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姣说:“婵师姐竟有这样的副业?下次我也买来一份小报瞧瞧。”
她见宋枝露出疲态,便说道:“宋枝,你近来很辛苦,还是早日回去休息吧。”
“嗯,那我先走了。”宋枝也确实是累了,站起来,将椅子放回去,唐姣向她挥手道别,她亦是挥手,脚跨出了门槛半截,忍不住转头问道,“所以,你要吓师兄吗?”
唐姣:“......”
白泽、银月兔、宋枝,三双眼睛都把她望着。
她咬了咬牙,承认:“我要......”
宋枝:“不知道那个沉稳的大师兄会不会被你吓到呢。”
听到了答案,心满意足地走了。
白泽:“好耶,我到时候肯定会配合你的。”
得到了回应,高高兴兴地盘算。
银月兔:“......”
觉得这帮人好幼稚,决定睡觉。
宋枝离开之后,白泽开始和唐姣商量,说到激动之处还会摇尾巴。
让唐姣不禁想到,它其实是想这一天想了很久吧?
商量完了,她又收拾了一下东西。
她醒来的时候就发觉自己身旁躺了许多东西,比如谢南锦给她的匕首,比如她的百纳袋,比如紫照洞府的玉牌,再比如徐沉云的外袍,因为考虑到不能改变房内的摆设,否则徐沉云会发觉,所以唐姣只是将东西稍微整理了一下,营造出是宋枝整理的样子。
基本上,放在枕头旁边的,就还是放在枕头旁边。
唐姣又细细捻了床上残留的毛发,在银月兔和白泽的面前一晃,“这是谁的?”
这两只灵兽毛色都是白的,如果不仔细看,还分不清楚到底是哪个的。
白泽先甩锅:“你掉毛!”
银月兔是没办法说话的,绝不承认自己掉毛,气呼呼的,急得两腿直蹬。
就在它们两个越争越厉害,几乎要打起来的时候。
白泽的耳朵忽然动了动,警觉道:“糟了,是徐沉云回来了!”
它动作不可谓不快——先将身形缩小,像只幼狮,然后嗖地一下钻进床底,在唐姣扒着床沿往下瞧的时候,银月兔也跟着躲了进去——小小床底,竟然容纳了两头灵兽。
她觉得,徐沉云可能走进来就感觉到了。
但是徐沉云的脚步越来越近,唐姣只好依照计划行事,老实地躺回去,闭上眼。
闭上眼睛之后,听觉就变得格外敏锐。
推开房门的那一声轻响,来者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布料磨蹭的柔缓声,以及——
以及他站在床前的时候停顿之际,那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唐姣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生怕他发现了藏在床底的白泽和银月兔。
不过,好在徐沉云并没有迟疑太久。
他很快就又动了起来,抬手撩开重重帘帐,绸缎滑过铁质的护腕,柔与刚碰撞之间发出奇异的声响,紧接着,是衣物摩擦声,长发顺着肩头簌簌滑落,他缓缓俯下了身。
唐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然后又想,不对,我不该屏住呼吸。
再一松懈,呼吸之间,又嗅到他身上的淡淡清香,似乎是桃花香气。
床底下,白泽暗自嘀咕道,不对啊,徐沉云之前就是坐在床边看一阵,今日怎么忽然转了性子,既没坐在床边,也没有隔着安全的距离,就像,像是刻意凑这么近似的?
它一时迟疑,没能及时发出信号。
唐姣也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遮在被子底下的身形僵硬,直挺挺躺着。
是错觉,还是真的过了很长时间?她苦不堪言,想,白泽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白泽倒是熬住了,唐姣也熬住了,就是熬得很辛苦。
然而——
一片寂静之中,徐沉云忽然笑了起来。
他手指勾勒一下唐姣紧张得颤动的睫毛,问:“还不准备吓我吗?”
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唐姣立刻睁开了眼睛。
她一面在想计划失败了,一面又觉得这计划实在烂透了,有点丢脸。
“师兄发现了?”她抬起眼睛看他,很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
“发现了,只是觉得如果不顺应计划,似乎就太不识趣了。”徐沉云说着,拢了拢唐姣微乱的发梢,垂下的鬓发落在她雪白的颈间,分外鲜明,“原本想再等一会儿的,可是看你维持这个姿势有些痛苦,所以还是没忍住,出声点破了,好让你舒服一些。”
他打量着床榻上的小姑娘,认真说道:“欢迎回来,小师妹。”
在这非常感人的、有些暧昧的桥段发生之时,背景音是床底下的白泽被徐沉云突然说的那句话吓了一跳,无意识显出了原型,脑袋撞在了床板上,痛得嗷嗷直叫的声音。
下一刻,徐沉云封了它的嘴。
旁边的银月兔看着无声哀嚎的白泽,默默地朝里挪了挪。
因为太好笑了,唐姣憋了一阵,最终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边笑,边断断续续地答应:“嗯、嗯,我回来了,大师兄。”
徐沉云无奈地看着她笑得满床打滚。
然后忽然僵住,可怜地说道:“扭到筋了。”
她在床上维持一个姿势躺了这么长时间,光睡觉,又不是在修炼,醒过来之后猛地做出剧烈的动作,当然会扭到筋......徐沉云想着,将唐姣扶起来,问她:“哪里?”
唐姣大致指了一下。
于是徐沉云坐在床沿,一只手环住唐姣的肩膀,一只手轻轻揉她的腰际。
这房间里没点灯,月色从窗外灌进来,流泻一地,人只好凭借这微光来看清事物。
“你穿得很少。”徐沉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轻轻的、慢条斯理的,“冷不冷?”
“还好,睡得久,身体都还是热乎乎的。”唐姣被揉着腰,距离近,徐沉云又有意让她的脑袋枕在他肩头,她也就顺势枕了上去,“师兄今日去九州盟是面见盟主吗?”
“嗯,还是关于阴火那件事。”
他已经习惯于向她袒露这些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有些复杂的东西。
“我向盟主以及另外三位刑狱司告知了我受到重创后是如何压制阴火的,其中提及了一种特殊的吐息法,这方法原本是我习剑时发现的,能使身体的负担减少许多,盟主听了后,希望我将这种吐息法记录下来,传授给其他人,我最近就在忙着撰写这个。”
“将原本用身体感知的东西用文字记录下来,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呢。”
“没错,所以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不过要是你想学的话,我可以亲手教你。”
唐姣听了这话,当然毫不犹豫地回答:“要学。”
“我猜到了你会这样回答,毕竟你的求知欲很旺盛......”徐沉云说着,将手从柔韧的腰身挪开,另一只还扶住唐姣肩膀的手轻轻拍她,“好了,现在应该不痛了吧?”
不得不说,剑修处理这种内伤确实很有经验。
唐姣试着转动腰际,方才扭到的部位一点儿也不痛了。她点点头。
“对了,师兄,我还想问你许多事。”她说道,“关于李师姐——”
徐沉云安静地听着,目光专注,时不时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只是唐姣的声音戛然而止,徐沉云的目光也一凝,二人同时看向一旁的百纳袋。
黑暗中,忽亮忽暗的百纳袋像是萤火虫,将两个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代表着——
徐沉云说:“小师妹,有人联系你。”
这时候,有谁会联系我?
唐姣嗯了一声,疑惑地伸出手将百纳袋摸索过来,解开袋子。
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枚符箓。
那符箓一闪一闪的,明显就是这个没错了。
徐沉云想着,视线微抬,又看向唐姣。
她盯着手中的符箓,不知为何有些迟疑。
眼见着那亮光越来越弱,他好心地提醒道:“再不接收,对方就要切断联络了。”
这个道理,唐姣当然知道。
她也不是第一次使用符箓这种东西来同别人联络。
问题是,这枚符箓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一个肆意张扬的“白”字。
对,挑在这个阴间时候来联络她的,除了那位专业杀手以外,还能有谁?
感觉到这符箓上记载的次数,白清闲已经尝试着联系唐姣好多次了,可惜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睡觉,无论他再怎么联系,她这边也没有反应,大概白清闲也快以为她死了。
合欢宗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无论是出于哪种身份,白清闲的关心都很合理。
但是,唐姣艰难地抬眼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正温和且略带疑惑催促她的大师兄。
接符箓,可以选择是只通过神识交流,或者直接说出来,一共两种选项。
如果是前者,大师兄会不会觉得自己不信任他?
如果是后者,大师兄听不到白清闲那端说了什么,只听得到她说的。
可如果白清闲非要嘴贱说些奇怪的话,她又该如何应对?
唐姣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作者有话说:
看了评论之后已经充分理解大家的需求了,修罗场肯定要狠狠安排上!
白清闲:我承认,阁下固然忘了我这个地下情人,但是,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在你和你白月光相处融洽的时候忽然拨打电话,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p.s.很急,于是火速写完了今天的更新并提前发出来,大家把晚饭当早饭好了——)
第96章
◎白泽想,天哪,他气疯了。◎
等等, 其实还有第三个选项。
唐姣想,《合欢宗修士的危机管控》中有写,如果遇到这种好几个修士同时来联系你的状况, 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延时间,逐个击破,这样可以最大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
她可以不接呀。
等徐沉云走了之后, 再给白清闲答复也不迟。
唐姣觉得,嗯,好主意!
手里的符箓还在闪。
大师兄还在看着她。
唐姣当机立断,扣下符箓,笑道:“在我眼里,还是师兄更重要......”
徐沉云听到这话, 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毕竟缘分难求,如今天时地利人和,若是错过了时机, 真不知道下一次与你独处还是什么时候, 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于我而言, 都不如眼前的你更重要。”他顺畅地接下了唐姣要说的后半段,迟疑道,“这是《合欢宗修士的危机管控》第一百二十五页, 第一段,第三排的内容,小师妹忽然背出这一段,着实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都是一本书上学的, 破不了招啊!
唐姣捂脸, 尴尬得脚趾蜷缩, 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徐沉云大约也意识到了,体贴地说道:“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不,不用!这里就是大师兄的卧房,于情于理,我也不应该赶大师兄走。而且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我不觉得师兄需要回避,何况我还有许多话想师兄你说呢。”
唐姣赶紧挽回道。
然后,她咬了咬牙,准备将符箓接起来。
结果手还没触到符箓,那持续不断的闪烁终于停了下来。
唐姣结结实实地松了口气:“看来他是等得不耐烦了,我等会儿再回——”
话音未落,符箓又坚持不懈地闪了起来,像是非要她接不可了。
唐姣:“......”
白清闲,你真的很闲。
这下子是不得不接了。
她抿了抿嘴唇,脸色不太好地当着徐沉云的面接起了符箓。
一接起,就能听到那端呼啸的风声,似怒涛狂澜,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还有断断续续的求饶声,夹杂着痛苦的喘息,那人似乎正在被索命的阎罗追逐,跑得很吃力,即使隔着符箓,唐姣也能感受到那种呼吸困难、口中泛起血腥味的窒息感。
她听到白清闲正在敬业地念台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似乎并没有发现她接起了符箓这件事。
唐姣提醒道:“嘿,你符箓接通了。”
徐沉云愣了一下。
他是没想到唐姣要让他一起听。
难不成,小师妹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白清闲也愣了一下。
他鼻腔中发出一声疑惑的“嗯?”然后就开始找符箓。
动作之间,缠在手腕上的锁链不小心拽紧了,唐姣听到一声骨头碎裂的响,白清闲正在追杀的目标只听了半截狠话,就不幸被拧断了脖颈,连惨叫声都还没来得及发出。
罪魁祸首倒吸一口冷气,小声念叨了一句:“糟了。”
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毕竟对死人说话,死人又听不到。
“姣姣,你竟然接了符箓?”白清闲很惊奇,一边处理地上残留的痕迹,一边说,“我试着联系你好多次了,你一直都没有回应,我还以为你是出什么事了,不过好在我勤勤恳恳,坚持不懈地在工作的途中寻求空闲时间联系你,如今终于和你联系上了。”
得了吧。
要是白清闲真有他说的那么急切,十天不联系,他早就该来合欢宗找她了。
唐姣暗想,到底是专业杀手,非必要情况下他还是尽量避免在众人面前露脸的。
“我没事,只是前段时间一直在修养,所以不知道你在联系我。”
她稍微解释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徐沉云。
徐沉云把白泽从床底下哄了出来,夹在腿间,正在看它脑袋顶的伤势。
白清闲:“这样啊。”
他顿了顿,又谨慎地问道:“你还在生气吗?”
“我当时确实是有些不理智。”想到所谓的白月光事件,唐姣有些不自然,“你当时是在开玩笑,只是我没有意识到这是个玩笑,所以有点生气。不过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倒不如说,我还要对你说句不好意思,那时候的反应过于剧烈,大概吓到你了。”
徐沉云闻言,轻抚白泽毛发的手稍作停顿。
他很难想象唐姣会因为什么事情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
符箓的那端是谁?朋友吗?又不太像,她的语气并不是很亲近。
白清闲处理干净身上不幸溅到的血迹,起身抚平衣裳的皱褶,心情愉快。
看来唐姣还不知道他不小心把她的白月光泄露给了别人的事情。
“诶呀,只是一场小小的误会,如今知道你已经消气,我也安心了。”
他说道:“毕竟,那天我总体而言还是过得很愉快的。”
来了。唐姣心中警铃大作,直觉白清闲要说一些犯贱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