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跟他胡编乱造地卖了个惨,他就妥协加了她的微信,说明他还是有最起码的同情心的。
也许她可以利用这一点,一步步地将他钓上钩。
池芋内心盘算着,干脆在下班的路上发了条微信给他。
YU:【今天又被主编催稿子了,哭唧唧】
原本以为他要过很久才会回她,不曾想没过几分钟,她手机就响了一声。
埃文:【稿子我看过了,需要修改】
池芋慌忙点开微信输入道:【哪些地方需要修改?还请您指教】
埃文:【方便通话吗?打字太浪费时间】
池芋想了下,回复道:【要不我直接带着电脑去找您?这样我可以当着您的面,一次性改到您满意为止,为未来节省更多的时间!】
埃文:【也行】
见他同意了,池芋一阵兴奋,以为要么可以去光顾他的事务所,要么可以去到他家里,总之是一次拉近关系的碰面。
结果问他要来地址后才发现,他在的是一家茶馆。
怪不得他同意得这么爽快,估计也是刚和客户在茶馆谈完生意,顺手处理下她这边的采访。
池芋一下子兴奋劲退了一半,撇撇嘴查了下茶馆距离她有多远。
见打车过去只要15分钟,她干脆先回家换了一身衣服。
毕竟前两次见面她都没有精心打扮过,这次她一定要先在外表上惊艳他一把。
于是她衣柜里挑了件微微露腰的短款红毛衣,配了条深灰色的包臀针织裙,又不畏寒冷地穿了条薄丝袜,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和纤细笔直的长腿展示得淋漓尽致。
最后她放下扎在头顶的丸子头,稍稍用手指和蓬松粉打理了一下,便套上大衣,登上一双小香风的黑色高跟鞋,夹着电脑包哒哒地出了门。
那茶馆虽离她不远,但在一个闹中取静的老街里。
门前立着精心栽种的竹子,转进入后还有个池塘养着各类观赏用的鱼。
池塘正对着几扇落地窗,里面亮着暖黄的灯,隐约可见其中的榻榻米式样的装修,似是私密的饮茶包厢。
池芋一边踩着碎石铺成的小径往茶馆里走,一边好奇地探头望了望那几扇亮灯的窗,并在其中一扇里窥见了个有点熟悉的人影。
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对着窗外,在有些反光的玻璃下,她只能看清他高挺的鼻梁和他身上挺括的灰色衬衫。
是沈时礼吗?
池芋不太确定地眯了眯眼睛,盯着那扇窗,想看得更真切,却没料到里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窥探,突然皱眉转过了脸。
在撞进他凌厉视线的一瞬间,她也看清了他的脸。
是沈时礼没错。
池芋呼吸一紧,想自然收回目光也来不及,便匆匆抬手撩了下耳边的长发,嘴角弯起了一个甜笑的弧度,想顺势同他大方打个招呼。
但这一瞬的紧张,让她忘记了看脚下的路,高跟鞋的细跟一下子踩进了碎石间的缝隙,紧接着脚一扭,身子一晃,就向前扑去。
池芋心一惊,掌心飞快撑了下地,却还是无法阻止膝盖磕在了碎石上,虽然只是破了点皮没流血,但她的丝袜被擦破了三个洞,恰好组成了两个眼睛一张嘴,乍一看像在疯狂嘲笑她的惨状。
坑爹啊!
池芋狼狈地爬起身,愤愤扯了扯自己破烂的丝袜,又看了看自己磨破渗出血丝的掌心,内心奔腾过了上千只草泥马。
片刻后,她才窘迫抬起脸,瞄了眼沈时礼所在的那扇落地窗。
他已经侧过了头,在气定神闲地喝茶了。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一般。
一时间,池芋简直不知该评价他是善解人意,还是冷酷无情了。
池芋欲哭无泪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忍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脚腕,一瘸一拐地走进了茶馆的门。
前台小姐闻声抬起头,看到她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微微怔了下,小心问:“小姐,您没事吧?”
“没,没事。就不小心摔了跤。”池芋尴尬笑了下,又试图缓解气氛说,“你们家这路,应该立个小心脚下的牌。”
“我们立了的。”前台小姐笑得也很尴尬。
“哦……可能天太黑了,我没注意看。”池芋勉强为自己挽了个尊。
“真不好意思,小姐您是一个人吗?我们可以送您一份茶点弥补下。”
“不是,我找那个,埃文。”
“哦,他在林间赏鱼的包厢,这边左转过去就是。”前台小姐抬手为她指了一下。
“好的,谢谢。”池芋顿了下,又问,“你们洗手间在哪里?”
“这边右转走到底就是。”
于是池芋先转去洗手间,把自己破掉的丝袜脱了下来,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然后拿卫生纸沾着水,好好擦了下自己针织裙和大衣上粘着的泥土。
最后理了理自己稍显凌乱的长发,拿出口红补了下唇色,才重新找回自信,敲开了沈时礼的包厢门。
“埃文先生,抱歉让您久等了。”
池芋在门口欠了欠身,看了眼里面的榻榻米,心想不会要脱鞋进吧,她脚上的红指甲油还是上个月涂的,已经掉了个七七八八,廉价得像是不正规发廊里的洗头小妹。
原本穿着丝袜倒也没什么影响,但现在她一旦脱了鞋,今晚的精心打扮就彻底破了功。
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要这样的事情发生!
坐在茶桌后的沈时礼闻声抬起眸,深井似的眸光在她破皮的膝盖上轻荡了下,淡淡开口说:
“脱鞋进来吧。”
第12章
池芋身子一僵,勉强朝沈时礼笑了一下,应了声“好”。
之后便慢吞吞地弯下腰,一边偷瞄着他有没有收回视线,一边扭捏着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
在瞥见沈时礼垂下眼后,她迅速起身,刚想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他对面坐下来,却忘记自己刚才扭到了脚,根本承受不了这么突然的发力,登时脚腕吃痛晃了下,再次双膝着,跪倒了在了他的面前。
虽然这次榻榻米地面十分柔软,她也没觉得摔得有多疼。
但这次出的糗,可比刚刚在外面时来的大得多。
她都能感受到沈时礼缓缓抬起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
“没事吧?”他问。
语气虽平,但似乎在压着笑。
“没,没事。”池芋爬起身,脚趾上剥落的红色指甲油,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简直无处可藏。
她不禁蜷了下脚趾,小脸通红地挪到茶桌边坐了下来。
“下次走路专心点。”沈时礼瞥了眼她缩着的小脚,淡淡补充了句。
“知道了。”池芋窘迫地点了点头,心想她今晚靠美人计征服他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
只能拿出点智慧,让他见识一下她工作上的专业。
池芋抿了抿唇,迅速调整好心态,从容地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了开来。
“埃文先生,您可以开始说需要我修改的地方了。”
沈时礼看了眼对面坐得端端正正,认真等待着他指导的女孩,思绪忽然回到了五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
那时她总来找他指导预习高中的功课,一口一声“时礼哥”叫得比那炎夏的西瓜还要脆甜。
简直就是他幻想中的妹妹模样。
毕竟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小只会一脸嫌恶地喊他“野种”。
所以他那时对待她,确实要比对待旁人有耐心的多。
即便她隔三差五地就要占掉他画图的时间,他也无法对着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说不。
就像此刻,他又在她澄澈的瞳眸里看见了记忆里那个悠长的夏天。
但她已经不完全是他记忆里的妹妹模样。
尤其是她毛衣下明显起伏的曲线和若隐若现的小蛮腰,处处透着成熟女人才有的风情。
沈时礼喉咙微微痒了一下,收回视线,低头打开了手机邮箱:“好,我从第一个问题开始说。”
时间在静静地流逝,落地窗外池塘里的鱼聚集起来又散了开来。
月亮倒映在微波的水面上,像是被罡风吹皱了一般,层层叠叠交错着。
手指不停敲着键盘的池芋,小脸渐渐也皱成了一团。
她没料到他竟然提出了这么多修改意见,而且每个点都不是那么容易地把握和呈现,有些段落她要重写个好几遍,才能过他那一关。
一直到茶馆快打烊,她才勉强完成了大部分的修改,还剩一小部分的润色,只能回去修改好了再发给他看。
对于这样的结果,池芋多少感到有些沮丧。
她今晚不仅没能向他展示自己外在美,连内在的工作能力在他的标准下也只是堪堪及格。
而且她一开始没料到会改到这么晚,所以来之前饭也没吃,中途也只喝了几杯茶,现在饿得是头昏眼花,关电脑起身的时候差点又没站稳。
“脚确定没事?”沈时礼偏头看了她一眼。
她原本想说没事,但转念一想,今晚展现自己的计划都失败了,不如就破罐破摔地多赖他一会儿。
于是她耷拉了下眼尾,可怜楚楚地瞅着他说:“好像是扭伤了,一走就疼……”
闻言,沈时礼眉头轻蹙了下,默了几秒才说:“我送你去医院。”
“……也没到需要去医院的程度,您能送我回家吗?”池芋眨巴眨巴眼。
沈时礼又垂眸掠了眼她纤细的脚踝,似乎在观察上面有没有红肿的迹象。
池芋不太自在地蜷了下脚趾,讪笑说:“我家附近有药店,买个云南白药喷喷就够了。”
“走吧。”沈时礼淡淡收回视线,拿起了挂在一旁衣架上的风衣外套。
“嗯……您能扶我一下吗?”池芋倚着门框,穿上高跟鞋,又得寸进尺地问他道。
沈时礼系着风衣扣子的手微微顿了下,抬起眼皮说:“你前面不是自己走进来的?”
“……”池芋被他噎得笑容凝固了下,心想让她扶一下他是能掉块肉还是怎样,怎么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的!
她生气地在心中骂了几句,表面上还是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敢再反驳他的可怜样,故意扶着走廊的墙,假装很吃力地拖着脚,一瘸一拐地往门口挪去。
沈时礼不动声色地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后,忽然迈开长腿追上了她。
池芋心中一喜,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来扶她了,却听他淡淡丢了句“我先去开车”,就越过她离开了茶馆。
“……”
池芋望着他消失在走廊转角的背影,嘴角抽了抽。
他是有同情心,但不多。
沈时礼都走了,池芋也懒得再装了,快步走到了茶馆门口的藤椅旁,悻悻坐了下来。
早春的夜依旧带着冬日的余寒,腿上不着一缕的池芋很快就被冻得瑟瑟发抖,裹着大衣蜷成了一团。
这狗男人怎么开个车要这么久,他该不会是直接丢下她走了吧?
池芋身子一僵,突然觉得也不是没可能,便匆匆起身,想跑去外面停车场看一眼。
但刚大步流星地走了几步,就看见一辆银色的宾利从前面路口转了过来。
她不禁脚一顿,立马又改成了一瘸一拐地挪动方式。
殊不知车上的沈时礼,早在转弯角的凸面镜上看到了她健步如飞的模样。
果然。
沈时礼垂眸低笑了声,油门一踩,直接从她身边开了过去。
他过去见过太多用各种伎俩追他的女生,像她这样演技拙劣,他几乎一眼就能看破。
既然她没事,他也没必要送她回家。
他对她的照顾,仅出于池呈的委托,限于工作的部分。
至于其他的,她又不是他真正的妹妹。
他不想再多做一点会让她误会的事,省得她后面认出他来时会更觉难堪。
然而他车没开出去多远,竟隐约听见车后飘来了句:“沈时礼你个混蛋!”
不由油门一松,扶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下。
她早认出他是谁了?
沈时礼眸光轻眯地瞥了眼后车镜里越来越小的那个身影,思索片刻后,一打方向盘,又将车开了回去。
没料到他突然掉头的池芋愣了下,心想他该不会听到了她的咒骂,回来找她算账了吧。
她心虚地弯下腰,假装无事发生一般揉着自己的脚腕,直到他的车停在了她的身边,她才又抬起委屈的小脸,娇声说:“埃文先生,我还以为您丢下我走了呢……”
沈时礼眸光深不可测地觑了她一眼,默了片刻后淡淡说:“我刚刚没看到你在路边,正准备去茶馆里接你。”
“哦,茶馆门口坐着太冷了,我就想先往外走一走。”池芋讪讪笑了下,问,“我可以上车了吗?”
“嗯。”他敛了眼神。
池芋直起腰,刚想去开后座的车门,却又听他沉声说:“坐前面。”
“啊?哦。”池芋有点不解地觑了他一眼。
上周五他还在要求她坐后面,怎么过了个周末她就有坐副驾的待遇了。
难道说,她今晚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多少还是见了点成效?
池芋小心翼翼地拉开他副驾的车门,又在后车镜里照了眼自己风姿绰约美丽冻人的打扮。
仔细想想,她不就是在他面前摔了两跤,脚指甲油没涂好。
除此以外,她今晚还是收拾得挺美的。
想到这,池芋的自信心回来一大半。
她系上安全带,精心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轻撩了下自己面向他那一侧的头发,别有用心地别到了耳后。
同时又松了松自己大衣的扣子,露出了里面更显身材的毛衣和裙子。
然而沈时礼看都没看她一眼,骨节分明的手冷淡搭在方向盘上,再次将车掉了个头。
池芋只能自己清了清嗓子说:“您车上还挺热的,我刚才在外面裹都冻得不行了,现在又得脱大衣了。”
闻言,沈时礼终于偏头看了眼她。
池芋赶紧挺了挺腰背,又朝他露出了个精心设计过的甜美笑容。
结果他的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就收回去,伸手打开了她那一侧的车窗。
涌进的寒风瞬间吹乱了她别好的头发,灌进了她敞开的衣怀,冻得她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裹紧了大衣。
“不热了吧?”他斜睨了她一眼,眉稍似有似无地挑了下。
“……不热了。”池芋勉强维持着了脸上的甜笑,内心直想骂人。
缓了片刻后,才重振旗鼓地开口说:“埃文先生,您今晚还有事吗?”
“没有。”
“那您能先陪我去吃个宵夜吗?我今天晚饭都没吃,就赶来修改您的采访稿了,现在真的特别饿。”池芋卷翘的长睫轻轻扇了扇,眼波流转,倒映着车窗外闪过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