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颜呆呆的看着他，好像十分感动的样子。
吸了吸鼻子，眼里含着水雾却坚强的没落泪，楚楚可怜的很。
她认真道：“多谢公子点醒。今日仰仗恩人救命，若是连姓甚名谁都不知，实在说不过去了些。”
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楚云澈都有点分不清这小丫头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看着她那双坚定的眼神，他轻叹一声。
“云澈。”
第005章 这就要走了？
沐青颜弯唇一笑，明亮的眸中水光潋滟，灵动得像是森林中不谙世事的小鹿。
“云公子。”
她从善如流的更换称呼。
不论真假，反正他敢说她就敢信。而且从他神情来看，这名十有八九是真的。
留风麻了。主子怎么随便跟一个黄毛丫头说自个儿名讳？
虽然没说全吧。
“你呢？”楚云澈反问。
沐青颜想了想，觉得这位气质非富即贵。自己就算隐瞒，他应该也能查出来。
与其等着被看穿，倒不如大方的回答。
“小女姓沐。”
“京城四大商贾世家之一的沐家？”
沐青颜点点头，算是承认。
楚云澈心里虽有猜到几分，仍存疑惑。
“沐家家主有一子两女，传闻他并没有重男轻女之嫌，两个女儿更是宠爱如掌上明珠。你怎么会……”
混到这步田地？
“云公子不知，沐家其实有三个女儿。只不过，不被人所知的那位，是个痴傻儿。”
她微微笑着，潋滟的眸光却透着一股子意味深长。
多的不用说，相信云澈能自己想到了。
痴傻儿！
据他所知，沐恒是个极注重面子的，虽是一介商人，却野心勃勃。
不过，不得不说，这家伙行事十分谨慎，不落人口舌。在坊间的口碑极好，沐家的生意，自然也水涨船高。
她就是这个所谓的痴傻儿？
沐恒那么一个要面子的人，会容忍自己有个傻女儿，遭人笑论吗？
答案很明显。
不会。但……
“即便痴傻，也不该是苛待。”
沐青颜笑容适时暗淡下来。
这小公子果然没那么容易忽悠。
“谁会放任一个痴傻儿行动自如呢？起居份额，到底不是一个痴傻儿能管的。”
见她苦笑，楚云澈恍然。
行动不自如，起居份额自然不会由一个痴傻儿把持，应该是看护她的人拿着。
这是遭了恶奴的苛待，或许沐恒还不知道呢。
那么一个爱面子的人，应该不会留这么大个错处落人口实。
然而，他看了一眼沐青颜，眼神颇具深意。
这个小丫头的表现，明显是装的痴傻。
宝刀藏匣，明哲保身？
她才多大啊？这小丫头，不简单。
有趣，着实有趣。
门外摘星轻唤主子。楚云澈收敛心思。
“进。”
摘星扫了一眼沐青颜，见她无碍，便提醒道。
“主子，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这就要走了？
沐青颜并不意外，这个云公子半道救下自己，肯送到医馆已是仁至义尽。能等到她醒，那都算是额外惊喜。
若是……他们真有缘分关联，以后肯定还会相见。
楚云澈点头，看了一眼留风。
沐青颜这才发现他是被人背着的，约莫是腿有残疾。
“云公子，你的腿……”
楚云澈面色不变，淡淡道：“幼时顽劣摔的。”
嗬！看他这性子还顽劣？敷衍她就不能用个靠谱理由吗？
心里愤愤，面上却只是平淡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
“我会给沐家捎话来这接你，别乱跑。”
“多谢，今日之事……还请云公子保密。”
她暂时还没想着离开沐家，毕竟这身子才不到八岁，一没钱二没人脉，离家出走忒不靠谱。
再说，她还有账没算呢！
楚云澈轻轻一笑。
“我今日，只是一时恻隐，救了一个高烧晕倒在路边的女童罢了。”
沐青颜望着他消失的衣袂，眸光微动。
是一时恻隐吗？
那为何她说自己是沐家女，他表现得只是疑惑，而不是惊讶呢……
第006章 人带回来了
一个时辰后，沐家真的来人接她了。只不过来的是个面容平平的二等婆子。
如她所料，一个傻女儿，在她那个爱面子的爹眼里，无足轻重。
甚至，避之不及。
医馆老大夫并不知道情况，中规中矩的跟那婆子说了沐青颜的病情。但提起送她来的人，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婆子问不出个什么，只道那人热心，竟是连诊费都交了。
给沐青颜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耐心的又为她净面。看着她擦干净的脸，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给她梳头，只是神色带了几分惋惜。
沐青颜面上呆傻，心里倒也猜的出为何。
她得空在房间里照了镜子，虽然灰扑扑的，但一张小脸五官脸型赫然与她幼年时一模一样。
现在都洗干净了，能不发现好看吗？
拿着几服药，婆子带着沐青颜上了一辆普通的马车。
借着角度，她看了看边儿上的建筑。
此时已是天色黑暗，街上仍旧有张着灯笼的小贩，还有酒楼茶肆，逛着夜市的人们也不少，一派欣荣景象。
收回目光，她听话的钻进了马车。
马车渐渐消失在街巷，不远处的一个打扮矜贵的美妇人，捏了捏身侧一个女童的小手。
“笙儿，你在看什么呢？”
女童只是弯唇，乖巧的笑了笑。
“没什么的，母亲。只是看到了一个从医馆出来的小姑娘，她好像傻傻的。”
“你呀~既是从医馆出来，定是生病了，兴许是得了怪病吧？”
小小年纪就得怪病，真是可怜。
美妇人温柔的眉眼里，带了一抹同情。
“是吗？那她好可怜哦……”
女童的目光又移到了马车离去的方向。嘴里说着同情的话，眸子里，却是与年龄不符的沉寂。
为什么，会有一丝熟悉感呢？
……
“主子，如您猜测的一样。沐家只派了个婆子去接，低调的很！”
楚云澈抬眼看了看摘星，又垂眸盯着自己的腿，幽幽道。
“盯了这么久，总算抓到那老狐狸的错处了。”
“嘿，可不是么？主子，接下来怎么做？”
沉寂了几秒，楚云澈侧目望向窗外高悬银月。
“把疏影叫回来，重查沐家小辈，尤其是那个所谓痴傻儿的。另外……散个消息出去。”
沐家。
沐青颜是从后门进去的。
她早就预想到了，丁点不意外。
一路让人领着，走到一处她印象里没来过的地方，看装潢，像是书房。
“老爷，人带回来了。”
沐恒闻言，放下手中的书籍，抬眼打量起沐青颜。
换了一身干净的粉裙，梳着可爱的双丫髻。最让他惊讶的，是那张脸。
几年不见，这丫头竟是初现几分艳丽姿容。
假以时日，怕是不输于他那已故发妻的绝色。
沐恒定格到她那双漂亮的眸子，痴痴的没有焦距。缺了画龙点睛的灵动，像是个没有生气的精致糖人儿。
可惜了，是个傻子。
“带回秋水苑吧。”
还回去？这是想继续放弃自己么？
沐青颜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突然就激动的挣脱开了婆子的手。啊啊的大叫，神色十分惊恐，到处的乱跑。
沐恒脸色顿时沉下来，不悦到了极点。
刚进门的沈含薇，就瞧见了这让人咂舌的一幕。
“这是怎么了？快来人抓住她！在老爷的书房里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第007章 惩治恶奴
带沐青颜回来的那婆子倒是个心软的，见她这般反常，只当她是害怕。
担心别人抓她没个轻重，下意识的追上将她揽入怀里，轻抚安慰。
“别怕别怕，这是你的父亲母亲，到家了，不比外面。不会有人欺负你的，别怕啊……”
沐青颜知道适可而止，过激了她都怕被烦的直接丢出去。
有这么个好台阶，当然顺坡下。
惊叫声渐渐降低，只剩本能的害怕。
她犹自抱着柱子，晶莹的泪顺着脸颊划下，可怜不已。
“不，不回……不回……”
沈含薇看了看沐恒，见他眉头紧锁，已经摆手让其他下人都退下。
这是不想被下人看热闹，还是对这个所谓嫡女的顾惜？
她美眸一软，探手上前，想安抚一下。
“颜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
这一副蹙眉心疼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亲生女儿呢。
沐青颜没听见一般，一味的往那婆子怀里缩了缩。
范妈妈看的有点心疼：“别怕别怕……”
沈含薇面色不改，伸出的手不着痕迹收回。
“想来，颜儿是与我这个做母亲的生疏。能找回来已是万幸了，不知是哪位好心人送颜儿去的医馆，都没好好当面致谢。老爷可知晓吗？”
沐恒正盯着自己的这个二女儿的脸，似乎在思忖什么。
听到妻子问话，他回神摇摇头。
“来送信的不过是个孩童，描述不出什么。对方不露面，想必是不愿有什么牵扯。不过，这次事发蹊跷，是该好好查问一番。”
闻言，沈含薇就明白老爷的意思了。
“春芝，差人把照顾二小姐的两位妈妈带来。”
“是。”
春芝福身应下，很快让人把花妈妈和桂妈妈领来了。
两人搭手去伙房帮忙回去后，发现沐青颜不见才赶紧禀告寻找。她们也不知道，一个傻子怎么会跑出去的。
但这会儿她们表现的没有多慌乱，还算镇定。
支开她们的是春芝，有事儿也赖不到她们身上。
然而，一进屋，就被沐青颜看到。
原本抚平许多的情绪，再度高涨惊叫。
“啊！啊、不，不打……啊！”
一边叫，一边往范妈妈怀里猛钻，挥舞着小手臂像是在驱赶什么洪水猛兽。
她表现的这般抗拒，两个婆子都面色一变，尤其是桂妈妈。
平日里打二小姐，多半都是她。
这傻子平时都呆呆的任人打骂，今日竟反常起来了。
“二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老爷夫人千万别误会呀，奴婢可从来都是好好看顾，哪里有打骂？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
花妈妈也慌了神儿，紧赶着附和。
“对，对，当不得真呐！您可别听小姐胡说，她什么都不懂的！”
沈恒眯起眼睛，凌厉得像是把钢刀：“她只说了不打，未曾说是你们打骂。你们倒是招的挺快啊……”
他虽不待见这个二女儿，但也容不得一个下人随意欺辱。
两个婆子吓得求饶。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
沈含薇看老爷明显生气，冷声指责。
“不敢还能把二小姐吓成这样？！定是平日里苛待二小姐，真是以下犯上！来人，还不快把这两个恶奴拖下去，杖责三十先丢到柴房，不准任何人看望！”
第008章 只是个棋子罢了
主母发话，自然是管用。
桂妈妈不甘心挣扎：“夫人饶命，是春芝安排奴婢二人去伙房帮衬，并不是奴婢的疏忽啊！”
春芝早猜到她们会用这话辩白，扬了扬下巴，眼神满是不屑。
“我派你们去帮衬是不假，但你们没有关好房门，把小姐弄丢是真。再者，找到二小姐是在医馆，高烧难退。若非二小姐命大，怕是都不能安稳的回来！”
小主子病成那样，这两个仆人竟不通传！不是恶意瞒报，还能是什么？！
这下，桂妈妈和花妈妈都没话了，只能哭着喊冤。
沐恒神色冷酷：“带下去！”
有他发话，外面看守的护院利落的上来，将两个婆子堵住嘴拖下去。
沐青颜不着痕迹的打量他的反应，意料之中。
沈含薇关切的提醒：“老爷，那颜儿她……身边就没人照顾了啊。”
“嗯，临近年宴，人手本就不足，先让范妈妈看顾吧。范妈妈——”
“奴婢在。”
“二小姐交由你看守照顾，耐心些调养。”
“是，奴婢一定仔细照顾二小姐周全。”
范妈妈没想到这差事就落自己头上，不过她也蛮可怜这个二小姐的，并未心生埋怨。
沐恒满意的点头。
一来二去，沐青颜也没跳出秋水苑。
好在身边没有恶奴刁难了，换的这个范妈妈倒是蛮合她心意。
知足常乐。
她跟着范妈妈离开时，看到院外的两个婆子，被打的皮开肉绽痛哭求饶。
沐青颜心里痛快，暗骂活该。
若不是临近年宴，杖杀不吉利，她那渣爹十有八九不会留活口。
范妈妈怕吓着她，没多待，捂着她的眼睛便匆匆走远。
沈含薇见沐恒盯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出神，佯作不经意的询问。
“老爷，颜儿如今也快八岁了，还让她这样住在秋水苑吗？”
“已经八岁了吗？”沐恒目光深思，“是啊，不能总让她痴傻一辈子。这样的容貌，当真可惜。”
他是个商人。
商人怎么会放着这么好的一枚棋，弃之不用呢？
沈含薇觉出老爷对沐青颜的态度转变，但她了解老爷的性子，猜得出几分缘由。
想了想，她甚至主动开口。
“听闻，最近京城里来了位有名的医道圣手，是宫里请去给皇上的宠妃医病的。虽脾气古怪，却是个有真本事的。说不定能治颜儿的痴症呢？”
沐恒果然意动：“有这样的妙手？你怎的不早些说。”
“妾身也是前儿个听安家主母说的，她家跟宫里的有搭线，约莫是想给自己女儿求个生子良方。这消息想必错不了，要不，妾身嘱托她留意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