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所以?”
“我去和贤者汇报的时候,他听说经费没用完,居然说让我们大家分一分,就当精神损失费了。”
申请研究经费一直要经过一个相当复杂的审批流程,作为课题主要负责人的福勒绪在申请时写了大量有关项目经费管理的报告。
如今课题意外终止,按理说教令院应该收回结余,但此刻人人都身处风波之中,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处理这种相对来说不那么重要的审批。
再加上考虑到这个考察小组成员无辜被牵扯进教令院高层和草神的矛盾之中,那些还算干净又有些政治敏感度的贤者便卖了个好,没有收回剩余的经费,反正对教令院来说,本来也算不了什么。
福勒绪老师当然不是会私吞经费的人,考察小组每个人的钱他都已经分好,只等着见了面就交给他们。
此刻虽然并非餐点,可兰巴德酒馆的人依旧不少,艾尔海森见福勒绪老师像是有话要对弦月说,便善解人意地起身去找侍者点餐。
“对了,拜罗姆……没出什么事吧。”虽然对这个人印象不好,但毕竟共行一路,拜罗姆也不愿意见到同事丢掉性命。
“暂时……还活着。”
提到这个,弦月的心情难免有些低落,从实验室里救出的好些学者都患上了严重的魔鳞病,其余人也各有各的意外情况,偏偏这些病症与常规病痛又不一样,健康之家也只能做简单护理,无法根治。
福勒绪看弦月的神色也知道了个大概,他叹了口气,把拜罗姆的那部分钱包好,准备有空去看看他。
“哎呀,真是巧,刚好遇到你们了。”
一声开门声淹没在喧闹的酒馆之中,清亮的声音远远从兰巴德餐馆门口传来,温迪带着一身酒气醉醺醺地走了进来。
福勒绪老师心里一跳,怎么就出去了几天,孩子就已经交上这种朋友了,他印象里的弦月虽然算不上多正经,可离放荡不羁还是有很大的距离的。
温迪一屁股坐在了原本艾尔海森的位置上,弦月叹了口气,对着老师介绍了这个“新朋友”。
听说是眼前这个年轻人间接救了弦月一行人,福勒绪老师对他是大大的改观,甚至把温迪的嗜酒美化成了高手的标配,再加上温迪的情商一直很高,几句花言巧语就哄得福勒绪老师心花怒放。
于是点完餐的艾尔海森刚回来,就看到温迪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和老师谈笑风生,弦月还在一旁不时添上两句,桌边一派和谐欢快。
艾尔海森一向觉得经过包装和伪饰的言语没什么必要,但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居然一瞬间冒出了,平时偶尔说点好听的话,这种行为好像也不错的荒唐念头。
真是奇怪的想法,艾尔海森没有深究,他找侍者加了把椅子。
温迪见到他回来了,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起身想靠近那把新添的椅子。
福勒绪老师还很奇怪,以为温迪是太有礼貌,不好意思占别人的位置。福勒绪赶紧拉住温迪对他说:“没事没事,谁坐都一样,干嘛讲究这个。”
福勒绪老师坚持让他坐下,可温迪却坚持推脱,几番下来,福勒绪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你们俩,有矛盾?”他的视线在艾尔海森和温迪之间转了转,不应该啊。
“难道是……”
眼看老师的目光就要转向自己,弦月受不了了,她按下温迪,又来拉艾尔海森,艾尔海森乖乖被她拽了过来,弦月把他摁到自己的座位上:“你们俩坐一起。”
解决了这两个人,她拍拍手,坐到了新加的位置上。
福勒绪老师的目光狐疑地在这三个人的身上转了一圈,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弦月克制着自己心里那股莫名其妙,不知从何而起的羞涩感。
羞涩感?!什么羞涩感,明明就只是被分配位置这件事搞烦了而已!
看着温迪一副兴致勃勃左顾右盼的样子,福勒绪老师觉得这里好像有些奇奇怪怪的氛围,不确定,再看看。
一时之间大家谁也不说话,他们这桌的安静氛围在喧闹的酒馆里分外突出,幸好,侍者好像是发现了客人的如坐针毡,及时带着美食来充当气氛的缓释剂。
弦月很想压下自己心中突然泛起的羞涩(说了不是羞涩!),她率先将自己的思维放到了桌面的美食上。
兰巴德鱼卷的花香和鱼肉的鲜美扑面而来,刚从烤肉架上取下的兽肉刷上了酱汁和新鲜的蔬菜一起被包裹在薄饼之中,煮熟的秃秃豆混合在了特地调制的酸奶酱之中,萨布兹炖肉……
弦月本来已经快完全投入美食中的意识又被眼前的食物拽了回来,似乎,好像,艾尔海森的特殊料理就是……
她生无可恋地瘫在了椅子上。
这一餐在奇怪又躁动的氛围下结束了,福勒绪老师实在是受不了这两个对视都能搞得那么奇怪的学生了,刚吃完就跑得比谁都快。本来出于人道主义,他是想拉上温迪一起走的,可看着温迪又好像完全乐在其中的样子,他果断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老师怎么走得那么急?”弦月用刚到手的经费结完了账,结果就看到老师一溜烟地跑了,本来她还有些事想问问老师来着。
艾尔海森自然地回答道:“或许是不想付账。”
温迪的神色逐渐变化。
“啊?不会吧,等等,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温迪疑惑了,温迪沉默了,温迪掏出了酒瓶。
第67章
收拾好了行李,弦月就带着自己的小包裹前去投奔纳西妲,她也没忘了带上温迪,毕竟现在关于世界树的问题尚未解决。
当然,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学术分子,拯救世界什么的,还是交给神明大人来做吧。
试图溜出净善宫的弦月总是会被纳西妲抓回来,不知为什么,纳西妲和温迪讨论这些的时候从来不肯让弦月错过一句,仿佛有意让弦月多多了解一些关于世界树的事。
“世界树的磨损?”
“确实是我没想过的一种可能,但是这种可能无法验证,如果真的成立,那提瓦特大陆……”
这样沉重的话题每天都在继续,有温迪的帮助,纳西妲的恢复也快了不少。毕竟她现在的记忆模糊残缺不全,还时常会让纳西妲有:这根本不是我的记忆的感觉。
有巴巴托斯这么一位见多识广的古老神明在,纳西妲能捋清许多混在一起的东西。
只是偶尔也有这样的对话出现:
“巴巴托……不,温迪,你这么久不回蒙德真的不会有什么隐患吗?”
“哎嘿,不用担心这个啦。”
如果弦月正好听到这样时不时就要发生一次的对话,那她大概率要吐槽一句:“放心啦纳西妲,蒙德可不是温迪的刷新点。”
“风神巴巴托斯除了不在蒙德之外哪里都有他的身影。”
考虑到世界树对提瓦特的意义重大,甚至可以说是定海神针一样的事物,纳西妲和温迪的调查进展很慢。
虽然纳西妲的身体状况已经好了很多,但这些好转却并未反应到世界树上,可若是世界树有什么变化,却能立刻体现在纳西妲身上。
温迪越是深入就越是觉得情况棘手起来,世界树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但总的来说,就算世界树的情况不是很好,也绝对不会在百年之内出现什么问题,所以哪怕束手无策,两位神明也并未有什么过分急迫的举动,而是有条不紊地一项项验证自己的猜想。
弦月的身体当然也好了很多,温迪和纳西妲纷纷感叹她这好得是否过了头的身体素质,明明这两股力量始终盘踞在她的身体里,可弦月却像没事人一样,能跑能吃能跳。
纳西妲一开始还担心弦月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才装出来的身体健康,但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就发现了,弦月好像,确实没事……
这也是纳西妲弄不明白的很多东西之一,但她选择并不深究,毕竟很多人都有自己独特的际遇,何必对她人想保守的秘密寻根究底呢?
就连身为智慧之神的她啊,有的时候,也会有想隐瞒的事呢。
“我要出去逛逛啦,纳西妲,温迪,你们先忙,不用管我……”
弦月终究还是憋不住,每天都在找借口溜出净善宫,虽然温迪是很想让她留下,毕竟连他自己都在忙,怎么能看着弦月整天无所事事!
但是看着弦月难得没有心事,没有烦恼,没有压力的样子,温迪最终还是阻止了这样拖人下水的邪恶想法。
弦月自从来了提瓦特,一直疲于奔命,时时刻刻都在应付各种意外,都没有怎么享受过异世界幻想大陆的风土人情,现在有了时间,她当然是要好好享受一下。
卸下了一身担子的弦月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四处闲逛上,只是偶尔,她也会打开再无动静的系统面板发发呆,毕竟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包围着无数窘迫的困境,这么顺风顺水,弦月居然有些不习惯。
该说是她命里果然是逃不开各种忙碌吗?
不过刚清闲了一两天,她就收到了虚空终端上由福勒绪老师传来的各种狂轰乱炸,大意询问一下她的学习进度,并且对她的游手好闲做出严肃批评,要求她端正学习态度,保持教令院的优良学风。
弦月也很无奈,虽然她是一个身负系统,有着许多buff的神奇穿越者,可此时此刻,她仍然是一个需要为了毕业发愁的学者。
是的,虽然有堂堂草神大人布耶尔的承诺,她只要不是自不量力地闯入了正经学术界,弦月几乎没有毕不了业的风险。
奈何现在盯着她的是另一个人,福勒绪老师。在这位慈祥又正经严肃的老师(?)面前,弦月当然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和纳西妲的非正当交易,只能苦哈哈地跟着老师继续学习。
虽然弦月本人也还算享受这样被老师关怀,被老师督促的感觉啦。
……
毕业季快来了,和学子们的焦虑情绪一起上涨的还有普斯帕咖啡馆的销量,为了赶工毕业设计和毕业论文,他们大多选择了可以出声交流而且可以随时提神的咖啡馆,而不是安静的图书馆。
“……这业我就非毕不可吗?”
弦月苦恼地抱住自己的头,先前的温情已经全然不见,心中有的也只是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懊悔,直接跟老师坦白自己头上有人不好吗,为什么非得逞强啊?!
都说学海无涯苦作舟,可弦月既不想入学海也不想吃苦啊!
同为福勒绪老师学生的瑞丽正和弦月一起哀嚎,这份开题报告已经快到死期,可她们两个此刻都毫无头绪,本来她约了弦月来普斯帕咖啡馆是打算两个人互相监督,提升效率的。
可从下午一点到四点,这三个小时,她们一边焦虑,一边吃完了整整一大份千层酥酥,又享用了一盘枣椰蜜糖,俩个人还各点了一份布丁,肚子已经满满当当,唯独马上就要交的开题报告,依旧是一片空白。
瑞丽像是喝酒一般豪气地灌完一杯咖啡,凶狠地瞪着自己的笔记,或许是在以念力尝试着让笔自己动起来。
弦月则是抚摸着自己的笔和纸,一边温柔地说道:“你们已经长大了,该学会自己写论文了。”
“……喝酒了?”艾尔海森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咖啡馆,目视着这两个人癫狂到走火入魔的动作。
“不,这是做法呢。”弦月破罐子破摔地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回答他。
“……你是之前就有这种症状,还是……今天才有的。”艾尔海森快速思考着,禁忌知识的影响终于侵入弦月的脑子里了?
弦月坐直了身体,沉默地回答着艾尔海森的猜想。
“所以遇到什么事了?”他看着一桌子的纸笔和资料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居然能打败总是冲在第一线,连生死都看淡的弦月。
“这不是毕业季快来了嘛……”
“我记得你并不是这一届?”艾尔海森才是那个正在准备毕业论文和答辩的学子,可苦恼的为什么是她们?
“你们毕业之后就轮到我们了,老师早早给我们布置了一篇开题报告,要严谨,要创新,还要跨学科……”
说完了这句话,艾尔海森仍然是一副等着弦月继续说下去的样子,弦月的眉头渐渐挑了起来,对于艾尔海森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了些预感。
“……这份开题报告马上就要交了,但我们找不到灵感。”
艾尔海森有些诧异:“这不是很简单么,就因为这个?”
果不其然,艾尔海森说出了如此轻松又理所当然的话,弦月面带微笑,用眼神禁止了艾尔海森继续说下去,以免他无法掩饰的智慧光芒刺伤她这颗阴暗扭曲又嫉妒的心灵。
在一旁被误伤到的瑞丽爆发出了一声惊天的哀嚎,普斯帕咖啡馆里多的是在交流讨论的学者,听到这样的哀嚎后也见怪不怪,毕竟谁没被论文折磨过呢。
“所以为什么你也会来这里?”
弦月不想再把话题落在自己的论文上,虽然她知道艾尔海森没有故意刺激自己的意思,可哪怕是他随口说出的一两句话,都会让她感受到被学霸支配的恐惧。
艾尔海森的毕业论文已经完成,这次来普斯帕咖啡馆其实只是找自己的导师再面谈一番,好对论文做出一些适当的修改。
再挑剔的导师也不能从艾尔海森的论文中找出多少茬来,哪怕是这位教令院中以严苛闻名的导师,最终也只是稍微指出了几处不够严谨的地方,然后便叮嘱他可以开始准备答辩了。
导师离开了咖啡馆,倒是艾尔海森一直没走,他打开了自己的耳机,将它调至降噪模式,然后便打开的随身携带的书本看了起来。
弦月就在离艾尔海森不远的地方抓耳挠腮仰天长叹,艾尔海森轻轻笑了一声,手中的书又翻过一页。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越来越晚了,哪怕是有着咖啡的续航,越来越多的学者们还是纷纷选择了明日在战,普斯帕咖啡馆中人越来越少。
瑞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收拾好自己只动了几行字的报告,然后机械地和弦月告别:“再见了,我的朋友,愿天降论文的奇迹发生在你我身上。”
小伙伴离开了,弦月瞬间失去了动力,她刚收拾好自己的用具,艾尔海森就走了过来。
这个人,一直没走,难道是在等她吗?
“报告写完了?”
弦月叹了口气:“没呢,明日再战。”
清冷的男声伴着晚风吹到她的耳边,“不如,我来帮你?”
第68章
第二天清晨,在论文死线的压力下,瑞丽少见地早早醒来,打算约上弦月去普斯帕咖啡馆继续泡着。
通过虚空终端传达了自己的邀请后,瑞丽慢慢吞吞地起床,她打开窗户,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窗台上有两只团雀相互依偎,你侬我侬。
起初,她并没有在意这件小事,直到出去买早餐的路上她先后遇上了五对人类情侣,一对互相舔毛的猫猫和两对躺在一起安睡的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