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笔下反派的黑月光——尾刀【完结】
时间:2023-07-23 14:41:21

  直到祝萤缓缓睁眼醒过来。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觉得时间飞逝, 梦中睡得昏昏沉沉, 不算踏实,但又迟迟不愿从那里面清醒过来回到现实。可要是问她做了些什么梦, 她却是半句话都答不上来的。
  她用胳膊肘支撑自己坐起来。
  这艘小飞舟没有隔间, 只能委屈她自己躺在这地板上睡了一觉。天寒地冻的, 她昏睡过去, 什么保暖的措施都没有准备,但却没觉得寒冷。
  莫非是那……神骨让她能和别的修士一样抵御寒冷?
  祝萤摸了摸心口, 除了心跳以外, 还存有之前的那般疼痛。
  也就是这真实的痛感让她不至于将那些种种误认为是一场幻梦。
  发生的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她都还没消化干净。未曾想短短一日不仅遇上黑化的秦屿像书中剧情那般剑指门派, 拿着魔剑与魔族为伍, 就连她自己也从宗门大小姐变成如今需要逃难的灭世神。
  简直是梦幻的一天。
  她刚坐起身,便瞧见不远处的一抹黑色身影, 下意识喊出声:“秦屿?”
  竹林中雾气重,她并未看清楚那人的脸。仅仅只是瞧见他的衣着和背影,但直觉告诉她这人是谁。
  只见对方听到自己的声音后顿住脚步一瞬,又立马抬起脚准备匆匆离开。
  她更加确定了那人的身份,赶紧大声喊了一句:“秦屿!”
  祝萤将音量提高,音调拉长,终是使得他的脚步停下。
  她就知道,他不会一走了之。
  寂静的竹林里扬起微风,卷起两人的呼吸声送到各自的耳边,连同心跳声错乱在一起。
  没想到飞舟在她的意识操控下竟将她带到了费山竹林,这片充满瘴气的地方。
  也算是她与秦屿充满许多回忆之地。
  祝萤使力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犹豫片刻从飞舟走下,但却停在飞舟旁边一步的距离处,不再往他那去了。
  实在是她心中没有把握,会不会自己的靠近让他反感而逃。现在这样的距离才算是安全的,至少能让他还继续心平气和地站在原地。
  她攥着衣角,因着虚弱而苍白的唇紧抿,迟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经过一番折腾和逃亡,此刻的祝萤哪里还有半点精致的样子。
  银白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至腰间,原先的发髻早已经弄乱,些许搭在她肩上。红色的长裙上沾染了不知道哪来的血迹,在白色的内衬上格外明显,就连裙尾还有一些撕碎破坏的痕迹,显得破破烂烂的。
  而她那张本来干干净净的脸蛋上也是脏兮兮的,脸颊染上黑乎乎的一团,额头还有一道细小的伤痕,都不知道是何时受的伤。
  系统知道她现在心情复杂,身体又虚弱,所以闭着麦,什么话也没说,只剩她自己脑海里闪过各种画面,酝酿着情绪,琢磨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她想了想,觉得或许可以用他们之间共同的回忆来唤起秦屿对她的那份爱意,再好好跟他解释清楚。
  但她翻来翻去也不知道身上能拿得出手的有什么,她又摸了摸头顶,原本应该插在发髻上的那支发簪也早就不见了踪迹。
  一切好像冥冥之中在告诉她,他们之间有一条无法跨越的沟壑,比之现在的距离还要遥远,还要深不可测。
  如果是之前的任何一个时刻,现在这般狼狈落魄的她定然会张开双臂朝他跑过去,不管不顾地扑进他的怀里,寻求安慰和安心。但现在她却做不到。
  甚至连抬起头看清楚他脸上的情绪也做不到。
  “对不起……”祝萤弱弱地说道。
  她没有说其他的,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句道歉的意味所在何处。
  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他那悲惨的过往——功力尽废,金丹被毁,这些年来被崟一宗的人踩在脚下肆意侮辱,成为一个谁都不待见,谁都可以路过啐上两句的废人,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地牢或是柴房,吃着半生不熟的剩饭剩菜。
  甚至于后来还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尹长佑当众剔除根骨,被神火焚烧,然后在这位大小姐的安排下来到另一个人间炼狱,尝尽折磨。
  虽然后来的那些都因为祝萤的到来没有发生,但之前的那些苦痛却仍是真实存在的,也是他的切肤感受,是他这些年被一点点击碎的心,和眼中再无光亮的原因。
  一切的一切,都是拜她这位作者所赐。
  秦屿又怎么放得下。
  最初他以为只是自己命运使然,生在崟一宗成为他们的阶下囚,将他从高高在上的天才之位拉下来,怎么也爬不上去。他渐渐在那些暗无天光的日子里失去了所有希冀,只求麻木冷漠地度过余生。
  他不需要别人的善意,尽管崟一宗也从未给过他这些。总之,他渐渐学会将自己武装起来,什么都不在意,眼中只有无尽的淡漠,好像周围的一切,不管是他们的欢笑还是戏弄,又或者是折辱和打骂,都伤不到他。
  他已经习惯成为那些人口中的恶魔。
  冷漠与狠厉,任打任骂的同时下手也绝不心软,就好像真的变成所有人以为的那样,漠视一切、杀人不眨眼的魔族余孽。
  直到祝萤的出现。
  她将他从冰冷的湖里拉出来,打破了他筑了那么多年的城墙,一点点瓦解,让他慢慢地卸下心防,逐渐感受到外界原来还有一丝暖阳可以照进他心房里。
  所以他得知自己的这一切命运都是一本书的剧情,他只是一个话本里的反派角色,最终是要走向身死魂灭的悲惨结局的时候,他决定他要摆脱这一切,和祝萤一起走出另一种结局。
  以至于他选择瞒着她去拿到魔剑,偷偷签下契约,与魔族达成合意。
  可是这一切刚走上正途,就要开始施行的时候,竟然让他看到那书卷。
  【祝我好梦?!这不就是这本书的作者的笔名吗?!】
  他捡到书卷时只是看了看封面,正想要放回去,却听到脑海里的系统大喊大叫,激动极了。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造成他过往那些悲惨,书写他命运,曾经一度让他想要去对抗的作者竟然一直就在他身边。
  好多曾经打算问出口的质问都哽在喉咙,说不出来。
  “秦屿……我知道你可能会很恨我,我能理解。但可不可以……不要疏远我?”
  祝萤就站在他前面不远处,瘴气萦绕在头顶,却不敢靠近他们,一个神一个魔,都让瘴气无法触及,只叫头顶看起来雾蒙蒙的,遮掩他们脸上的神色,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但秦屿能想象得到她脸上的委屈表情。
  她应该是撇撇嘴,像那只红眼睛的小兔子一样,眼里闪着泪光,却倔强得不想让它落下。
  “你别丢下我好不好?”她的声音有些微颤抖。
  如今那些门派肯定铆足了劲想找到她,归元宗她也回不去了,那些人肯定会守在归元宗等她回家的。此界这么大,却也不知道还能有哪里可以给她落脚。
  她独自一个人,在偌大的此界里却是显眼的,很容易被那些宗门的人给找到。在他们面前,她感觉自己毫无还击之力一般。
  可是秦屿又能怎么办呢?
  如今横在他们面前的问题都还没解决,她怎么可能又拉他下水。
  “我先走了,你、你好好的吧。”祝萤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他的脸,平静的,没有任何波动似的,让她心口抽了一下,泛起丝丝疼意。
  “魔剑威力很大,容易失控。你一定要小心。”她站在他面前,还是忍不住叽叽喳喳地叮嘱起来,“魔界肯定还有很多复杂的事情,你一定要小心。尤其是那个魔尊,她看起来不安好心,你千万别事事都听她的。”
  “……”
  秦屿看着她,目光从她的眉眼往下描摹,带着凉意,却又还有一些痛苦,是他心底止不住的纠葛牵动起的情愫,紧紧缠住他,使得他喉咙疼痛难忍,丝丝苦涩在齿尖萦绕。
  “现在你有了魔剑,魔族应该不会像之前那样厌恶你。而且你还可以成为它们仰慕的,说不定还能、还能成为新的魔尊。”
  祝萤本想着临别前最后叮嘱几句话,好交代清楚他们之间最后的事情,但没想到越说越上头,情绪涌了上来,让她红了眼眶,嗓子眼痛得她说话都断断续续的,说不清楚话来。
  而这种难过的感觉越来越猛烈,鼻尖发酸后,激起泪水不断往下,顺着脸颊划至下颌。
  “你一定、一定要在魔界好好的,千万、千万不要再被欺负了!如果有人还想,不对,还有魔想、想要欺负你,你就拿魔剑……拿魔剑打它们……”
  她说了半天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不知道是受过的惊吓和他突如其来的黑化慢了好多拍现在才让她反应过来,还是积压在心里的那些担忧与愧疚总算得到释放。
  她再也没有压着情绪,任凭眼泪模糊眼眶,嚎啕大哭起来。
  “我真的、真的不想这样的呜呜呜……我只是写了一本小说啊,我只是、把梦里面的东西写出来,写了一个反派而已。别人都写,为什么、为什么就要把我弄进来……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呜呜呜——”
  秦屿第一次见,也是祝萤自己第一次这样发泄情绪,哭声在竹林里响起,甚至使得头顶萦绕的瘴气都颤抖几下,散开了些。
  “让你变成那样我很对不起,我很愧疚,我也没想过写个反派会有这么多事……以后我再也不写了呜呜呜呜——”祝萤双手捂住脸,感受到温热的泪水湿润了她的掌心。
  耳边忽然响起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又有谁来。
  祝萤还没放下手,便感觉面前那个冷冰冰的存在将她拥入怀里,本应该冷淡的气息却是温暖的,裹着她,双脚离地,不知道去往了哪里。她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哭声渐渐弱下去,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任由他带她离开。
  而匆匆赶来的人只看见那空无一人的飞舟和猛地冲过来攻击他们的瘴气,愤愤地骂了几句:“人又跑了。再去其他地方找。”
第94章
  秦屿松开手时, 一路上一直在哭的祝萤总算已经停了下来,泪水将他胸膛的衣衫浸湿了一大片,可见她的情真意切。
  “这是……哪儿额——”祝萤眼睛红红的。
  之前泪水实在收不住,倾盆而出以至于她哭红了鼻子, 声音也都有几分嘶哑, 猛地突然开始说话便没忍住方才哭得抽抽的情形, 情不自禁地打嗝,只好尴尬地从他怀里离开, 掩面忍住, 假装无事发生。
  她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定睛一看, 这才发现周围的景色变了个样,与费山那树林丛生和头顶瘴气环绕完全不同。
  这里好像……不对, 是根本就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比起费山那阴蒙蒙的样子, 这里还要成倍的冷清,周遭全是暗色, 黑白分明, 连一棵绿树都见不到。
  道路两旁的草丛和树木皆是枯萎的模样, 却不是枯黄的树叶, 而是黑色的,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 孤零零地望着地面。而草丛也像是烧焦后的灰烬堆叠起来一般, 没有任何色彩不说, 形状也极其诡异, 总让祝萤看得心里发慌。
  放眼望去, 空旷的地面上诸如此类,只有黑白两色, 甚至阴沉昏暗的黑色占据主导,不似那些壮观的,叫人看了觉得心旷神怡的水墨画,这里的一切只让她觉得压抑沉重,没有一丝生机。
  连天空都是灰扑扑的阴暗,天边的云也全是灰色的,透着淡淡的光,但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亮,丝毫不影响这地面上的一切。
  而远处还有几只长相奇怪的东西畏首畏尾地,朝他们抛来好奇的眼神。
  祝萤看向身后的秦屿:“你把我带到魔界来了?”
  她有些惊讶。
  此前还从未想过会被秦屿带来魔界。而且这里她可一点不熟,更别说一个认识的能说话的,除了秦屿以外就再也没有了。如今秦屿对她的态度,她也还捉摸不透,况且这里还有一个需要时刻提防着的魔尊。
  再说了,她是人,这里的都是魔族,人魔两别,这可不像隐尘宗和合欢宗那些一样那么容易就相处好了。而且……祝萤想到了用发簪刺中她心口的那一瞬间。
  连人都摸不透,她又要如何与魔族好好相处呢?
  不过,讶异的同时心中也有一些小庆幸。
  秦屿没有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反而将她带来魔界。是不是说明他心中对她的感情还是要远远大过怨恨的?
  她双手背在身后,歪着脑袋看秦屿,哭红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点点泪珠还挂在卷翘的睫毛上,闪动着亮色。
  “其实我已经打算和你坦白这件事了。”她撅起嘴,声音委屈,带着点哭腔,将后悔挂在脸上,“我都已经开始排练该怎么和你说了,结果——”
  “我知道。”秦屿回了话,让她收回想说的,水色弥漫的眼眸划过茫然,神色怔愣。
  她想起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原来那天她在房间里排练时,他便拿着那本书卷来过,想要当面问清楚这个笔名的事情。却没想到刚好误打误撞在门口亲耳听到她的坦白,以另一种方式达成了她想要解释的目的。
  “所以你是因为这样才不声不响离开合欢宗的?”祝萤擦干净了脸上糊了一大片的眼泪,若无其事地问他。
  秦屿一言不发,双手背在身后,抿唇歪过头,没有看她。
  就好像最开始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一样,他沉默寡言,不愿意搭理聒噪的祝萤。所以她也一点不觉得奇怪。而且,对待这样的秦屿她早就有了经验,应付起来更是游刃有余。
  “那我住在哪里呀?魔界有适合我住的地方吗?”她伸出手指,轻轻拽着他的衣袖,晃了晃。
  秦屿没有躲避她的触碰,或许也只是因为她动作太快,他来不及躲。
  他只是抬起脚步,往前走,而祝萤则乖乖牵着他的衣角,跟在后面,走在魔族的地界上。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让她每走一步心里就多一分害怕的幽暗冷清。除了他们经过的一片空地上没有笼罩着那些黑色气息以外,这里没有一处地方不是阴冷的。
  尤其是在他们走了一会儿后,祝萤瞧见前面的大门上挂着许多东西。
  秦屿本来侧身过来想要说些什么,但她已经先一步看清楚那门上的东西,顿时吓得尖叫一声,紧紧拽住他的胳膊,把头埋在他后背,心惊胆战地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挥之不去的画面。
  那些黑色的门墙上挂着一个又一个头颅。
  奇形怪状,各式各样。
  有的睁大双目,写满了生前的惊恐;有的张大嘴巴,鲜血早已凝固,变成暗色染上面庞;还有的眼睛都没了,只剩下两个黑咕隆咚的窟窿,残缺的牙齿竟也叫人看出死亡时的痛苦难堪。
  或是凡人的面容,或是长得奇奇怪怪的魔族。
  这些头颅错落挂着,像是一堆战利品一般,一个个安放在城墙之上,炫耀着拿下这个人头和魔头的刽子手有多英勇厉害。
  和那天崟一宗的惨状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个是满地的鲜血,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和乱糟糟的一切,血流成河,厮杀声四起,而这个却是极其安静的,没有任何战斗的激烈声音,只有眼前一片呈现出来的□□\\裸的死亡景象,却比任何在面前的争斗厮杀要更加带有难以平复的冲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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