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禁止内销——观山眠【完结】
时间:2023-07-24 14:36:34

  说实话,她现在非常想骂白清闲在她后颈上留下咬痕的那件事。
  ——不是说好了不做多余的事情吗?
  她想这么说,但是徐沉云就坐在她面前,她连那天的事情都不太想提。
  唐姣神经紧绷,等着白清闲的下一句话。
  果然,他将话题抛了过来:“你那日走得太急,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感觉如何。”
  唐姣说:“还行。”
  白清闲震惊:“只是还行?”
  唐姣改口:“不错。”
  白清闲不信:“你确定?”
  这就奇了怪了。
  白清闲抵住下颔,想。
  在他的预想中,唐姣一回药王谷,就该被那个清风阁的弟子瞧见他故意留的齿痕。
  怎么她一点反应也没有?莫非是没有发现?还是说——
  白清闲说:“你有没有觉得......你迷迷糊糊的时候,后颈有点痛?”
  唐姣两眼一黑,心想你还好意思提这个啊!
  这时候,徐沉云已经被她一个词一个词往外冒的奇怪答复引来了注意。
  她嘴唇翕动,慢慢地往外吐出音节:“没有,不知道,不了解,不清楚。”
  白清闲唔了一声,忽然问:“你身边有人?”
  唐姣顿时觉得冷汗直冒。
  她赶紧转移话题:“怎么这样问?”
  “你说话的方式就像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似的。”白清闲说,“等等,你刚才不会是在向我求救吧?我们约定一下,将危机程度分为五等,你现在是处于哪种程度?”
  唐姣说:“都不是!我现在在合欢宗,安全得很。”
  白清闲摊手:“好吧,我知道了,那你其实就是穿上衣服不认人了。”
  唐姣这下接不住话了。
  白清闲:“回答呢?”
  唐姣憋出一句:“我们当初商量好的,你......你又没亏。”
  闻言,徐沉云的脸色微变。
  白清闲难得在与她的交谈中占了上风,不由起了兴致,纠缠不放。
  他轻哼一声,说道:“哦,合欢宗的修士就是如此薄情,可是我怎么说也该是你的双修对象,再不济的话也是个地下情人吧?和你聊聊感想,不也是为了下次做准备吗?你向来能说善道,怎么这时忽然卡壳了,莫非是那个清风阁弟子如今就在你的身边?”
  那边咄咄逼人。
  这边,徐沉云一言不发地听了半晌。
  出于礼仪,他并没有打断他们的谈话。
  唐姣实在是回答不出来了,胡乱搪塞道:“别乱猜了,我说了我在合欢宗的啊。我刚醒不久,浑身发软,现在已经很疲倦了,想休息,你去忙你的事情吧,下次再聊!”
  她都说到这一步了,白清闲已经达到目的,心满意足地道别了。
  切断了法决,收起符箓。
  唐姣刚松了口气,抬头就迎上了徐沉云的视线。
  他问:“是谁?”
  徐沉云的神情分明还是那样温和,但是不知为何唐姣竟然感到丝丝凉意。
  方才耗费千辛万苦隐瞒了那么长的时间,如今要说吗?
  她因此犹豫了一下。
  徐沉云眸光沉沉,轻巧地制住她的手腕。
  咬字很轻的,又问了一遍:“小师妹,你方才是在同谁说话?可以告诉我吗?”
  她鲜少见到他露出这种神色,用这种语气说话。
  并不是完全没有见过。
  因为,在意识深处的时候,属于白天的那个少年徐沉云偶尔会露出这一面。
  只是唐姣从来没有见过三百年后的,眼前的这个冷静端庄的大师兄用这样低沉的、有些服软的声音说话,神色郁郁,低垂的睫毛好似鸦羽般颤动,可偏偏动作还很强硬。
  唐姣感觉也瞒不住了,心一横,坦白道:“是——在一起修炼的人。”
  她的大师兄向来推崇鼓励式教育。
  听到了回答之后,徐沉云温柔地托住她的背脊,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双手搭在肩膀上,反倒是将主导权拱手交给她,从下至上地望着眼前的小姑娘,继续问道:“其实我在意识中感觉到了,你如今已经将双修功法修至圆满。他就是你的双修对象,是吗?”
  唐姣的手指无意识地缠住他发冠垂下的穗子,点了点头。
  徐沉云就像是一个关心师妹的师兄,平静地询问:“你喜欢他吗?”
  许是因为他表现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唐姣渐渐地放松下来。
  “我如今没有考虑情爱之事,除了修炼以外,不作他想。”她说,“至于他也是一样的,只是我们经常约定在一起探索地域,加上他性格外向,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
  “这样。”徐沉云说,“你和他一起修炼的时候,他有欺负你吗?”
  唐姣失笑:“欺负?他怎么敢?不过,他倒是确实做出了件让我头疼的事情。”
  徐沉云笑了笑,“竟然会让小师妹感觉头疼,看来他是个特别的人。”
  “不是人,是狐狸。”唐姣抱怨道,“若不是狐狸,怎会在我后颈咬上一口?”
  白泽重新缩回了床底下,听得心惊胆战。
  旁边的银月兔莫名地看了它一眼,甚至不知道它在恐惧什么。
  上头的动静还在源源不断地传入它的耳蜗。
  基本是徐沉云在询问,唐姣应声,或是指出。
  “他咬了你的后颈?”
  “哪里?”
  “这里吗?”
  “嗯,我知道了。”
  从始至终,徐沉云的语气都很温和,冷静,自持。
  这就是合欢宗引以为傲的大师兄,他永远是理智的,永远是从容的。
  然而,神魂相连的白泽却能感觉到那端近乎暴烈的情绪,像是冰河下汹涌的暗潮,像是岩石下流淌的岩浆,狂乱得要将荒野燃尽,却偏偏压抑到了极点,不曾显出分毫。
  白泽想,天哪,他气疯了。
  唐姣被表象所迷惑,没注意到,但是它留了个心眼,刻意观察了一下。
  ——“竟然会让小师妹感觉头疼,看来他是个特别的人。”
  徐沉云说这一句的时候,喉结上下滑动,一只手扶住唐姣的腰际,而另一只手负于背后,紧紧地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将那一片肌肤压得泛白,留下一个个月牙。
  ——“他咬了你的后颈?”
  他用最稀松平常的语气追问,进退得体,仿佛只是好奇。
  但是这一瞬迸发出的疯狂情绪让白泽毫不犹豫地躲进了床底下。
  ——“嗯,我知道了。”
  这句话差不多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中逼出来的。
  白泽与徐沉云相处了将近百年,基本上是徐沉云能感受到它的情绪,少有白泽能感受到他情绪的时候,毕竟他的感情一直都是那样淡淡的,无论何时都没有太大的起伏。
  这就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白泽感受着它与徐沉云之间的连结,此时像火烤般的滚烫。
  最恐怖的还不是这一点。
  最恐怖的是徐沉云居然能表现得非常冷静。
  这压抑住暴烈情绪的唯一原因是“不想吓到她,也不想伤害她”。
  但是,与此同时,也有与之截然相反的想法在疯狂地涌现。
  问出“哪里”的时候,从徐沉云的角度看去——
  她这样信任地坐在自己怀里,一只手虚虚拢着颈后如瀑的长发,轻薄的红色纱裙因为抬手而向上撩去,露出腿间的一截雪白肌肤,另一只手在后颈的嫩肉上轻碰,腕节上的铃铛也跟着晃了晃,毫无戒备之心地给他指出了那个人曾经在哪个地方留下过齿痕。
  于是徐沉云也伸手过去,碰到那块柔嫩的肌肤,紧接着碰到她温热的指尖。
  声音泛哑,问道:“这里吗?”
  唐姣点了点头。
  他的手指却并没有立刻挪开,而是想。
  唐姣实在是太高估他的冷静了。
  在触碰到后颈的一瞬,他几乎快要压抑不住心底的冲动,启唇咬上去,盖过那人曾染指过的地方,又或者说,希望每次碰到这里的时候,唐姣想起的是他而不是那个人。
  徐沉云咬破了舌尖,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蔓延。
  然后,他缓慢地从牙缝中逼出了轻飘飘的一句:“嗯,我知道了。”
  白泽只是感受到了几个想法,就赶紧屏蔽了连结。
  心里直发怵,暗道,这是我能听的吗?
  与此同时,床板上,徐沉云微阖双眼,将那些疯狂扭曲的想法藏在阴影之下,手臂环过唐姣的腰际,顺势把头也靠在了她的颈间,如有若无地叹息道:“师妹长大了。”
  唐姣很习惯他的拥抱,笑道:“当然啦,二十年过去,我也该有所成长了。”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徐沉云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
  此时他终于有了那传闻中一剑荡平冥川的剑修的样子,神情冰冷而危险。
  眼前的小姑娘,相较于二十年前,更加耀眼,也更加引人注目。
  她是如此无意识地散发着自己的魅力——
  让一些男修如嗅到花香的蜂蝶般被吸引过来,也是正常的。
  唐姣第一次参加丹修大会的时候,与清风阁的那名弟子牵过手。
  当时的徐沉云对她确实有好感,所以不禁觉得遗憾。
  但他到底是个理智的人,在撞见颜隙之际,甚至没有和他交谈。
  他向来是不屑于与晚辈计较这些的,也不欲干涉唐姣的举动。
  不过,如今他却不得不去计较。
  这三百六十六年来,踏遍九州,阅尽山川。
  徐沉云见过的修士繁如星子,皆是雁过不留痕。
  其中,唯独唐姣在他心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无论是三百年前的他,还是三百年后的他,或以师弟的身份,或以师兄的身份,最终都无法避免地爱上了唐姣,大抵也与那些被火光吸引而来的飞蛾相似,宁愿去扑火。
  徐沉云的理智告诉他,与同门的师妹在一起是不应该的。
  他在二十年前,也确实因为这一点选择了放弃。
  那时候他放弃得很轻易,可是现在不同了。
  他看着她一步步成长;看着她在药王谷经受磨难,将自己伤得血迹斑斑;看着她重新振作起来,再度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看着她那样莽撞却又勇敢地向他许下承诺;看着她在几乎所有人,甚至连他自己都快放弃自己的时候,依然选择了靠近他、触及他。
  她已经离他这样近了。
  徐沉云想,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肯轻易地拱手让人?
  作者有话说:
  喜欢年上引以为傲的理智溃败的时刻
第97章
  ◎可他说他是她的裙下臣。◎
  唐姣说完那句话之后。
  过了一阵, 听到徐沉云感叹道:“你如今实在耀眼,让我挪不开视线。”
  他说话之际,温热的吐息洒在她的肌肤上, 发丝轻轻掠过,有点痒。
  唐姣脸上绽开笑意,问道:“师兄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吗?”
  徐沉云直起身, 凝望她:“多久?”
  唐姣说:“很久了。从你对我说出‘你一定会在丹修大会上大放异彩的’这句话之时我大抵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我知道,师兄说的多半是客套话,实际上那时的我也拿不准我到底能够走到哪一步,可就是这句话让我选择了走上这条道路......并且一直走到了现在。我很庆幸,指引我的人是师兄, 从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要努力追上你才行。”
  她在药王谷的时候,隔着玉牌对他说, 我会努力追上师兄的。
  而那时的徐沉云受困于阴火, 不知是真情还是实意地回道:我期待着那天到来。
  徐沉云明显也回想起了这件事。
  他轻笑道:“那时候,我可没有料到你能够成长到这个地步。”
  唐姣说:“看来我还是成功地吓到师兄了?”
  “比起说是惊吓, 倒不如说是惊喜。”徐沉云声音温和,“你似乎无师自通,知晓如何释放魅力, 所有人都甘愿成为你的陪衬,即便是我,也免不了成为你的裙下臣。”
  唐姣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只当她是师妹而已,她只当他是师兄而已。
  这不是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决定好的事吗?
  是他亲口提出的, 也是她亲口答应的。
  他们之间只能是师兄妹, 不该有别的多余情愫。
  ......可他说他是她的裙下臣。
  她在脑海中翻阅了百余本合欢宗秘籍, 也没找到他这句话的出处。
  既然并不是秘籍中的某句话,难不成是他的真实想法?
  唐姣迎着徐沉云的目光,善辩的唇舌忽然变得僵硬。
  她想问——“裙下臣”是什么意思?这话你也对别的女修说过吗?究竟是你有意,还是我多心——转而又想,若是真问出口了,就是越界了,二十年来,他们默契地都没有谈及当年的群门宴,保持着时近时远的奇怪距离,没有一人敢当那个先说出口的人。
  那件因为年少无知而发生的荒唐事,现在竟然变成了无法触及的禁忌。
  唐姣的嘴张开,又合拢,如此反复好几次,最终——
  最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本来她刚从被窝里出来,浑身热乎乎的,像是暖炉,所以当徐沉云问她冷不冷的时候,她回答了不冷,不过在外边淋着月光对坐了这么长时间,她还是不免感觉到了冷。
  徐沉云一愣,旋即忍俊不禁。
  他问:“有点冷?”
  唐姣说:“嗯,有点。”
  徐沉云松开她,取了一旁的袍子过来,披在她身上,系好绳扣。
  “现在还冷吗?”
  半张脸都被火狐毛挡得严严实实,暖和得很。
  于是唐姣摇了摇头,说:“现在不冷了。”
  不止不冷了,那个不合时宜的喷嚏将方才酝酿的气氛也给打断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同时开口道:
  “师兄。”
  “师妹。”
  唐姣与徐沉云对视了一眼。
  她说:“还是师兄先说好了。”
  徐沉云没有推辞,点点头,问道:“师妹还准备继续与那名男修双修吗?”
  唐姣思考了一阵子,“不久前才与他双修过,近来没有这种需求。”
  她又问:“师兄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听你的描述,他似乎是个有些随性的人,这十日没有联系上你,也没有亲自来合欢宗询问你的情况如何,对你恐怕是兴趣更多,并不很上心。”徐沉云平淡地提议道,“你说他与你一样,除了修炼以外,不作他想,然而,从他在你颈后留下咬痕的行径来看,他的目的并非他所告诉你的那般单纯,这样难以操纵的人,不适合做双修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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