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娘子(种田文)——长安墨色【完结】
时间:2023-07-23 23:06:40

  “泽秋哥,我有个想法。”安宁又长又黑的头发编成一条粗粗的辫子垂在脑后,她很认真的对沈泽秋说:“以后我可以像镇上的裁缝一样,帮大家裁衣裳吗?”
  安宁听说镇上的裁缝只会几个款式,一套衣裳只包裁剪不包缝制收十五文一套的工钱,她会很多种款式,可以只收十文钱一套,如果是在泽秋哥这里买的布,她还可以更便宜些哩。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前提是安宁裁剪的衣裳能像镇上裁缝裁剪的一样好。
  沈泽秋看着安宁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点都没有怀疑安宁的手艺:“这样你会很累。”
  安宁笑了起来,沈泽秋这才发现她脸上还有酒窝,可好看了。
  “没事的,泽秋哥,都是为了这个家。”
  按照安宁的思路,沈泽秋又合计了一下,他在外面卖布,安宁在家开裁剪铺子,确实是个好主意,到时候娘可以帮忙打下手和做家事儿,如果生意好,那半亩水田和两亩旱地也可以不种了。
  “行,以后你也教我裁剪衣裳吧。”沈泽秋脸颊有些微红,笃定道。
  “泽秋哥,你学这干啥?”
  “技多不压身,再说,我会裁衣裳了,以后和客人介绍料子,去进货啥的,心里能有个底。”
  “好……”
  晚上的星星很好看,在漆黑的夜空中一闪一闪,就像一粒粒的珍珠镶嵌在上面。
  安宁和沈泽秋打了水浇地,走到那株半死不活的丝瓜旁边时,沈泽秋的眼睛亮了亮:“安宁,它好像长出新叶子了?”
  “真的吗?”安宁蹲下来,很快找到了新抽出的那片嫩叶,她弯起唇角笑的开心,一边帮丝瓜苗浇水一边喃喃自语:“好好活下去吧。”
  沈泽秋说话做事是一句话一个坑,只要是认定和说好的事情他是轻易不会变的,所以,吃过了晚饭,趁着月色,他去找了大堂兄沈泽玉,他是家族里唯一上过两年私塾的文化人,家里或许有纸和笔。
  沈泽玉还没睡,举着灯出来见是泽秋,还有些惊讶:“啥事?”
  “大哥,有纸和笔墨不,我拿鸡蛋和你换!”沈泽秋喜上眉梢的,从怀里摸出一个鸡蛋来。
  沈泽玉松了口气,其实孤儿寡母在村里生活并不容易,沈泽秋小的时候经常被村里的皮孩子欺负,总是被揍的鼻青脸肿,到了晚上他就会来找哥哥们,三房兄弟加起来七个人就一起找人算账去,如今一晃眼,就连二房最小的沈泽平都十五了,沈泽玉前几年已经成亲,大概有五六年没被沈泽秋半夜叫门了。
  “应该有,我去找找。”沈泽玉回屋翻找了一会,找出一沓麻黄纸,一根有些秃的毛笔,和半块墨。
  “鸡蛋拿回去。”沈泽玉不愿意收,沈泽秋却执意把鸡蛋塞到了他大哥手里,亲兄弟明算账,不是因为疏远,而是为了长久和睦的做兄弟。
  人情往来,讲究的就是个有来有往嘛,沈泽秋明白。
  回到家里,刚开院门,何慧芳就走了过来,她埋怨了沈泽秋一句:“干啥去了?半夜了不知道要睡觉呀。”
  沈泽秋便把晚间和安宁说好的计划告诉了何慧芳。
  她抱臂听着儿子绘声绘色的说,表情始终很淡漠,哟,这小两口计划的还挺好,可比她这老婆子强多了。
  “娘,你心里不舒坦?”
  何慧芳心里当然不舒坦了,养了二十年的儿子终于长大成人,如今还没成亲,就已经和准媳妇儿一条心了,她一下子觉得自己就是个外人,儿孙有了儿孙福,自己成了最没用的。
  何慧芳眼眶一热,撇过头:“没,娘高兴还来不及。回屋睡觉去吧。”
  沈泽秋应了一声,回屋熄了灯。
  那一晚上何慧芳翻来覆去没有睡好,她从沈泽秋呱呱坠地,一直想到他蹒跚学步,再到长大成人,一幕幕都近在昨日,何慧芳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泽秋他爹,你放心,孩子长大了,就快成亲了。”
  “孩子成家,是好事,家和万事兴,你放心吧,我不会做那种挑三拣四的恶婆婆,夫妻同心好啊……”
  第二天一早,沈泽秋吃了早饭又要出去卖货了,临走前他把昨晚借来的纸笔给了安宁,这也是昨晚说好了的,安宁可以把自己会的款式都画在上面。
  安宁收好了纸笔,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泽秋直笑,她今天要回镇上了。
  “泽秋哥,路上小心。”
  沈泽秋点点头,这次娘送安宁回镇上伯娘家,是要和大人一起商量个婚期,下次见面,应该就是在婚礼上了。办了婚礼,安宁就是自己的人。沈泽秋黑漆漆的眼睛像宝石一样有光彩:“安宁,你也一路顺风。”
  趁着日头还没起,何慧芳和安宁也出发了。桃花镇离沈家村有三十多里路,走下来也费不少功夫,不过走出柏树林后就有个小渡口,这儿常能遇见去桃花镇的马车,车钱是一个人两文钱,何慧芳平时从来不坐。
  “安宁,在树下歇会,婶子我上前面看看,有不有顺路的马车。”
  “婶子,咱慢慢走着去吧,我身子好多了,可以走得动。”
  何慧芳笑了笑,拍了拍安宁白嫩的手:“咱坐车,婶子舍不得你累着。”
  安宁抿了抿唇,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如果不是因为害羞,她真想现在就喊何慧芳一声娘。
  *
  去到桃花镇已经是半晌午了,何慧芳先带着安宁去点心铺子买了几块糕饼,这才提着家里种的花生、南瓜、番薯和小青菜敲响了王婆家的门。
  王婆拉开大门,看见是她们心里还一阵紧张,生怕何慧芳是来找她算账的,毕竟安宁走的时候,走一步喘两口气,脸上伤口又渗血又红肿的,一瞧就是个来日无多的命。
  咦,这倒是奇了怪了,怎么三四天没见换了个人一般。
  “她二婶,今儿我来是想来问问,安宁身子也好多了,你看看,是不是该给孩子们看个好日子,干脆把婚事办了吧?”
  何慧芳笑眯眯的:“上次你不是说要给安宁准备喜服吗?备好了不曾,拿出来给我瞧瞧。”
  瞧喜服?什么喜服?王婆一拍大腿,她就没想到安宁真有造化挨到办婚事这一日,所以啊,何慧芳给的做喜服备被面的钱,全都给自己男人拿去喝茶看戏花没了。
  这咋整?
第11章
  王婆眼睛咕噜咕噜一转,给何慧芳和安宁倒了杯茶,溜出家门去找自家男人去了。回家路上两个人你推我挡的推卸责任,安宁大伯怪王婆昏了头,王婆就哭骂他是窝囊废物,两口子一路吵,在进门看到何慧芳后都闭口不言,蔫了。
  何慧芳坐在堂屋里,气定神闲地喝一口粗茶,对安宁说:“婶子我和你二叔二婶聊些事,你先进屋吧。”
  “好。”安宁回房间里掩上了门,其实她一瞧二叔和二婶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承诺的喜服和被面多半是没影了。
  何慧芳自然也瞧出来了,这两口子还真没半点做长辈的样儿,这吃相也太难看了。
  “说吧?”何慧芳翘起二郎腿:“安宁的喜服和嫁妆呢?”
  安宁的二叔叫安许昌,读过几年书,还是个童生呢,他干咳了几声,拉长音道:“男婚女嫁,女方家里备嫁妆,男方家里给彩礼,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既然沈家的彩礼我们给免了,那么这嫁妆,自然,自然也可以免了。”
  “放屁――”何慧芳憋着一口气听安许昌把这长串文绉绉的话说话,也拉长音回敬道。
  “什么彩礼?你要不要脸,明明是我给钱拿来给你家做面子,现在呢,面子被你自己给造没了,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安许昌脸瞬间涨得通红,呼天喊地的:“岂有此理,你简直是个泼妇,有辱斯文!”
  “嗬,亲家,你才看出来?”何慧芳腰一叉,笑了。
  另一边王婆也撸起袖子,正准备好好和这个何慧芳说道说道,就见何慧芳狠狠拍了几下桌子,脸上满是不屑。
  “得了,你们也是指望不上了,我领安宁出去,买一身现成的,再去找个先生给看看日子,你们要是没意见,就这么定了吧。”
  何慧芳很爽快的做了让步,是王婆和安许昌都没想到的,当然连声说好了。
  安宁在屋里红了眼眶,如果不是遇见了婶子和泽秋哥,她这一生估计就毁了。
  “安宁,出来吧,婶子带你上街上去。”
  临走前何慧芳一把拿起她买的糕点,带着安宁一起出了安二家大门,这糕饼金贵着呢,与其留给那两口子,还不如自己个尝鲜。
  何慧芳买的是豆沙馅的酥饼,面饼层层酥脆,豆沙馅又香又糯,吃着可香嘞,一共有四块,每块只有一个鸡蛋大小,何慧芳小心翼翼的解开油纸包,捧出一块给安宁。
  “快尝尝好吃不?”
  安宁啃了一小口,甜甜的滋味在舌尖弥漫开,好吃极了,“婶子,你也吃。”
  何慧芳点点头:“行,今天老婆子我也享享福。”
  还剩下两块酥饼,安宁让何慧芳拿回家和沈泽秋分,何慧芳想了想,安宁接下来住在王婆家估计不会很好过,固执的掏出一块帕子又给安宁包了一块:“我给泽秋留一块,剩下一块给你明儿留着吃,听话。”
  “你二叔二婶也就那个性子了,亲戚有时也缘浅,别太往心里去。”
  安宁鼻子一酸:“婶子,我晓得。”
  镇上的布坊有现成的喜服卖,但价格很贵,都要一两百文钱,安宁摇了摇何慧芳的胳膊,“婶子,给我卖布就成,我自己做吧。”
  去买喜服前刚找人看过日子,七日后九月初五就是良辰吉日,时间很紧,何慧芳怕安宁赶不出活来。
  安宁很笃定:“婶子,我能行,这些喜服卖的这么贵,做工也很一般,我自己做的穿着更欢喜。”
  何慧芳便依了安宁,扯了做喜服的料子,又买了做被面、床单的布料,她把这些都给了安宁自己做。沈泽秋的喜服自然只能买现成的了。
  临走前何慧芳有些舍不得安宁,拉着她的手嘱咐,如果有事就找人给她递消息,后来还是不放心,偷偷给了安宁一吊钱,让她贴身藏好,万一有个啥事,直接雇车来村里。
  安宁又想笑又想哭的:“行,你放心吧婶子。”
  带着一堆喜服红纸红蜡烛红灯笼,何慧芳这才依依不舍的往家去。
  办喜事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按照惯例,房子都是要请泥瓦匠来重新粉刷一遍的,家里还要帮新人打新家具,可这婚事办的急,而且家里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所以呢,何慧芳重新想办法把家里归置了一下。
  沈泽秋家的院子进门是片空地,左手边是块种了些小蔬菜的菜地,右边有棵树,树下有个水井,再往前就是一间堂屋左右各一间正房,分别是沈泽秋和何慧芳的卧房,这三间房在右边凸出来一间矮房子,那就是灶房了。
  茅厕和猪圈还有杂物间都在房子后面,一条水沟贴着后半截院墙,会一直流到河里去。
  何慧芳想了想,带着几个侄儿把家里用不着的破烂东西都往杂物间里放,再把自己睡的大床和沈泽秋屋里的小床换了,那床还是她和泽秋爹成亲时候打的,是好木头,用了这么多年还很结实。
  婚床有了,现在就差梳妆台和衣柜,何慧芳就有些发愁,好在大伯家刚淘汰出来一张大方桌,叫人修修补补还能凑合用,可这衣柜实在犯难,只好把自己屋里的两个柜子腾出一个来,放到了婚房里。
  现在都流行那种双开门的高木柜,像何慧芳用的这种笨重的大箱子已经很过时了,可没法,家里只有这个条件,何慧芳叹了口气,等日子好起来,就马上给安宁泽秋都补上。
  剩下的就是把家里内外彻底打扫一遍,贴红双喜,挂红灯笼,买鞭炮和喜糖喜饼啥的,村里办喜宴都是吃流水席,何慧芳还要到处张罗去借碗筷、桌子板凳。
  鸡鸭鱼肉,豆腐青菜也样样都要准备好,何慧芳还和村里几个女眷商量好了,让她们九月初四晚上就来家里帮忙准备喜宴。
  这七日里沈泽秋也没有出去卖货,跟着在家筹备自己的婚事。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很快,九月初五到了,大清早的天都还没亮,沈泽秋就穿上红彤彤的喜服,和身后一帮吹吹打打的鼓乐手一起往桃花镇走去。
  王汉田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看着接亲的队伍慢慢走远,他磕了磕烟灰,小半个月前,人人都以为沈泽秋家穷,是一辈子娶不上妻打光棍的命,可半个月以后,他还真娶上了媳妇儿。
  凭心而论,他还挺喜欢泽秋那孩子,可惜,家里穷人丁也稀薄,不像是个有福的啊,秋娟嫁到李家村才是正确的选择哩。
  *
  “哇哦,新娘子来咯。”
  “快看新娘子。”
  小孩们喜欢热闹,花轿还没到村口就围拢了一圈看热闹的小屁孩。新娘子对这些孩子是个神秘的存在,也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
  沈泽玉走一段路就点一挂炮仗,噼里啪啦的响,图的就是喜庆热闹。炮仗响完后,孩子们就扎堆的捡没炸响的。
  禾宝也撅着屁股在里面,他瞄准一个小炮仗,还没来得及伸手捡起来,就被一个大点的孩子捷足先登了。
  那孩子叫毛毛,今年七岁,毛毛的父亲和沈泽秋父亲是堂兄弟,论起亲缘关系来和沈泽秋也算堂兄弟。
  “你欺负人!”禾宝不干了,坐在地上耍赖:“明明是我先看见的!”
  毛毛没理他,把炮仗塞到口袋里就走,禾宝怎么能依,蹬着腿大哭:“丑八怪,我奶说了你们一家都是丑八怪,薄福鬼!”
  毛毛一把就把禾宝给推翻了。
  “胡说八道,小心我揍死你。”
  “你敢……”
  “你试试。”
  沈泽玉往地上洒了把喜糖,刚才还围观吵架的孩子们哄一下散了,追着抢糖吃。
  天刚刚洒黑,喜宴终于要开始了。安宁遮着红盖头,在震耳欲聋的炮仗声、道喜声里下了轿子,院门前放着一个火盆,跨过火盆寓意着以前的霉运烟消云散,新人新气象。
  拜过天地后,安宁被搀入了喜房,她斜靠着床柱,听着外面的热闹劲,唇角勾起微笑。
  何慧芳特意强调不准闹喜房,怕安宁不喜欢这些聒噪,但“听墙根”还是免不了,村里半大的孩子悄悄躲在新房的窗户下。
  “安宁,你饿吗?我带了喜饼给你吃。”
  “谢谢你,泽秋哥,你真好。”
  “哦哦哦――”墙角下的孩子们哄闹起来,一个个又蹦又跳:“新郎和新娘子在偷吃饼子咧!”
  安宁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沈泽秋循声开门出去,把这帮小子都轰走了。
  真好,他有媳妇儿了。
  沈泽秋关好门,插上门栓,和坐在喜床上的安宁相视一笑。
第12章
  第二天一早,沈泽秋是被安宁摇醒的,她趴在泽秋的怀里,从被子里冒出半个脑袋,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含情带怯:“泽秋哥,该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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