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谈恋爱这件事,最好还是别被人知道,不然传出去一定会被说成是恋爱脑。
挂了电话后,段之愿再次打开电脑。
刚打了几个字,门外突然传来说话声。
张昱树的房间虽然在走廊的最里面,但说到底只是个工厂的宿舍,房间并不隔音,段之愿经常都能听见有人从门前经过。
她并未在意,继续翻译文件。
突然听到一句:“我前天去店里,听说树哥有媳妇了。”
“是啊,前几天带过来一次,我早上洗脸的时候还看见了呢。”
偶然听见别人议论自己,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可好奇心却促使段之愿继续听下去,因为她想知道张昱树身边的人是如何评价自己的。
那人说:“长得的确比小芊要好看,看着还干净。”
另一人问:“比小芊还好看?”
“嗯,这俩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树哥还是有眼光。”
“哎可怜小芊了,跟在人家身后忙前忙后这么多年,人家都不在乎她,转头又找了个女人养着……”
“我看他媳妇也没在店里啊,不知道给安排到哪里去了,这就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谁舍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哈哈哈你说得对,还是树哥英明……”
声音渐行渐远,段之愿就站在墙边。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前几天张昱树说过的话。
不让她去店里是因为怕她累,怕她被喝醉酒的客人欺负。
难道这些看上去对她无微不至的关爱,竟全都是为了获取她信任的借口吗?
墙壁冰凉的温度很快浸入她的肌肤,炎炎夏日,她指尖冰冷。
段之愿极力告诉自己要相信张昱树。
相信他对她的好都是真的。
可周遭寂静无比,躁动的心游走在每一个角落,撞击着墙壁散发出无数回音在耳边鸣响。
像是一曲激烈的钢琴、又好像是森林里被无数猎人围捕的小鹿,疯狂奔跑而迷失了属于自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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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张昱树趿着拖鞋慢慢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天气预报说了会下雨,今晚刮过脸庞的风也带着丝凉意。
他穿着背心短裤,再又一阵卷起地面上沙砾的风结束时,步伐加快。
碰巧遇见街边卖卤煮的小摊,张昱树又折回去。
锅盖掀开香气和烟雾一同冒出,张昱树问:“要下雨了,还不收?”
老伯摇摇头:“今天生意不好,再待一会儿。”
张昱树要了两大份,提着离开了。
上了楼脚步就开始放缓,轻手轻脚将钥匙插在锁孔里。
走到床边才发现床是空的。
张昱树快步回到门前,一把按开墙上的开关。
原来段之愿隐匿在窗帘里。
并不透明的窗帘随着风的轨迹,时不时凸显出她身体的轮廓。
正是因为曾无数次以手测量她肌肤的滑顺度,所以在看见如此清晰的线条时,张昱树眉心一跳。
窗帘被他拉开,段之愿并未回头。
她穿得单薄,夜晚的风将她连衣裙吹向一边,只留一角衣袂飘扬。
长发松垮挽起,余几绺碎发垂在颈间,也随着风的方向舞动。
张昱树将卤煮放在桌上,拿了件外套走过去披在她肩头,挡住了白皙的后背和性感的腰线。
“怎么没睡觉?”他帮忙整理衣领,把人捂得严严实实抱在怀里:“不冷吗,快回来。”
段之愿没动,侧过头看他:“明天,我想和你一起走。”
张昱树说:“又怎么了?不是都和你说好——”
“我想去。”段之愿很坚持。
站在阳台上许久,她鼻尖泛红,手指也冰凉。
然而寒冷未能熄灭热血,她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意见。
张昱树看出她情绪不对,牵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揉了揉。
平时柔软似无骨的手掌变得僵硬。
“我买了两份夜宵,刚好你没睡过来趁热吃。”说完就要带她往回走,却被段之愿一把甩开。
“你不让我和你一起去,是不是怕,怕我被那个女的看见?”
张昱树一怔,转过头。
“小芊?”
话音刚落的同时,段之愿眼泪唰的一下掉下来。
可又觉得此时掉下来太过于丢人,会叫人看不起,忙背过身擦眼泪。
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跟他理论,或者……或者砸东西,做一切符合现在这个情绪该做的事情。
可偏偏她只会流泪。
眼泪擦也擦不干,想要反驳怒斥他几句,说出来的话还带着颤音。
她紧紧攥着拳头,怨恨自己的泪失.禁体质。
明明她带着理,此时应该将早就想好的话讲出来,器宇轩昂地质问他才对,可眼泪一下来就失了所有气势。
她转头就拿起自己的电脑包,拉链一拉就要离开。
张昱树哪能如她的愿,一把将人扯过来搂在怀里。
坚硬的臂膀锁住她全身,抬手就将她的电脑扔到一边,直接将人压在桌子上。
“又要走是吧?”
刚刚眼底的温柔都在此刻悄然消失,只剩下阴寒的情绪涌动翻腾,按着她肩膀的手也在用力。
涌现出无限愤然的双眼盯着她许久,猛地低下头咬住她的唇。
肺里最后一丝空气呼出,段之愿只觉得大脑缺氧。
挣扎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她的力气和他相比根本就是蚂蚁与大象的差距,不能撼动他分毫。
直到唇被吻得麻木失去知觉,张昱树才抬起头,阴鸷气息不减,他举起拳头用力砸在她身后的木桌上。
一声闷响,段之愿紧紧闭着眼睛,感受木桌传来的振动抵达她的大脑皮层。
“这次怎么不趁我睡着了跑?”
她眼睫一颤,看他瞳孔里浮现自己的倒影。
张昱树突然暴怒,额角青筋凸起,声音在她耳边久久回荡。
“老子就他妈不该心软!”
又是一拳重重砸在桌上:“我就该把你绑在这里关一辈子!看你还敢一跑就是四年——!”
第47章
张昱树永远记得那天。
他欢天喜地把段之愿带回了家, 因为知道她胆子小所以等到楼下时才告诉她,今天要带她见吴真。
还贴心帮忙买好了礼品, 到家门口直接给她现成的。
以前他哪里会有这些细腻心思。
细腻是因为找到一个想用一生呵护的姑娘,怕她冷怕她委屈,所以逼着自己考虑周全。
时至今日还能忆起,那是他生命中少有的开心日子。
如果她没走的话。
那天他喝多了,头重脚轻眼里除了段之愿什么也看不见。
还记得临睡前他还靠在她身上,一口一口喝她递过来的凉白开,感受她柔软的小手替他轻抚胸膛。
他不让她走,她却说阿姨还等在外面, 待会儿就过来。
结果一睁开眼, 天光大亮。
段之愿走了。
一走就是四年多。
像是属于他的月亮坠入暗黑色云层, 弹指一挥间,他失去了所有。
很难相信,半梦半醒时会恍惚。
需要坐起来点一颗烟,慢慢接受残酷的现实。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 张昱树都难以入睡。
因为噩梦会循环, 睁开眼睛他就会失去。
就这样靠着褪黑素撑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直到心脏被麻痹。
如果早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张昱树会做什么。
他想了很久, 就那一个答案。
做她。
管她哭不哭、疼不疼, 一定要她害怕。
怕到不敢离开他, 让她做一个每天在家里等着他的人。
让她的眼里只有他, 爱他爱到看不见他就会无法呼吸, 什么都做不好, 觉得人生无趣,前方是堵带着刺的墙, 全世界都是灰色的。
因为这四年,他就是如此。
自私了点,但总比失去她要好。
再次见面是在路遥的生日宴上。
时隔四年,她变了很多。
从前在她脸上常有的拘谨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明艳与大方。
她再也不是跟在他身后畏手畏脚的姑娘,她的自信能吸引在场所有男人的目光。
所以现在应该不会动不动就哭,被欺负只会低头了吧。
这样更好,下手的时候也不会对她心软了。
这就是张昱树再次见到她的第一个想法。
那天晚上就有机会,她捡了只小狗。
而后坐上了他的车,还追他到了洗手间。
他明明能把人带走,也知道那天不管他说什么,段之愿都会乖乖听话。
可偏偏看见她委屈巴巴的表情,眼睛眨两下就泛红,像是一颗上等的红宝石,让他莫名其妙心软。
谁能想到放过她这一次,很快就听到她要去相亲的消息。
张昱树恨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一个唐子洲不够,还要去相亲。
那天他想了很多,在她家楼下抽了两包烟。
等人等得心烦,思绪像是游走在广阔的平原上,根本不受控制。
张昱树本想把她吓哭,吓得不知所措,可她不仅跟他道歉,还说要追他。
你见过猎物追着猎人跑的吗?
有意思。
他突然就想看看她怎么追,反正也是他的掌中之物,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只是这姑娘的确是个新手。
追人居然就是字面意思。
真追着他到了店里,吃了霸王餐不说还追着他回家。
那天晚上,张昱树故意朝着很久不回去的工厂宿舍走,她就上钩跟着来了。
真让人省心,自己朝自己的牢笼走。
争着抢着做他的笼中物。
所以他也告诉她了。
——“自己送上门来的。”
——“别后悔。”
把她带进房间里那一刻,他就决定再也不让她出去。
然而她软软说一句想洗澡,他仅仅挣扎思考不到三秒就同意了。
那一刻,张昱树就知道自己输了。
或者可以说,在她面前,他就从来都没赢过。
段之愿的双手被他交叠扣在头顶,一只手就能轻易攥住她两只手腕。
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眼尾泛红:“你是不是后悔了?”
不等她回答,他又俯下身咬她的唇,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后悔也晚了。”
段之愿被他突然暴怒的情绪吓到了。
在他这几句话里后知后觉察觉到,原来她以为的更近一步,实则是原地踏步。
迷雾散去她还处在原地,兜兜转转又绕回了最初的起点。
张昱树心里那道坎还是没有被磨平。
一个星期过去了,即便他每天对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可心里还带着怨气。
所以有时会表现的很冷淡,因为他还在为当年那件事抱怨。
段之愿用力咬了下他的唇,好不容易脱离挣开,将头偏向另一边,急促地呼吸。
她红了眼睛,看着他:“可我又能怎么办?难道你要我像是没事人一样,哪怕知道我爸爸是为救你而死,也要跟你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吗?”
“张昱树,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对我的打击有多大,那天晚上你睡着了,我恨不得冲进厨房找一把刀杀掉你!”
可她没有。
一是残存的一丁点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二是因为吴真哭得比她还要惨。
吴真握着她的手,差一点就要跪下。
被段之愿拦下后,她哭着说:“小树和我,还有他爸爸,这辈子最惦记的人就是段覃。他是我们的恩人啊,你们一家都是我们家的恩人,孩子,求求你别怨小树,当年他年纪小,你要怪就怪我,是我没看好自己的孩子……”
“阿姨求求你,小树好不容易遇见这么喜欢的姑娘,你都不知道,他和我提起你的时候一直是笑着的,自从我嫁给你杜叔叔以后,我就没见他对我笑过,愿愿……你可不可以,再给小树一个机会,这件事不能怪他,求求你了……”
段之愿沉默了许久,最后抹掉自己脸上的眼泪。
将她一步一个脚印求来的石头交给了吴真。
她爸爸用自己的命换来的生命,还是好好活着吧。
愿他余生过得顺意。
只是这份顺意,永远都别叫她知道。
张昱树的手拂过自己唇,鲜红的血迹印在手指上,他舔了下伤口,沉声问她:“气消了?”
“没消。”段之愿说。
“那回来干嘛?”
“报复你。”
张昱树笑了一声,眼神优越:“就凭你啊?”
“嗯。”
她的语气也很坚定。
张昱树问:“说说打算怎么报复?”
“给你做饭,用敌敌畏蒸,菜里撒上一把老鼠药,你睡觉时,用枕头闷死你。”
“都说出来了,我还会上当吗?”
段之愿抿了抿唇,两只手扯着他的衣领,将本就不远的距离再次拉近。
两个人鼻尖相触,他高挺的鼻梁蹭着她的鼻翼。
彼此的呼吸就在对方的肺部反复游走。
目光相对,能看见自己在对方暗不见底的瞳仁里清晰的倒影,段之愿的声音很轻,问他:“那我喂给你,你吃不吃?”
明知是毒药,明知吃了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