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萤赶紧揽着阿乐的肩膀,细言细语地安抚她的情绪:“阿乐师姐,你别生气。他就是嘴太笨了,一点也不会说话,别听他的。你听我说话,我嘴可甜了。”
阿漫刚好坐在他们两人中间,左边是生气的师姐,右边是持反对意见的祝萤的朋友。她两头为难,只能等那边祝萤去安抚好后,自己再给黄不缺倒满茶,手轻轻推动茶杯,移至他面前。
“师姐就是、就是急性子,你们不要、不要吵架。”
阿漫充当中间人,舒缓两边的关系。
“谢谢阿满。”黄不缺端起茶杯,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刚才的确是他太着急了。
“……是漫,漫出来的漫。”阿漫低下头,弱弱地纠正过来,但她的声音淹没在外面的烟花声中,连她自己都没听清。
随着“砰砰砰”的剧烈声响,满天烟花绽放,在夜幕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绚烂夺目。
“好,谢谢阿漫。”她在嘈杂声中听见耳边的声音,抬头看,黄不缺平视着前方,神色变得柔和起来。
祝萤趁着烟花的绽放,转移阿乐的注意力,总算让她笑了起来。
五颜六色的烟花像是划过天空后在他们眼前驻足的流星,虽然是同样的转瞬即逝,但却会停留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留下最灿烂的一幕幕画面。
而且还有不同的形状轮换,或是花朵,或是动物,一道道亮光围绕着中心旋转升空,至夜空上,达到目光所及的最高处,再瞬间迸发,化作星星点点洒落下来,融进黑夜。
阿乐趴在窗边,把刚才的不愉快暂时抛之脑后,欣赏着她期盼依旧的烟花。
而祝萤和她一样,双手的手心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外面的光景。秦屿坐在她右侧,却只是侧着身子,并没有看烟花。
他好像对烟花并不感兴趣,甚至有些落寞。
祝萤这才发觉,似乎他下山后兴致一直不高。
高处虽然能将烟花揽进眼底,看得更加清楚,但却失去了一些热闹。底下簇拥在一团的人群纷纷抬起头,在欢闹有余的街道上用欢呼声来分享各自看到烟花的喜悦。
“我们下去吧?”
祝萤觉得还是得下去看,才有意思。
于是她拉起阿乐,步履匆匆地往下走,融进人群,在熙熙攘攘中感受到别人的喜悦之色。
虽然不知道这个烟花节是什么来历,但她看着每个人脸上洋溢的幸福,即便不知道也不妨碍她能从中感受到浓浓的节日气息。
这些和原本的她一样的平凡人,带着自己的家人,牵着手驻足街头,互相对望,从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再相视一笑。
祝萤下意识拢了拢斗篷,虽然现在她觉得很暖和。天气没有任何变化,温度并没有上升,但她站在人群里,四周扑面而来的快乐让她内心充盈着温暖。
她喜欢这样的画面。
人人都笑得很开心,到处喜气洋洋,鼓乐齐鸣,在炸开的烟花爆竹中贺岁。充满愉悦,生机勃勃,有着她对人间的所有畅想。
她从没体验过这样的热闹。
准确说来,上次有过类似的感觉还是在隐尘宗玩套圈和各种游戏的时候。但这此更加丰盈。
比起满目疮痍的繁花镇,攀玉城简直像是一个小天堂,至少此刻,它满足祝萤对于天堂的所有描摹和盼望。
其余五个人都跟着走下来,只是外面人太多,有些奔着去看烟花,走得太急,导致七人小分队一不小心就被人群冲散,在人头攒动中寻不到彼此的身影。
祝萤倒不担心,她很享受这个时刻。虽然她只身一人,却并不是孤独的。
从她身后走过来的一个大婶看见她独自站着,忽然也停住脚步,从她臂弯处挂着的竹篮子里的取出一朵红色的花,递给她,脸上还挂着慈爱的笑容:“节日快乐。”
“大婶,今天是什么节日呀?”
“烟花节呀,阖家团圆的好节日。”大婶乐呵呵地回答。
“可有什么寓意吗?”
“正月初一,过新年呢!一年一度的烟花节,用烟花爆竹破旧灾呢,小姑娘,赶快去买点烟花吧,给自己破破霉运。”
祝萤扬起大大的笑容,抱了抱大婶:“谢谢大婶,我好运着呢,分您一点!”
周围实在是太嘈杂,听久了觉得耳朵痛。
祝萤捂着耳朵,逆着人流去找路边的小摊。
今天竟然已经是正月初一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要不是多问了这么一句,她差点都要错过了。
这个日子她怎么能忘呢。
她一手拿着大婶送的花,一手提着刚买的东西,在人群中踮起脚尖,寻找秦屿的身影。
不得不说,他们俩是最好找的。
一个穿着招眼的大红斗篷,脑袋上别着亮晶晶的发饰,另一个身材高大,鹤立鸡群,同时又一身黑,在花花绿绿的服饰中也算另一种显眼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祝萤就找到了秦屿。
而他也一直在找她。
祝萤小跑过去,穿过人流,凭借着灵活的步伐,顺利过五关斩六将,一把握住秦屿的手,将他拉到人少的巷子里。外面是人潮涌动,加上烟花已经停了一会儿,现在这巷子里面稍微安静一些。
两人刚停下来,祝萤像是变戏法似的点燃了手里的仙女棒,闪闪光亮在她面前绽放,晃了秦屿的眼。
他看见她嘴唇动了几下,似乎说了句什么,但刚好此时外边又开始放烟花,砰砰炸响,噼里啪啦,混合着人声,刺耳得很,又正好遮掩了她的声音。
“什么?”他提高音量问道,但也被掩盖过去。
祝萤脸上的笑容过分灿烂耀眼,圆眼里倒映着小烟花的坠落,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分外迷人。她走上前,站定在他面前,几乎是紧贴着他,随后在他紧张的呼吸声中,踮起脚,让他跟着不由自主地弯下腰。
她附在他耳边,娓娓动听的声音于掩盖一切的爆竹声中清晰地落在他耳旁:
“秦屿,生辰快乐!”
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祝福。
在外面热烈激动,欣赏烟花的璀璨时,在无人问津的小巷子里,带着她独特的气息,只给他一人的祝福。
千百中声音中,只有他听得到的一句——
生辰快乐。
第59章
烟花节的热闹一直延续到凌晨, 大街小巷才消停下来,渐渐没有了烟花爆竹的声响。七人寻了一处不错的客栈歇脚,刚好弥补了秦屿那被弄垮的别院房间。
昨晚在和几人走散,祝萤找到秦屿和他单独相处时, 他们穿街走巷, 和别的百姓一起放烟花玩, 即便谁也不人是谁,但祝萤依然能够和他们打成一片, 玩得忘乎所以。
许是昨晚这节日玩得十分尽兴。祝萤睡得很舒坦, 一夜无梦缠身, 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她以往经常做梦, 那些已经被嚼烂的梦反反复复纠缠她,直到她把梦境化作文字写成小说中的片段后, 这样的状况才好转许多。
难得没有做梦, 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舒畅,脑子一片清明, 除了走了太久的脚有些发酸以外, 倒是挺轻松自在的。
她推开房间门, 才发现门上贴了一张符纸, 上面是熟悉的娟秀字体。
是阿漫写的:
“昨日包间见。”
她赶紧收拾好自己。这帮人都不需要睡觉补眠的,想必已经等着她一个人好半天了。
果然如她所料, 到达昨天那间酒楼里的包间时, 剩下五个人早早坐在位置上, 喝茶的喝茶, 吃糕点的在细细品尝, 一派祥和的模样。
“黄不缺呢?”祝萤扫了一圈,发现少了一个人。
齐羽山抬手指着她身后:“这不就来了。”
黄不缺姗姗来迟, 比她还要晚来,揉揉惺忪的眼睛,似乎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就被迫强制开机了。
这家伙可真是个谜一样的存在。明明修为功力都在这在场所有人之上,却比她这个修为最低的还要嗜睡。而且祝萤发现他还很贪吃,除了昨晚那盘被齐羽山给薅光的花生米外,其他的糕点或是小吃都是她跟黄不缺一起瓜分干净的。
怎么这些修士功力越高还越不辟谷的吗?
祝萤坐在秦屿旁边,接过他递来的盘子,拿起里面的酥脆卷饼吃了起来。
“哇,这里竟然还有这样的美食!”薄薄的两层卷饼里面裹着香嫩的肉和各式各样的配菜,满满当当,身子胀鼓鼓的,还撒上了辣椒与孜然,口感和她在现代世界里吃过的煎饼果子差不多。
倒是勾起她深深的思念。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美食这一方面上差了点。只有到城中凡人多的地方才有得吃,平时在宗门里,因为修士们辟谷,能吃的东西不多,更别说五花八门的花样了,哪里像在现代,她一个人窝在家里点外卖,炸鸡、烧烤应有尽有,或者下个楼就有美味的路边摊可以吃。
不过好在,归元宗惯着她,经常变着法做些好吃的。越过需要辟谷这道坎的修士也会跟着她一起品尝美食,而像小璞这样没什么修为的更是成了她的饭搭子。
但身为一名想要进步的修士来说,这样也是不太行的。
“你灵力一点不涨,不会是因为你老吃东西吧?”
影阿紫的话让祝萤手上的动作顿住,已经咬掉好几口的卷饼停在她的嘴边,过门而不入。
很有道理,以至于她无法反驳,但还是选择了先吃掉再说。
“对了,宗主给我传音说,费山的百姓已经被魔族放回去了。崟一宗现在将他们都安顿起来,保护着,暂时不用担心了。”齐羽山笑着,带来了今天的第一个好消息。
“这么快?”
祝萤看向秦屿,她嘴巴里还吃着东西,只能含含糊糊道。
明明昨晚他们下山之前秦屿才把那玉佩交给魔族。
看来魔族的行动力还挺强的,这才不到一天就说话算话,把人给放了。
也是,它们拿到自己的想要的东西,又不畏惧正道的力量,自然不需要再用百姓们作为人质。
祝萤这么想着,忽然有了个疑问。
昨日他们讨论得出,魔族实力是正道所应该惧怕的,那这么说的话,魔族此番还为什么要抓那么多凡人,来威胁宗门,让秦屿到隐尘宗来呢?
她思来想去,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魔族或许是想借秦屿之手来找到它们想要的东西,因为它们不知道其具体的下落,也没有办法自己去找到。
至于这个没有办法用自己的力量找,或许是它们力量不够搅乱隐尘宗,直接闯进去逼问,又或许是魔手不够,分不出心神来打探情况,所以拐着弯让秦屿去做?
总之,看起来魔族好像也并非可以孤注一掷,而是有所顾虑。
而且她还发现一件事。
秦屿身上那块玉佩早在比试大会第二轮去费山时就带上,当时掉入魔族幻境以后,秦屿也频频遭受魔族的攻击。现在想来好像它们正是盯着他腰间的玉佩,而不是被当时他体内残留的吸香散所吸引过来的。
还有那只被抓到归元宗的铁笼子魔族。
只是不同的地方在于,它们却并非像现在这样是想夺取玉佩,而是因为玉佩对秦屿有着浓浓的怨恨执意,想要伤害他已泄心头之愤。就比如铁笼子魔族一口一个叛徒喊着,眼中尽是对秦屿展露的狠厉。
似乎——它们实际上是对玉佩本身,或者说玉佩所代表的那个对象发出讨伐声。
玉佩所代表的……
难不成,当初它们的叛徒二字是指的这块玉佩的主人,重音?!
她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
在它们眼里,玉佩就是一个标志,是它们所要憎恶的对象才拥有的。谁拥有它,就是和叛徒一伙的。
但现在发生了转变,自从新魔尊上任,魔族没再叫嚷着叛徒,反而是想要拿走玉佩。结合秦屿上次告诉她的那些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这位新魔尊知道玉佩可以打开魔剑的封印,所以魔族的态度在它的带领下,截然不同。
可是重音为何会被视作魔族的叛徒呢?
难道和她拜入各宗门有关?
祝萤压下心头这些还理不太清的困惑,继续顺着齐羽山的话问道:
“那我们还可以在隐尘宗多待一阵吗?”
一方面她才接触符术的实践,没有把它练透,不想这么半途而废回到归元宗去修炼别的。这毕竟可是观鹤长老亲自教学,难得一遇的白嫖好机会啊。另一方面,祝萤觉得魔族的事情还没结束,现在回去不是时候,她还得先一步找到魔剑,防止秦屿拿到手。
这里的观鹤长老、玉掌门,乃至阿乐和黄不缺都对魔族的事情比归元宗的人要熟悉很多,或许能为她提供一些帮助。
她小心翼翼地捻起齐羽山的袖子,特意不与他有任何肢体接触,只隔着桌子冲他眨眨眼,撒娇道:“师兄,你就跟我爹说一下,我们晚些日子再回去好不好~”
娇俏的语调让齐羽山无法拒绝。
以前他算是主峰里唯一一个会任意拒绝祝萤的人,但现在他也沦为了她提出的请求样样都迈不过去,只能依照她的意思去做。
他只好拿出传音石,将此事告知了宗主,获得了半月假期的批准。
“半月之后立马回来,你这剑法还练不练了?萤萤好好玩,一定要注意安全哦~”传音石中两副堪称天壤之别的声音面貌,和大相径庭的态度,让齐羽山心中飞过许多乌鸦,难以言表。
阿乐看见他手里的传音石,眼睛一亮:“这个就是你们交流用的?看起来好方便。”
祝萤点头。
看她这么好奇,显然阿乐还有隐尘宗应该不是用这个,甚至有可能之前都没怎么见过。于是她接着问:“那你们不用这个,用什么传讯啊?不会是靠那个灵龟吧?”
她睁大了眼睛,不敢想象平时离远一点就用灵龟互相传递消息的画面,难怪阿漫还有隐尘宗上下大部分说话都慢吞吞的。
“怎么会呢,我们用这个。”
阿乐从怀了掏出一张黄色符纸,冲着它写下一句话,然后指尖的灵力触到符纸上,默念了什么,瞬间就烧了起来,慢慢消失。
接着,祝萤的眼前浮现出一道黄色的光,显示出阿乐刚刚写的几个字:“萤萤,你好。”
“这个叫传音符,你应该在书里见过的吧。我们就是靠这个传讯的。”
祝萤的确是见过的。这是比较基础的符术,但她还以为是用于比较重要的场合下使用,或者是比较鸡肋的法术,不怎么会用到。毕竟烧一张符纸就是在烧钱啊。
现在她明白为什么隐尘宗的弟子不怎么爱跟外人交朋友,在比试大会总宗门弟子中总是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
交了朋友后相隔甚远,靠这个来交流感情,也太太太费钱了。
在包间里坐了一会儿后,他们准备起身回隐尘宗。
经过昨晚的热火朝天,大概大家盛兴已尽,街道上的人少了很多,只有一些固定的小摊贩还在自己的摊位上不辞辛苦地吆喝着,为了赚取那点养家糊口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