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好一会儿,段之愿才轻轻摇头:“算了,游乐场是三个人一起去的地方。”
她落寞的背影让秦静雅心如刀绞。
这件事被张昱树知道后他也安静了许久,最终用了一瓶酒压下心中的酸涩。
最让人觉得无力的便是回不去的曾经。
他没有能力去补偿段之愿逝去的童年,只能在未来的每一天竭尽全力让她感受到幸福。
他只要看见她嘴角上扬,这一天就没有白白度日。
就是值得的。
这些,张昱树永远都不会告诉她。
段之愿问他:“待会儿吃好饭去哪里呀?”
张昱树抬了抬眉,故作神秘。
今天一天他都守口如瓶,并未把行程透露给她。
段之愿努了努嘴,埋头吃饭。
未几,又开口:“去哪里都行。”
餐厅有同城邮寄服务,张昱树见她爱吃芙蓉包,特意又要了两份直接邮寄到家里。
再出来时天色已经变暗,深蓝色犹如黎明的海岸,潮涨潮落是她的心跳。
段之愿刚打开车门就见副驾驶上放着一束香水百合。
上车以后张昱树问她:“喜欢吗?”
“嗯。”她点头:“喜欢的。”
他送她的东西,她从来都没说过不喜欢。
每一样也都合她的心意。
车一路行驶过熟悉的街道,各种霓虹彩色招牌划过她的眼眸,最终停在了一家滑雪场门口。
过了这么多年月,滑雪场的牌匾已经换了无数,最终还是那个熟悉的名字,准确勾起段之愿的回忆。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大胆来滑雪,又因为自己胆子小又摔了一跤。
将原本跃跃欲试的热情彻底浇息。
最后是他莽撞地走过来,强迫着带她从山坡位置一直滑到山脚下。
用行动给她描绘出风的形状,以及雪花飞舞的痕迹。
那是她鲜少能体会到的温暖。
张昱树帮她打开副驾驶的门,护着她下了车。
段之愿问:“你要教我滑雪吗?”
“今天不滑雪。”他说。
滑雪场里最近几年多了很多项目,其中一项就是活力板。
与普通滑板不一样,活力板只有两个轱辘维持平衡,而且靠腰以及双脚前后晃动来保持前进。
张昱树亲自替她戴上护具,上去之前段之愿突然胆怯。
摇着脑袋后退好几步,求饶的眼神看着他。
平整的滑板她都不敢玩,更不要说只有两个轱辘的活力板了。
即使带着护具,摔一跤也肯定会疼。
而且还很丢人。
张昱树却坦然地朝她招了招手:“别怕,我教你,保证不让你摔倒。”
室内的灯光堪比白日里的太阳光。
自上而下打在他刚毅的脸上。
他浅浅地微笑,本是一双狠戾的眼睛在看她时只剩满目柔情。
鬼使神差的,她点点头扶着他的肩膀站上了滑板。
本来并不平衡的滑板偏偏在他的扶持下,变得异常平稳。
段之愿的心慢慢放下来,一步一步跟着他说的去学。
才走了几步,突然问他:“你怎么会这种滑板的?什么时候学会的呀?”
“上学的时候学过你忘了?”刚说完,张昱树突然想起来:“小书呆子当初只知道学习。”
他们上学那时候,体育课只需要上课时集合,听老师说几句话,再围着操场跑两圈后就可以解散自由活动。
所以男孩子们打篮球的比较多,女孩子们则是围坐在一起聊天的聊天,学习的学习。
段之愿通常会捧着一本练习册,找个干净一点的花坛边安静地坐着。
一节体育课下来,她刚好能写完一个单元的习题,或是一张卷子。
对滑板最初的印象还是当初她被纪律老师罚去打扫体育馆,张昱树抢着帮她干活那次。
根本不记得老师什么时候还教过这些。
“真的忘记啦。”段之愿说:“体育老师居然还教过这个吗?你们所有人都学了吗?”
突然,她停顿一下,又问:“那老师也是这样教你的吗?”
她指的是手把手,肩扶肩,贴得这样近。
恨不得抓着她的腿替她滑。
张昱树刚想回答,却见她抿着唇笑。
他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段之愿笑得眉眼舒朗,说:“就是一想到这样的画面,感觉很滑稽。”
“老子的四肢可比你协调。”张昱树语气带着洋洋得意,跟她说:“老师演示一遍,我就会了。”
“哪像你这么笨,扶着你还不敢走。”
段之愿看着他,面露不悦。
“哪有你这样的?我就是害怕所以才需要你扶着嘛,那我不要学了。”
她说完就要下去,可活力板虽然踩在她脚下,听得却是张昱树的话。
他不让她下去,她就怎么也下不去。
劲使大了还会向后仰。
“呦!”张昱树说她:“小刺猬这就生气了,说你两句还不学了?”
“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大脾气?”张昱树一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手捏她的下巴。
“以前是不是故意在我面前装小猫呢?”
“我才没有。”段之愿说:“那以前我教你写题的时候,可没这样说过。”
以前她叫他学习,给他讲题。
什么时候不是仔细又耐心的,哪里会说他笨,她都只讲他聪明的。
张昱树笑了一声:“行,是我的错。”
“那我求求你跟我学习好不好?”
他的手向下滑,揽住她的腰:“媳妇,我错了。”
这样说段之愿才肯继续学。
只是她四肢实在不算协调,好不容易能滑出去几米,就轮着胳膊要摔倒的样子。
最终还是在张昱树的鼓励下慢慢坚持。
不到两个小时,段之愿总算是学会了活力板。
已经可以做到不需要张昱树贴身保护,自己就能滑行很远。
张昱树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段之愿抽出两张纸帮他擦去,告诉他:“要不你休息一下,我自己也行。”
“不吵着回家了?”
“不了。”段之愿说:“我自己能行。”
学习过程中无数次想要放弃,说了好几次要回家。
但最终还是在张昱树的坚持下学会。
现在只恨当初在学校没有好好学,只是一心沉醉在枯燥的试卷里,不然这份快乐早就领悟到了。
不过仔细一想,当初哪怕是她想学,老师应该也不会像张昱树那样教得那么仔细吧。
段之愿沿着场地周边一圈一圈地滑,之前还不敢去人太多的地方,几圈过后已经无所畏惧。
所以当人群中有个小女孩不会的时候,她还告诉别人正确的姿势。
这些张昱树都看在眼里,他抱着肩膀坐在一边,看学成的小徒弟教导别人。
霖子这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
店里今天又有闹事的,他们已经把人控制住了,问张昱树怎么办。
以前有他在的时候,他那群神出鬼没的兄弟们也在。
通常都会教训一顿再报警。
张昱树抖着腿,理所当然——
刚张开嘴,突然一顿。
“报警吧。”他说。
霖子告诉他:“报警的话要结账可能不会那么快,而且他们还砸了店里一块玻璃。”
张昱树说:“没事,好好配合警察工作,结账和赔偿晚几天也没事。”
电话那端安静了两秒钟,应该是惊讶于他的转变和处理方式。
随后才应了一声:“我知道了,树哥。”
挂了电话,张昱树长长叹了口气。
看段之愿玩得开心,还带着刚刚的小女孩手牵手一起滑。
他就去了趟洗手间。
等再回来时小女孩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站在段之愿身边。
滑板放在她脚下,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张昱树皱眉走过去,离得近了才听见他俩正在说笑。
银铃般的笑声是段之愿嘴里发出来的,这时候也不怯场了,看来是聊得挺开心。
张昱树抬起手,刚要搂上段之愿的肩膀,突然听见那男人说:“我记得今天是你生日吧,愿愿。”
段之愿刚要点头,倏地肩膀一沉。
偏过头才看见张昱树的侧脸,流畅的下颌线微动。
“是她生日,怎么的?”
男人微怔,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段之愿:“这是……?”
段之愿:“这——”
“我是他对象。”张昱树扬着下巴开口。
“这么久没见了。”男人脸上略显惊讶:“你都交男朋友了。”
“是啊。”段之愿问他:“那你呢,最近怎么样?”
……
这下轮到张昱树怔住。
他天生凶相,气势摆在那里,还从来没有过被晾在这里的时候。
自爆家门之后这俩人还能聊起来,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心里的火瞬间窜上来,张昱树一把揽过段之愿。
重新找回自己的主场:“这是谁啊?不给你老公介绍介绍?”
段之愿这才开口:“这是汤琦,是我姥姥家那边的亲戚,之前一直在燃城生活,还和我们家住得很近,前几年搬家了。”
汤琦的姥姥是段之愿姥姥的亲姐姐。
两个人也算是远方亲戚,小时候经常能见面。
两家相处的也很好,只不过是最近几年住得远了,所以没被提起来过。
段之愿说:“汤琦是我哥哥。”
话音刚落,张昱树放下搭在她肩头的手:“原来是哥哥啊。”
……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随后汤琦有事先走。
临走前对他们身后招了招手。
张昱树回头一看,是个四五岁的小孩。
小孩拿着滑板跑过来,喊汤琦爸爸。
随后两个人离开。
周遭喧嚣,张昱树的耳朵更甚。
他黑着脸问段之愿:“那是你哥怎么不早说。”
“你都没有给我机会。”段之愿拧着眉毛:“突然过来还把我吓了一跳,本来打算待会儿就带他来见你的。”
“老子不是害怕你个软包子被人欺负。”
张昱树将她半敞开的拉链向上拉:“还是第一次看见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
段之愿抿着唇笑出声:“那是我哥哥呀,小时候经常来我家和我玩,我不理他他就自己在旁边陪我,对我很好的。”
“是是是,对你好。”张昱树说:“就属老子最坏。”
很明显,他现在是又醋又尴尬。
正别扭着生气呢。
段之愿拿起滑板小跑着追上他:“之前还说我小气,明明是你最爱生气。”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拨开送到他嘴边。
“吃吧,刚刚那个小女孩给我的。”
张昱树张嘴吃了。
“人家告诉我这是她剩的最后一颗糖,给善良的姐姐的。”段之愿探过头看他,澈明的双眼眨了眨:“那我就借花献佛,给最大气,从不吃醋的哥哥。”
“我是你哥哥啊?”张昱树看着她。
“嗯。”段之愿点头:“你吃哥哥的醋,那你就当哥哥呗。”
话音刚落,她突然失去重心,被张昱树拦腰抱起。
“老子要当你老公,当他妈什么哥哥!”
……
从滑雪场出来后,段之愿突然问他:“你可不可以再带我去滑一次雪啊。”
她说的滑雪可不是踩着雪板,而是和很多年前那样。
只有他们两个,四周万籁俱寂,偶尔有烟花升上天空,风和雪也都围绕他们两个旋转。
整个世界的主角都是他们两个。
张昱树都明白。
一颗糖就让能他面色如春,抓起她的手。
“这还用你说?”
他早就准备好了。
这一次用的不是轮胎,而是个带着软垫的木凳。
木凳被削了腿,平整得铺在高处,坐上去舒服很多。
这次也不再用皮带,而是他提前准备好的一根粗绳。
道具这么齐全,看的段之愿愣了神。
问他:“你还真想到这些了?”
少年时只顾着让她体验滑雪的乐趣,考虑不到那么多。
做的一切只为让她开心,无关风花雪月还是浪漫与否。
这次则不一样。
当张昱树拖着她滑到山脚下后,段之愿正兴奋着,突然感觉脚尖碰到个什么东西。
本以为是石头,仔细一看居然是个盒子。
她看了眼张昱树,只见他抱着肩膀,视线落在她身上,脸上是满面春风。
一看就是给她准备的礼物。
盒子打开,一株永生花出现在她眼前。
娇艳欲滴的玫瑰盛开在风声萧萧的雪夜里。
透明的玻璃罐里它像是与世隔绝,有种慵懒又妖冶的美。
段之愿捧着玻璃罐站起来,张昱树将她腿边的雪拍下后站起身:“好看不?”
“好看。”她的视线一直固定在上面,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