐呵呵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之前我还担心你会心软，其实要是你下不了决心，我可以帮你的。”
阮舒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况且我没什么下不了决心的，你也没必要帮我。”
“没什么呀。”褚湘娇滴滴笑道，目光随着人群流动。
阮舒不想跟她在这讨论有的没的，起身就要走，可褚湘却上前一步，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
阮舒抬眼不悦看她。
褚湘笑道：“别着急啊阮舒。”
阮舒：“褚湘，我没功夫跟你在这……”
“呀。”褚湘打断阮舒，看向她身后，绽开一个明媚的笑，“这不是来了吗？”
阮舒狐疑回头，目光所及处只有陆祁迟一人，他已经把领带摘了，连领口的扣子都解开了两颗，更显肆意潇洒。
褚湘等着他一步步走到阮舒身边，捂着嘴，故意问：“江三说你清华高材生是吧？真是失敬。”
嘴上说着失敬，可却没有一点尊敬的样子。
陆祁迟神情淡淡：“没关系。”
褚湘眼底泄出一丝恶毒，尤其是看到陆祁迟气定神闲的模样之后。
这人他怎么配的！
她借由喝酒挡住自己的眼神，酒杯拿下来后，脸上又变成了浅浅的笑，她看向陆祁迟，无辜道：“哎呀，刚刚忘了问你，你父母现在身体可还好？”
阮舒神色一凛，转头看向褚湘，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同时，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张书仪刚刚跟她说过的话。
要是有一天，你真的喜欢上陆祁迟，而他却把对你的好感收回你该怎么办？
就这么一秒钟不到的迟疑，维护的话到了嘴边，却已经说不出口。
陆祁迟目光掠过阮舒，又重新回到褚湘身上。
现在的情况他约莫已经搞清楚了，无非是因为江致的话，让这位豪门千金查到了自己的过去。
他面不改色回复：“多谢关心，身体还过得去。”
褚湘“啧啧”两声，“陆祁迟，这就是你不对了，叔叔年纪已经不小了，在监狱里怎么可能过的好，想想还真是可怜，还有阿姨，听说现在还在住疗养院……”
阮舒忍无可忍：“褚湘！”
褚湘丝毫不觉自己有什么问题，笑道：“怎么了？阮舒，你怎么生这么大气？难不成你还真跟这男人有一腿？你什么时候眼光变得这么差劲了？他怎么配得上你的呀？”
阮舒冷着脸，一腔怒火就要发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陆祁迟反而笑起来，他本来长得就好看，一直绷着一张脸，自带一种气场，而现在笑起来，看起来像是人畜无害。
只见陆祁迟信步游庭般在人群中穿梭，最终自侍应生的托盘里拿了一杯红酒过来。
第75章 陆祁迟vs褚湘
褚湘抱臂看他，眼中全是倨傲不屑，她还就不信了，陆祁迟还能翻出花来。
陆祁迟过来，神情淡漠，先是看向阮舒，说了句：“你先去找张延城。”
阮舒皱眉，有些不放心陆祁迟。
陆祁迟分神掠过阮舒一眼，跟她强调：“去！”
阮舒点点头，转身离开。
陆祁迟这才回过头看向褚湘，问：“褚小姐是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褚湘摇头，故意道：“不好意思，没有。”
陆祁迟晃晃手里的酒杯，里面暗红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翻涌。
他垂眸看了半秒，然后抬手，跟褚湘的酒杯一碰，质问：“刚刚被我这样一个社会渣滓拒绝，心里不舒坦了是吗褚小姐？”
褚湘被他的力道一冲击，酒杯里殷红的酒洒出来，染红了她那高定的衣服。
褚湘赶忙从一旁抽了几张纸巾擦拭，可颜色已然褪不下去。
她气急败坏道：“陆祁迟！你知道我这个衣服多少钱吗？”
陆祁迟学着她刚刚说的话，“不好意思，不知道。”
褚湘怒极：“你！”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无赖。
陆祁迟耸肩，笑得无辜：“你手没拿稳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话说回来，褚小姐不是查到我的过去了么？也知道我是杀人犯的儿子，那你不会还单纯的以为就你刚刚那些不痛不痒的指桑骂槐，真的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吧？”
褚湘一怔。
陆祁迟眸中折射出凌厉的光，声音低沉：“褚小姐，你有功夫在这里为难我，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以后的人身安全？像你这样的大小姐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应该不知道社会底层的人是怎样讨生活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进行报复的吧？”
陆祁迟食指敲了敲酒杯壁，动作慵懒闲适，只不过说出的话却十分惊悚：“最简单的呢，就是把人绑起来，扔到一个无人的巷子里，而那个巷子旁边恰好就是一个工地，也是工地农民工晚上回去的必经之路，他们衣服上全都是泥灰，身上还有浓重的汗臭味。”
“他们这些人呢，无一不是远离家乡，说不清都多久没有xing生活了，你说他们劳累一天，恰好看见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你猜……”
陆祁迟故意停顿，如愿以偿地看到褚湘眼中的惊恐。
“褚大小姐，你猜猜看，会发生什么？”
褚湘怒目而视：“你敢！”
陆祁迟不理会她毫无力道的威胁，自顾自说到：“看来褚小姐是猜到了，等到第二天，第一缕阳光撒到巷子里的那一刻，代表着又是崭新的一天，就是不知道褚小姐还敢不敢睁开眼看这个世界。”
随即，他邪痞一笑，一字一句开口：“还有，你说我敢不敢，反正我老子都住进去了，多我一个也不多是吧？”
褚湘像是想象到了那个场景，一直维持的笑容终于崩裂，握着高脚杯的手指尖正在微微发颤。
陆祁迟眉骨十分锋利，撩起眼皮看向褚湘时，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被这种无形的气压压制。
他声音冷厉道：“所以，褚小姐现在明白什么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吗？”
褚湘一时无法回神，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半晌，刚刚给褚湘手机的女人看着情况不对，走过来揽住褚湘的肩膀，瞥见她过分苍白的脸，狐疑看向陆祁迟。
可后者一副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模样，她连问都无从下口，只能先安抚褚湘的情绪。
“湘湘，你怎么了？没事吧？”
褚湘半晌才回过神，有人站在她身旁，无形之中给了她力量。
真可笑，她刚刚竟然被这人唬住了，并且还在他面前怕到瑟瑟发抖。
想到这，她再度抬头看向陆祁迟，目光就像抹了剧毒的匕首，狠戾无比。
“陆祁迟，你给我等着！”
陆祁迟弯唇，沉着声，丝毫不以为意：“好啊，我奉陪。”
褚湘心底所有的怒火好像在这一瞬被点燃，手里的高脚杯猛的掷到陆祁迟身上。
陆祁迟眼疾手快，把高脚杯接住，但里面的液体已经全数洒到他的衣服上。
阮舒一直没有完全离开，看到这一幕疾步走出来，她简直无语死了，她怎么以前不知道褚湘其实是个神经病呢。
“褚湘，你有病啊？”
阮舒拿了几张抽纸帮陆祁迟擦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