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她每个马甲都是正道之光——施釉【完结】
时间:2023-07-23 14:50:59

  神农谷众人尚且可以借扶桑树重塑神魂,但是被炼化的少年永远不可能再有苏醒的一天了。
  他在魂归之时,甚至还回了头。
  应沧澜闭眼:“他只是靠着推演算到了。”
  所以他一遍遍地去走迷魂阵,想要找到阻止魔族进入的方法。一遍遍地不愿意靠近水田。
  他也的确不怕水。
  临渊能推算到扶桑树能令他们死而复生,自然也能推算到,水,这本该令原形八鞘的临渊最亲和的事物,最后会成为他的埋骨毁魂之地。
  所以他才会害怕,他不是怕水,他只是怕死。
  可神农谷覆灭那一日,他还因为被溅水弄脏了衣裳。
  和文皓把他拉进厢房让他处理,还问他不是一向不喜欢水吗为什么还会被弄湿。
  所以......他只是想试一试。
  和文皓的长笛几乎被捏碎。
  那个少年蹲在水田边上,看着他们在秘湖之上修炼,用秘湖的水灌溉灵植,毫不畏惧,然而只要一碰到水就会想到神魂俱灭的痛苦。
  他甚至问谷主夫妇,能不能将这片秘湖填平,把所有的水田都变成旱田。
  大概是以为,这样掐算的结果就会不准了。
  “可他还在让那些黑衣人找我的下落,他和他们里应外合......”
  程悦脑海中这样喃喃,但心中境界波动却极为剧烈,甚至隐隐有了跌落征兆。
  舌间刻骨铭心的血腥味,几乎让她在清醒与疯魔边缘徘徊缭乱。
  如果从临渊并不是有意将魔族引入这一点出发,其他的都很好解释。
  比如黑衣人为什么听他的话,因为他是天生魔种,又没有被波及,自然天然以为他们是一个阵营。
  以为是他带路让他们进来的。
  比如临渊为什么要让他们去找她,因为他以为她也死了。
  他以为他们都死了,才想将他们的魂魄都聚集在一起。
  可是神农谷的大火连绵烧了三日,最后死的也只有临渊而已。那个神魂样貌至今还停留在十几岁的少年。
  程悦灵气紊乱,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因为临渊而攻心,法器像是被打断了筋骨一般疯狂震动嗡鸣起来。
  “你们也不必再寻他报仇了,”沈扶闻抬手,“庚子时仲已过,他已经没有神魂了。”
  晋起听到这,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沈扶闻早有预谋:“所以,所以在秘境之中你之所以能吞噬入魔鬼,甚至能吞噬魔气,是因为,你早就在炼化一个魔族!”
  甚至是一个天生魔种!
  临渊的身世那么特殊,半人半魔,偏偏魔族血脉又无比强大,若是死而不灭,是极为有可能的。
  甚至他当时再谨慎一点,不被沈扶闻发现,也可慢慢休养生息将神魂复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那颗八鞘心在月光照射下漂亮得如同炼器师精心打磨的法器,没有人知道这里面装着一个少年,只有十六岁的少年。
  沈扶闻:“六年是炼化得慢了一些。”
  祂似乎见众人怨气颇重,言语浅淡:“对他动手的可不是我,我不过是给了他一个选择。”
  覃清水都觉得胸口酸涩:“可如果不是你,他本来不会死!”
  八鞘分魂强大,只要其中有一个分魂不灭,他就还有再重来的一天。
  再不济,神魂也可以得到重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永生永世被锁在自己的心炼制成的法器里,被人驱使。
  沈扶闻淡淡扫去一眼:“仙不问命。”
  仙人可以看见凡人命数,但从不会去主动询问甚至干涉一个凡人的生死,因为这是有违天道的。
  沈扶闻也确实没有插手,临渊的心被剖出来的时候,祂只是淡淡敛眸看着,像在秘境里引导燕无争那样,给了他一个选择。
  应沧澜等人被沈扶闻压制得直不起身来,口中也满是鲜血,但他们还是强行直起身,想要问祂,不怕天谴吗,祂如此心狠手辣——
  “况且。”
  沈扶闻握住那颗八鞘心:“即便我不将他炼化,他此刻也已经消散了。”
  “冥河名册。”
  冥河水为何会在那时候侵入秘湖将临渊几乎整个淹没?
  自然是因为,他代替神农谷众人受了他不应该受的过,也要受僭越的罚。
  临渊违背的规矩如此之多,祂不过是众多收取代价的人中,出手较为干脆的那一个罢了。
第三十二章
  神算阁众人大怒, 和文皓更是笛音低鸣极具攻击性,很快便撕开灵力禁锢。
  覃清水却出声:“扶桑树!”
  扶桑树的种子原本就埋在万鬼道,从他们挣脱开沈扶闻的束缚那一刻起, 便华光大盛,明明白白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众人无法, 只得咬牙,转头去寻扶桑树的种子。
  那不染纤尘的仙君手握那颗八鞘心, 轻描淡写便转身离去。
  只留下那颗八鞘心幻化出来的淡淡虚影,在半空涌动着。
  程悦取到扶桑树种子后, 见那触手还悬在穹宇中, 心猛地被攥紧。
  她下意识靠近。
  那触手像是有意识一般垂下来, 表面覆盖着的水滴一般莹润的月光,衬得它温柔得像是月光草的枝叶一般。
  可程悦才驻足, 还没来得及伸手去碰。
  那触手便“哗啦”一声, 倏地破碎了。
  化作流光。
  这触手本只是法器的法相,法器被带走, 法相自然也就消失殆尽。所以最后程悦张开手指, 摸到的只是一片散了的灵气。
  和神农谷覆灭那日飘散的灰烬一模一样。
  程悦没有忍住, 在鬼气弥漫,扶桑高耸的万鬼道,捂住脸跪下来。
  扶桑树需要神土培育,若是灵气浓度不够, 还需特意栽种在秘境中。
  于是回去的路上,应沧澜让覃清水操控法器往万里海去。
  那里有万里海盛会举办借口的般若秘境,在大比之后召开, 应该可以得到他们想要的神土和可培育扶桑树的小秘境。
  覃清水点头。
  应沧澜也准备去换晋起,经过程悦身边时, 脚步却倏地一顿。
  程悦坐在水龙吟一侧,掌心是那两道魂魄。
  他们寄居在那个淡蓝色的小结界里,还在浅蓝色的水环里安安静静地游弋着。
  而程悦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睫微垂,视线轻茫,没有落点。
  应沧澜沉默片刻,在她旁边坐下,然后伸手,输出灵力想叫那神魂存在得更安稳一些。
  没想到刚触碰到那个结界,便看到里面波纹荡漾。
  紧接着,一只小章鱼爬出来,慢吞吞地。
  程悦视线就全都被吸引走了。
  她忘了八鞘是魔兽之一,忘了临渊本该是最应该被她报复的人,也忘了这个结界是临渊的触手分魂化的,只是视线紧密地追随着他。
  直到那只小章鱼慢慢地爬到结界顶端,疲惫地睡了一会儿,然后整只八鞘就融入那个新做的结界里。
  程悦才伸手,但还是慢了一步。
  “你知不知道魂体分裂后会以何种形式存在?”应沧澜脑海中突兀地想起沈扶闻的话。
  寻常神魂是不可能被分裂的,哪怕是可轮回的人,神魂滞留世间都会变成恶魂,所以临渊根本不是一开始便能推演到一切,按部就班地将神魂布置在万鬼窟,鬼城,和这结界之上。
  而是他一直在消耗自己仅剩的魂体,这些分魂才能及时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存在。
  譬如化神期恶魂撕咬神农谷谷主夫妇神魂时,譬如噬鬼王恼羞成怒想将他们留在鬼城后。
  他什么都算到了。
  甚至算到了噬鬼王会落荒而逃。
  “噬鬼王怕的根本就不是我们。”程悦哽咽,“而是他浅得不能再浅的十几分之一的神魂。”
  程悦猛地拉住他的手,身上蒲公英精的特征还没散去,绵软的绒花却已经湿透了。
  在应沧澜眼里,现在的程悦,就像是一株洁白的蒲公英,在极力挽留自己的洁白的花絮。
  可无论她怎么挽留,那些融化的细雪还是一刻不停地飞离,一刻不停地被她的泪水沾湿,然后往远处去。
  “他还能支撑神魂出现,他还没有被炼化,只要我们找到沈扶闻,还能将他救回来。”
  她突兀地想起被炼化到一半的燕无争:“他和师妹都是不想伤害任何人的人,他们都会阻止祂的......”
  覃清水原本是来询问应沧澜要不要避开前方异状,见到小师妹这样,面露不忍:“师妹。”
  她按住她的手:“你别这样。”
  他们都知道,临渊早就死了。六年之前就已经死了。
  沈扶闻贵为仙人神祗,没有必要欺骗他们,更没有必要为临渊一个天生魔种粉饰太平。
  她其实还想说更多,但是低头说不出更多来。
  程悦不肯放弃:“可是他还能凝聚神魂......”
  那个结界却倏地被一道音波打散。那八鞘仅留下的一点神魂也散了。
  众人猛地起身看去,才发现是双眼赤红的和文皓。
  他喘着粗气,还是那副存在感不高,似乎游魂一样的打败。
  往日众人从没仔细看过他的双眼,程悦也说,师兄不喜欢和旁人多交谈。因为和文皓在神农谷便是独来独往。
  他喜欢音修,但偏偏被谷主和谷主夫人收留,闲暇时也会学些医道,但最喜欢的还是音道。
  所以他得了被赠的长笛后,就很少参与谷内的修炼,但仍然每年都被师兄师妹拉着给他们吹笛演奏,说是为了助兴。
  其实和文皓哪不知道他们是怕他格格不入。
  他这样一个冷僻寡言性格的人,接受了那么多善意之后,才终于尝试着接纳旁人。
  于是那天看到临渊站在檐下,风铃作响,望着穹宇默然不语之后,和文皓起了恻隐之心。
  他将他拉了进去,给他施了清洁咒,又问他冷不冷。
  音修其实没有取暖法诀,但他们神农谷有。和文皓回去翻典籍的功夫,便发现临渊不见了。
  紧接着,神农谷便发生了滔天大祸。他却被困在厢房之中,没有死去,也没能救下神农谷。
  和文皓一直觉得那日他的厢房没能打开,他没有被抓住,是因为他对临渊的怜悯,让临渊心生仁慈高抬贵手。
  他也一直觉得神农谷只有他和小师妹存活,便是注定了他这个师兄要背上复仇的宿命。
  可是沈扶闻那一语过后,他不想相信,回到厢房,用寻魂音一遍遍地找临渊的神魂。
  覃清水说冥河名册上理应有临渊的姓名。即便冥河名册上没有,其他地方也该有。
  这么简单的寻魂步骤,他不信他寻不到。
  他也找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天罡地圆六道外。
  他里里外外搜寻,只能感觉到萦绕在沈扶闻身边的一缕幽魂。
  那幽魂悄无声息的,甚至没有什么意识和睁眼的机会。那只是神魂被碾碎之后留下的一缕余音罢了,是五弦琴被斫之后留下的吸引仙鸟凡雀的一点碎屑。
  是这结界上唯留有神魂自我修复本能的幻影。是一具残骸。
  和文皓被晋起拦住,向后推的时候,看不清神色,脖颈微粗的咬牙哑声里只有一句:“你可知,他的神魂为何到现在还没散?!”
  他手中长笛已被血浸染,笛声震颤得就像是他不断收紧的手指,在笛身上晕染的层层血迹,深浅旋律不一。
  是因为太疼了。
  音修斫木制琴吹笛时尚要焚香祭祷,以示对生灵的宽怀之意,炼化神魂有多残忍人人可知。
  可他的神魂这么长久的滞留人间,本早该消散,可被炼化成了法器,禁受了那么大的痛苦,他的神魂都没有彻底散去。
  只能说明他忍受的痛苦,就如同粉藕被折断后残留的细丝一样,绵长反复,从来都没有断绝过。
  和文皓声音颤抖:“以往厉鬼被除,怨气尚能长久地停泊人间。”
  他以魂体停留此界这么久,却没有产生过一丝怨气。那些一直在四处飘散的神魂,只是因为他太疼了。
  被炼化后,他就只记得疼了。
  .......
  寻魂音找不到临渊的魂魄,覃清水哪怕是借助医修的广泛交际,沟通了师门,也没有见到那些书簿上,有什么神魂复原的方法。
  更别提那些浩浩渺渺,根本不可能记载一个魂灵名字的六道典籍。
  他们去隐隐感知,也的确只能感觉到一颗模模糊糊的八鞘心。但旋即,这感知也被切断了。
  仙人冷淡一瞥,于虚空之中,连那些神魂碎片都被他毁了。
  水龙吟上自然又是好一番震荡。
  方恢和杜无悔被师门禁足没来,程云心境不稳在闭关,都是为了救燕无争和盛梳而殚精竭虑。
  可如今,他们又何尝不是境界波动,辗转反侧想夺回那颗八鞘心?
  沈扶闻有恃无恐到直接道明,扶桑树也是临渊换来的活魂魄的术法。
  而他们若是不想神农谷白白覆灭一场,最好还是不要来打搅祂的清修。
  祂就是仗着仙生而知之。
  程悦字字泣血:“我一定要将那颗八鞘心拿回来。”
  八鞘心,只是说出这三个字,她舌间似乎都晕染满了血迹。
  落在程悦眼中仿佛那片刻秘湖被染红,而后化作冥河水的灰白场景。少年仰面栽倒在水里,空洞的胸口一点点被冥河水洞穿然后融化。
  应沧澜:“我等实力不济,不可冲动。”
  可是和文皓,晋起和覃清水都握着法器,抿唇不语后,应沧澜还是垂下眼睫,转开视线。
  万里海到了。
  他们进驻万里海需要大宗门牵引,此次万里海盛会即便广迎四面仙门,但也是圆佛宗在此牵头派弟子牵引的。
  他们有应沧澜作保,进去倒不难。
  只是进那万里海前的万里飞雪瀑布,却见幻境飘飘摇摇。
  圆佛宗弟子在旁双手合十:“此瀑名为问心。”
  飞雪瀑布有三境,传闻哪怕是仙人在此,都需得过此境,才可入。
  他们只是寻常化神期修士,入境只需过一重。若是仙者,需过两重。
  “一重为修士,一重为仙,剩下一重为何?神吗?”
  圆佛宗弟子:“此乃佛门弟子专门秘境,普通佛宗弟子,需过两重,以佛道飞升,需过三重,还有一人,虽为修士,但也需过三重。”
  应沧澜:“可是佛子?”
  圆佛宗弟子默然颔首。确是如此。
  其他人抬首。
  他们虽非佛门弟子,但也听说过佛子传闻。传说佛子总是伴天生佛骨而出,但也有佛子例外,便是此世的无心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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