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她说完之后，头顶有“人”出了一声爆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九喇嘛对她发言的回应。
很失礼的爆笑，梨花想。
一天之内被纠正无数次行为失礼，如今真正失礼的是九喇嘛才对吧！
即使是救命恩人也不可原谅。
“请您停止嘲笑我的行为。”梨花认真说道。
“老夫只是在对你们人类不可思议的言行表达了正当的敬意。”
“用‘哈哈哈哈’的方式吗？”梨花有点不信他这套说辞。
“用‘哈哈哈哈’的方式。”九喇嘛面不改色。
好在梨花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类。
梨花原则就是没有原则，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因此，她选择相信九喇嘛的解释，“那好吧。”
但这似乎反而让九喇嘛生气，他问：“你应当捍卫你自己，不论刚才老夫有什么样的理由，都没有理由冒犯你。”
原来九喇嘛是故意的，他知道“哈哈哈哈”不好！
梨花很惊讶，“您说教的方式可真像一个人类长辈。”
九喇嘛用颇为嘲弄的语气问：“你不愿意听，是吗？”
梨花摇头，“从没有人教我这些。我的父母很早之前就不在了，我其实感到亲切。”
这次，换九喇嘛沉默。
房间里的气氛再次陷入沉寂。
梨花带些脸红去洗衣机里拿快洗结束了的衣服。
“听着，”九喇嘛从吊灯上飞下来，降落在梨花面前的洗衣机上，“刚才和你说的你可以当成玩笑，现在老夫要说的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真正重要的事情？”夏木梨花并不理解这话的用意。
“看看你的周围，”九喇嘛示意梨花观察她居住的这个单身公寓，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几乎遍地垃圾，无处下脚。而现在……
“变干净了！”梨花看着这么多年头一次如此整洁的屋子，几乎是立刻得出了结论。
“不止如此，还有更重要的事。”九喇嘛话一出口，不等面前满脸写着困惑的女生思考，又忍不住给出提示，“你再看看时间？”
梨花走到办公桌前，摸出手机来看。
「18:30 pm」，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下午，除了眼前的狐狸，哦不，九喇嘛。
她冲空气吐吐舌头。
按电源键关闭屏幕的瞬间，梨花心里仿佛被什么击中。
这次，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直接查看简讯收件箱。
赤道君：「什么时候交稿过来？？？18:17 pm」
赤道君：「这次有点慢了？！！18:17 pm」
赤道君：「请你回电话解释一下！！！18:18 pm」
――时间！
――是时间！
――做了这么多事，但才过去十几分钟！
怎么回事？
她回头看向九喇嘛，后者则抬头挺胸地坐在洗衣机上，显然早已读到她的震惊，淡定地继续提示她：“你现在可以画画试试。”
梨花不疑有他，扯过椅子，重启电脑和手绘板。
先是灵感，原本轮廓模糊的构想在等待开机的短短十几秒钟全部以成图的样貌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然后是――速度！一拿起手写笔，人就像被手绘板吸住了一样，手也不受控制似的，以打印机一样地速度在手绘板上勾勒出图像。
――天呐！
更令梨花吃惊的是，即使在以超乎自己想象的速度作画的同时，她也有余力观察环境，并且在内心吐槽着眼前这一切。
所以，在画画的同时，她很确定自己观察到了九喇嘛悲伤又忧郁的眼神。
梨花不能想象那样的忧郁出现在一个小孩的身上。
对，小孩。
九喇嘛其实，小小的，身形就和自己不久前看到的小猫差不多，就算是狐狸，也怎么看都是小动物。
就算是神明，应该也是年轻的神明。
他自称“老夫”的时候，已然令她感到违和，更别提这庞大到无法掩饰的悲伤了。
思索间，24张分镜，已经画完。
3分钟不到的时间！
梨花放下手写笔，安静地走回九喇嘛的身边，跪坐下来。
“我似乎可以理解您救下我的方法了……”她仰视九喇嘛，虚心说道：“就在不久前，我应该的的确确是坠楼了，但是您用魔法还是什么东西接住了我，使我不至于砸到地面。”
“不全对。”九喇嘛摇摇头，纠正道：“坠楼是真的，你伤得很重，只是身体修复得足够快，才会造成没有受伤过的错觉。”
“我第一次听说我的身体的修复能力这么厉害，”梨花抬起一只手，看起来有些肉乎乎的，但分明和过去相比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光是凭借我自己的话肯定办不到，是您做了什么吗？”
“嗯，老夫一直在你身体中，即使现在。”九喇嘛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梨花自己的心声一般。他以这种方式让梨花理解，他其实在她身体里。
梨花吓了一跳，“可是……”九喇嘛看起来分明在她的眼前……
“这是从内向外的投影……不过这也不重要。”不知怎的，九喇嘛的声音听起来忽然很虚弱，“重要的是，老夫的能量或者说‘神力’已经全部给了你，如今老夫与你是‘共生’关系；再过一个月，你寿命截止，老夫也会和你一同死。”虚弱，但平静。
“怎么，会这样……”梨花感到难过。如果早知道这样，她情愿自己从没有获救！
这次，九喇嘛没有接茬，只是“慈祥”地提醒她：“画画、运动、旅行……就当是中大奖了，老夫允许你在剩下这段时间可以利用这部分能量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共生……”夏木梨花用双手捧住脸。她仍然在不可置信的情绪中，这远比她刚知道九喇嘛的存在要来得难以接受。
这和偷走了九喇嘛的寿命有什么区别？
她，不能容忍自己剥夺别人的生命，更别提使用九喇嘛的能量了。
“话说回来，不是小鬼你的问题。”九喇嘛似乎微笑了一下，这笑容微不可查，正低着头的梨花不可能看见。他的语气似乎相当平静，“这一切都是老夫的自作主张。老夫活着的时间比小鬼你能够想象的要长得多了，绝对不差这20年。”
20年。
这个数字提醒了梨花。
她想到了什么，“假如我收回原本那个愿望，我的20年寿命是不是可以拿回来，这样九喇嘛也不用死掉了！”说到激动处，她捶起自己的手掌来。
“哪有那么容易的，”九喇嘛遗憾得直摇头，然而在梨花看不到的角落，他的眼里闪烁着某种计划得逞的光芒，“收回愿望的条件很苛刻，不是常人可以达到的。”
“这么说是可行的！”梨花丝毫没有被打击，她只是听到了希望。
“要我说，别高兴得太早了你这小鬼！这可是需要被赠予真心愿望的那个人，用同样的真心盼你好才可以的。”
梨花愣住。
同样的真心……意思是要让赤道君爱上她才可以吗？
这样说来，是有点渺茫……没关系！只要有让九喇嘛活下来的一丝希望，她都会狠狠抓住！
第4章
“老夫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我已经决定了，即使九喇嘛这么说也不会更改。”
在就要按照惯例把画作用邮件形式发给赤道泽雨的时候，夏木梨花改变了主意。
她把作品打印了出来，准备去到赤道泽雨的住处，当面交给赤道。
这当然是个冒进的决定，这么久以来她从来都接受着赤道的规训，从没有过越界的行为。
不知怎的，九喇嘛好说歹说就是不赞成，飞在梨花耳边唱衰。
“老夫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有此时间，你更应该吃喝玩乐。”
“不管怎么说，也要见赤道君一面，如果您一定要阻止，就请拿出反对的合理观点说服在下吧。”梨花模仿着九喇嘛的语气。她仿佛已经打定主意，把打印好的画作紧紧抱在怀里，不惜花钱打车。
“老夫……”站在赤道的门前，九喇嘛还守在梨花的耳边这样说。
神明也有不可爱的时候嘛！梨花想，真是不知道九喇嘛在怕什么，为什么这样不直率。说是这么说，按下门铃后的她却是下意识撰紧了手中文件袋，呼吸也急促起来。
好像，很久没有见到赤道君了。
待会见到他，会是怎样的情形？
门铃响后梨花等待了好几个呼吸，但是没有人来应答。
这真是不正常！梨花想，这样的赶稿日，赤道君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除非……他是在做别的事情没有听见。
这样想着的同时，梨花手上已经速度很快地按起了电子锁的密码。
虽然平时约会不频繁，但是赤道经常召唤他的亲亲女友过来帮忙打扫卫生，基本的密码梨花还是知道的。
九喇嘛这回倒是没打岔，他嘴角甚至挂着浅浅的笑意注视着梨花的一举一动。当然，专注于自己紧张情绪她是不可能知晓这个笑容的。
滴滴滴――
只听得解锁声音响起，门也自动弹开。
梨花顺着门缝轻轻一推，忽然看见了什么而睁大眼睛。
随即，她又把门关上了。
九喇嘛“不解”地问：“小鬼，你在做什么？”
“我，”梨花一颗心砰砰直跳，“我好像走错了。”
脑子里是一个坐在玄关柜子上的妩媚背影。
对方手里端着红酒杯。身上穿着能够勾勒出美丽身材的香槟色连衣裙子与黑色丝袜，高跟鞋脱到一半，一晃一晃。
九喇嘛提醒她：“你可是有密码的。”
“000000的初始密码谁都可以设置。”
嘴上这么说，梨花心里却长满了不自在，她好像，甚至还没有对刚才的女士说句道歉。
是要道歉还是想再去确认，九喇嘛的声音以心声的形式在心中响起。
梨花紧抿嘴唇，手指快要不理智地再次触碰门锁的这时，门不理智地自己开了。
这次，门里是，赤道泽雨。
他只穿了一条宽松的泳裤。向来外形不错的他，画画之余有着冲浪的爱好，一身小麦色让腹肌显得更为精彩。
梨花却没有时间发花痴，而是在心里，拼命祈祷九喇嘛可以走开，实在不行，就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吧。
在来这里的路上她已经充分验证过只有自己可以看到九喇嘛的事情，眼下也不担心赤道会看见。相反，她害怕的是九喇嘛看到赤道。
九喇嘛干脆就浮在空中打趣：“小鬼，你在指挥老夫吗？”
“拜托您。”梨花抬头求助。
“下不为例。”九喇嘛话音一落，两条尾巴便从他身后伸出，捂住了耳朵；然后又是两条尾巴，像模像样地遮住了他的眼睛。
梨花看乐了，咧嘴一笑，却听见身前传来男人不耐烦的咳嗽声。
她忙转过头。
只见赤道问：“怎么来这里了，稿子呢？”
“哦哦，”梨花忙不迭递出手中文件袋，“我带来给你了。”
“……泽雨桑，取外卖怎么这么久？”屋内传来女人的声音。
碰巧，是梨花也耳熟的声音，她动作顿住。
刚才女人对着屋内的方向，也是背对着她，她没能看见长相。
但是这么一听，那就是认识的人了。
物久保桑子，赤道的编辑，点评和拒绝她稿子的人。
这么晚，她怎么在这里……？
梨花满心满眼都是疑惑，眼前的赤道却看不出要解释的模样，只是把她手里文件袋抽走。
他没有回答桑子的问题，只是举着文件袋告诉梨花，“下次发电子档。”
梨花反而惶恐地解释：“我回去给你补发。”
赤道泽雨点点头，就要关门送客。
梨花把住门扉，“那个，赤道君。”
“嗯？”赤道话里话外都是不耐烦，“有话快说，我要去赶稿了。”
梨花唯唯诺诺地暗示：“有别的女生在你家？”
她知道是桑子，但连名字都不敢说出来。
九喇嘛还维持着遮眼睛的姿势，在一旁拱火：“你的男友交新女朋友了？”
“桑子？”赤道很理所当然地回答：“赶稿日，她来监督我。”
“这样啊！”梨花松一口气，一边拍手，一边大声重复：“果然是这样吧啊哈哈哈！”
“还有别的事情吗？”赤道又问。
“没了没了，”梨花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你快去忙！”
赤道嗯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这次，九喇嘛放下了尾巴，下降到梨花眼前的位置：“他就想和别的女生约会，甚至都不问你走夜路回去方不方便。”
梨花摆摆手，“您别这样说。我相信赤道君的为人。桑子老师是个很负责的编辑，他们肯定只是因为工作的事情聚在一起……啊，您阻止我过来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怕我误会才……”
九喇嘛直摇头：“依老夫之见，你还是尽早放弃不切实际的目标，把剩下的时间用来贪图享乐比较好。”
“只要有一线生机，我是不会放弃的。”梨花越说越觉得自己没有底气，低头捏捏自己肚子上的肥肉：“不过……刚才赤道君没有对桑子老师介绍我，是不是我的样子让他感到丢人了？”
九喇嘛露出一副“你看吧”的表情。
“那么，先从化妆减肥变美开始好了！”梨花握拳头。
九喇嘛做出从空中栽倒的动作。
第5章
回家的路上，梨花来找赤道的勇气几乎泄了个干净。
电梯里，她摸摸口袋里所剩不多的日元，对于打车回家的这件事感到犯怵。
九喇嘛自然知道她的心声，打趣道：“考虑到寿命不到三十日的事实，你倒也不必这么省钱。”
“您没信心，但我可不是。”梨花不服气地反驳：“要是在下成功了，未来的生活里可有的是花钱的地方。”她逐渐被感染了对方的说话方式。
九喇嘛笑了笑，没继续说话。
梨花抬头问他：“您是神明，就没有带在下瞬移回家的方法吗？”
“老夫不行，”九喇嘛当即否决，就在梨花失落打算计算地铁公交车回家路径的时候，他改口说：“只有小鬼你才能做到。”
“我？”梨花指指自己。她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本事。
“嗯。”九喇嘛淡淡点头，“小鬼你想过没有？”
他话锋一转：“……你可以跑回去。”
梨花双眼亮起。正好，她还想着自己从此需要运动减肥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