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欲哭无泪背对着众人露出了苦笑。
这时已经转让学校进入河南师范大学就职的龙翊翎对吴家的变故浑然不知。他已经设计好要当小玲所选专业的辅导员，他满心欢喜地盼望着学校开学的那一天。
小玲家这一场飞来横祸再一次超出了天帝的意料之外。他万万想不到小玲的命数改变居然会牵连到她的父亲。吴志平本应该活到七十岁，如今四十五岁就撒手人寰。如果事态继续恶化，可能孙燕和吴小慧也在劫难逃。天帝心头一紧，攥紧了拳头，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这两个凡人。
第19章 冰散瓦解
这一天，是吴志平出殡的日子。村里的壮汉抬着棺材走过崎岖的山路到了“大师”选好的“风水宝地”，把吴志平下葬了。小玲看着挤眼泪的孙燕，内心已经厌恶到极点。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母亲，现在她已经丝毫不感激她的生养之恩了。
众人打道回府之后，小玲让小慧在坟前跟父亲多说说话，然后跟孙燕返回家中。
“你是想背着小慧指责我是吗？”孙燕一脸无所谓。
“我从前以为，你对我不好是我不好。我现在才知道，你对我不好是你不好。”小玲红彤彤的眼睛已经不能完全睁开了。
“你小时候就不服我，什么叫现在才知道？”
“虽然我觉得不公平，但是我之前认为是我不够优秀不够漂亮，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你在乎的只是利益，你的心不是肉长的，你是个冷血动物！”小玲血泪控诉。
“我是你妈，你没资格评判我！”孙燕说着又挥起了巴掌。
这一次，小玲紧紧抓住了孙燕的手腕。“我再也不会任由你打骂了，你是个杀人凶手。我本来可以救回爸爸，但是你真是心如蛇蝎啊，我大开眼界。”
“你懂个屁！这全是我的错吗？这么多年他是怎么对我的你知道吗？你们从小到大是靠着谁养活的？是我，是我！他只是一个酒鬼，从来不让家里有一分闲钱！在我怀着你的时候，我是头一胎，他不光不关心我爱护我，成天让我包揽家务，还酒后家暴，所以你早产了！后来你妹妹出生的时候，他才改过自新，我妈也过来照顾我，你妹妹才营养充足足月出生。你真像你爹呀，连毛孔都一模一样，我一看见你就觉得碍眼。慧儿像我，她哪哪都好，什么能力都有。为了她就算把你和你爹全杀了，我也不心疼！”孙燕把心底的话全倒了出来。
“原来这才是答案。原来我一出生就错了。原来我只是你们失败婚姻的牺牲品。”小玲瘫坐在地上。
“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梦想。我从小上学一直是年级前三，我也想学出个人样来，可是初中家里都不让我念完。我跟家里闹了半年才允许我读完初三。看着小慧爱学习的模样，和当初的我真像。现在她北大通知书下来了，我的梦实现了。只要为了她，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孙燕发狂地笑着。
“你当年为什么嫁给爸爸？”
“那几年年景不好，只有他家打的粮食最多。”
“那终究是你自己选的路。”
“我命苦罢了。”
“你说我们俩都是靠你养大的。你对小慧是恩重如山，那我呢？你摸着良心问，你是怎么对我的？！”小玲指着自己，脸几乎要贴上孙燕，问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头都在颤抖。
这一刻，孙燕头一回感受到“草包”女儿的可怕。“小玲，妈妈错了。”
“你错了，哈哈——”小玲扭曲地笑着，“这话你是第一次说吗？你根本不会改……”
孙燕看着眼前颠笑的女儿，她从未如此害怕失去她。
“小玲，你看看我，我是妈妈……”
“我没妈，我没爸，天是我妈，地是我爸……”小玲嬉笑着不停转圈。
孙燕脑中闪回小玲刚出生的那一刻。她小小的，又白又嫩，响亮的哭声让产房的护士都笑了，说这一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孙燕看着自己的手，回忆曾经对小玲做过的一切。“我这么多年，都是把我此生所有的不顺，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小玲身上。我为了小慧能没有后顾之忧，能下手拔了志平的呼吸机……我还是我吗？我还是人吗？”
小玲疯了，孙燕醒了。
第20章 花儿落了
看到一向处变不惊坚强勇敢的女儿在凡间变成这幅模样，天帝六神无主。“芊墨，青鸾，你们赶紧下凡，把雪儿送进精神病医院去！不，进了精神病院就算彻底毁了。里面那么多病人，比雪儿还严重，雪儿可能被病人打得面目全非。我之前见过凡间有母亲把儿子送进精神病院，那孩子就是高考压力大发泄一下，结果被绑在椅子上，精神病人张牙舞爪地过来，他双眼被挖出，然后痛苦余生。该怎么治，神仙对凡人不能使用法力，该怎么治，到底该怎么救她！”
在场神仙尽数下跪。“请天帝冷静，臣等必定会想出应对之策。”
“你们让我怎么冷静啊！芊墨，你是她的母亲，你难道就不着急吗？！”天帝从未如此情绪失控过，所有帝王的仪态和沉着此刻都无暇顾及。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帮雪儿在凡间渡过这个劫。
芊墨这时异常冷静面沉似水。“陛下，我曾经也如此崩溃过。陛下只需耐心等待，雪儿就会恢复正常。”
天帝回忆起芊墨曾经的疯狂，才算稍稍放宽心。
此时村民听到动静全都进入了吴家院子。见到小玲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的模样，他们推测小玲一定是受不了丧父的打击失心疯了。他们拿出麻绳把小玲像粽子一样捆了起来。
浑身长毛的黑色怪物，状如翼龙的咆哮怪鸟，四面八方涌来的恐怖虫潮……这些幻象在小玲面前极其真实，她惊恐地尖叫着。众人捂严她的嘴把她扛到了村长家，找来锁链把她牢牢锁在地窖中，用胶带把她的嘴巴粘了一层又一层。
经过半个小时的商讨之后，村民一致认为最好的办法是去请十几公里外的一个曾经做过城里精神病医生的老中医。村里最健壮的王屠夫蹬着村长家的三轮车载着村长启程了。
村长的妻子不愿在家看管一个疯子，她跟儿子打了声招呼就回娘家了。
刘建成用斧头砍下后院柳树的枝条。他挑了根最有韧性的柳条拿进了地窖，狠狠抽在小玲身上。先是肩膀，再是后背，然后是双腿的后面，翻了个面把上半身抽的体无完肤，又把腿的正面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抽了个遍。他还不解气找来辣椒水往小玲身上一泼，地狱般的剧痛让小玲瞬间恢复了神志。她发出持久的呜呜声，眼神清明地蹬着刘建成。
对之前订婚宴上小玲招来林石的事，刘建成一直心存芥蒂，林石的旧事重提让村长一家又成了村头村尾议论闲谈的对象。虽然林石没有提村长和吴家包办婚姻的事，但是刘建成还是觉得颜面无存。这次小玲在他家，不趁着这个机会痛打她一顿他出不了这口恶气。
“你不疯了？不疯也没用，想追究我不可能！我就说给你送饭的时候你咬我，我才打的你。你要是报警我就把你精神病的事儿说出去，告诉警察我是正当防卫！你个贱皮子，要是早嫁给我还会有今天吗？你自找的！”刘建成呸了小玲一口，手持柳条走出地窖。
刘建成一到地面上，脸顿时变得刷白。
来看望姐姐的小慧正皱着眉头盯着刘建成手里染血的柳条！
“小慧，我这是打牲口打的，虽然你姐精神不正常，但是我也不可能打她啊！”
“你家牲口都是在棚里养的，哪有在地窖的？！”小慧扒拉开刘建成下了地窖。
“啊——”看到地上一滩混着辣椒水的血迹，被锁住四肢的小玲浑身湿漉漉的还血迹斑斑，小慧失声尖叫。
小玲用微弱的声音说：“小慧，我累了，我想去那边陪爸爸。你好好活着，不要为我报仇。”
“姐，你坚持一下，我送你去卫生所！”小慧哭着拿起地窖里的一块石头想砸开锁链。
小玲的头歪向了一边。
“姐！——”
这时看到这一幕的天帝胸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随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芊墨承受不住晕了过去，青鸾狂奔到投生池看浅若雪有没有回来。
第21章 枉死城觉醒
此时小玲的灵魂来到了一个奇异空间，无数飘渺的鬼魂围了过来。
“又来一个新人，是个小姑娘。”一个邪恶的男声传来。
“什么新人，是新鬼，你怎么总当自己还活着?”一个女声十分尖细。
“小姑娘，你初来乍到，让我来教教你枉死城的规矩。”一团黑烟飞了过来。“在这里，死得越久的鬼越尊贵，死得年头少的鬼要俯首帖耳不能违逆。每一个新鬼都要任由所有老鬼玩弄，等枉死城来了新鬼，你就解脱了。”
“枉死城？你们都是枉死的？”小玲左顾右盼地问。
“我们死法花样可多了。有游泳淹死的，农药喝死的，爬山摔死的，吃饭撑死的，什么死法都有。你是怎么死的？”黑烟环绕着小玲奸笑着问，声音十分刺耳。
“我是被打死的。”小玲淡淡回答道。
“你是被乱棍打死的，还是拳脚打死的？”又一团更大的黑烟发出嘻笑的声音。
“我是被柳条抽死的。”小玲的内心毫无波澜，仿佛那都是别人的经历。
“真惨啊，不过我们这里还有更惨的。有的人全身骨头都打断了，疼了七天七夜才死的。”
小玲忍不下去了。“别说了！”
一团血红色的浓烟飞过来包裹住小玲。“我居然不能用鬼力折磨你！我可是这里待了两千年的老鬼，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连你都动不了她？那我们这些几百年的鬼不是更没法玩她了？”更多黑烟飞了过来。
忽然，破碎的记忆开始在小玲脑海拼凑。那一个个血腥的画面里，有一个绝美的女子，像仙侠剧里的女主一样法力高强，以一敌百。伴随着这些画面，小玲的头一下下刺痛，好像被长针扎进脑袋一样。
更多画面逐渐浮现。身着正红色的凤冠霞帔的新娘，俊美非凡的新郎官，还有威严无比的帝王模样的人。那个出尘绝艳的女子好像是自己，和同样古装打扮的男子一同下跪接圣旨，下面一群仙气飘飘的满脸祝福。
小玲刚刚觉得有所放松，忽然全身上下笼罩着极大的疼痛。被刀斧砍伤、被利剑刺中、被野兽撕咬……无数种疼痛让小玲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所有鬼魂都吓得四散开来，有的死亡不到百年的鬼魂开始哭泣。
“惊天地泣鬼神，这绝非是凡人。难道是到凡间历劫的天神？”死亡最久远的一个红烟鬼猜测道。
一个个画面在小玲脑海飞快闪过，在魔界被鞭挞嘲笑，被吊起来一次次泡进装满魔水的大缸中，被绑得满身勒痕扔进魔域，无数恶灵钻进体内……
“啊！——”伴随着惨叫声，一道白光照亮了整个枉死城，飘渺的二十岁凡人女子鬼魂变成了实体，一个一袭白衣天姿绝色的女子出现了。
小玲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如冰雪一般白皙的肌肤。“这是我吗？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这是天神，这真的是天神！”所有鬼魂变回人形顶礼膜拜。“参见天神——”
第22章 救归天界
这时大殿上的天帝有了感应。“我的女儿回来了。她在哪儿，她到底在哪儿？”
“伯父，表姐没有从投生池回来，凡间神界仙界妖界魔界精灵界我全都用法术查看了，根本没有！”青鸾急得团团转。
“鬼界。”一向寡言少语的千羽脱口而出。
众神仙恍然大悟。
天帝和青鸾一同来到枉死城外。天帝发动法术重击城门，可是城门未损分毫。
青鸾现出真身朝城门吐火，在火焰散去之后，城门依然完好无损。
天帝手中闪现一个法器，他将周身全部法力汇聚在法器中，释放出一道强大的光波射向城门。
砰的一声巨响，浓烟中城门依然稳如泰山。
“伯父，这城门坚不可摧，可能除了枉死的人，谁也进不去吧。”青鸾分析道。
天帝用法过度有些虚弱，青鸾赶忙扶稳他。
“枉死的人……龙翊翎封了法力现在与凡人无异，如果他在凡间自杀，或许能进去找雪儿。”天帝灵光一闪。
“陛下，三思啊。仙官长并没有投生人间，只是身在凡间而已，如果贸然自杀可能会形神俱灭！”青鸾担忧地说。
天帝看向了青鸾。
看着天帝渴求的眼神，青鸾明白了。
青鸾返回了天界，在一个通往凡间的入口自封法力走了进去。
青鸾来到了一个小山村。这里飘荡着一个妇女和一个少女的哀号，烧纸的烟味十分浓郁，远处还传来了吵闹声。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村长儿子怎么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村里会发生这种令人发指的凶杀案！必须报警，让刘建成血债血偿！”林石怒目切齿地高喊道。
“人都死了偿命有啥用啊，吴小玲当时精神失常拿着斧头到处乱砍，村长儿子是为了保护村民才失手杀了人，你在这儿吵吵嚷嚷干什么！”村支书说。
“你也忒会编瞎话了，这尸体都验了，被柳条活活抽死的，这叫失手？还拿着斧头到处砍人，谁被砍了？你编一个人名出来！”
村支书白了村民一眼。
“要我说就该报警，咱这个村儿穷成这样出个大学生多不容易，虽然小玲比不上小慧吧，但她也优秀啊，这么好的孩子咱们还造谣人家这么多年，真他妈丧良心！”一个村民说着扇了自己一耳光。
“这孩子真可怜呐，才二十岁就走了。”一个妇女同情地抹着眼泪说。
“咱们村好不容易风光一回，出了个市状元，这报警不是让十里八乡都知道咱们村有杀人犯！要不村长你让你儿子自首去，别闹动静了。”放羊老汉说。
村长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就这一个儿子……我不想让他坐牢……养不教父之过……我替他自首……”
林石顿时火冒三丈。“什么叫你替他自首！冤有头债有主，谁杀人谁坐牢！谁敢袒护他就是包庇罪！小慧可把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了，我不会放过刘建成的！”
村长妻子跪了下来抱住林石的大腿。“孩子啊，我求求你放过建成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替他偿命！”
村长妻子突然站起来狠狠撞向墙面，众人立刻拉住她才避免又出人命。
此时小慧和孙燕正在料理小玲的后事。她们帮小玲洗澡换衣，梳妆打扮，然后一同做了一口木棺材把小玲抬了进去，装上驴车运到吴志平的坟地。
青鸾此时走到了村长家院子外，把里面的喧闹听得一清二楚。“真是无赖人渣！我来都来了，务必要替长姐好好报复他们！”
青鸾转了转眼珠，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在她脑中浮现。
“请问这是桃山村吗？我是杏花村的，是吴小玲的舍友，我们离校的时候她好像把我一个床单拿错了，我过来找她拿回去。我不知道她家在哪儿，你们能告诉我吗？”青鸾此时把头发扎成双马尾，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在门口对着一院子村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