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秋玩弄了一下大秋的尾巴，暂时把这些琐事抛之脑后。
不过她有种预感，这个风谷会和她再有交集，不管是所谓的测试邀请，还是那个和她记忆中无比相近的生物机械。
眯着眼睛抱着大秋撒娇，少女滚来滚去一头撞在了桌角。
“……痛。”她双手捂着脑门，闷声闷气。
*
“宋归溪！！！”经纪人在咆哮。
她把桌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上，玻璃破碎的时候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格外刺耳。
宋归溪像一抹游魂一样静静地站着，失神的眸中含着泪水将落未落。
要是放在平时，经纪人一定会哄着这个小祖宗，还会说一些话来逗逗她。
但是现在，经纪人完全没有心情。
她疲惫地拖着身体：“你知道你在节目里的表现，我们用了多少时间才压下去吗？你知道我们用了多少钱买通营销号说好话吗？你知道我们为了盖住你的热度挖了多少其他人的黑料，现在被多少人记恨吗？”
“这些你在上节目，都不知道是吧？”
经纪人看着宋归溪苍白的脸：“我不明白，你讨厌戎秋的前提是她抄.袭对吧？行，要是人品低劣，不犯到你头上你装作不知道或者立个高冷人设都行啊。
“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屡屡针对人家，当着！当着！呼——当着直播镜头，说那些有的没的。
“宋归溪，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是不是以为观众都是你的粉丝，是不是以为所有看着直播的人都是瞎子？！”
宋归溪挪动着嘴唇，低着头默默啜泣。
她委屈的哭泣声只会让经纪人觉得心烦，她深吸一口气：“这也就算了，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去针对戎秋，咱们立个爱恨分明也算是就得回来……”
说着说着，经纪人疲惫地坐下，抱着头：“熊康平帮你按腿，你就在那里偷东西——”
“我没有！我没拿走！我只是扣了一点分——”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做什么吗？！”
经纪人看着宋归溪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语速低沉：“叫做不问自取，叫做忘恩负义！”
“我没有！我真的、没想那么多……呜呜，不是、不是有很多综艺游戏，都会拿别人的线索、或者抢夺物品——”
“他们是他们！你是谁啊！”经纪人言辞越发激烈，“你的人设是纯真善良啊！！！你这和自毁长城有什么区别？！”
宋归溪脸色煞白。
经纪人：“你知道现在网上怎么说你吗？说你假模假样！嘴里全是仁义道德，行为上不见半点人品素质！”
宋归溪摇摇欲坠。
经纪人疲惫地坐下：“好听吗？我问你，好听吗？宋归溪……你.贱.不.贱.啊。”
宋归溪只觉得脑海中一片嗡鸣，她身体一软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宋归溪？！溪溪？！……”
花开两朵，是不一样的斥责怒吼。
郁子怀耳朵都耸拉下来，抱着抱枕埋头躺着。
经纪人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悠哉地看着他，“哎哟，看看这是哪里的小狗回来了？”
“你才是狗。”郁子怀忍不住嘟嘟囔囔地还嘴。
经纪人啧啧啧地看着他：“你这还不狗，都那么舔了，网友们早就给你起好新名字了。”
“……”
经纪人：“热搜看了吧？真相知道了吧？说说，什么感想？”
“……还能有什么感想？”郁子怀声音闷闷的，“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你出门是不是不带脑子啊？现在知道错了？事后诸葛？”
经纪人脸上是死亡微笑：“节目上你怎么就没想起来？你知道我为了打电话骂你一顿，给节目组许诺了多少吗？你脑子不行，跟着脑子清醒的人混不行吗？”
“哦，你不行，你只是一只可爱的小舔狗。”
“你闭嘴啦！”郁子怀恼羞成怒地拽着抱枕，朝着经纪人砸过来。
经纪人单手扣住：“秦宿够聪明吧？人家根本就不搭理宋归溪；官晟是老好人吧，人家也没说别人一句坏话，熊康平性子直爽……”
说到这里，经纪人笑了：“你知道你那个女神，偷了人家的徽章来加减分，现在被骂得多惨吗？”
“她这个名字起得是真的贴切，要是这件事没办法处理干净，一次严查下来她就可以顺利被‘送归西’。”
经纪人笑着说出损人的话，狠狠地刺进郁子怀的心。
郁子怀抿着嘴翻身坐起，头发被造作得像是鸡窝：“烦死了！你别说了！！！”
他起身就往房间走。
经纪人：“你好的不学学坏的，现在知道自己在节目上表现得多蠢了吧？被你女神玩的团团转，真的好光荣啊。怎么样？爽了？还要接着做舔狗——”
“砰！”
房门被狠狠地关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经纪人摇头：“这臭小子。”
他忙着呢，让这小子自己清醒一下，如果还这样执迷不悟，他非得找他姐夫来敲打他一顿。
郁子怀这个天真的个性也是被公司宠出来的，就是因为他那个董事姐夫，全公司上下都得捧着这个太子爷。
好处是，即使进到这个出了名的大染缸，他横冲直撞的个性让郁子怀在粉丝全体很是吃香，坏处也是显而易见，过于轻信他人，被骗了还要数钱。
经纪人现在已经开始编稿子，到时候真去管理层告状，要怎么委婉一点但是能让郁子怀被训得惨一点。
说话可是一门艺术，他得好好看。
不能因为告状到时候被扣工资的还是他，打工人不认可，打工人才不要。
经纪人大摇大摆地离开。
空寂的大厅摆着古旧的钟表，秒针转动的咔嚓声清晰可闻。
郁子怀静静地待在房间里，没有打开灯，就着昏暗的氛围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面。
空调运作的声音微不可闻，但是那冷气却似乎无处不在，把郁子怀冷得往深处不断蜷缩，修长的四肢抱着枕头不敢松开，指甲深深地扣进棉絮里面。
黑暗之中，他的通透的眼睛久久睁着，似乎干涩到了极限，盈盈的水光一闪而逝。
*
瞭望。
骂人骂爽了之后被背刺，现在焦头烂额顶着黑眼圈的王董，目光如鹰地看着面前的经纪人：“怎么样，联系上戎秋了吗，啊？”
被分配单独带戎秋的新经纪人，毛一格，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没有，公司记录上面的电话号码和邮箱都已经弃用了。”
王董又想摔东西了，但是桌面早就被清空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那你不会去找啊？！——蠢猪！”
毛一格自卑地低着头，胖乎乎的肚子把脚背都挡住看不见。
“找、找不到。戎秋在公司的宿舍被黑粉找过来之后，她就自己搬出去住了，公司登记的住所没改过。”
“你怎么什么都办不到啊？！那你还不直接滚！”
毛一格嘴唇微颤：“……如果、如果能联系上戎秋之前的经纪人，应该有她最新的联系方式……”
光是提起李沛，就让王董感觉到心肝肺都疼，尤其是他让李沛暂停工作，他表面答应得那么迅速，现在想想，那人说不定在大声地嘲笑他。
王董恼羞成怒：“滚！你再想不到办法就换人！你给我滚出公司！！！”
毛一格胖乎的身躯微微一颤。
*
戎秋睡得很香。
特别是一睡醒就发现脸上就贴着大秋的背，长毛品种的猫猫总是轻易给人带来幸福感。
当然，这是在掉下来的毛毛不需要自己收拾的情况下，此处感谢石家黑西装团队，上门专业服务。
如果一只猫猫唯一的缺点没了，那么剩下的就都是优点了！
“……大秋，”戎秋捂着嘴巴，“你的小脚脚能不能拿开一点，伸到嘴巴里去了！”
猫耳朵灵活的抖了两下，无动于衷。
戎秋气得去扯这只装听不见的坏猫的尾巴，反倒换来了它舒服的呼噜声。
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先和出门散步的慕容奶奶打一个招呼，然后顺手提着垃圾下楼。
楼下的饭馆在外面摆上了早餐的小牌子。
老板是一个瘦削的中年女人，看到戎秋下来就腼腆地打个招呼，“秋秋？你回来了？你今天想吃什么？早上有灌汤包，有豆浆油条，哦哦哦，还有这个，豆皮，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豆皮？”
戎秋还没吃过，好奇地看了看。
老板紧张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附近来了一个湖籍的老板，做的豆皮很有一手，秋秋要不要试试？”
戎秋巴巴地看着：“这是春华姐你的早餐吧？不好不好，我能知道那个老板在哪里买东西吗？”
戎秋在春华失望的目光里，点了好几份灌汤包，她软软地朝着春华笑：“春华姐的灌汤包真的很好吃，我多带几份吧！”
春华惊喜地点头，手快地帮戎秋打包好，还送了一份豆浆，指了指后面的巷子：“在里面，那家中森便利店旁边，你进去就能看到了。”
豆皮看上去是金灿灿的黄色，撒了绿色的葱花作为点缀。
戎秋先是轻轻地嗅了一口，用筷子夹起咬了一口——入口是一种醇厚的豆香，外酥里嫩，十分入味儿。
她惊喜的眨眨眼，忍不住晃了晃脚。
就在这个时候，戎秋感觉自己幻听了一样，听到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秋秋？”低沉磁性的声音里含着无奈的笑意。
戎秋顿了顿，猛地回头。
“秦哥？！”
身后的巷子口赫然站着秦宿，他长身玉立，头上带着帽子，脸上带着口罩。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他走上来，自然地坐在戎秋对面，轻声问：“好吃吗？”
“嗯！”
“老板，来一份豆皮。”
“好嘞，先坐等会就来！”
戎秋咀嚼着香喷喷的食物，新奇地看着秦宿，脑袋可爱地晃了晃。
“我脸上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秦宿笑意微哑。
“胡是（含着东西）……”戎秋给自己灌了一口豆浆，端详了一会，斟酌着说，“就是感觉在现实生活里会遇到你，有点怪怪的。”
浮在天上的云一下长出来脚，戎秋就是这种感觉。
老板把东西端上来，秦宿自然地拉开口罩。
“这样，”戎秋指了指自己的脸，“没关系吗？”
秦宿：“没关系，这里的年轻人少，而且，这个时间点起来吃早餐的没几个——”
“秦影帝？”豆皮店的老板端着餐点，一脸狐疑。
秦宿：“……”
他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士，非常无奈：“老板，我不是秦宿，秦宿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吃早餐呢？”
老板淡定地把豆皮放下：“我懂，我懂，你不是本人对吧？吃吧，豆皮趁热吃。”
戎秋是在忍不住了，老板一走她就笑个不停：“这个打脸是不是太快了？”
“幸好老板不追星。”
“不对吧，老板在偷看你哦，秦哥。”
秦宿一扭头，豆皮店的老板噌地一下就溜进后厨躲了起来，他也忍不住笑出来：“是我错了，看来这个老板是一个理智粉。”
“哈哈哈哈”戎秋伸手吧眼角的眼泪抹掉，问到：“秦哥你住在附近吗？”
秦宿动作一顿：“住得远一点，但是最近很喜欢来这里吃早餐。”
“东街的早餐可好吃了！不止早餐，还有午餐、晚餐！别看这里住着很多老人，还有很多店面都是很小一个，但是越是这样的老板越是深藏不漏！”
戎秋瞬间将那点小小的疑惑抛之脑后，一说起附近的美食就头头是道，“秦哥你要是还想什么想吃的，我都可以带你去，我知道哪家店老板的拿手菜是什么……”
秦宿眉眼中含着笑，听着戎秋絮絮叨叨。
他将心里的悬起来的石头终于缓缓落地，一直握紧的拳头也慢慢松开。
从综艺节目里面，在现实有了牵扯。
戎秋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了更真实的秦宿。
她带着秦宿走街串巷，到处逛一逛。
东街是一个老牌的商业街了，建立的时间比戎秋他们的年龄还要长。
秦宿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逛，他演过落魄的街头混混，但是从来没在真正的街道上仔仔细细地玩过。
“这个是陶瓷店，老板的配色很漂亮，那边的玻璃就是老板一点一点配出来的颜色，出太阳的时候会有一个小小的彩虹在前面。”
“彩虹？很厉害。”
“是吧？！”戎秋骄傲极了，“啊这个这个，这家店下面是以前挖的地道，被改造成了一个零食通道，付款是在那边的红色五角星里面。”
秦宿认真点头：“装修的时候是想要活泼一点吗？感觉颜色很丰富。”
“你看出来了？老郭是这样说的。”
戎秋的脚步轻快：“这家店的老板以前是A大的第一届学生，学的是机械，退休之后开的机械玩具店，有奇怪的东西，会动的机械键盘啊，还有会动的垃圾桶，会帮你绑一个丑丑的蝴蝶结的机械手臂……”
秦宿听得笑起来，光是看到戎秋脸上生动的嫌弃，就让人忍不住去构那个蝴蝶结到底有多丑。
戎秋也忍不住跟着他笑，清澈的眼睛里装着秦宿。
她伸手拉着秦宿往前走：“真的很丑，你下次要是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秦宿低着头，看着她揪着衣袖的手指，他的手掌忍不住翻了过来，想要轻轻地握住——
“……情书？”一个穿着睡衣，顶着鸡窝头的女孩不敢置信地指着秦宿。
秦宿握住了戎秋的手，一本正经：“我真的很像影帝吗？很多人都这么叫我。”
鸡窝头女孩刚睡醒还有点懵，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一秒。
两秒。
“啊啊啊！真的是情书啊！！！”
秦宿无奈地勾了勾嘴角，侧身挡住戎秋，“这次是躲不过去了。”
不过鸡窝头女孩这一嗓子彻底把整条街都喊醒了，国名影帝的名号不是盖的，一听到有秦宿本人出没，一群人迅速集结，两眼放光地冲过来。
“秋秋，咱们要被抓住了哦。”
秦宿低声笑着，紧紧握着戎秋的手就开始跑，戎秋只来得及把捞一把秦宿口袋掉出来的手机，就被拽着往前走。
“你知道要往哪里走吗？！”
“不知道啊。”
“哎呀！”戎秋气鼓鼓的，“先去后面！我知道哪里有小路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