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也不会去碰那烧水壶的吧。
书杬摇了摇头，小声回答：“不渴。”
然后原本半蹲在她面前的男人就渐渐起身，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掌，淡笑着说道：“那我们回家吧。”
犹豫了一会儿，书杬才慢慢地在上面放上了她自己的手。
经过那座古城墙之下，剧组工作人员已经把所有的摄像机和道具都撤走了，但是白雪还未完全融化。
察觉到牵着手的小姑娘的视线，陆见淮主动问道：“想不想去堆个雪人？”
“可以吗？”书杬眼睛都亮了。
她其实很喜欢下雪的，也喜欢玩雪。
“当然可以了。”陆见淮回答道，转了个方向走时，他忽然想起了一桩小时候的趣事，说道：“但这一次，你的雪人再冷，我也不会把外套脱给它了。”
小的时候在乡下玩时，他和书杬也经历过一场大雪。
这小姑娘堆了一个丑到不忍直视的雪人之后非说这雪人会冷，要给它穿个外套。
穿外套可以，她自己又不舍得脱。
于是遭大罪的人就成了见不得她掉眼泪的陆见淮，因为“英勇”让外套这事儿，发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才稍微好转一些。
书杬也笑了，想想自己小的时候还挺离谱的。
总让陆见淮受伤，替她受伤。
她走到了假的雪地上，停住脚步，忽然将头抬起，很认真很认真地问道：“陆见淮，那你有讨厌过我吗？”
第59章 普通朋友
春寒料峭，月明星稀。
陆见淮仿佛被这场雪给冻住了。
有没有一刻讨厌过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他的答案并不是否定的。
讨厌她总是大方地给别的男孩子糖吃，讨厌她课上和新的男同桌讲话，讨厌她和物理课代表一起打游戏，讨厌她总是没有看向他的时候到，那些目光。
但是如果要说得更准确一些，他最讨厌的人，其实应该是那些男生。
因为他们，剥夺了原本仅属于他一个人的视线。
开口回答时，陆见淮一只手插进了口袋里，轻描淡写地说道：“当然有啊，你小时候跟个疯子似的，就会在大人面前装乖，你说说你，我因为多少次替你背锅而挨打？”
顿顿还都不轻。
列祖列宗看他每三天一次的频率罚跪家族祠堂，真的是要气到活过来宰了他这败坏家风的“亡赖子”了。
话音一落，书杬就气鼓鼓地走到了前面，蹲在一颗石头的旁边，不知道在干嘛。
陆见淮咬了咬舌尖，有些懊悔刚才故意那么说。
他慌张地摸了摸后脑勺，一边走过去，一边轻声问道：“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我就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书杬，你不能这么玩不起！”
蹲着的背影仍然一动不动。
好像长在了雪地里一样。
轻轻拍了拍这小姑娘的左边肩膀，陆见淮头都疼了，“别跟我动气啊……”
话还没有说完，书杬转过身，手里突然出现了一颗硕大的雪球。
原来刚才一句话也不说，是在暗暗攒大她的雪球呢。
书杬想站起身，好更用力地砸向面前的这个男人，没想到她感官失调，脚下一不稳，整个人就向后摔倒x了。
而那颗原本准备“害”别人的雪球，全部都砸在了自己的脸上，连衣领里都是松软的雪花。
虽然并不是真雪，但还是有些冷的。
陆见淮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不知道该说这倒霉孩子一句什么才好，他默默帮忙清理书杬领口的那些雪花，低声说道：“我不讨厌你，永远都不会。”
“可我讨厌你！”书杬大声喊道，躺在雪地里乱扑腾着手脚。
貌似还只有三岁。
买不到糖就在地上撒泼打滚。
陆见淮是真的想把这个画面给录下来发到网上，给那些平常追随这小姑娘的那几个狂热粉丝，以及摄影师们，曝光一下真实人设。
活脱脱的女疯子啊。
沉默半晌，看着仍然躺在地上，没有一点要起来的意思的书杬，他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冷不冷啊？”
书杬没有回答，看着天上的星星，用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示意他也跟着一起躺下。
思考了半秒钟，陆见淮照做了。
躺下之后，他用一只胳膊枕在了后脑勺下面。
说实话，这里的天空真的没有什么好看的。
落俗的黑幕，黯淡的辰星，月亮也是朦胧且潦草的。
还没有他自己的小月亮漂亮。
即便从来都如此。
书杬则是对着天空在发呆。
休息室里，宋歌韵说的那些话，她历历在目。
要重新考虑一下和陆见淮的关系吗？
最近好像总对他有不太一样的感觉，年少之时的那种无措感又再次袭来了，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好像不想再当逃兵了。
可这些万一都是错觉怎么办。
又万一因为错觉而错过又怎么办呢？
蓦地，和男人靠着的右边耳朵里被塞入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几秒钟之后，吉他的节奏声缓缓响起。
是陶喆的《普通朋友》，r&b韵律的顶尖慵懒直接将四周雪地氛围都拉满了。
——“我无法只是普通朋友。”
——“感情已那么深。”
——“叫我怎么能放手。”
听到歌词，书杬呼吸一怔，微微转过头，她看到了陆见淮闭起眼睛的侧颜，平淡宁静，高挺的鼻梁骨优越天成。
他似乎很喜欢耳机里的这首歌，唇边始终悬挂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而书杬根本就听不见后面的歌词。
所有都被她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所掩盖。
这首歌就快要结束的时候，陆见淮睁开了眼界，嗓音在荒芜的雪地里，显得格外清冷，但却真挚。
他说：“书杬，如果我们不能更进一步，至少也要维系当下。”
书杬再一次愣住，也再一次做了逃兵。
以玩雪为借口，她匆匆站了起来，还专门跑到远处去滚雪球。
陆见淮无奈地笑了一声，熟练地打开了手机相册，把眼前的这一幕用照片和视频一起记录了下来。
然后上传到他自己的社交平台，是个匿名，且没有任何一个熟人关注的小号里。
粉丝倒是时不时会新增，不过谁点关注，他都会立马移除。
“你干嘛呢，快过来帮我一起堆雪人呀！”书杬大声喊着，手臂还抬起左右摇晃了起来。
不管做什么事情，她总能这么开心。
陆见淮被这个笑容所感染，小跑了过去。
两人又是打雪仗，又是堆雪人的，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制片人开着来时的那辆商务车出现，他们才停止。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书杬只有穿在外面的外套湿了，脱下之后她随便一扔，然后就躺到了座椅上准备睡觉。
陆见淮单挑了一下眉毛，也没多说什么，一言不发地把挂在副驾驶上的那件外套拿了下来，然后叠整齐放在一旁。
看了会儿眼睛一直都闭着的书杬，也逐渐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汽车匀速行驶着。
半晌之后，书杬重新睁开了眼睛。
她其实一直都没睡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身下坐着的车子摇摇晃晃的，疾速而过的路灯光影都来不及投射进车内，就被抛弃了。
如此般轮回反复。
陆见淮很安静地睡着。
伸手，书杬把自己身上盖着的毯子移到了他的身上，然后无声地观察着他。
平均每一天都见面的人，仔细看，竟然会觉得陌生。
书杬给出了一只蓝牙耳机，轻轻塞进已经睡着了的男人耳朵里。
这一次播放的是她的歌单。
——周杰伦的《暗号》。
她觉得，她好像已经过够当下这种关系的生活了。
在闭上眼睛，真的准备睡去的那一刻。
殊不知，盖着毯子的陆见淮又一次睁开了眼睛，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异样情愫。
这条该死的夜路。
怎么还没有走完呢。
第60章 考虑下我
清晨时分，商务车停在了一个下高速口最近的服务区。
书杬被叫起来吃早饭，迷迷糊糊之中，还有一只大手抹了一下她的脸，才拉开车门。
风有点大，空气里弥漫着白玉兰花的香味。
服务区倒是很热闹，人来人往，几乎没有一张空桌子。
“乖乖坐在这里。”陆见淮把她按到一张空椅子上坐下，拿起桌子上的纸巾，简单擦了擦。
一旁，制片人打了个哈欠问道：“不用问书小姐想吃什么吗？”
她看起来是那种很挑食的小姑娘。
陆见淮直接走到了收银台，低声说道：“要一个粽子，两个茶叶蛋，再随便给我一个套餐吧。”
转过头，他问：“你要什么？”
等制片人说完，一起付了钱。
在男人端起餐盘的时候，他往吧台上轻轻靠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喊她陆太太？”
“什么？”制片人反问，看着陆见淮起身往餐桌的方向走，他抿了抿唇，默默记在心里。
书杬原本昏昏欲睡，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在听到“啪嗒”一声，一个放着粽子的小盘子出现在桌子上时，顿时来了精神。
她很喜欢吃粽子，仅限于高速公路服务区里卖的。
陆见淮瞧她这样，也勾起了唇角，又无奈地叹一口气，“怎么会从小都一个样，一点也不变啊。”
小的时候为了吃这里的粽子，动不动折磨司机上高速。
后来他年纪满了，考了驾照，就开始折磨他来买。
多少个半夜，圈内朋友喝酒摇骰子开黑桃A狂欢，他悲催地等在服务区，这该死的肉粽还只有早上才肯开始卖。
陆见淮先剥了两个容易剥的茶叶蛋，把两颗蛋黄放到自己的盘子里，四瓣蛋白都给了书杬，然后又开始剥粽子叶。
喝了口甜豆浆，书杬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她妈妈打来的视频通话。
北海道那边还要早一个小时，阳光很绚烂。
“妈妈？”书杬嚼完嘴里的鸡蛋白，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屏幕里的女人雍容华贵，明明四十多岁的年纪，保养的却还像一个小女孩儿一样，脸上洋溢着很幸福的笑容。
她音调也很高昂：“宝贝儿，我和你秦叔叔准备旅游回来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都可以。”书杬回答道。
身后有个调皮的小孩经过，推了书杬一巴掌，她磕在了桌子边缘，差点儿把刚咽进去的鸡蛋白都给吐了出来。
书母这才注意到了女儿的背景画面。
她皱紧着眉头问道：“你这是在哪里呢，那么多人，又脏又乱的。”
“高速上的服务区。”书杬回答道。
然后旁边的陆见淮把粽子也剥好了，插在一只一次性的筷子上，像跟棒棒糖似的，递给她。
听完这话，书母心中瞬间了然，无奈之中带了几分宠溺地指责道：“怎么又来你这小毛病了。”
“不是特意上高速来买的，是我……”
都不等书杬解释完，书母笃定自信地说道：“我都不用想，又是陆见淮带你来吃的吧，也就他会这么惯你了。”
书杬头疼地扶了扶额头。
下一秒，更让她头疼的问题就接踵而来。
“你什么时候打算找个男朋友啊？”
咬了一口粽子，书杬机智地直接把手里的手机丢给了陆见淮，然后更专心致志地吃起了手里的粽子。
陆见淮一愣，刚拿起准备喝粥的勺子又匆匆忙忙放下，他还理了理衣领，正襟危坐地叫人：“阿姨，好久不见。”
“哎呀，是我干儿子呀！”书母热情地喊道。
听到他嘴甜地夸自己漂亮、年轻，更是笑容满面。
书母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也不委婉，寒暄完就问：“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听到这话，书杬偷偷笑了起来。
相亲逼婚这事儿，谁都逃不了！
紧接着，她的母亲就说：“我们杬杬怎么样啊，你们从小就彼此知根知底的，以后也一起过日子呗。”
书杬抿紧了嘴唇，吃粽子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好像有一道淡淡的视线扫过她。
半晌之后，陆见淮揉了揉眉心，笑着回答：“也要她能看得上我才行啊。”
书母也只是笑笑，很快就将这个话题给带过了，手机轻轻一转，露出身后堆成小山一样高的礼物盒子，说道：“干儿x子，也有你的礼物。”
陆见淮点点头，“谢谢阿姨。”
手机还到书杬手里时，秦北斯的父亲也出现了，他这人的面相更加冷漠，唇角永远不会有任何弧度。
但是看见书杬这个只在法律上有关系的女儿时，还是抿了抿唇，有些窘迫地出声：“杬杬啊？”
“秦叔叔好。”书杬甜滋滋地叫人。
男人到底还是浅浅地勾了勾一下唇角，收敛地问道：“最近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书杬点点头，模样要多乖就有多乖：“没什么事情，遇到过北斯哥哥几次，他很照顾我。”
一直都埋着头喝粥的制片人突然抬起了头。
然后就看见他们的陆总竟然在无声地模仿！
口型和这位书小姐说的话完全一致，不过没发出声音来而已。
有点荒谬，又有点滑稽。
“那就好，那就好。”秦父说道。
视频通话也挂断了。
书杬瞬间松懈下一口气，咬了很大一口粽子。
“要不要再去买几个肉粽子，带回家吃？”陆见淮问道。
话音一落，制片人很自觉地站起身，主动说道：“我吃饱了，我去给太太买吧。”
“太太”这声称呼让书杬轻微地拧了一下眉头。
陆见淮见状，连忙撇清关系，“这可不是我教的，看来大家都觉得我们很般配，是一对。”
他话锋一顿，又继续说道：“不然你真的考虑下我？”
“考虑你……”书杬噎了一下，话都表述不完整了，“考虑你什么？”
为什么这只王八最近爬出许愿池之后，总是这么奇怪啊。
说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
春天的到来，对他也有一时兴起的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