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冯莱莱就在旁边, “二伯娘,这可不好带的,想过什么日子就自己争取,其实现在就是机会, 二伯娘现在就可以拉上二伯去前头提分家, 有我家前头打样, 咋分都不用多掰扯了。”
就是因为自家没胆去说, 张秀娥才过来想跟赵水柳诉可怜,想她帮着再闹一场, 把二房也分出来。
赵四海今天来摆威风给三房撑腰的事儿,后来都知道了。
有赵四海,张秀娥觉着这些根本不是难事儿。
现在冯莱莱给她堵回来,她脸上讪讪着支吾两句,只好回了二房。
赵水柳这都没懂咋回事,还嫌冯莱莱说话不好听。
当惯了包子的人,不用指望她一朝就清明起来。
更何况这只是便宜妈,相交日浅,要冯莱莱巴心巴肺是不可能的。
这会儿她也不想费神给她掰开了细说,敷衍着由她念叨。
趁着赵水柳去舀水,冯莱莱飞快地往拌好的饺子馅里倒了几下油,又几下搅开。
这才是她忍着念叨没走的原因。
白菜鸡蛋饺子已经够素了,再只沾点油,还有饺子的灵魂吗?
晚上的饺子都说格外好吃,赵水柳却很疑惑。
她记得炒蛋花的时候只用了个油底儿,是费点劲儿才炒起来的。
可晚上的饺子油却很足,不然哪来的这么香。
她还特意又去看了油瓶,每天她都比着量用,丁点没少啊。
她百般都想不明白。
按理李重润和冯莱莱都扯证了,是该叫家里一起吃饺子的。
可冯莱莱想到李大佬那样的挑剔讲究人,有那天来冯家拒吃糖水蛋在前,冯莱莱决定还是不为难他了。
而且明天她直接搬过去,虽说已经说通了冯有顺和赵水柳不摆酒了,可自家人是要吃顿饭的,这是躲不过去的。
李大佬这顿是必须要应付的。
两顿改成一顿,冯莱莱在考虑要不要跟李大佬卖好。
不过想想,她现在空间在手,没啥有求于人的,就算了。
所以,赵水柳让她给李大佬送碗饺子过去,她也给推脱过去了。
才不要去知青院儿给人当话题呢。
——
第二天早上,被准备起来上早工的佟开阳吵醒,李重润看时间还只是五点半,和冯莱莱约的是七点半碰头搬家,还早,他准备再睡一个小时。
佟开阳是前天下午回来的,屋里多了个人,李重润很烦躁不适应。
原还想着假结婚搬出去就好了,没想到找到的还是只有一间房的。
所以,昨晚他就心平气和了,和佟开阳聊得挺融洽。
原李重润是有些孤高的,在知青点里人缘不好不坏,也没有太说得上话的人。
回趟家回来,佟开阳却发现李重润不一样了。
他是个热情开朗的青年,李重润一释出善意,他当然回给予会应。
这不,李重润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提醒说:“重润,今天不是要搬家,那不得早点儿么?新房里要忙的不少吧?你不得抓紧些,没几天你可就开学了。”
李重润当即呆滞在被窝里,他终于记起,自己现在是沅溪大队的小学老师。
他马上就要去给小学生上课了!!!
直到佟开阳出门上工了,李重润才肯面对现实。
小学老师要怎么当?
在脑里过了遍原李重润上班的记忆,他抬手捏着眉心。
多棘手的商业谈判,都没让他皱过眉头,可眼前的小学老师工作,却让他觉着太不友好了。
“操!这是玩儿我呢吧?”他轻嗤着,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要么出工干农活,要么去教小学生,只能二选一是吗?
这要是换了别人肯定会顺着思路走,最后也会老实选当老师。
可李重润是谁啊,他从来没有委屈自己的想法。
哪来的二选一,他就偏要划出第三条道来。
索性睡不着了,他干脆起来,准备早点去找冯莱莱搬家。
洗漱完,换好衣服,只这么几分钟,他已经有了对策。
他所有家当就两个行李箱,一手一个,有些费劲地提着出了知青点。
不过他还是高估了现在的身体素质,原计划的先提两个箱子去石头屋的计划,刚出了知青点,他就知道执行不下去了。
好在过了晒谷场就是冯家,去看能不能找台板儿车,两人的行李可以一起拉过去。
知青点儿偶尔消息会滞后些,可冯家人昨天下午都没上工,还来喊了村干部走,这事儿透着不寻常,自有好信儿的人去打听。
所以,到下午放工时,知青点的人总算吃上了第一手热瓜,冯家分家了。
李重润自然也就知道了。
这会儿他当然不想经前院去三房找冯莱莱。
经过晒谷场时,刚好常给他传信儿的小毛孩儿也在,见到他自动先跑过来问有没有要跑腿的活儿。
李重润现在已经养成随时在兜里揣把糖的习惯。他从来没想到,连奶糖都可以成为硬通货。
合作多次,已建立信任,他直接付清给了四块糖,还是让小孩儿去喊冯莱莱,说他在门口等着。
小孩儿飞快跑在前,等喊了人,冯莱莱和冯满同都迎过来了,李重润还提着两个大箱子,几步一挪着还没走出晒谷场呢。
回想上辈子矜贵无伦的李副总,再看如今的他,美貌打了些折扣不说,还是这样肩不能挑的弱鸡状态,冯莱莱就觉着自己不是最倒霉的那个,李大佬才是实惨。
特别是一想到他就要去给小学鸡们上课了,先前还想去围观的冯莱莱,她决定还是给他留点面子吧。 冯满同心里虽瞧不上姐夫这个文弱样子,还是快步走过去,要把两个箱子都接过去。
李重润没肯,还是自己坚持提了一个,三个人往冯家走去。
奇怪冯满同怎么跟来了,冯莱莱告诉他是小鼻涕孩儿说的,他提着两个大箱子走不动了。
弱到一个小孩儿都知道,李重润不能忍,搬家后,他就要把上辈子的身体素质练回来。
到了冯家大门口,前面冯满同却脚步不停,还是往前走。
李重润稍想就明白了:“另开大门了?”
“嗯,一大早就在忙活这事儿呢。”冯莱莱答。
“你行李都收拾好了?今天就得搬过去住。”
“我知道,都收拾好了,家里有板车,我的已经都装上了。”
一问一答间,已到了冯家大门的西面围墙,后面三房住的位置,已经开了门户,冯有顺和冯满成父子俩正叮咣钉木门呢。
结婚证都领了,再也不能回避,李重润上前沉声喊了:“爹,哥。”
冯有顺和冯满成赶紧停了手里的活应了,让他进屋一起吃饭。
“他等会儿还要上班,时间紧着,我们都不吃了。”冯莱莱给回了。
李重润再一次觉着,冯莱莱在他那里可以做个初级助理了,多亏有她在,他省了多少麻烦。
冯满同已经把行李放到板车上,和冯莱莱的行李一起放好了。
这时,听到动静的赵水柳也赶了出来。
嫁妆啥的都没有,被子刚凑齐了棉花票布票,还得缝两天。
就让闺女这么空空地嫁出去,她这会儿是不得劲儿的。
只能心里安慰着,闺女还在本村住着,不用怕她婆家不乐意,想看了多走几步就到了,这已是多少女人盼不来的。
最重要的是守着自家爹住,李知青总不好太冷落自家闺女,这样一想,心里又好过多了。
对李重润主动喊她“妈”,赵水柳心情又好转了。她心细些,李重润不愿意和他们家人亲近,又回避喊人,她早惦记是个事儿了。
眼前看,闺女婚姻还是有希望的。
目送着冯满同陪着拉着板儿车走了,三个人才各自又忙开。
虽定了中午自家人摆酒,可农人的勤劳吃苦已刻到了骨子里。
除了赵水柳实在脱不开身,冯有顺父子等会儿还要继续去出工的。
——
冯满同是个实诚孩子,给姐姐姐夫把行李提到石屋后,匆匆和姥爷招呼过,就赶回去上工了。
赵四海早起去趟山里已经回来了,有昨天他的随叫随到,冯莱莱再喊他姥爷就带了点真心实意。
和赵水柳无关,只是觉着这个老头儿很好,旷达无伪,是个很值得尊重的老人。
“姥爷”只是个称呼符号,现在赵四海已经被冯莱莱归类到可以亲近走动的长辈那一栏里了。
比冯家三房还要靠前一些。
看到两人大早上真搬了行李过来,赵四海脸上就带了笑。
经了昨天祖孙投脾气,他对冯莱莱再板不起脸。
“东西晚不了收拾,你俩先过来吃早饭。”他招呼着。
冯莱莱待要委婉拒绝,没想到李重润却抢先说:“那麻烦姥爷了,我们马上就过去。”
对这样积极应下饭局的李大佬,冯莱莱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会儿他咋就不嫌弃了?甚至语气里还带着点热络?
太不寻常了。
赵四海面前,冯莱莱也不好多问,两个出了自己院子,跟着去了赵四海那里。
到了那边,近看才发现,赵四海的石屋要比他们的大。
等进屋一看,果然如此,里头堂屋两侧各有一间房。
冯莱莱别的不行,就这些曲里古怪的小心思,她是一猜一个准儿。
赵四海只给女儿女婿建一个卧房的石屋,并不是不舍得钱,而是他想赵水柳和冯有顺生了孩子,长大了都养到他这边来。
老头子当年大大滴狡猾呀。
除了屋子大小格局差点样儿,家具摆设倒是差不多。
堂屋里桌上已摆了饭,意外的丰盛。
干蘑菇炒腊肉,炒鸡蛋,一碟滴了香油拌好的腌胡萝卜丝,冯家黑咸的咸菜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再就是一小盆杂粮饼,三大碗热腾腾的红薯杂粮粥,红薯少,米粮多,这才是正经的粥。
最紧要的是,碗盘都很干净,还没有豁口,不像冯家的,破碗旧盘子就是刷得很干净,眼里看着也腌臜。
管不了李大佬,这样的饭,冯莱莱很愿意吃。
有一手好整骨术,赵四海从没缺过钱花,生活上自然也比别人讲究。
石头屋的里外布置,还有他的生活水准,都是乡下农村里少见的。
这是李重润没想到的,有些失笑,刚那会儿的心理建设白做了。
让着赵四海先坐下,两个人慢一步跟着坐了。
又等赵四海先端碗喝了一口粥,两人才跟着动筷。
虽嘴上说着“自家人不讲那些规矩”,可赵四海心里是极受用的。
喝一口粥,再夹一筷子干蘑菇,多久没吃这样正经的早饭了?
说实话,赵四海做的菜,味道只能算普通。
若刚穿来的第一时间给他们吃这个,别说李重润不带瞧,就是冯莱莱也是看不上的。
可现在不是今非昔比了吗,油星子都见不了几滴的饭菜吃了几天,这个就是美味佳肴了。
冯莱莱还好点儿,昨天中午吃了顿肉解餐,晚上又吃了白菜鸡蛋饺子,还矜持些。
李重润却有点把持不住了。
昨天中午吃一顿肉后,他晚上哪还肯吃缺油少味儿的,想着今天搬出来就好了,所以他晚饭压根就没吃。
不想,现在的弱身板儿根本扛不住,这会儿已饿得头晕眼花,前心快贴到后背了。
所以,这会儿李大佬吃得是全情投入,一点没见客气。
最后,桌上的饭菜啥都没剩,多半儿都进了他的肚子。
吃这么多,李大佬也并没见难为情,看着赵四海:“家里长辈都喜欢看我们多吃,我也不和姥爷客气。”
冯莱莱就那么眼看着,赵四海被他一句话哄顺溜了,笑得那样和蔼可亲:“对,就是这样好,多吃是福,姥爷乐意管你们饭。”
吃人家还不嘴短的,冯莱莱还是头一回见识到。
和李大佬比起来,冯莱莱觉着自己那些弯弯绕绕的只是小伎俩,不提也罢。
吃完饭,冯莱莱起来收拾刷碗,在乡下,家务都是女人的,男人从不觉着该帮忙。
赵四海也一样,拉着李重润到旁边,他接待客人的屋里说话。
当然,李大佬自己也没有那个要帮忙的意识。十指不沾杨春水的人,他眼里就没活儿。
屋里,李重润主动跟赵四海询问起窗台上晾晒的草药,难得有人关心这些,赵四海拉着他,恨不能从头给他讲起。
一点点活,冯莱莱也没想起计较。
只花了十分钟,厨房和堂屋她都已打扫干净,比刚进门时的整洁度,又上了个新高。
里屋,李重润虽是门外汉,可每每总能问到点子上,恰挠到赵四海痒处,他拉着人谈得根本停不下来。
冯莱莱有些怀疑,李大佬这明显是有啥想法了。
可他找赵四海能有啥事儿?
算了,大佬的心思她猜不透。
刚好就让两人热聊去吧,趁着那边屋子没人,她可以把自己行李收拾一下。
不然李大佬在边上,她真收拾不下去。
冯莱莱就准备先回石屋,她先去了里屋门边,打断说:“姥爷,你中午去吃酒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