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可怜的人,怎么就搭上这样一个男朋友了。
迟宴泽终于摸出打火机来,引火点燃了嘴角衔着的烟,慢吞吞又冷冰冰,含烟说:“其实带你玩,是陈颂让帮一个忙,现在我不乐意帮忙了。苏玟夏,差不多点行了。以后别来烦我,还能做朋友。”
“我才不信!”苏玟夏委屈的说,眼泪快出来了,“我生日你送我那么贵的珠宝,为我放山顶烟火,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她以为这些就是迟宴泽的喜欢了。
“我只说一次,我们结束了,以后别来招我烦。”
“迟宴泽!我家里现在在跟你家里做生意!”
“那又怎么样?”
“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真没喜欢过你,别给自己制造幻觉了,你让陈颂告诉你为什么我愿意搭理你。”
迟宴泽倦了,迈开长腿,走了。
整个过程中,周柠琅就一直躲在转角的一个包厢门口。
她要去的詹珍妮的办公室在那幅绿灯港的布景后面,她必须要穿过那里。
她一直在等他们分完手。她已经面试迟到了,她很焦急,但是这对怨侣一直不结束纠缠。
终于,迟宴泽路过周柠琅身边,周柠琅慌忙低头,转身走出去。
迟宴泽跟她擦肩,嘴角叼着燃烧的烟。他把她认出来了。
他懒倦的对她说:“别把我的事告诉别人。”
“知道了。”心里五味杂陈的周柠琅乖巧的点头。
她还以为会不会是那种小说里写的那样,浪子刚跟前任分手,冲她走上来,跟她说话,是要她来做他的新女友。
这种小说周柠琅也看过。
但是迟宴泽只让碰巧目睹北清大豪门双A,名动京北高校圈的 summer river夫妇分手现场的周柠琅别把今晚的事说出去。
为了苏玟夏好,她是那种不能伤脸的女生。
迟宴泽不想有人散播他跟苏玟夏的相处模式其实一直是苏玟夏在对他摇尾乞怜。
“说了我会找你麻烦。”怕这样的事情发生,迟宴泽给了一句胁迫。
“我不会说的。”周柠琅回答得很肯定。
“还挺乖。”迟宴泽瞄了她一眼,评价道。也就是说她乖的这一秒,他确认到下午在校园咖啡馆门口,他曾见过她。
下雨了,她没带伞,也不知道跟路过的人开口,叫人随便带她一程的。
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多认识几个朋友,异性朋友也行。在一柄伞下躲雨,会是大学里谈恋爱的浪漫开始。
于是,迟宴泽知道了,她不仅乖,还挺倔。
带着这个认知,迟宴泽从周柠琅身边寡淡的走了,他觉得,这么乖又这么倔的女生,好像真的不适合他。
苏玟夏站在原地哭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迟宴泽居然真的把她给甩了,哭着追出去,高声喊:“迟宴泽,迟宴泽,你等等我,我可以原谅你,刚刚那些话,我就当没听过。我们和好好不好?”
她没留意到周柠琅的存在,她太伤心了,她来不及去关注其它的事情。
周柠琅缓过心里那股憋着的气,信步去了詹珍妮的办公室,越过那个绿灯港的布景,在三楼的最里一间。
第18章 天鹅与湖
绕过奢靡的吊顶跟绚丽的墙画,走完鲜花着锦的地毯,周柠琅收敛自己的情绪,带着微笑,抬手敲门:“你好,我是来面试大提琴手的周柠琅。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詹珍妮坐在办公桌后做财务报表,见到小姑娘来,热情招呼她,“抱歉,因为明天要去槐柔的度假酒店出差,只能安排这个时间跟你见面。”
“没关系。”周柠琅回答,“能给我机会就很好了。”
“那给我随便拉个曲子吧。”詹珍妮不动声色的将尚显生涩的少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最近绿灯港想招一个大提琴手,不要有从业经验的那种,述求是清新悦耳,能给观众凛然靡丽的感觉。
现在,周柠琅走进来,见到她的真人,詹珍妮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办公室毗邻街道的落地窗边摆着一架大提琴,周柠琅朝它走了过去。
她有沪市音乐学院大提琴十级证书。
上初一的时候,母亲严卉让她自己选个业余爱好,怕她成为那种死读书的傻姑娘,高考毕业后戴上比啤酒瓶底厚的近视眼镜,找男朋友都困难。
周柠琅选的是大提琴。
大提琴这个乐器一开始学起来很枯燥,严卉花钱给她报培训班,还怕她不能坚持呢,结果周柠琅坚持下来了,高二那年就把十级证书考到了。
现在,她出来找兼职,想发挥一下这个特长。
绿灯港是高级会所,给的报酬颇丰。要是真的面试成功,短期内她就可以靠自己解决学费,还有拿钱去做她想做的事。
周柠琅坐到大提琴前,想了想,拉了一个曲子,是圣桑的《天鹅》。
她将硕大的提琴置于自己的双腿之间,然后用葱白的手指握住琴弓。
弓触琴弦,一半低沉一半明丽的乐声流出,技法不炫耀,不卖弄,很朴实,忠于名家曲谱,然而又夹杂了自己的感情在其中。
少女柳眉媚脸,削肩细腰,穿一件雪纺质地的豆沙色连身阔腿裤,及腰长发半挽,随着琴声一起,情景让人联想起被夜风吹开的多情诗篇。
詹珍妮的嘴角上扬,她心里本来在办公室里滞留加班的怨气散了。
只为这一首《天鹅》。
周柠琅专注的滑弓拉琴。
詹珍妮在开着明亮灯光的房间里望着她,却感觉像是在暗淡的舞台上,只见到一束银白的聚光灯笔直的洒下来,落在她头顶,照得她一身清冷泛光泽。
她不像是在挥舞琴弓,更像是在舞动她的灵魂。
詹珍妮从电脑里再度点开她的简历看,发现她的家庭很普通,但是在学校里的成绩很拔尖,还有精湛的大提琴才艺。
等周柠琅结束表演,她摆好琴,放下琴弓,为詹珍妮弯腰行了一个礼。
“拉得还可以。”詹珍妮举手,轻轻为周柠琅鼓了个掌。
“谢谢。”周柠琅忐忑的回应。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问。”
“大提琴拉得这么好,高二上学期就考证了,怎么不考艺术类院校,况且你外形这么好。”
“当时就是想考北清大医学院。”周柠琅回答,“而且我的个性也并不适合艺术类院校。”
“是吗?”詹珍妮耸了耸肩,“今天你来的时候,正好我们有个至尊VIP客人在这里过庆生会,你也看到了,他们很奢侈,以后要是你来兼职的话,你就会经常面对这样的场景,你可以接受吗?”
詹珍妮知道小姑娘经历简单,出自普通的寻常百姓家庭,其实不太适合到这里来兼职。
但是她的气质还有她的琴艺,又让詹珍妮很想她来这里表演。
“我想,我可以。”心里浮现适才迟宴泽跟苏玟夏在走廊里调情跟吵架那幕,周柠琅想最精彩的部分她在来的第一天就见识到了,将心理预期调到最高,以后应该就可以免疫了。
而且,她真的不会被那样的场面打击到,因为她不是苏玟夏那样的女生。
假若迟宴泽看不到周柠琅的存在,那会更让周柠琅感到舒适。
“今天先到这里吧,楼下有露天buffet,你要是觉得肚子饿,可以去吃个宵夜。”抬腕表看看时间,詹珍妮发现时间已经快晚上十点,“我让我的女助理送你回校。再晚就赶不上回寝室了。”
“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北清大本科毕业。”
“这样啊。前辈。”周柠琅乖巧的喊。
“叫学姐就行了。”詹珍妮笑。
在职场沉浮许久,早就习惯了人心叵测,相互算计的她发现今天周柠琅为她拉的这首《天鹅》让她觅到了最初的天真。
这是一首很稀松平常的经常被演绎的古典名曲,詹珍妮听很多人演奏过,然而始终未有一个人拉弓奏音,引弦弄情,靡丽到让詹珍妮身临其境的看见了那只天鹅。
天鹅恋上澄澈深邃的湖泊,想长长久久地在湖面居住。可惜冬天到了,湖面结满了寒冰,让天鹅心灰意冷。
这是周柠琅今晚演奏的大提琴独奏的中心思想。
“刚才拉弓的时候都在想什么?”詹珍妮问。她好奇周柠琅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进行的演奏。
周柠琅苦笑:“没有想什么。”
实际上,脑海里,心田里,漾起的全是那个人跟如花似玉的苏玟夏耳鬓厮磨,跟苏玟夏玩欲擒故纵暧昧游戏的画面。
这里叫绿灯港。
他的新生演说里希望拥有一盏绿灯。
但其实他的人生,又何止才一盏绿灯为他亮起。
很多的时间里,在周柠琅清苦的埋头写卷子,看书,背课文的时候,迟宴泽都是这样过日子的。
甚至当初她背着笨重的大提琴盒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放浪形骸,笙歌达旦。
她应该早就习惯的。
“去楼下随便逛逛。”詹珍妮邀请少女,“我通知我助理来接你下去。”
“嗯。”周柠琅答应。
*
周柠琅下楼的时候,在露天花园里见到北清大几张熟悉的脸,飞院的几个家世显赫且身负奇才的公子爷在那里围桌打扑克牌。
迟宴泽也在,身边有女伴相陪。
只不过,不是苏玟夏,是苏玟夏适才闹着要迟宴泽解释为什么跟她一起去开卡丁车的那个北影校花。
周柠琅曾经在北清大见过她几次,专门来找迟宴泽,在飞行楼下站着不走。
他们是在卡丁车俱乐部认识的。
刚刚跟苏玟夏分手,迟宴泽在牌桌边就有另外的如花美眷作陪,实乃无缝衔接。
不,联想起这个女生之前就时常去北清大的飞行楼里找迟宴泽,说不定不是无缝连接,是同时脚踏几只船。
迟宴泽是个渣男无误了。
然而,女生们依然会觉得靠近他是一种殊荣。
苏玟夏终于哭着离开了会所,沈沁笑笑的坐在迟宴泽身边,今天是陆允锦生日,迟宴泽本来不想出风头,但是这两个女生就是丝毫不避嫌的为迟宴泽撕起来了。
沈沁故意告诉苏玟夏,上周末迟宴泽跟她开卡丁车了,俱乐部在郊外,他们开完没回城里,在郊外一起住了一个酒店。
其实没住同一个房间,迟宴泽不是那种随便跟女生过夜的人。
光是这样,苏玟夏就已经抓狂了,跟沈沁在卫生间里互薅头发,然后她奔去找迟宴泽。
迟宴泽本来避开人群,在会所三楼抽烟,独自享受清净,他还挺喜欢那副绿灯布景。
其实它蜿蜒曲折连起来的灯光绘画的是一幅画。
就是天鹅在结冰的湖面曼舞。
夜里灯开了,是莹莹灯火。
白天天亮了,是天鹅曼舞。
这是迟宴泽喜欢这个会所的原因,这个露台很僻静,没人会来,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造景富丽的中心花园跟无数个可以供人狂欢的包厢。
没有人知道有一处风静星稀,光暗夜深。
但是苏玟夏把他刻意躲起来独自燃烟的清静给搅了。
苏玟夏跑来质问他是不是跟沈沁睡了,要他立刻亲她,抱她,迟宴泽生气了,才会有周柠琅适才撞见的那一幕。
周柠琅见到他们一大帮人围在草木茂盛,花朵艳丽的花园里,本来要被詹珍妮的女助理带着要去buffet吃点东西,但是她怕他们认出她,便没有过去。
她对穿深蓝工作套裙的女助理说:“劳烦还是先送我回校吧,我好像不饿。”
“那好。跟我来。”女助理准备带女生走,瞧她的清冷模样也不像是喜欢这种场合的人。
今天过生日的主人公却瞧见她了。
“诶。那谁?小鼻子小眼睛的,还长得挺好看的。”陆允锦喝酒了,他酒品不太好,一喝酒喜欢大声嚷嚷跟乱搞事情。
他坐在主桌的主位,正好瞧见周柠琅清艳的侧脸跟她曼妙的身段。
今天来参局的每个妞,陆允锦都仔细瞧了,长得好看的都喜欢迟宴泽了,陆允锦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今天是他的主场。
他都豪掷千金包场了,他还是寿星公,但是好像控场的人还是迟宴泽。
陆允锦扬声叫周柠琅:“怎么了,现在才十点不到,你就要走,你谁?来给我祝生的?”
本打算这么离开的周柠琅愣在原地。
围在长方桌边坐着的人全部朝周柠琅看过来,包括迟宴泽,以及迟宴泽身边坐着的沈沁。
沈沁低声笑:“哎哟喂,我们寿星公陆允锦居然想高调的追人了。”
“陆允锦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孔雀啊,这种女生怎么可能来给你祝寿。”有人试图点醒陆允锦。
模样清丽安静的她穿一件长袖雪纺连身阔腿裤,领口翻出两个圆领,脚上是一双运动鞋。
今天来参加宴会的女生没有哪个不露腿挤胸,周柠琅浑身上下哪里都没露,着装朴素简约。
“这种女生是哪种?”陆允锦问,他兴致来了,端起手边的鸡尾酒,抿了一口,笑问道,“从楼上走下来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周柠琅没有回答,垂下了头,准备离去。
陆允锦语调特别痞坏的说:“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吧?我们好像是一个学校的。”
周柠琅心里一沉,没想到陆允锦会对她有印象。
“你认错了。”周柠琅准备走。
陆允锦把自己坐的靠背椅后支,吊儿郎当的举手,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
有人出来,迅速拦了周柠琅的去路。
周柠琅被吓得花容失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一直没吱声的迟宴泽见状后,浅浅勾了一下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