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蓁发现,太子殿下的睫毛好长,嘴巴也很漂亮。
萧宴祈只是假寐,感觉到阿蓁的动作后意识到自己好像靠太久了,坐直轻咳一声,起来出了正堂里。
荣进出去后,众人知道屏风后只有太子和阿蓁两人,互相对视了几眼,都心照不宣,避让去了前面的花厅。
萧宴祈出来看见众人从花厅过来时,素日冷冰冰的脸变得有些燥热。
不过等众人上前时他早已恢复了自然。
“宋大夫,孤的侍女昨夜被孤误伤了,劳烦你也给她看看。”萧宴祈背着手,一脸严肃吩咐宋大夫。
阿蓁在后面拉了拉太子的衣袖道:“不用劳烦宋大夫了,方才奴婢随小宋大夫去拿你的药,小宋大夫顺便给了奴婢一瓶化淤的伤药,就不劳烦宋大夫了。”
“小宋大夫?”萧宴祈眯起了凤眸。
阿蓁笑着解释道:“就是方才给我们开门的那个好看的小郎君!”
萧宴祈面色倏得变得阴沉:“在宫里你又不能宣太医,既出来了就给正经的大夫瞧一瞧,孤可不想坐实虐待宫人的传言!”
阿蓁不晓得自己这样也能气到太子,只好乖乖坐好将面纱摘了下来,任由宋大夫查看把脉。
“姑娘没有什么大碍,臣再给姑娘开两剂活血化淤的方子,定会很快痊愈的。”
宋大夫也隐隐感觉太子动了怒,给阿蓁把脉时十二分小心。
萧宴祈却仍旧有些不放心,“她的经脉可有损伤?孤当时的力道可能有些大......”
宋大夫只得又细细察看了一番阿蓁的伤,又问了几句阿蓁的感受。
“殿下放心,无碍。”
宋大夫看太子对这姑娘这般紧张,只好亲自去给人抓药,随后又恭恭敬敬地送了人上马车。
“殿下谢谢你。”阿蓁上了马车后没头没尾对太子道。
太子刚坐下倒是听明白了她这傻话的意思,“孤说你是个蠢丫头你还真是?孤昨夜差点就将你给掐死,今日给你找大夫你用不着感谢的!”
阿蓁摇摇头,笑嘻嘻:“唔......奴婢感谢的才不是你给我找大夫,奴婢感谢的是殿下关心奴婢。”
“孤...孤才没有关心你。”萧宴祈偏过头朝外面喊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怎的还不动?大热天的在这耗着很舒服?”
无辜的荣进和赶马的侍卫夜五才刚刚坐稳,闻言只好行动。
马车缓缓行驶,阿蓁敛起了笑意,再次掀开了一点帘子朝外面瞧。
好可惜呀,要是能下去走一走就好了,可阿蓁知道,以太子勤于政务的性子这根本不可能。
路过闹市时,阿蓁贪恋地看着外面的一切,以为就要和这宫外的喧闹道别时,马车在一座叫做琼玉楼的三层建筑前停了下来。
里面跑堂的在匆忙奔走,还飘着酒菜的香气,想来这应是一座酒楼。
阿蓁转头呆呆地望向太子。
萧宴祈又敲了一记她的脑袋:“发什么呆?下去用午膳了。”
阿蓁两手抓着窗户,神情激动:“殿下我们不回宫,去酒楼用膳么?”
这辆普通的马车狭窄,阿蓁激动地跳起撞到了头。
萧宴祈嘲笑了一句阿蓁笨,弓着身子下了马车,只留下一句:“再不下来没你的份!”
阿蓁回过神来赶忙下去跟上太子进了酒楼。
玉琼楼是上京时下达官显贵最爱出入的酒楼,里面广罗天下名厨,比之尚食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献艺的歌姬舞姬更是色艺双绝。
但玉琼楼有规定,无论顾客出价多少,里面的菜肴只供堂食,歌姬舞姬卖艺不卖身。
因此这京中的达官显贵或是回味于这里的菜肴,或是留恋于这里的美人,一得闲便会往这酒楼去。
渐渐的,玉琼楼便声名鹊起,一跃成为了这京中时下最火热的酒楼。
其实这是萧宴祈以此为目地这些年偷偷建立的私产,专门用来打探朝中官员的各路消息。
他回京后能如此迅速地在朝堂站稳脚跟,收集到不少梁党贪污受贿的证据,都少不来这玉琼楼的功劳。
京中那些达官显贵来这三杯酒下肚不止给他送了大量的银子外,还给他送了不少秘辛。
但这酒楼萧宴祈一直交由心腹下属打理,回京后顾仕程那厮一直叫他出来喝酒,他倒还从未有空来过。
今日带了一只馋猫出来,那就正好带她来试试吧。
作者有话说:
远在江南赈灾的顾仕程:这恋爱的酸臭味都从上京飘到江南了!
①引用自百度百科
第26章
◎同游上京◎
雕梁画栋, 帷幔高垂的酒楼大堂里。
食客的絮语和跑堂的吆喝伴着歌姬舞姬的管弦丝竹之乐。
上菜的小厮在大堂及楼上楼下游走,荣进进去后给先掌柜的递了块腰牌。
那掌柜的约莫四五十岁,穿一身石青色的短褐, 留着八字胡,瞧着十分精明。
瞧见腰牌,他心头一震, 赶忙吩咐了一个小厮着人去将三楼那间临街最好的雅间布置起来,随后自己亲自出门前去迎接。
那掌柜的也不知萧宴祈的真实身份,只知道见了这腰牌,那眼前的就是他的大东家。
萧宴祈一行人在掌柜的点头哈腰下进门上楼。
期间倒是有几个常爱出来呷妓醉酒的公侯贵子认出了太子。
只是他们虽与太子年岁相仿,幼时一同上学,但太子素日里不苟言笑, 从不搭理他们这群纨绔子弟,他们可不敢随便上去热脸贴冷屁股。
阿蓁跟在萧宴祈身后进来后满心欢喜,好奇得四处打量, 瞧见那些人桌上的精致菜肴更是两眼放光。
还有那些在一旁给客人斟酒弹琴的姐姐, 打扮得真好看。
阿蓁看得入迷,上楼梯的时候就一个不小心踩空了阶梯, 哇的一声,趴到了萧宴祈身上。
她下意识地伸手环抱住了高她一个台阶的太子的腰站稳。
竹香扑了个满怀,手中的腰劲瘦结实, 腹肌硬如壁垒。
等缓过神来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后阿蓁又吓得收回手红着脸往后退了两个台阶,绞着手中的帕子,低头等候太子的斥责。
可预想中的叱责并没有从耳边传来。
太子竟然转身下来扶稳了她,似是有些无奈道:“这是有多饿才能连楼梯都爬不动?”
阿蓁低着头脸红红, 糯糯道:“奴婢就是好奇这里, 所以一时没注意脚下。”
“再这么冒冒失失的, 下次出来不带你了。”萧宴祈盯着她红红的双颊说完,又转身上楼。
阿蓁却捕捉到太子这话里的意思,心下一喜,提着罗裙小跑着跟上前不依不饶问:“殿、公子你是说下次出去还带我?”
在宫外,阿蓁聪明地变了称呼。
萧宴祈却不回答她了,在阿蓁看不到正脸的时候愉悦地扬着嘴角进了雅间坐下。
随后掌柜的带着几个小厮端了一壶茶并几碟精致的糕点进来,谄笑问:“公子请用茶,不知公子今日前来是查账还是用膳?”
上头的也没个话下来说今日东家会来,要是查账的话掌柜心里有些没底。
水至清则无鱼,他多少都捞了些油水,虽是些不足挂齿的皮毛,但现下帐还没来得及做到尽善尽美呢,要是这东家是个挑剔的,那这掌柜一职他是别想做了。
一旁的荣进替主子回了话:“用膳,将这的招牌菜都上一遍,放蒜的菜要将蒜去掉,茶要云雾茶。”
抿着茶的萧宴祈看了一眼正兴致勃勃趴在窗边往楼下看的阿蓁。
又对掌柜的缓缓补充道:“再上些你们这里的软糯甜口的糕点,和一碗冰乳酪还有冰雪冷元子。”
萧宴祈不知这掌柜的九曲回肠,国库的里的烂账他尚且没工夫理清,一座小小的琼玉楼哪里值得他费工夫。
况且琼玉楼的营利只是次要,能作为他的消息来源渠道才是正经。
那掌柜的得了吩咐如蒙大赦,点头哈腰退了下去。
太子开窍得有些猝不及防,荣进有些惊讶他后面的吩咐,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萧宴祈放下茶杯一本正经吩咐道:“午膳由阿蓁伺候就成,你和夜五等会验完菜去外边用膳罢,挂孤的帐。”
夜五是太子日常出宫带在身边的侍卫。
没想到太子这冷木头还能想到支开人和姑娘共进午膳循序渐进,荣进低头偷偷揶揄了一下,应了声是。
等菜陆陆续续上齐,他用银针一一试过,便听从吩咐拉着夜五退到外面的走廊上点了一桌好酒好菜。
屋内一时只剩下了太子和阿蓁两人。
阿蓁听到了太子后面的吩咐,站在旁边一脸失落,撅着小嘴有点想上前同太子辩论,怎的她不能随荣公去外边用膳?
合着今日大家都有午饭吃,就她没有,太子是惩罚她刚刚的冒失,要她看着他吃吗?
阿蓁瞧着桌上的酱香肘子、五味焙鸡、羊头元鱼、麻辣蹄筋还有她最近日最爱的冰乳酪和糯米凉糕就觉得这惩罚未免也太重了些。
能看不能吃。
阿蓁脸上苦大仇深,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该怎么求得太子的原谅,让太子多少准她用些。
她脸一变,过去殷勤地拿起筷子欲给太子布菜,想说些软话好歹让太子分碟糯米凉糕给她吃,反正太子最不喜这些软糯甜腻的东西了。
谁知太子却拉她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在宫外没那么多规矩,坐下一道用罢。”
阿蓁是个不怎么记得规矩的人,在司膳司里没主子,只兰锦姑姑一个好说话的管事,平日很少给她们立规矩。
但在天家有君臣主仆之分,阿蓁还是谨记在心不敢逾矩的。
别说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奴婢,就是良民之身,也不能同一朝太子同桌而坐的,这是要杀头的大罪。
入宫受训时,旁的宫规或许她早忘了,但每一条会杀头的罪名阿蓁都记得清清楚楚,防止自己哪天一迷糊就犯了。
平日在东宫里,太子虽常常赏她菜吃,但她都很懂规矩地坐到外边或站着吃,从没乐得忘乎所以忘了身份。
“殿下这不合规矩,被人看到奴婢要被杀头的。”阿蓁登时弹了起来,也没心情肖想在桌子上的美食了。
萧宴祈看了一圈这屋内示意:“你看这屋内哪里有别人?快坐下!”
阿蓁还是不敢。
“殿下不若你赏那碟糯米凉糕还有那碗你不喜欢的冰乳酪给奴婢,奴婢去那边的茶桌吃就成!”
她给自己想了一个好办法同太子笑着商量道。
“你倒是会盘算,都看上这桌菜了还在推拒什么?”
萧宴祈拿她没辙,只好恐吓她道:“违抗太子的命令也是要被杀头的,你坐不坐下?”
阿蓁看太子又要黑脸,只好坐下,她拿着筷子,结巴道:“那、那先说好,这是殿下你让奴婢坐下来的。”
“嗯,这顿饭就当是孤对你的赔罪。”
萧宴祈快速说完,低头夹了一块鱼吃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要他堂堂一朝太子给人赔罪说出去也太丢人了些。
阿蓁眨眨眼愣了一瞬,等等,所以这桌菜是殿下对她的道歉?
方才她还纳闷着殿下这个素日不怎么喜好甜口的人作何要加这些软糯甜口的糕点还有那碗冰乳酪和冰雪冷元子,现下她明白了,是给她点的。
阿蓁低头埋进碗里偷偷一笑,用勺子舀了一颗软糯的小团子送入口中,真甜呀,甜到心坎里去了!
“奴婢没有怪殿下,殿下不用因此觉得愧疚,再说,我现下不也好好地坐在这吃着好吃的吗?”
阿蓁嘴里刚咽下那团子,仰着小脸同太子囫囵道:
“但奴婢还是很喜欢殿下这番赔礼的,殿下有心了,奴婢折煞了。”
她转头宽慰太子,差点就像上次安慰九皇子那般伸手过去摸他的头,反应过来这是不能动老虎须的太子这才悻悻住了手。
孤傲骄矜的太子这辈子第一次给人赔罪,他也不知今日自己这是怎么了,补偿阿蓁明明可以随意赏点银钱珠宝敷衍了事。
可他就是想让阿蓁感受到他的诚意,不想因此让她同旁人一般害怕他,离开他。
萧宴祈心中还在别扭着,“食不言寝不语。”他夹了一块阿蓁素日最馋的酱香肘子意图堵住她喋喋不休,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
阿蓁识趣没再说下去,专心享用起了这顿美味佳肴。
太子不重口腹之欲,吃相斯文,浅尝辄止停了筷子,靠在圈椅上看着旁边吃着碗里看着桌上,满嘴亮油的阿蓁。
阿蓁最喜欢那道麻辣蹄筋,几乎全下了她的肚,其余的不过是浅尝了几筷子。
这玉琼楼的做法虽新鲜,但论好吃还是宫里桂嬷嬷做的合她的口味,酒楼里为了迎合客人,菜做得还是比家常菜油腻了些。
阿蓁吃饱喝足,捧着那碗解腻的冰乳酪盯着窗外瞧了好几眼,试探道:“殿下,你今日有政务要处理吗?”
萧宴祈怎会看不出她现在的心思,玉琼楼外就是上京最热闹的东榆林十字大街,这丫头难得出宫估计是想下去凑凑热闹。
萧宴祈顺着她的期待道:“不用,这玉琼楼的饭菜太油腻,你陪孤下去走走。”
阿蓁正愁找不到借口让太子下去逛逛散散心,小宋大夫说了,适当的休息和放松对太子的病也有好处,这下正合了她的意。
阿蓁一脸兴奋戴上面纱随太子出了玉琼楼,荣进和夜五两人也早已用好了膳,看到两人出去也跟了上去,在后面候着。
商铺小贩林立,阿蓁顾及到身旁的太子,没敢驻足停留太久,只路过略看了几眼,便跟上了太子的脚步。
两人走了一段路萧宴祈才察觉到阿蓁在迁就他,他放慢了脚步,状似随意问:“难得出来一趟,就没有想买想看的吗?”
“有,但奴婢这不是怕耽误公子你的时辰嘛,能这般随意瞧瞧也很好了!”阿蓁一脸真诚解释道。
“孤说了今日无事,你随意看罢,瞧上什么孤都给你买。”萧宴祈想到这丫头每月就那点月钱,慷慨道。
阿蓁面露惊喜:“这也算公子赔罪的一部分?”
“你不想要也罢。”
“哎等等!”
萧宴祈抬步欲走,阿蓁及时拉住了他的袖子,嬉皮笑脸道:“我要!”
萧宴祈颇有些满意地挑了挑眉,示意阿蓁去挑。
阿蓁方才路过一个首饰摊子,就看中了一对打磨得很精致灵巧的银钗。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她和新桃的生辰了,她们的生辰在同一个月,她想买回去俩人一人一支。
阿蓁拉着太子回到那摊子前,指着那对银钗道:“就这个!”
萧宴祈顺着目光看了一眼那银钗,后眼神示意荣进上去付银子。
那银钗上坠着珍珠,只是珍珠的成色不佳有些暗淡,小姑娘戴的应要夺目耀眼些才好,他私库里有进贡的东珠,回头都送给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