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他们要在基地的演讲礼堂里给空军士兵们开一个关于创伤急救的讲座。
大家很快分成两组，各自去准备去了。
*
上午九点半，礼堂的创伤急救讲座开始，周柠琅看到周墨恺来了，还有以前在北清大上学的几个熟面孔，迟宴泽没来。
周柠琅后来知道他揍赵勤磊的原因了，其实不止赵勤磊，包括她带的所有规培生都对她年纪轻轻就当上主治表示不满。
他们还很眼红她在医院里跟付美平跟庄靖方两个大牛关系亲密，他们有什么重要的科研机会都会留给她。
现在他们来到京北的空军基地，山高皇帝远的，几个人正合谋想要趁机为难周柠琅呢。
以前她在军总医院带他们的时候总是严励得很，油盐不进，好几个规培生差点被她退档。
赵勤磊就是其中一个。
今日迟宴泽当着他们的面狠揍了赵勤磊，其实是在帮她当领导，告诉这帮人，就算来了白桦屯基地，周柠琅背后也是有人的，没人能对周柠琅不尊敬。
午间休息，在宿舍里赵枝跟周柠琅说起这件事，说迟宴泽帮了周柠琅。
然后，赵枝终于问了一个很早就想问的问题：“柠柠，其实大学的时候你跟迟宴泽谈过吧？”
大二暑假她没回家，迟宴泽天没亮到宿舍楼下陪她去学驾校，赵枝有次见到他们了。
但是他们一直在校园里没公开，那个李京沛被迟宴泽收拾得那么惨，赵枝肯定不敢到处去嚼跟迟宴泽有关的舌根。
迟宴泽大三去璃城的空军航空学院下分院，周柠琅大四就去璃城医院实习，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从大二暑假开始，他们就一直在搞地下情。
可是到了毕业，迟宴泽带出来见人的新女朋友不是周柠琅，而是北清大文学院的一个女生，也就毕业那会儿跟他出来刻意营业了两三次，后来这女生就消失在人海了。
“干嘛这么问？”周柠琅正在削一个雪梨，她拿着水果刀，仔细的蜕皮，要削出一个完整的皮来，千万不能断。
这是她在波斯顿念专硕时养成的一个给自己解压的习惯。
那会儿的她已经没有空闲时间做手工来娱乐自己。
白人的头脑思维能力很开阔，她在MIT并不是最优秀的，压力跟自卑扑面而来，她会让自己冷静下来，有时候躲起来，用三分钟的时间，给一个苹果削皮，或者找一双自己的破袜子做缝合，她觉得自己就会好了，可以继续面临各种困难了。
现在，她也这样。
她现在感到了排山倒海的压力。
为什么那个人说不宠她了，不认识他了，甚至不会再看她一眼了，却还是会在听到别人诬陷她的时候，额角青筋暴起的抡起拳头，护着她。
他是不是还在乎她。
迟宴泽是不是还在乎周柠琅。
第93章 小狗风筝
见周柠琅又沉默的闷着，“就我都发现了啊，那时候你们偷偷在一起，你大二暑假考驾照，他天天早上天还没亮陪你去驾校。”
赵枝干脆跟她戳破了说，口吻十分惋惜。
"一个花花浪荡公子哥，做成这样多难得啊，你的驾照都是他带你考到的，后来你每次开车摸方向盘，不会想起他吗？
还有李京沛的事，绝对也是他在护你，他那样骄傲的人能为你做到这份上，真的很难得了，毕业那会儿你们到底怎么了？我还以为你们会公开恋情，没想到就那么散了。"
有一段时间，也就是周柠琅从璃城做完医院实习，要回来准备专硕的那段时间。
她一开始是准备留在京北，念北清大的医学专硕，有保研名额给她，但是她觉得学校给的专业方向不满意，就选择自己考。
当时大家都觉得周柠琅很拽很牛逼，现成的读研机会她不要，反而要自己硬考。
周柠琅知道大家对她的评价，依然这么选，因为她就是那种骄傲倔强的人。
大家都在睁眼，等着看她翻车。
结果有一段时间她真的翻车了。她不去图书馆，不去自习室，不赶论文，就在宿舍里拉着她床的帷幔，睁眼躺在上铺，颓废又安静。
在校园里跟她关系最近的云昕说周柠琅在实习的璃城遇到事了，受了重重的打击。
但是具体是什么事，云昕也不知道，周柠琅本来就是一个拒人千里的人，连大学四年跟她关系最近的云昕都无法跟她交心。
赵枝那时隐约猜到她肯定是跟迟宴泽分手了。
赵枝忍着这个秘密，怪痛苦的，毕业后也没告诉过谁，一是怕迟宴泽这个豪门阔少一个不高兴找她麻烦。
二是赵枝觉得周柠琅一定因为迟宴泽受了很重的情伤，她这样清冷孤僻的女生，去了那样的浪子身边一遭，想也知道是谁的伤受得多。
之后，周柠琅远走美国，低调行事，一直在学校微信群跟校内网隐身，大家都知道她去波斯顿了，还是跟以前一样，操持着她的清冷学霸人设，很少有人知道她从MIT毕业后的去向。
当初嫉妒她绩点的人曾经不下一次的说过，也许周柠琅后来混得特别不好吧，白人的社会可比咱们国内卷多了，他们一个医学项目做不好，得抑郁症的多的是。
这样的风向一带，大家都觉得，周柠琅那种闷葫芦可能已经得抑郁症了。
每次群里有这种呼声，跟周柠琅关系最好的云昕都会帮她说话，说我们寝的柠柠在美国混得好着呢，连绿卡都拿到了。
赵枝以为是这样，这次她很意外，没想到这次带队到京北空军基地给一群住院医生做规培，能碰上周柠琅，还能住在同一个宿舍。
不过，她遇上周柠琅不要紧，迟宴泽遇上周柠琅才要紧。
那日黄昏，医院宿舍楼下他们偶遇，赵枝当时一直站在楼上看着。
周墨恺在那儿负责插科打诨，迟宴泽当时情绪很淡，周柠琅扭捏作态，两人就那么擦肩而过了。
听完赵枝的劝和，“我削完了，枝枝要吃梨吗？”周柠琅将雪白的梨果送到赵枝面前。
“给，我再削一个。”她完全不回应赵枝的问题。因为她觉得没有回应的必要，她来出这趟差，极力要自己不假公济私。
他们不会复合了，邢樾夺走了他们的五年，原因是周柠琅不相信迟宴泽，对他们的未来不抱信心。
山清海晏，同袍同泽，这个将来，是周柠琅先说出来的。
后来她却没有留下来陪他把梦想找到。
迟宴泽被伤了自尊，不会再给周柠琅机会了。
“柠柠，人家今天在食堂都为你打架了，你主动去问问他，到底对你还有没有意思不行吗？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护着你。赵勤磊对你出言不逊，就跟当初李京沛想打你主意一样，被他收拾成什么样了，你不会都忘了吧？迟宴泽肯定还喜欢你。”
赵枝咬着梨，快为这两人急红眼了。
周柠琅再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雪梨，继续削第二个，这一个削完之后，她希望自己为迟宴泽澎湃的情绪就能平复下来了。
事实是并没有。
一个完整的皮削完了，她刚咬了梨一口。
微信叮一声。
迟宴泽发来信息，催她：【周柠琅，你他妈到底要不要把你狗儿子接走了？】
没加任何表情，周柠琅也能读出他瓮火的口气。
周柠琅想了半分钟，才打字回复：【今天有事，约个时间吧，你方便的时候我来取。】
【行，爷看看哪天有时间。赶紧的，省得我看了烦。】
他回。
赵枝吃完梨，又耐着性子，问起周柠琅她跟迟宴泽的事。
这一次，周柠琅全部都说了，极力用最平淡的故事说起那个大二暑假他们在一起了，是迟宴泽强势追求的她，她没把持住。
在当时还以为江茉染是他女友的情况下跟迟宴泽在一起了，跟赵枝留校的那个暑假，她跟他过了很快乐的时光。
然后大三他下分院去璃城，即使异地恋也没能分开他们，分界点是在大四上学期期末，因为一个误会，就分开了。
分开很久，也就是上个月，周柠琅去威尼斯度年假，才知道原来江茉染只是他的亲表妹。
赵枝听完，只能为周柠琅叹气，然后就一个劲的跟她强调，这些年迟宴泽留在京北，身边一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曾经那样花心的他，一个月身边得换多少女人，后来孑然一身过日子，他决对就是在等周柠琅。
周柠琅吃着降火的雪梨，在心里想，也许分开的那五年是。
可是重逢后，在京南，在威尼斯，不懂得转换思维的她伤了他的心。
就算二十六岁的她觉察到他跟明汐没上床，她还是一直较劲为什么不是她让迟宴泽回去学校参加高考，明明她也叫过的。
换而言之，就是，周柠琅不接受迟宴泽的人生里出现比她更重要的异性。
费力又辛苦的拉扯一场，他们不会在一起了。
所以周柠琅也不会告诉赵枝，或者任何人，甚至是迟宴泽。
这趟来京北，那封让那个狂肆绝伦的阔少混混改变人生，被水洗过的模糊了署名的情书是她写的。
这件事，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其实周柠琅暗恋了迟宴泽十年还有余。
*
第二天在基地医院的工作结束，傍晚，周柠琅坐车去首城公馆接她的狗儿子。
这狗是迟宴泽在她二十岁生日时候送给她的，名字是她取的，叫风筝。
她曾经说过不要了，但是迟宴泽提醒她，是她当时闹天闹地的跟他要的。
当时他们在璃城，她在一家小医院实习。
他在军校分院开模拟机跟学作战技术，白天他们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晚上回来过小日子，周柠琅会给迟宴泽烧饭做菜洗衣服，特别勤快。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迟宴泽没谈过这种接地气的恋爱，愈发喜欢小姑娘为他带来的温馨。
白天在军校里野性的训练回来，劲没使完，晚上就往她身上撒野。
大冬天的，他没穿衣服，抱着她睡，连暖气都不用开了，因为他生性属火，铜墙铁壁的胳膊圈住她，乱吻一通，劲腰耸动。
周柠琅便被他欺负得浑身都香汗淋漓。
那个冬天是不冷的，周柠琅找迟宴泽要什么，迟宴泽都给。
唯独有一次去宠物店，看到一条白色的小狗被关在笼子里，睁着可怜巴巴的眼睛，周柠琅忽然就心血来潮的说：“迟宴泽，我们养一条狗吧。”
迟宴泽不答应，他觉得周柠琅没能力照顾一个生命，因为她拧巴得连她自己都照顾不好。
“养什么啊，养宠物特别麻烦，它们吃喝拉撒的，一不高兴就乱叫，还要掉毛。你每天早上六点半就起床去医院，晚上八点才实习回来，累得被老子好好亲几口的时间都没有，还有闲工夫养狗呢。”迟宴泽坚决反对。
“可是它孤零零的被关在那儿，好可怜。”周柠琅很难受的说。
“它要是被你养了，你把它养不好，它更可怜。”迟宴泽最烦什么养宠物了。
他有洁癖，人不干净他都嫌弃，更别说弄一个浑身是毛的宠物跟他住。掉下来的狗毛能沾染他一身。
可是周柠琅还是很想要养，她为他来了璃城实习。
有时候他要是在空航学院里飞夜航，会整晚都不回来，她一个人呆在空租屋里就会害怕。
要是有一条狗陪她，她会觉得没那么怕。
“你怎么知道我养不好？”周柠琅听到男生不准他养宠物的理由，就觉得他好像嫌弃她这个人很没能力似的。
“我觉得，你连你自己都养不好。”迟宴泽从宠物店里转出去，站在街边点了根烟，很中肯的评价。
他知道她很想买下那只关在笼子里的俊介犬。
迟宴泽以前也认识过几个养宠物的女生，她们就想养着它们发朋友圈，晒晒她们的虚荣爱心，其实私底下都是找家里佣人在照顾这些宠物。要说有多喜欢它们呢，真谈不上。
迟宴泽不懂周柠琅为什么也要养，她是不是也想发朋友圈，显示她有爱心。
可是养宠物真是一个很重要的事，一旦养了，就得对一个生命负责五年，十年，甚至是更久的时间。
就迟宴泽观察周柠琅上大学遇到事情时的那些种种反应，迟宴泽觉得，她只要把她自己养好就行了。
见迟宴泽不给她养狗，周柠琅生气了，也从宠物店里走出来，不跟他打招呼，自己就朝相反方向走了。
迟宴泽觉得她脾气挺大，追上去问：“周柠琅，你这是甩脸给谁看呢。”
周柠琅没理他，晚上跟他冷战一晚上，还自己抱被子去客厅睡。
当时的他们在璃城租了一个一套一的公寓，是周柠琅找的房子，迟宴泽本来住在空航的宿舍里，跟周墨恺他们在一起。
自从她大四来实习了，迟宴泽就打报告，出来住了，教官答应了，说只要他按时参加训练，不掉链子就行。
不让周柠琅养狗，迟宴泽得到的待遇是她三天都没跟他说一句话。
迟宴泽最后认败了，终于在一个晚上去那个宠物店，找老板买狗，结果那狗刚刚被人买走。
迟宴泽开车追了半座城，才花十倍的价钱从对方手里把只有两个月大的小狗买回来。
后来，他带着狗，带着花，带着一个有玫瑰花跟小王子图案的蛋糕，去她上夜班的医院找她。
那个晚上，璃城下好大的雪。
周柠琅看着有洁癖的他俊脸绷紧，在大雪漫天的夜里，神色嫌弃的带着一只可爱的小狗出现在她面前，忍不住甜蜜的笑了。
“周柠琅，你他妈真的太作了，这狗老子给你买了，以后你自己好好养，别指望我帮忙。”她快要二十岁的时候，他告诉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