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挽月坐在萧玦对面,低头打量自己。
娇艳的海棠色,把她本就白的皮肤衬出明媚的淡粉色,光是手上露出的皮肤,就十分惹眼……
风挽月抬头,问萧玦:“我穿这样,还行吗?”
本来,她喜欢浅色一些。
但是,毕竟要进宫,穿太浅了不太好。
萧玦被问得猝不及防。
他耳根发烫,故作镇定地打量了风挽月两眼,回道:“本世子挑的,自然不会太差。”
“这身衣裙,是你挑的?”风挽月有些惊讶。
“傻不傻?”萧玦嫌弃道:“大越习俗,新妇入门,夫家都会为她置办衣饰。
寻常百姓家,会置办一套夏装,一套冬装。
本世子大度,春夏秋冬各自给你置了三十套。”
一百二十套??
一天换一条裙子,都不带重样的呀!
厉害了!
没有哪个女生,会不喜欢漂亮的新裙子。
风挽月欣喜之余,还保留着一丝理智:“其实,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
反正,我们迟早要和离……”
“给你的,你穿就是。”萧玦打断她的话。
风挽月婉拒道:“你还是留给未来喜欢的人吧……”
“说了给你,就给你。”萧玦气恼道:“本世子喜欢的女人,哪能捡别人剩的?”
风挽月:“……”
她无语道:“我又没穿过,怎么就成我剩下的了?”
萧玦冷哼道:“本世子给了你,就是你的了。你不要的,不就是你剩下的?”
强词夺理。
风挽月抱紧手炉:“这次就算了,以后,你在给我准备东西前,先来问问我,我不想欠你。”
“知道了,真啰嗦。”萧玦摆手道:“本世子第一次成亲,没什么经验。
先拿你练练手,等下一次成亲,就得心应手了。
所以,你别太有心理负担。”
风挽月:“……”
难怪萧孔雀做事这么周全。
原来,是用她来练手的?
她撇嘴道:“行吧,我会尽量做好你练手的工具人。”
萧玦这才高兴起来:“算你识相。”
车轮缓缓滚动。
到宫门时,宫人早就候着了。
一见风挽月和萧玦,就笑着行礼:“奴才/奴婢请世子、世子妃安,祝世子、世子妃新婚大喜。”
萧玦心花怒放,大方道:“赏!”
宁王府带来的随侍抱着木箱走上前来,从里面抓出银子制成的瓜子,路过的宫人,每人都能分到一把。
得了银瓜子,宫人们欢喜极了——
“多谢世子殿下,多谢世子妃……”
“世子殿下真是太大方了!”
“祝世子和世子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
眼看着,十几斤重的银瓜子就下去了一半。
风挽月对萧玦竖起大拇指:“散财童子,非你莫属。”
萧玦嘚瑟道:“千金难买我乐意。”
风挽月咋舌:“你开心就好。”
在宫人的引路之下,两人一起到了皇帝所在的乾和殿。
殿外红墙金瓦,金碧辉煌,大气磅礴。
殿内烧着炭火,燃着龙涎香。
然而,熏香的味道,都压不下空气中的一股子阴寒怪味,还夹杂着别的味。
像药,又像什么化学物质。
风挽月一踏入殿内,就下意识皱鼻子。
忽然,萧玦稳稳抓住她的手,小声道:“笑一笑,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好奇的,也不要好奇。”
风挽月瞬间生出一丝警惕心。
她点头:“明白。”
中年太监把两人领进内殿,站在屏风外,躬身道:“皇上,世子领世子妃来谢恩了。”
“进来说话。”里面传来嘶哑的声音。
萧玦拉上风挽月,一起进去。
绕过屏风,风挽月跟着萧玦行礼:“拜见皇上。”
“起身吧。”皇帝道。
风挽月这才抬头。
只见,薄雾缭绕的龙椅上,皇帝穿着宽松的龙袍,老态龙钟地垂手坐着。
头发干枯泛白,皮肤松弛,眉毛稀疏,唯独一双浑浊的眼睛,略微透着一丝精光。
明明才五十不到的人,看上去却像个花甲之年的老者。
有什么东西,隐隐在抽走他的生机。
风挽月心神一凛,垂下眼睫。
萧玦大大咧咧开口道:“皇上昨夜睡得可安好?”
“不好。”皇帝回道。
“怎么会不好呢?”萧玦顺着皇帝的话问。
皇帝看着他,声音嘶哑:“朕一想到你这皮猴子都成亲了,还整日无所事事,就头疼。”
“啊?”
萧玦傻眼。
皇帝这是要挖坑给他跳。
第22章 是长熹不配
干笑了一声,萧玦道:“皇上,长熹就想当个快乐的废物,每日吃喝玩乐,开开心心。”
吃喝玩乐?
皇帝咳嗽了几声,抬头问他:“朕听说,你这次娶亲,到处散财,银子都花没了?”
“您都知道了?”萧玦故作惊讶。
他的脑子转得飞快。
一旁,风挽月也捏了把汗。
听皇帝这话,他在宁王府安插了眼线。
萧玦的一举一动,全都被皇帝看在眼里呢。
这意味着,她的举动,也会被皇帝监视着……
这可不是好事。
萧玦清了一下嗓子,理直气壮地开口:“成亲,乃是我人生之中的第一件大事,当然要舍得花钱。
皇上和我父王给我钱,不就是让我花的么?
反正都是花,拿来娶媳妇儿不好么?”
皇帝被他逗笑了:“朕又没说不让你花,你倒先跟朕急上了?”
萧玦轻哼了一声。
皇帝淡笑道:“长熹,你银子都花没了,就不考虑挣点?毕竟,你现在有世子妃要养了。”
说完,看了风挽月一眼。
风挽月硬着头笑了一下。
皇帝摆手:“世子妃随意些,不必拘着。”
“谢皇上。”风挽月应道。
小太监搬来两把椅子,让两人坐下。
萧玦喝了口热茶,对皇帝道:“皇上,别担心,宁王府的钱虽被我花光了,但,我可以问我父王要。
我父王在军中不花钱,肯定都给我留着的。”
风挽月:“……”
皇帝:“……”
皇帝似乎被呛着了,一阵咳嗽之后,才笑骂道:“好你个混帐东西!自己不想着挣俸禄,光惦记你父王的去了。
你父王隔得远,管不到你,朕可不能不管你。
朕给你挑了几个闲职,你看着选一个,七日休沐之后,开始上朝、点卯。”
“可以不去么?”萧玦哭丧着脸。
“你说呢?”皇帝故意冷下脸。
这是非去不可了。
萧玦不情不愿道:“那……好吧。”
皇帝淡笑道:“朕就知道,咱们长熹是个听话、有长进的。”
萧玦是个不经夸的。
一夸他,他就问皇帝:“皇上,我一定按时上朝、点卯。
不过,皇上可以把明年的俸禄提前发给我么?
您瞧,快过年了,该买年货了。”
皇帝:“……”
皇帝手上青筋高鼓,拿过一本册子:“俸禄先放一放,先把官职定下再说。”
萧玦只好接过册子。
皇帝给他挑了好几个官职,分别有兵部、户部、工部、吏部。
职位,都是从五品的员外郎。
萧玦眼皮跳了跳。
这个官,倒是个闲职。
但,职位,都是固定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皇帝已经挖好坑了。
而他,必须跳。
萧玦看了一眼,就试图卖乖讨巧:“皇上,长熹就适合当个闲散人,员外郎这官儿太大了,您还是给换一个吧!
不如,把我分到太仆寺去,让我去养马?
或者,派我去翰林院,给状元郎们整理书卷?
再不济,把我送去京兆尹那儿吧,给我配几个侍卫,我每日骑马巡逻京城大街都成!”
语气和表情,要多没出息,有多没出息。
皇帝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给朕当个员外郎,委屈你了?”
“不不!是长熹不配!”萧玦连忙道。
见萧玦一个劲拒绝,皇帝把主意打到风挽月身上。
他咳了两声,哑着声音道:“世子妃,你给长熹拿个主意。”
风挽月眼皮跳了跳。
试探完萧玦,又来试探她了。
真是伴君如伴虎。
一不小心,狗命就没了。
她从椅子上起身,低着头行了个礼,开口道:“回皇上,臣妇自小养在深闺,字尚且不认识几个。
朝堂上的事,就更是不懂了……
皇上疼世子,还是由您给他安排吧。”
皇帝打量了她片刻:“倒是个乖巧温顺的孩子。”
可不得温顺乖巧吗?
装,也得装乖呀!
风挽月松了一口气。
这皇帝,可真吓人!
想一出,是一出。
她风挽月虽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啊!
古代愚昧、迂腐、落后,女性地位低下,要是胆敢议论、甚至左右朝政,铁定没几个好下场。
尤其,是在皇帝面前。
皇帝一个不高兴,“咔嚓”一刀下来,脑袋就离家出走了。
一旁,萧玦也是后背冒出了一身汗。
直到风挽月不卑不亢说完话,他藏在宽大衣袖下紧握的拳头,才缓缓松开。
他看了风挽月一眼,对皇帝道:“皇上,世子妃在闺阁时,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就是个一问三不知,让您见笑了。”
皇帝闻言,摆了摆手:“无妨。”
说完,看向萧玦:“长熹,你考虑好了没?兵部、户部、工部和吏部,你究竟想去何处?”
“我去礼部行不行?”萧玦试探着问。
“你?礼部?”皇帝仿佛被他逗笑了:“你自己就是个皮猴子,能好好同礼部那群老臣共事?
礼部尚书为人刻板,隔三差五就同朕说,要把你弄去好好学学规矩。
你说说,你去了那边,能待多久?”
萧玦:“……”
确实。
礼部的那群老纨绔,个个古板得不行,脑子仿佛是轴的,行事不知变通。
尤其礼部尚书,看他极为不顺眼。
于是,他问:“那我去刑部?”
“刑部?”皇帝淡笑道:“刑部尚书为人铁面无私,眼里容不得沙子,即便是皇亲国戚犯错,他也不会偏私。
你幼时,不就挨过他鞭子?”
萧玦一阵干瞪眼。
皇帝把册子摊开,摆在他面前:“选吧。”
萧玦没得选。
一旁,风挽月也为他捏了把汗。
她真害怕,万一萧玦脑子不好使,选了个凉得快的,她来不及跑路,也就跟着完了……
这时,萧玦吸了一口气,做出勉强的样子:“皇上,我选好了。”
“决定了?”皇帝问。
萧玦点头:“我想去工部。”
“工部?”皇帝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对,工部。”萧玦应道。
皇帝垂在一侧的手,手指有节奏地轻扣着,一下,两下,三下……
时间,仿佛都停滞了。
好半晌,皇帝才淡淡一笑:“你的性子,去工部也好。”语罢,招手道:“来人,拟旨……”
拟好旨,皇帝借口身体不适,就让两人退下了。
出了乾和殿,冬日灿烂。
萧玦伸手,对风挽月道:“把手给我。”
“做什么?”风挽月十分警惕。
瞧了一眼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端着赏赐的小太监们,萧玦催道:“快给我!”
风挽月无奈,只得把手搭过去。
萧玦手一反,就把她的手整个儿包裹住。
包住的一瞬间,风挽月一惊:“你……”
萧玦的手心全是冷汗,皮肤,也是冰凉冰凉的。
握着,还有一丝微弱的颤抖。
萧玦贴近她,腿脚发软,牙齿打颤:“靠近些,本世子冷……”
第23章 在我伤口撒盐
回到宁王府,萧玦就病了一场。
吓的。
太医是和圣旨一起到的。
传旨太监来的时候,萧玦发着高烧,都没能爬起来接旨。
太医诊了脉,对传旨太监道:“世子殿下近日忙着大婚,劳累过度,身子有损。
加上近日化雪,气温太低,又感染了风寒,故而发热、畏寒、意识模糊。
喝了药,静养一些时日便可。”
传旨太监把圣旨放在床边,躬身道:“世子好生养病,奴才先回宫回复皇命去。”
萧玦哼唧了一声。
太监行了个礼,带着人走了。
太医,也出门熬药去了。
作为萧玦的世子妃,风挽月必须留在房间里照顾他。
她让青枝端了炉子和铜盆来,在炉子里烧了炭块,把盛了水的铜盆放在炉子上温着。
随后,又把青枝和余下的婢女全部打发走了。
房间静了下来。
风挽月把帕子打湿后,拧干水,放在萧玦额头。
娇生惯养的小世子,不太习惯这么高的温度,被烫得瑟缩了一下。
“别动。”风挽月按住他。
萧玦果然就不动了。
风挽月咂舌:“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经吓?被人一吓唬,竟然就发高热了。”
萧玦没理她。
风挽月笑了一声,继续道:“你平日吓人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有朝一日会遭此报复啊?”
萧玦眼睫动了动,睁眼。
风挽月挑了一下眉梢:“醒了?”
萧玦唇角动了动,哑着嗓子道:“你……放屁。”
风挽月:“?”
她乐了:“这就戳到你的痛处了?你那日蹲在墙上威胁我,不许我嫁给你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