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女同志,还得钱桂英这个妇女主任上。
她抹下脸来严厉地批评,说现在冯满同是国家培养出来的技术员,可不是能随人打骂的,打坏了是要报公安的,这才吓住了赵水柳。
和田永根设想的一样,冯有福起了关键的作用。
冯有福拿着两个多月前三房和大房分家的事做实例,说冯有顺一家能从冯家大院分出去,冯满同当然也能从三房分出去单过。
冯有福这回可算有了话柄,指着冯满同脸上的青肿,说冯有顺在冯家大院可没挨过打骂,那还嫌家里对他没有一碗水端平,闹着分了家。
现在他小侄子在家天天挨打骂吃剩饭,这才是真被虐待,他这个大伯就做主给他分家了,找谁来评理都站得住脚。
被找上门来,冯有顺才觉着家里对小儿子做得太过了。
他倒没骂也没动手,只是不理人。
大儿子还只是抽冷子嘲讽两句,大儿媳却没事也要和赵水柳吵,弄得赵水柳天天跟被点着的炮仗一点就着,没有撒气的地方,就全朝小儿子使了。
赵水柳对小儿子是三句话不合意就会连骂带上手脚的,下手也越来越狠。
若不是他要和大儿子一起干活,冯有顺其实更想大儿子两口子分出去,这样家里还能清静些。
不过他知道想也白想,他要说了,赵水柳能和他拼命。
一个当然是她不舍得大儿子能往家挣更多的钱,另一个赵水柳是绝不肯让大儿媳出去过自在小日子。
冯有福抓着前事连说带劝的,还有村干部也帮着做主,冯有顺就要松口。
赵水柳却想不通,她昨天不过是想让冯满同找李重润也换到汽车队去,冯满同又跟个犟驴似的,她气不过才煽了他几个嘴巴子。
谁家小子没挨过揍,爹妈打孩子天经地义,怎么就喊这么些人过来要分家。
更觉着冯满同奸滑不是个好东西。
田永根这个大队长都来了,钱桂英又说了找公安的话,赵水柳是不敢再顶着说不分家了。
只车轱辘话反复就是,家里养了冯满同十六年,生恩养恩要怎么算?
等的就是这时候,田永根这才把冯满同的分家条件摆了出来。
“你们前头分家是现成的样儿,比照着来一点不犯毛病。可满同孩子有孝心呐,分家他除了自己的铺盖卷啥都不要。
说他哥满成给家里争了四年的钱才结的婚,一年就按满成给家里挣二百算,他也往家一年交二百,他还比他哥多交一年,给五年二百就是足一千块呀。
五年后他一个月还给家里交五块,就当是给你们两口的孝敬钱。
别忘了,满成结婚家里是出了彩礼买衣裳钱这些的,这些满同都不要了,里外里他多拿了多少都有账算,打老辈子就没听过这么分家出去的。
孩子仁厚,你们两口子也别不依不饶了,抬抬手给孩子条路走吧。
若不是家里实在容不下他,这孩子也不会迈这步,是你们没当好爹妈呐。”
赵水柳账头最清,很快就算明白了。
原来她算着小儿子的工资,扣掉他的吃喝花用外,一个月顶多能存下十二三块来,一年连一百五都没有。
现在一年给二百,赵水柳就意动了。
大儿子也只给家里挣了四年钱,这结婚还没两个月,挣的钱已经全揣小家里去了。
虽然买肉啥的都是他掏,一个月五块也够了,还有那么些钱入不了口袋,赵水柳心里是针扎刀割一样。
可怕大儿子撂挑子不跟冯有顺搭伙干活了,赵水柳只能先忍着,其实她最恨的是顾湘,可有大儿子护着,她只能朝着小儿子撒气。
原以为会忍气吞声的小儿子找好了人来分家,赵水柳也认清了,今天不分家,和大儿子一样,等结婚家里也拿不到小儿子的钱了。
这么一比较,田永根说的这个分家条件就很划算了。
省了彩礼钱,又多拿了一年的二百,以后还有每月的五块,这比大儿子每月拿五块买肉全家吃实惠多了。
不过能多要点是点儿,赵水柳张口时却说五块太少了,五年后每个月给八块她就同意分家。
村里分家出去的儿子,谁不是年节给爹妈买点节礼,顶孝顺的一年也不会花超过二十块钱。
冯满同一个月给五块的,就没有先例。
冯有顺自家现在孝顺冯大锤都没到两块,连冯有福都觉着老三两口子比自家更不要脸皮。
“老三,分出去也是你儿子,别叫满同寒了心。”冯有福劝道。
他觉着老三家往后不用理了,他该和这个小侄子走动起来。小侄子爹妈都离了心,自己这个大伯正该多给点关心和温暖。
一直默默站台的李重润嗤笑出声,“我怎么听说冯满成也不往家交钱呢,分出去的比留家的拿得多,村里没这个说法吧?”
这事儿田永根几个都不知道,不由朝冯满成看去。
事实如此,冯满成尴尬着冲着赵水柳,“妈,就按他们说的分吧。”
顾湘犹自不平,“咋不说我们满成往家里买多少肉呢。”
“花五块钱买肉全家吃吗?”李重润讽笑。
佟开阳哈哈笑着,“感情都想吃满同的大户呢!”
冯满成怒瞪一眼顾湘,他从没想占冯满同便宜,这会儿被人这样说,再心疼她,也生了不满。
里子都叫人揭了,赵水柳终于学会了见好就收。
村里都有现成的分家文本,佟开阳照着写了,双方签字按手印,来的见证人也都一一签字按手印儿,半上午的功夫,冯满同分家成功了。
他用从佟开阳那里借来的箱子,回房里装了自己的衣服和私人物品,再把被褥卷绑起开扛着,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冯有福过来跟他说,“满同没地方住吧,跟大伯家去,就跟你满盛哥住一个屋,你们兄弟多亲香亲香。”
冯满同却不领情,扯了个假笑,“大伯不用了,我跟大队长说好了,就去知青院子里和佟大哥一个屋住。” 冯有福还不肯放弃,“知青院里吃得不好,你现在有工资哪还用委屈自己。”
“一年往家交二百,我一个月就十块钱吃饭,大伯你说能吃啥好的?”给冯有福问得呆滞在那里,只能看着冯满同跟着李重润和佟开阳走了。
让冯满同晚上来家吃饭,家里还有事要交代他,李重润先急步回家了。
他还要和冯莱莱上山呢,晚上就要迎接人生大事,可以拉着对象预热一下。
李重润现在满脑子就是这个。 到他转眼就给冯满同分家回来了,冯莱莱笑,“可够速度了。”
李重润臭屁说,“奖励给够了,速度当然要匹配上了。冯莱莱我能干吧?”
不用冯莱莱问,往后山脚下走的功夫,李重润事无巨细地都给她汇报了。
“原来就是拿钱买自由,这我也会呀。”冯莱莱觉着自己亏了,不该那么轻易答应的。
不过她也承认这样其实很划算。
还有一年李重润就离开了,到时冯满同跟着他多少钱挣不到啊。
一年二百真的就是小钱了。
到时赵水柳要该肠子都悔青了吧。
等傍晚两人带着忠实小尾巴二灰从山上回来时,冯满同已经等着了,正陪赵四海收着晾晒的草药呢。
看到赵四海,冯莱莱兴奋道,“姥爷,咱家二灰自己能跟我们一起爬上后山了,你孙女厉害吧,是不是赵家第一人?”
第69章 考验
见过小狗比猴子还灵活吗, 九十度的陡壁,小二灰挑战成功了。
狗界应该再无第二只了。
只要冯莱莱在家,小二灰都是跟着她脚边转的。
她坐那儿看药书用功时, 二灰就趴在她脚面上,随手就给它顺毛了。
进入成溪境界后, 日华进入到血液循环一样的状态,会自主在全身游走。
所以,即便是下意识的给二灰顺毛, 二灰也是在她手上的日华笼罩之下的。
日复一日的,小二灰已不是当初的小二灰了。
之前上山时, 都是给小二灰放藤筐里背着上山的。
因为它每次都很乖巧配合, 所以也没做什么安全固定。
结果今天在李重润飞身踏上山壁的同时,它猛不丁从藤筐里飞蹿出来。
开始冯莱莱和李重润都想捞回它, 可看它在山壁上四肢灵活地腾挪,还汪汪叫着说自己很行的样子,来家这些天, 这是小二灰第一次这么诉求强烈。 没得法子, 自家孩子得宠着。
于是李重润在前开路, 冯莱莱在后头压阵,总得让孩子试试不行再说服教育。
可没想到小二灰真不是任性,人家是真的可以。
并没有耽误行进的速度,它全程轻松地跟在李重润身后, 只落后数米的样子上了山壁。
日华的神妙竟是这样无处不在, 连冯莱莱亲近的小二灰都能受惠如此。
赵四海看向李重润, “之前我总觉着哪儿不对劲, 赵家门里绑沙袋子的,哪个都没你这样快的进益。你的根骨只寻常, 不该是这样的,原来是应在这里了,这就对得上了。”
两人一个炕睡着,最近又是那样的黏糊劲儿,李重润只有比小二灰更受惠的。
赵四海给李重润叫跟前,重新探了他的经脉根骨,一脸不可思议,“神了,根骨上佳,虽比不上莱莱,可也是少有的了。”
这有点太玄幻了吧,有种武侠小说里那些失传的古武再现的感觉。
冯莱莱一下联想到男女双修那些,莫名有些羞窘。
李重润想得更清奇,“那我不等于间接练了赵家的内功吗?”
赵四海一想可不是吗,“莱莱现在就是成溪境界了,她必会成为赵家成河境界的第六人,你跟着收益无穷,或还真能和赵家那些成溪以下的争个高下了。”
冯莱莱这样前所未有的,赵四海心底是寄希望于她能突破“八方汇聚”这一境界的。
可这个想头太大了,传说中的开山祖师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到,赵四海也只敢想想,说是不好说出来的。
他准备之后伤患也都放手交给她看了,他觉着自己先前还是保守了。
李重润别样笑着,“冯莱莱,我这不就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冯莱莱见不得他的嘚瑟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别太感谢我呀!”
“我是讨你欢心的小狼狗,小鲜肉,还需要谢吗?”李重润浑不在意。
遇到这样皮厚如城墙的,冯莱莱还能怎么办?
而且才二十二岁的李重润确实当得起小鲜肉,还是最极品的。
小两口天天这样,赵四海早习以为常。
该说啥不耽误,“重润呐,我看你身上的沙袋子不用绑了,用不着遭那个罪了。”
这可是意外之喜了,别的时候还好,可搞对象亲亲的时候是真碍事儿啊。
每每隔着身上的沙袋抱对象,差了老些事了。
进展这么慢,李重润复盘来去,都觉着沙袋削减了他很大的魅力。
李重润还准备从今晚开始卸了沙袋睡觉的。
可不能本末倒置,功夫练好了只是锦上添花,被窝里讨得欢心才是重中之重。
赵四海这么一说,可是太及时雨了。
转头就先跑屋里,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沙袋一气儿全摘了。
再出来,身轻如燕气势如虹的感觉太好了。
对于三个人说的,冯满同是一点听不懂。
等他听到说起赵家的传承这些,就自动避嫌去院子一角劈柴去了。
三个人也都看在眼里,这孩子可以再信任些的。
冯莱莱就没再藏着,晚饭该吃啥好的都拿了出来。
潭鱼是必不可少的,今天还打了只山鸡。家里鸡还没得吃,他们一般会半个月一个月的打只山鸡解下馋。
晚饭就是清蒸鱼,香辣鸡块,红烧排骨,肉沫茄子,拍黄瓜,四口人五道菜。
随着一道道菜摆上桌,冯满同眼都不够用了。
开始他还以为是赵四海或李重润谁过生,悄悄问了冯莱莱。
冯莱莱也坦荡,“家里时常这样吃,之前没叫你见到,是怕你回去乱说。”
想到自家妈理所当然要好处的样子,叫她知道了可不得天天撵他来要,冯满同都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些理直气壮。
“姐,我跟他们不一样,你信我。”少年认真道。
“嗯,信你才这样做饭的。日久见人心,你也别怪我们前头疑心重,前面冯三婶那样,冯三叔和冯满成都变了不少,人心不足的事太多了。”冯莱莱把话说开了。
冯满同感受到的只有更多,若不是被苛待到待不下去,父母兄长全成了陌路,他又怎会分家出来。
冯家过年也没这样硬的菜,更没有这样随你敞开了吃的量。
还是穷尽词汇也形容不出的好滋味,“姐,我觉着城里馆子都不能有你做的好吃。”
“算你有眼光,县里国营饭店的菜比你姐做的逊色多了。”李重润看他更顺眼了些,“以后你晚饭都来家里吃,就别跟知青点搭伙了。”
这是刚刚赵家三口人一致通过的。
知道这样的饭在赵家是常有的,冯满同哪敢脸大留饭。
他虽帮着倒换上山看牧场,可他没觉着牧场里那些自己该有份儿。
给他解决工作,教他功夫,哪一样都是他要深切报答的。
上山干点小活,冯满同根本不就觉着自己是帮了什么忙。
“后面还有活计等着你呢,哪止眼前这点儿。不然你以为我闲的,费力气教你功夫只为喂鸡喂羊吗。”李重润懒散发话。
“你也看到了,家里吃肉吃鱼山上都有现成的,并没多花什么。你给家里干活,按劳取酬,家里管你顿饭不是很应该吗,别啰嗦了。”冯莱莱最后拍了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