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墨和沈疏延在外面逛了半小时才回了杏蓝湾。
她刚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床边的顾女士。
“妈？”
顾女士看她一眼，“洗好了？我给你端了热牛奶，晚上喝点儿有助睡眠，对皮肤也好。”
赵清墨擦了擦头发，顺势坐下，“谢谢。”
喝了几口，发现顾女士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放下杯子，“您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之前还一直以为你无心恋爱来着，好几次想让你找对象的事到了嘴边又咽下去，既然你开始谈恋爱了，我也就放心了。”
赵清墨：“我本想着过段时间找机会告诉你的，也没打算瞒着你。”
顾女士点头，“嗯。”
“话说当医生的工资待遇怎么样？”
这是沈医生工作上的事，她一般不会过问，赵清墨抿抿唇，“大概月薪五六位数吧？”
顾女士：“芦城那边物价水平在全国范围内都是最高的，这点薪资也就勉强维持生计，对了，我听说那边地段好点的房子都要上千万。他要是在市中心没房子的话，这得打拼多少年才能住上个像样的房子啊？”
赵清墨原本平和的神色淡了下来。
第140章 沈医生不是我爸，我也不是你
“那车子呢？”顾女士问。
见她一脸沉默，顾女士以为那个人什么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教导，“你们也不是十七八岁了，谈恋爱不能没有物质的支撑，没有物质的爱情只会是一盘散沙。那位沈医生看着确实一表人才，但凡事不能只看外表呀，你得找个会疼人的，门当户对的人共度一生。妈妈是过来人，这个沈医生看着不苟言笑，脾气应该不会太好，谈谈恋爱可以，但要是结婚，你将来可能镇不住他。”
赵清墨忽然有点想笑，曾经他们家连小康都算不上，在顾女士眼里月薪过万的人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这会儿倒是连年薪百万的都看不上。
不管过了多少年，观念不合的还是照样不合。
虽然知道顾女士不是真正的视钱如命，只不过希望她过得好一点，但她看不过曾经为生计发愁的人这会儿高高在上的点评别人哪哪不如意。
况且，那个人还是沈疏延。
她嘲讽的扯了扯唇角，用风轻云淡的口吻说：“门当户对？像你和爸那样？”
当年他们两个是职高的校花校草，坠入爱河之后放弃学业组建家庭，顾女士不过才19岁就有了她。
本来众人眼中的金童玉女，因为年少的冲动早早成了家，没有物质堆砌的爱情终究敌不过时间的考验。
在赵清墨记事以来，顾女士总爱埋怨她爸没本事让她们过上好日子，她爸是个寡言少语的，不喜欢和顾女士争吵，但在她的记忆里，他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可能结婚年纪小，他似乎不懂得怎么去做一个好父亲。
他太沉默寡言了，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用不闻不问形容他似乎也不为过。
即使年少，她也知道父亲并不是不爱她，只是他的爱太隐晦了。
不过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并不能代表，她就会和他亲近，就会原谅他。
他们俩的婚姻，一开始就是错误，两人都有错，谁也怨不得谁。
一听到赵清墨提到他，顾女士脸色变了变，“你也看到了，我和你爸的婚姻，没有物质的支撑最后连那点爱意都会慢慢消磨。我年少时不懂事，只看到了他的外表，当时觉得他清清冷冷很有魅力，后来却是最讨厌他那副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其实如果他能对我们多点疼爱，日子清贫点又能怎么样呢？可他什么都给不了我。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但我也是为了你好，妈是过来人，找对象要找性格好的，会疼人的。我和你爸算是前车之鉴，你不要走我们的老路。”
赵清墨低垂着眼，神色很淡很淡，顾女士的意思是沈医生性格不好？
“你只不过见了他一面而已，你要是看人那么准当初就不会后悔和我爸结婚了，沈医生不是我爸”她抬眸看向顾女士，一字一句道：“我也不是你。”
顾女士怔住。
“您回去休息吧，今天我要早点睡。明天是爸的忌日，我上午去看他，下午的飞机回芦城。”
晚上她给沈疏延发消息；【沈医生，我们明天回去吧。】
那边几乎是秒回：【好。】
她买了烧酒和菊花，又去餐厅打包了些饭菜。
第141章 但我……没想他死
沈疏延只默默陪在她身边，一句话也没多问。
墓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墓碑上刻着三个字：赵景迟。
男人年轻隽秀，眉眼和赵清墨很相似，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上面字样却是逝世于36岁。
摆好酒和鲜花，赵清墨轻声说：“我爸。”
沈疏延静静看着墓碑。
半晌他才开口，“看起来不像36岁。”
“嗯”赵清墨泼了酒，“这是他二十一岁的照片，也是唯一的一张照片。”
看到墓碑上的日期，沈疏延眸子里情绪晦涩，“我们高三那年？”
“8号那天，考完试他来接我，路上出了车祸。”余光里沈疏延垂在两侧的手动了动，她缓缓开口，“我没事，只住了三天院，他用身体护住了我，他伤的······”赵清墨顿了顿，“准确来说是我以为他伤的不重，因为当时他身上没有血迹，他也说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她当初真是天真，现在想想那场车祸都觉得胆战心惊。
失控的大货车就那样直直撞上他们的车，车子侧翻之后后轮都燃起来了。
她并不知道碎掉的玻璃斜刺进了他的肺部。
那么小的概率，偏偏他就遇上了。
“高一的时候，我妈跟他提了离婚。其实离婚这件事她说了好多年，我都习惯了，觉得他们只是吵吵而已，我爸也一直不同意。不知道为什么那次他就答应了。”
“我来芦城上学后就一直没见到他，高考完他来看我，整个人消瘦的不像话。其实他当时的身体状况就已经很差了，就算没有车祸，也坚持不了几年。我后来才知道，他被人骗着染上了毒瘾。想来当初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跟我妈离婚的。”
她在说这些话时表情平淡的像是在讲故事。
“我从小就特别羡慕那些骑在爸爸脖子上逛公园的孩子，那是怎样的一种父爱啊，我从来都无法想象。后来渐渐长大了，也就不需要所谓的父爱了，有些东西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他对我不闻不问，没有一句嘘寒问暖，从来不会担心我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连我读几年级在几班他都不知道。”
“我六年级的时候，暑假跟同学报了夏令营，妈妈去外婆家了，报名费是她提前交好的。头天晚上我跟他说十天的夏令营得要三百块的生活费，不然买不了饭吃，他听到了但他一句话也没说，我以为第二天起来他会把钱给我。
第二天我起的很早，把必备物品收拾好要出门时去他房间要钱，叫了好多声他都不回我。时间快要迟到了，我没有生活费急得快要哭出来，我知道他是醒着的，但他就是不回应我，我当时才11岁啊。”
她拨弄着手里的花，眸子里平静无波。
“你知道吗，他连三百块都掏不出来。可我头天晚上告诉他了啊，知道自己女儿要用钱，三百块就不能想办法借点吗？真的能闭着眼睛无动于衷的躺在床上听着我哭。后来我哭的厉害，惊动了邻居老奶奶，是她借钱给我去的。当时她在我眼里简直就像救苦救难的菩萨。我也是从那件事之后突然长大，再没向他要过钱。”
“我是怨他，也不喜欢和他相处，但我——”她微微哽住，“没想他死。”
第142章 她看得他心尖发烫
仔细想想，他也不是一无是处。
从没打骂过她，吃饭会时不时给她夹菜，顾女士抱怨他从不会给女儿买衣服，过年时他就给她买了件毛线衣。
但那件衣服她一次也没穿过，款式老旧，面料差劲还戳人，尤其小的她怎么也撑不下去。
他不会照顾人是有原因的，他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人教他要怎么去爱别人。
他的一生，来去都是孤单的一个人。
没有亲朋好友，没有兄弟姐妹。
沈疏延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心里发疼，原来她从小是这么过来的。
他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放的很轻，“不想那些了。以前你少得到的爱我以后翻倍的给你找回来。”
赵清墨吸了吸鼻子，看着他，“怎么找？”
“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父爱母爱，兄弟姐妹，我有的以后都会是你的。”
赵清墨鼻子一酸，努力眨了几下眼睛，回头看向墓碑上的人，“我给你带了烧酒还有很多好吃的，旁边这位是我男朋友，我们下午就要回芦城了，以后有时间又来看你。”
她和沈疏延沿路返回，没发现另一头抱着花上来的顾女士。
到芦城时天快黑了，沈疏延打车送她到汀兰苑。
上次他们在这里时他求婚失败，那可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他想了想，干脆送她上楼。
见他不进门，赵清墨顿了顿，“你不进来坐坐吗？”
“算了，不坐了。”
最后还是要走的，大晚上孤男寡女的，徒增烦恼罢了，眼不见为净。
赵清墨眨了眨眼，“哦，你现在就要走吗？”
“嗯。”
“那······”
沈疏延：“嗯？”
她脸颊突然绯红起来，有点难以启齿，“别的情侣似乎都有晚安，吻······”
沈疏延沉默半秒，蓦地笑起来，低沉的嗓音开口，“恐怕不行。”
这是，求吻被拒了？！
她捂着发烫的耳朵低眸，“喔。”
他挤进屋里，关上门，淡淡愉悦的声音说：“过道里有监控，影响不好。”
将人桎梏在墙边，他慢慢打量着她，“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她也不知道，和好之后尤其是今天，她格外黏他，有点舍不得他就这样走掉。
这人太淡泊了，似乎无欲无求，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在身边都能稳如泰山。
他们之间亲密的次数真的屈指可数，除了那天咬她，和好后他都没亲过她。
他们两个，似乎她才是急色的那个。
“因为我男朋友帅。”她忍着脸红看着他说。
沈疏延看进她眼里，星光点点，一双眸子里都是他。
她看得他心尖发烫。
“闭上眼睛。”他沙哑着声音说。
赵清墨刚闭上眼，他的气息就靠近。
她还是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换气都不会，一吻结束后已经喘的不行。
沈疏延头埋在她颈窝低喘，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身上，带起过电般的酥麻。
片刻之后他抬眸，看清他眸子的赵清墨怔了怔，那双眼微微泛红，满是压抑下去的混沌和欲望。
直白又放肆。
第143章 我今晚可以不走吗？
她觉得腿软的有点站不稳，被那双眸子盯着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男人看着她泛着潮红的脸，眸子里都还氤氲着一层薄雾，他喉结滚了滚，低哑的嗓音从喉间蹦出来，“我今晚可以不走吗？”
她浑身一僵。
大脑飞速运转着该怎么回答他。
见她呆愣的小傻样，沈疏延勾了勾唇，眼尾微微上挑，“真是不禁吓。”
他走后赵清墨靠着墙缓了半天，心里慢慢清晰起来的似乎是淡淡的失落以及······后悔。
其实，如果他要留下来，她不会拒绝。
车子里的沈疏延墨瞳里一片晦暗，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那句话不是什么玩笑。
一时不慎说出来的谬语，反应很快的圆了过去。
夜里半梦半醒间赵清墨听到外面下雨了，似乎是不小的雨，早上起来往外面一看，天空乌蒙蒙一片，云层压的很低，让人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情景像极了几年前她出院的那天。
她看着外面发了会儿呆才起床做饭。
吃完饭她出门，在路边拦了一辆车。
“姑娘，去哪儿？”
“随便逛逛吧，去哪儿都行，今天天气好。”
司机默默抬头看了眼天空。
车子缓缓启动，窗外树木节节后退。
“乌云太阴沉了，下午要有大雨哩！”司机大叔敲了敲自己的背，叹息，“天气一变化这身上就浑身酸疼，唉，到了这个年纪也不得不服老啊。”
赵清墨微微侧头，大叔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面容和善。
“您还年轻啊，也才走过半辈子岁月，这个时代活到八九十岁很常见。”
“是啊，时代好国家好，我们这几代人是享福的。不过，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烦恼。”
赵清墨点头，“确实。”
大叔笑了下，“你还说我年轻呢，跟我同龄的同学朋友，有好几个都去世了，要么重病缠身，要么意外逝世。人啊，活得越久看到的东西就越多，对死亡这事渐渐看得淡了。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呢，我们谁也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过好当下，爱你所爱，求你所求，在对的年纪做对的事。我们都将是自己一生中最后一个死去的人这个事实是不会变的。”
明明这样的话赵清墨听过不少，但这一刻心里的波动却久久停不下来。
她静默半晌，再抬头时已经到了一中附近。
“师傅，我在一中下。”
“行。”
赵清墨给他钱他却不要。
“没多远的路，不要给钱了。今天遇到也是缘分，就当是感谢你陪我聊天了。”
她微微笑了下，“既然这样，就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吧。”
大叔哈哈的笑了，“这个实在。”
中午下课好一会儿了，先前应该出来了不少学生，这会儿校门口只陆陆续续走出几个学生。
天空又开始飘着绵绵细雨，她没带伞，打算去面馆躲雨，视线却倏地一顿。
校门口一个清瘦的姑娘撑着一把伞，脚步时快时慢，似乎在跟什么人。
再一看，她前面七八米的地方有个男同学，他长身鹤立，浑然不觉已被人跟踪。
男生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女生在一瞬的错乱之后，从容镇定的继续走，经过男生旁边时两人淡淡点了点头。
这不就是曾经的她吗？
第144章 她想上去给他撑伞
放中秋节的那天下午轮到沈疏延做值日，她不想那么早离开，放学后就躲进了厕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