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们寒门进士,就是要咬下勋贵一块肉。
相信,这块肉,一定十分十分香!
第44章
李丹青泡在浴桶里, 长长吁了口气。
终于能好好洗个澡了。
一路逃亡,餐风露宿,葫芦里的水要省着点喝, 脸都不洗,更不要说洗澡了。
在医馆里, 只草草擦了擦,根本擦不干净。
当下, 谢娘子吩咐下人给她换了第二桶水, 还让小丫鬟来帮她撩起长发,放在盆里洗。
单是一头长发,估计就能洗出半斤泥。
两个帮她濯发的小丫鬟果然笑道:“小娘子这是在泥溏里打过滚吗?这盆里的水,成了泥水。”
李丹青倚在桶边,任两个小丫鬟帮她搓泥, 一边道:“何止打过滚, 还在泥溏里睡过呢。”
小丫鬟觉得李丹青很有趣,笑问道:“泥溏里有泥鳅吗, 会不会往怀里钻?”
李丹青吓她们,“不单有泥鳅, 还有水蛭。水蛭专钻进人的皮肤, 吸人的血。”
两个小丫鬟“咯咯”笑,“小娘子吓我们呢。”
李丹青风寒未清, 到底不敢在水里泡太久,感觉洗得差不多了,就自己扶桶站起来。
两个小丫鬟忙给她擦干身体,穿上衣裳。
扶她到床边坐着, 另拿了干毛巾给她擦头发。
又夸她,“小娘子洗干净了, 可真好看!”
谢娘子则是端了粥进来,笑道:“小娘子病着,不宜大鱼大肉,先吃粥,好了再吃肉。”
又道:“刚打听过,方御医给三爷诊了脉,正往这边过来,要给小娘子诊一诊。”
李丹青忙打听,“三爷如何了?御医怎么说?”
谢娘子道:“御医说,三爷伤了头,积了淤血,一路劳累,吃不好睡不着。”
“心头那根弦一直提着,见到家人时,那根弦突然放松,淤血流向另一侧,就导致失明了。” “还说,将养一段日子,不要见外人,不要激动,就能好转。”
李丹青点点头,嗯,这句不要见外人,应该也包括她。
她是魏家妇,暂时寄住武安侯府,宜安安份份,等寻到父亲,马上走。
谢娘子又指挥小丫鬟道:“擦完头发,先喂李娘子吃粥。”
李丹青头发半干,吃了半碗粥时,方御医来了。
方御医给她诊了脉,沉吟一下道:“小娘子伤寒未尽,身上且有些积劳,再不调理,也是要出事的。”
他开了药,叮嘱道:“这三帖药先服着,过半个月,另诊了脉,再开新药。”
李丹青忙道谢。
谢娘子送方御医出去,悄问道:“她的病很重么?”
方御医道:“也不算重,只是体质太弱,不调理的话,不易受孕。”
谢娘子闻言若有所思。
送走方御医,她抬脚去见谢夫人。
谢夫人才回至寝室,听得谢娘子的话,蹙眉道:“到底是魏家妇,若还留在侯府,恐引人诟病,更怕影响三郎说亲。”
谢娘子是谢夫人陪嫁,比旁人不同,有话也敢直接说。
当下道:“侯爷怎么说?侯爷不置可否的话,夫人就该拿主意。”
谢夫人头痛,摆手道:“人才进府,也不能马上送出去,显得无情无义。”
“我想着,明日使人往状元府送信,状元郎得了信,自然来接她。”
“他们夫妻的事,我们外人,不能干涉。”
谢娘子点头,“是这个道理。”
谢夫人说着话,又蹙眉,“刚进房瞧了三郎,他自己眼睛看不见了,还一味问这位李丹娘如何了,御医可给她瞧过了,叫人……”
她有些难以启齿,儿子和这位李丹娘一路上京,也不知道被如何迷惑。
李丹娘已嫁人,通了人事,一路上孤男寡女,若她放些手段……
越想,就越惊心。
谢夫人有些坐立不安。
不行,得去探问一番。
她站起,跟谢娘子道:“走,去看看李丹娘。”
李丹青吃了粥,正等小丫鬟给她煎药,就听得谢夫人来了。
她忙下地,让小丫鬟扶着她去迎谢夫人。
谢夫人进了门,一摆手道:“李娘子么,你病着,快躺下快躺下!”
李丹青也觉脚步虚浮,站不稳,且起猛了,有些晕,便道歉一声,上床躺着。
谢夫人坐到床边,带笑道:“适才去瞧三郎,他一径念叨你,说你们一路上京,同甘共苦,情比亲兄妹。”
“又说不放心你,怕你病着,有事儿不敢说,大家怠慢了你。”
“我说傻孩子,过门是客,侯府的人哪会怠慢客人?”
“看他还是不放心,我便亲过来瞧瞧你。”
“你觉得怎么样?”
李丹青咀嚼谢夫人的话,轻声道:“有劳夫人关怀。御医刚给我诊了脉,说只要好生养一养,便无碍的。”
她再撇清自己和齐子蛰的关系,“三爷在魏家时,被冤枉了,这事儿总归要澄清。若我有个好歹,他可水洗不清。”
“三爷就盼我好好的,到时有人质疑,我便能说个清清楚楚。”
她伏在枕上轻轻叹息,“我受尽委屈,也没处去诉。如今只希望早些找到父亲,让父亲为我做主。”
又拜托谢夫人,“还请夫人劳心,帮忙寻访我父亲。”
谢夫人凝视她一下,承诺道:“定尽快帮你寻到父亲。”
“有名有姓的,总能寻着。”
她见李丹青一脸倦容,便站起道:“你好好歇着。”
出了房门,谢夫人问谢娘子道:“你觉着她说的那些话,可信么?”
谢娘子道:“哎哟,我的夫人,您不会因为她几句话,就要长留她,直至寻到她父亲为止吧?”
“明儿还是赶紧给状元府送信罢。”
“人家夫婿来接人,三爷难道能说不?”
谢夫人一笑,“也是。”
她领着谢娘子回房。
两人才进房,却有婆子慌张来禀道:“夫人,不好了,一帮子狂生聚到府门前,说咱们三爷拐了状元郎的妻,让侯府把人交出去。”
谢夫人脸色乍变。
这会子,武安侯脸色也很不好。
他和齐子涵道:“魏凌光的妻子确实在咱们府中,只这会子若把人交出去,便落了口实。”
“不交出去的话,也麻烦。”
“过后难以收场。”
齐子涵脸色同样不好。
“子蛰会不会中了魏家人的计?”
“这头才携魏家妇进府,那头魏凌光就知道了。”
“这个李丹娘,会不会是魏凌光安排的?”
又生气,“这帮狂生最近正要寻我们把柄,现下寻着了,哪肯轻轻放过?”
“父亲,现下不若让人带着李丹娘出后门,先送到别处。” “不能让这帮子狂生拿住把柄!”
武安侯想了片刻道:“罢,你带着谢娘子去送。”
“送到戚家去,让她在戚家住着。”
“让你姑母好生照料她。”
“回头赶紧帮她寻访到父亲。”
齐子涵答应,忙忙去换衣。
他才换好,杨管家来禀道:“大爷,后门出不去。”
“那帮子狂生,分了几个人守着后门,说要防着我们把人转移了。”
齐子涵气得捶桌。
“今日难道要栽在他们手中?”
他定定神,“走,找父亲商议商议。”
当下,谢夫人却是先进了书房,和武安侯道:“此事不好善了,闹大了,传到圣人耳中,可不好办。”
“年前,安乐侯儿子强占一个民妇,民妇的夫婿硬是闹大了事情,安乐侯要保儿子,差点被削了侯位。”
“侯爷,圣人这阵子有意削勋贵的权柄,咱们可不能授人以柄。”
武安侯摆手,“待我想想。”
谢夫人急道:“还想什么?让那个李丹娘自己出去告诉狂生,一切与三郎无关。”
她双眼灼灼。
这形势,李丹娘就该走出府门,喊一声是魏凌光负她。
然后一头撞死在台阶上。
如此,侯府便能说,是魏凌光和狂生上门,逼死李丹娘。
第45章
正商议, 一直守在府门处的侍卫匆忙进来。
侍卫禀道:“侯爷,那帮子狂生吵嚷得太过,又引了一些人来围观。”
“还听到人高声喊, 说三爷色胆包天,竟拐了状元郎之妻, 此事须得禀了圣人,请圣人给状元郎做主。”
谢夫人听得这些话, 脸色发白, 看着武安侯道:“越闹越大了。”
武安侯怒极反笑,捶桌道:“狂生欺人太甚。”
齐子涵此时带着杨管家进书房,脸色极凝重。
“父亲,有狂生堵了后门,后门没法走了。”
武安侯冷笑起来, “狂生这番围堵侯府, 是谋划好的。”
他定定神,问齐子涵道:“三郎如何了?”
齐子涵道:“适才经过他房门前, 他服了药,已睡下了。”
武安侯便吩咐杨管家, “你再安排几个妥当人, 守在三郎房门外,不许任何人打扰到他, 不得让他知道府门外有狂生前来声讨。”
杨管家应声下去了。
武安侯再喊进谢娘子,吩咐道:“去请李丹娘过来,若她身子弱,走动不得, 便抬了过来。”
“过来时,慢慢告诉她, 说她夫婿并一帮子狂生,在府门前声讨,污蔑三郎拐了她进府。”
谢娘子也应声下去了。
谢夫人看着武安侯,试探问道:“侯爷这是准备?”
儿子出门一趟,带了状元郎之妻进门,现人家夫婿带狂生来声讨,不管从哪方面论,侯府都吃定了这个亏。
她刚刚情急,说了让李丹娘自己走出去解决这个问题。
现武安侯安排了起来,似乎是要照她暗示的那样,把李丹娘推出去……
谢夫人这会子又有些愧疚,李丹娘进侯府不足两个时辰,这会子就要让她去死,到底让人难过。
但不如此,如何度过这个难关?
她又怕自己适才所言,会让武安侯觉得她心狠,因想挽回一点,小声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武安侯摆摆手,“李丹娘一个大活人,并不是你让她去死,她就一定会去死的。”
“且一个,她在侯府门前死了,魏凌光完全可以倒打一耙,说是我们侯府唆使她去死,或者说是我们侯府逼死她。”
“魏凌光是李丹娘之夫,算是苦主,他借势闹起来,侯府更加挡不住。”
武安侯看着谢夫人,“狂生这般闹,已不是为状元郎出头这样简单了,他们是决意要闹出事来的。”
“现下这样,不能交出李丹娘!”
“不能让李丹娘死!”
他说着,脸上又浮现怒意。
“狂生今日欺上门来,我们武安侯府若束手无策,推一个弱女子去死,是变相认输,是助长他们的气焰。”
“他们过后,只会变本加厉,动不动闹上门来。”
“今日,不能让他们如愿。”
谢夫人抿抿唇,“哪接下来该如何?”
武安侯道:“你在府里挑一个身段跟李丹娘差不多的丫鬟,扮成李丹娘。” “让杨管家和谢娘子带着丫鬟走后门,引开堵着后门的狂生。”
“再让李丹娘扮成四娘,子涵带她出后门,马上送至戚府,让戚府的人照应着她。”
又吩咐众人,“这些事,都不必惊动子蛰。他双眼失明,须静养,不能再忧心。”
李丹青躺在床上,因高床软枕太舒适,很快就睡着了。
正进入梦乡,却听耳边有人轻喊道:“李娘子,李娘子!”
李丹青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问道:“何事?”
谢娘子的声音道:“李娘子快起来,你家夫婿带着一帮子书生,在府门前声讨,说我们三爷拐了你进府,闹得不可开交呢。”
李丹青一惊,坐了起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谢娘子道:“就适才。”
她又急急道:“侯爷请李娘子过去书房商计。”
李丹青想下地。
谢娘子见她脸色不好,忙道:“李娘子不要急,先梳了头再说。”
两个大丫鬟上前。
一个帮着李丹娘挽发,梳了一个发髻,另一个帮着李丹青换上鲜亮衣裳。
迅速收拾毕,几个人架着李丹青往外走。
李丹青问谢娘子道:“侯爷是个什么意思?”
谢娘子道:“待到了书房,李娘子自己问。”
李丹青闭上眼睛,由得丫鬟架着她走。
这当下要冷静。
不能依仗别人。
也不能给别人带来祸事。
一行人很快到了书房。
武安侯不待李丹青行礼,已是挥手道:“你病着,不须多礼,快坐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