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刘在那一个周末与纪瑜安的交谈后,彻底地放下了对纪瑜安的偏见,在完成自己工作的同时,午休时间也会来帮助纪瑜安一同修复。
自从老李督促着把壁画修复街区的摄像头都给安装起来,实现完全无死角了以后,蒋瑜也没再来过项目组,纪瑜安乐见其成懒得应付,阿刘更是觉得自己组里少了拖后腿的大小姐,两人打配合效率反而加倍。
纪瑜安因年关将近,更是每天都在元山古城里待着,加快自己的修复进度。蒋瑜不在,她也就不装了,直接将那层薄膜小心地揭开,令修复成果展现在大家面前。
老李见状格外的惊喜,他知道有一天壁画会修复好,但没想到这样快且比上一版修复的效果还好。阿刘也是满脸的骄傲,总觉得自己似乎也参与其中,让这一片区域起死回生。
“小纪呀,好呀,真的是好!你辛苦了!真的不愧是季老先生的关门弟子,还是新生代壁画修复师,真不错!这段日子累着了吧?过年就好好放假吧,咱们来年继续!”
阿刘也破天荒的态度软和了不少,对着纪瑜安扬起了真诚的微笑。
“我也跟着老李喊你小纪吧,这样不生疏。要不是你,我不知道原来还能这样修复,果然修复人一辈子都要学习,不能仅仅只是靠着经验来工作呀,那对面前的壁画也是不负责任的。”
纪瑜安看着眼前这两个眼里只是壁画笑得合不拢嘴的男人,也应景地勾了勾唇角。
“您两位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壁画能修复如初全都有功劳。过年好呀,来年继续。”
“好好好,大家过年好,放假把东西都收好呀,检查仔细再离开。”
纪瑜安仔细地将她的工具包检查清楚并擦拭干净,确认无误后才走向壁画修复的办公室去拿包。
老李知道纪瑜安要带谢靳言去复诊,特意批了她早下班两个小时。
谢靳言早就等在了壁画修复办公室里,他的腿上放好了纪瑜安的包和水瓶。
“你倒像是壁画修复的,天天来我们办公室。”
谢靳言闻言就是弯了弯嘴角,偷偷地拉了拉纪瑜安的手,又在老李进入办公室后瞬间松开。
“拆了石膏我就是谢工了,现在先享受一下谢师傅的最后时光。”
纪瑜安瞪了谢靳言一眼,那头的老李听见了谢靳言说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小谢,你可不算什么谢师傅。你顶多算是我们壁画修复组的女婿哦!”
“那也成,我认了。”
纪瑜安佯装嗔怒地瞥了一眼眉眼含笑的谢靳言,推着谢靳言在老李旁边经过。
“李叔,您就陪他闹吧。”
“你俩去医院慢点开车。那就年后再见啦,小纪和我们的女婿。”
谢靳言听见后半句,扬起的嘴角就没办法放下来。
“好嘞,老李,我年后再来回门呀——”
谢靳言的下半句还没说完,纪瑜安已经把他推出了壁画修复的办公室。
纪瑜安急速将谢靳言送去了医院,那个架势让谢靳言瞬间认为就是今天了。只要他前脚石膏拆了,纪瑜安后脚就能把他的行李统统扔出去,直接把有手有脚的他扫地出门。
“你开慢点,我们又不着急。”
纪瑜安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脚下的油门力道明显加重了几分。
“着急。”
“着什么急?”
纪瑜安看着后视镜,把车拐进了医院的停车场里。
“着急回去搞卫生,整理行李——”
车子停稳后,谢靳言的手就伸了过来,搭在了纪瑜安的手上。
“我不会走的,你休想。”
纪瑜安冷冷地看了谢靳言一眼,甩开了他的手直接下了车。
这回的医生看见的就不是其乐融融的场景了,倒像是小两口吵架了谁也不搭理谁,但很明显男朋友更在意时不时偷瞄着女朋友的脸色。
“恢复得很好,今天就能拆石膏。这样你也好过年了,但一开始还是需要轮椅过渡一下,你别太着急,腿也是需要适应的。小伙子以后还是要小心些,别让女朋友担心了。”
谢靳言一听心头却是一喜,没控制住自己就询问着。
“原来我拆了石膏还是得坐轮椅过渡呀...还不能走不能跑跳呢。”
纪瑜安分明听到谢靳言在说到坐轮椅和不能走时,是做了强调处理的。她假装听不见,完全不给任何的回应。
“是的,过完年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你这段时间也好好养着,别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就x行。”
医生为谢靳言拆着石膏,嘴里也叮嘱着注意事项。
纪瑜安站在旁边低头看着手机,但一字不落地把医生说的话记在心里。
今天是年二六,收拾收拾确实该回外婆家过年了。纪瑜安看着手机日历的日期,在心里算着自己该何时回去,又该带些什么回去,今年难得在言川陪外婆过年,确实得准备得更妥当一些。
纪瑜安忽然想起自己还未转房租,就给温浔转了房租,又微信与房东发了一条微信。
【您好,房租已转给温浔,请查收。】
房东的微信一直没有回复,纪瑜安点开他的朋友圈,只看到唯一一条就是上次她点过赞的朋友圈。
博尔赫斯的《一个梦》。
那天她在整理书房的时候,也在书房里看见了这本诗集,看来房东是真的很喜欢博尔赫斯。
纪瑜安从房东的微信界面中退了出来,正想刷着朋友圈——
“我的未婚夫也很喜欢博尔赫斯。”
叶以柠的话突然在纪瑜安的脑海里响起,她看向拆着石膏的谢靳言,双眼微微眯了眯。
谢靳言跟她的喜好倒是蛮相似的,只是他幸灾乐祸的神情令纪瑜安想一回家就打包谢靳言的行李,然后把他扔出去,但冬至留下来。
“好了回去吧,没什么事应该就不用再来了哈。”
回去的路上,纪瑜安专心开车没有跟谢靳言多说一句话,谢靳言紧紧地抿着下唇,思索着自己该如何打破僵局。
可惜纪瑜安并没有给他机会,直接上楼后就开始准备晚餐,半个眼神都没有给谢靳言。
“冬至,你妈妈生我气了。”
谢靳言表面上是对着冬至说,实际上生怕厨房里的纪瑜安听不到似的,还提高了几度音量。
冬至不明白谢靳言的意思,只能喵喵叫着回应。
纪瑜安充耳不闻,在洗手池里洗着菜,她的思绪不由得飘向过年,她要为纪外婆准备什么过年。
忽然她发现自己被人从后面环抱着,面前的水龙头不知何时被关上。她一惊只想回过头时,后面那人抱着她的力道越来越重。
“...在想什么?叫你都没应我。”
纪瑜安手撑在洗手台的边缘,感受着谢靳言紧紧贴着她。她猛然间回过神来,侧头往地上看,谢靳言的腿果然瘸在旁边,是靠双手和另一只腿用力维持他的平衡,所以不得不把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压在她身上。
“医生让你不要走路,你就压在我身上?”
纪瑜安想回头却把谢靳言压在操作台上,与其说是压着倒不如说是谢靳言的身体靠在纪瑜安身上,否则他就会跌倒。
“没办法,你又不肯理我。反正我的腿也是因为你断了,你不理我腿好不了,我只能一直赖着你了。哎...那也行吧,这么看我也不亏的,拖家带口住进你家。”
那个被谢靳言拖家带口的如今站在厨房门口喵喵叫着,似是好奇着他们此刻的举动。
“你流氓呀,猫看着呢。”
纪瑜安侧身搀扶着谢靳言的手臂,想把他扶到轮椅前,却被他顺势将纪瑜安翻了个面,让她直接面朝自己,四目相对。
她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视线下移到那个瘸着的腿,发现那在暗暗用着力撑着,并不是完全倚在她的身上。
“谢靳言!你不疼还要靠着我——”
“纪瑜安。”
谢靳言用手撑着她身后的操作台,往后跳了两步远离她了一些。
“腿不是不疼,只是比起你要把我赶出去,我顾不上了。”
纪瑜安看着谢靳言有些委屈的目光,明知道他可能是装的在用苦肉计,可她的心就是无法控制地软了下来。
“我没有要把你赶出去,只是我们本来也不该住在一起的。”
“那冬至呢?它能留下来跟你作伴,我却不可以。”
纪瑜安的视线扫了扫厨房门外的冬至,她向着谢靳言莞尔一笑。
“冬至是猫,自然可以。至于你,我还得考虑一下。”
纪瑜安双手抵着谢靳言的胸膛,正想把他推开的时候,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这长途飞机坐得我腰酸背痛的,回国也太累了,好在先不走了。”
“老婆,我去给你烧杯水吧,天太冷了。这儿有固定的人打扫,应该都不脏的,我一会儿再打扫一下。哎...这里怎么有猫?”
“哪有猫呀?哦...这不是冬至吗?你儿子的冬至呀——”
纪瑜安还未反应过来,那阵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她看见了一个身穿灰色连衣裙的女人停在厨房门边。
“妈。”
?!
纪瑜安只感觉到自己的脑子轰的一声,瞬间看向已经面朝那个女人的谢靳言。
那个女人惊愕地看着纪瑜安与谢靳言,忽然冲着外面惊呼着。
“老公快来,谢靳言和他女朋友在厨房这边!”
第193章 他的父母
纪瑜安整个人僵在原地,眼见有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也好奇地从门外凑了过来,还对她展露亲切和蔼的微笑。
谢靳言只在心里惊呼着完蛋,他的手在纪瑜安呆愣之时紧紧地牵住啦纪瑜安的手。
“爸,妈。你们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率先撞到小情侣疑似偷情的是秦笙女士,也就是谢靳言的母亲,她的目光正来回在纪瑜安和谢靳言身上打转,又结合外面的冬至和充满生活气息的整间屋子——
她儿子在跟人家小姑娘同居!
得到这个结论的秦笙女士心下一喜,她这次跟谢靳言父亲回来就是为了谢靳言的事情。现在见小姑娘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她的老房子里,还与自己儿子很亲昵的模样,她顿时松了口气。
“我们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但...”秦笙眸光一转,一抹精光一闪而过。“现在看来,是你给了我们大惊喜。”
此刻的纪瑜安已经反应过来,猜到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她感受着谢靳言紧抓着她手不放的力道,扯出一抹笑意面向眼前的两位长辈。
“叔叔阿姨好,我是纪瑜安。”
“你好你好。”
谢聿秋虽是外交官,有天生的不怒自威。但他看向纪瑜安的时候,眉目间温和的笑意令纪瑜安莫名地觉得,对方是在用看儿媳妇的目光盯着自己。
“小纪你好呀,我是这个臭小子的妈妈。”秦笙喜笑颜开地看着纪瑜安,俨然一副准婆婆看儿媳妇的模样,却是越看越喜欢。
纪瑜安与年轻时候的秦笙有些像,骨子里都有一股韧性,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所想。
但不同的是,秦笙在她这个年纪性子急,更活泼一些。纪瑜安性子慢,顾虑得多。
谢靳言一边观察着纪瑜安的表情,一边给自己的母亲使眼色。
“妈,你们舟车劳顿的,还是别住老房子了吧,你们住我的房子。”
秦笙和谢聿秋相视一眼,嗅出了两个小年轻之间的不对劲,交换完眼神后的两夫妻点了点头。
“这样吧,我们刚下飞机也有点累了,我们去你那里休息一下,明天一起吃饭可以吗?小纪?”
纪瑜安闻言,嘴角微启刚要回答秦笙的邀请时,谢靳言抢先一步。
“妈,哪有一上来就要一起吃饭的呀?我让阿川来接你们,再聊后面的可以吗?”
谢靳言现在只觉得焦头烂额,他刚刚看见纪瑜安眼底的冷意就知道自己完蛋,再看了一眼自己看似亲切却极其难缠的秦笙女士,又把目光转向了他的父亲。
谢聿秋接收到了儿子的信号,虽然他是满腹疑惑,但他也知道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不好多问,日后再议更为恰当。他便伸手拉了拉秦笙,示意她先不要纠缠小姑娘。
“行,那我们先好好休息,反正这次回来就先不走了。你让小川来接我们,然后我们再聊吧。”
谢靳言对自己的父亲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就要去摸自己口袋里的手机时,纪瑜安挣脱开了自己的手,提步远离了他。他当下感到心一空,却只能找手机给陈圳川打电话。
他眼见纪瑜安走向秦笙,礼貌地询问着两位长辈喝点什么吗。他快速找到陈圳川的号码,拨了过去。
“说。”陈圳川大概是在忙,翻阅资料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谢靳言的耳畔间。
“阿川,我爸妈回来了。”
陈圳川整理资料的声音明显停了下来。
“小姨和小姨丈回来了?”
“阿川,你现在马上到我家老房子这里把他们接到时代新城去吧。他们看见纪瑜安了...”
谢靳言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厨房早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厨房外的喧闹似乎与他无关,那是隔绝他之外的世界。
“他们回来居然没告诉你?看见纪瑜安了?那你完了。”
陈圳川窸窸窣窣拿衣服的声音,以及他口中清晰的那句你完了,都无不提醒着谢靳言,苦肉计都是现在来还的。
“等我十五分钟,我现在来接小姨和小姨丈。但这十五分钟,你自求多福吧。”
电话在一瞬间撂了,谢靳言仔细思x索着自己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困境。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苦肉计最是有用,坐回到了自己的轮椅上,转动着轮子把自己推出了厨房。
客厅里,秦笙拉着纪瑜安的手不放,谢聿秋则坐在沙发的另一侧逗着冬至。
谢靳言就像个局外人,没有人管他的死活,即使是他坐在轮椅上。
“小纪,我听说前阵子你受伤还住院了,没事吧?阿姨有祛伤疤的药膏很好用的,我给你拿点来吧?”
纪瑜安被秦笙的热情惊到,连连摆手着。
“不用了阿姨,我的伤疤已经痊愈了,谢谢阿姨。”
秦笙和谢聿秋喝着纪瑜安倒的水,看着纪瑜安是越看越喜欢。纪瑜安第一次见到她们,除了一开始的错愕以外,很快便恢复得落落大方,丝毫不怯场。
秦笙在国外就听说了自己的儿子勇敢抗婚,就是不按照谢老爷子的意思去办。她高兴地一巴掌拍在谢聿秋的腿上,为儿子追求自己的所爱而感到欣喜。她知道谢家老大存着是什么心思,他们都想要抢走她的儿子,想要谢靳言过继到他们那里,还非要谢靳言与叶家的女儿结婚。
开什么玩笑?她秦笙的儿子会被包办婚姻?!她自知对谢靳言有愧,为了追求自己的事业远走他乡,加上与谢家老爷子的矛盾,让她更加不想回国面对这些破事。因为自己的害怕麻烦,谢靳言从小就跟谢奶奶一起生活,也没有埋怨过她这个当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