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青痛快栽给武安侯,“是武安侯教我说的。”
“他言道,这样说,方能让大家知道,我和齐子蛰是清白的。”
“方不会令你蒙羞。”
“大郎,婆母真的下毒!她陷害我和齐子蛰。”
魏凌光脸色阴得快要滴出水来,冷笑道:“你说说,我母亲是如何下毒害你的。”
李丹青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婆母亲口说,她在我茶里下了颤声娇。”
魏凌光见李丹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只好耐下性子,哄道:“行了,别哭了。”
又道:“你和武安侯之子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一遍,不要遗漏一句。” 李丹青抽泣道:“一个多月前,三娘救了一个昏迷的男子。”
“那个男子失忆了,三娘给他安了一个名字,叫他尔言。”
“这位尔言,就是武安侯之子齐子蛰。”
“三娘和他同进同出,亲密异常,我以为他们会在一起。”
李丹青抬袖擦泪,“我万万想不到,婆母会在茶里下药,迷倒了我和尔言,再把我们放在一起。”
“那日早上醒来,我发现身边有男子,正感觉不对,婆母和二郎就带着人踹门进来了。”
“他们冤枉我,冤枉我……”
“我要撞墙死,二郎挡住了。”
“当时尔言刺了二郎一剑,挟持我出了魏家。”
“是我求尔言带我上京来找你的。”
“大郎,我没做错事。”
李丹青哭得嗓子全哑了,说不出话来。
魏凌光只好止问。
他站起来,将李丹青说的话,印证两封信里所描述,再印证魏平说的话,倒是确认,李丹青没有说谎。
现下须得让大夫诊断出李丹青“脑子时清醒时不清醒”。
她在侯府门前时,恰好脑子不清醒,说的话,全是胡言乱语。
待天亮,武安侯府若上折子状告他,他也能凭此挽回一点败局。
且还得设法,让别人认为,真相是武安侯之子拐了他的妻室,把他的妻室弄得神智不清。
因见他们上门声讨,情急之下,就把他的妻推出来,让她当众胡说八道。
李丹青嗓子哑了,且又哭累了,一趴到枕头上,睡着了。
魏凌光上前瞧了瞧她,吩咐婆子好好守着,便拂袖下去了。
要在天亮前,谋划好一切,给武安侯一个反击。
天终于亮了。
李丹青醒了过来。
她猛然坐起,看了看前面,又看看旁边。
没有轮回,没有轮回!
太好了!
婆子闻声过来,服侍她洗漱。
又有丫鬟端了粥进来,喂她吃了。
隔一会,魏凌光进来了。
他挥退婆子和丫鬟,坐到床边。
若武安侯上折子状告他,恐今日要上殿论辩。
还得先教丹娘,上了殿要如何说。
他拉起李丹青的手,温柔道:“丹娘,有件事,你得帮我。”
李丹青迷茫道:“大郎,我笨呢,有什么能帮你的?”
魏凌光摸摸她的头,“我家丹娘才不笨。”
“来,我教你几句话,到时你这样说……”
“记下了么?”
李丹青有些紧张,“到时忘记怎么办?”
魏凌光哄她,“真忘记了,你就重复一句话,说武安侯府的人给你下药,你脑子有些迷糊,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话。”
李丹青扭着手指,“这样说,害了他们怎么办?”
魏凌光道:“他们侯府势大,你一句话,害不着他们的。”
“但你不说这句话,他们就会害了我。”
“到时,你就没夫婿了。”
“丹娘,我还要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呢。”
李丹青终于松口,点了头。
第47章
李丹青思忖着, 若今日上殿,反水之余,也要为自己谋到最大利益。
现下最紧要的, 是和魏凌光和离。 昨日在武安侯府门前,自己揭露魏凌光高中之后想休妻, 现下魏凌光为了舆论,反而不会轻易休妻。
非但不会轻易休妻, 他还要借着自己, 谋到最大利益。
李丹青想了一下,突然发现,上了殿之后,想要凭几句话求和离,似乎不大可能。
荣昌公主看上魏凌光, 派内官到石龙镇让魏老太处置她这件事, 就不能当殿揭穿。
一来没有证据,只凭自己一面之词, 分分钟被安上污蔑公主的罪名。
二来荣昌公主深得圣人恩宠,自己一个民妇, 无凭无据在人家父亲跟前说他女儿的坏话, 当父亲的,能高兴?
另一方面, 魏凌光未上京时,据各方言论,他极宠爱原主,夫妻恩爱。
至于魏老太设局害她, 要污她名声这一桩事……
这桩事牵扯到齐子蛰,一旦牵扯, 那日早上两人赤身同一张床的事,便不能略过。
若讲出这件事,各人只会关注她和齐子蛰之间到底是不是清白的,再不会去关注魏老太有错没错。
总之,她处于一个很被动的局面。
想和离,不是那么容易的。
必须找出另一个突破口。
比如她做了一件于国有功的事,皇帝要嘉奖她,她趁机要求皇帝帮她做主,判她和魏凌光和离,类似这种,反而有指望。
李丹青权衡着,便轻声朝魏凌光道:“大郎,我想着要上殿,心里就害怕呢。”
“你能跟我说一说宫里的情况么?”
“我知道一点情况,就不会那么慌。”
若能知道一点宫中的事,有利自己寻找空破口。
魏凌光也怕李丹青没见过世面,一上殿就软了腿,说不出话来。
当下道:“圣人也跟我们一样,长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没什么好怕的。”
李丹青趁机问道:“圣人多少岁啊?是不是跟画像上的寿星公一样?”
魏凌光失笑道:“圣人才四十岁,怎会像寿星公?长成寿星公那样,得是一百岁的。”
李丹青意外,啊,先前想着秦王和晋王争着当储君,荣昌公主也到了适婚年龄,心下就认为圣人起码五十岁以上,没料到他才四十岁。
四十岁的话,身体要是没大问题,起码还能再坐二十年皇位。
若是一个有雄心的,当会再建立一些功勋,以期在史书上留名。
李丹青一副打听八卦的口吻,“我上京时,听人说,圣人现下最宠丽嫔娘娘,还说丽嫔娘娘会当皇后。”
“胡说!”魏凌光脱口道:“贵妃娘娘主理后宫,又是秦王的生母,若要立后,也是立贵妃娘娘。”
李丹青一听,心里拨凉拨凉的。
照魏凌光这话,可以推断出,后宫现以贵妃娘娘为首。
贵妃娘娘是秦王和荣昌公主的生母。
早前轮回中,齐子蛰提过,说朱峰和潘雷透露,荣昌公主颇得圣人喜欢。
一般来说,女凭母贵,即是说,贵妃也是颇得圣心的。
所以,秦王应该是诸皇子中,势力最大,最有机会当上储君的。
而魏凌光,是秦王一党,荣昌公主属意他……
由此种种,武安侯今日纵状告魏凌光,若秦王或荣昌公主力保,魏凌光未必会吃亏。
正说话,婆子端了药进来,笑道:“大奶奶喝药了!大夫叮嘱过,说大奶奶风寒未尽,不能断药。”
魏凌光便站起,让婆子端药上前。
李丹青嗅得药味,不由皱起鼻子。
好苦好苦!
她问婆子道:“有没有蜜饯?我先含一颗,再喝药。”
婆子点头,“有,有。”
李丹青便接过药碗,示意婆子去拿蜜饯。
魏凌光见李丹青端着药,一脸不想喝的表情,便笑道:“喝了药,病才能好。”
李丹青正要答,外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大郎,还备不备马车?”
是魏平的声音。
魏凌光答道:“先备着。”
李丹青乍然听得魏平的声音,脸色瞬间煞白。
轮回里,魏平是四个抬猪笼的精壮男之一。
第一轮时,他还把手伸进猪笼内,说要讨个彩头。
后面数轮,他虽没有机会动手,但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猪笼内的她……
李丹青每回做噩梦,噩梦里总有魏平。
噩梦里,她每回都想拿刀捅了魏平。
现在,这个声音突然出现在状元府。
魏平,与她同处一片屋檐下。
不可忍,不能忍,忍不得!
李丹青觉得很恶心,肠胃一片翻江倒海。
她手一抖,手里的药一下子泼洒在床上。
忙放下碗,趴到床边,“呕”一声,把早上吃的粥,全吐了出来。
魏凌光吃一惊,问道:“适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婆子恰端着蜜饯进来,见状吓一跳,脱口道:“大奶奶怎么突然呕了,是嗅不得药味么?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奶奶害喜了。”
魏凌光见李丹青呕了,本要回避,让婆子去收拾污物,闻言突然停下脚步,有些狐疑。
李丹娘长成这样,一路和齐子蛰上京,孤男寡女,他们……
一旦心中生疑,马上嗅到许多疑点。
李丹娘平素胆小,人多的地方,总是声如蚊蚋,有时甚至不敢说话。
但昨日,武安侯府门前那么多人,她声音虽娇弱,却扬了声调,字字清晰。
是什么改变了李丹娘?
是因为怀了别人的孩子,所以变了?
所以昨日拼了力气,演了一出,保住了武安侯儿子的名声?
跟着自己到状元府,实则是另有图谋?
昨日反水,今日要在殿上再次反水,令自己无翻身之机?
李丹青呕完,有些虚脱,倒向枕头上。
婆子忙朝魏凌光道:“状元爷回避一下,我收拾收拾。”
魏凌光冷着脸道:“你只管收拾你的。”
婆子以为状元郎爱重妻子,这会子不舍得离开,也不以为意,忙喊进另一个婆子,快速打扫了污物。
婆子重新去煎药。
魏凌光上前,坐到床边,看着脸色惨白的李丹青,淡淡问道:“为何突然呕了?”
李丹青闭着眼睛,倦倦答道:“药太苦了,嗅了嗅,肠胃有些受不住。”
魏凌光看着李丹青的表情,分辨她说话的语调。
疑心一起,便觉得她似乎有问题。
从前,她生病时,也呕过。
那时他在场,她顾不得病体,一再哀求他出房,怕污物薰了他,怕他嫌弃她。
今日,她见他没有回避,却安然躺着,没有半丝不安。
李丹娘,跟从前有所不同。
已不再把他当天神。
一个女子本把你当天神,有一天变了,那定然是她心中另有了人。
呵,齐子蛰!
魏凌光表情不变,看着李丹青问道:“丹娘,你还记得咱们第一回 见面的情景么?”
女子痴心时,纵是病着,也要缠着你,与你一道回忆第一回 见面的情景,要你复述当时说过的话,要你承诺,永远待她好。
女子若变心,定然不想再回忆这些。
李丹青听得魏凌光的话,心下打个突,她才呕吐完,很是凄惨,魏凌光不关心她的病,却突然问这个,有些不同寻常。
她幽幽道:“哪能忘呢?我只怕大郎忘了。”
又幽怨,“大郎可不要像以前那样,说自己全记得。”
“大郎真个记得的话,敢不敢说一遍当时的情景?”
好啦,待你说了,我就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是如何的。
魏凌光见李丹青如以往那般,对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念念不忘,又有些拿不准她有没有变心了。
李丹青催道:“大郎,你记得的话,倒是说呀!”
魏凌光和李丹青的祖父,曾有交情,分别得了长孙和长孙女后,有一次一道喝酒,趁着酒兴,就给长孙和长孙女定下婚约。
酒醒,魏祖父有些后悔,因魏家势力大,李家其实比不上。
但刚定下,又不好说后悔。
几年后,两家祖父去世,魏父本也想解了婚约,后来得了病,便顾不上此事。
又几年,李大鼎亡了妻子,将女儿寄养在弟弟家中,自己出走,没了音讯。
魏家怕这时候去退亲,显得不仁不义,易落人口实,就拖延着此事。
拖着拖着,魏凌光和李丹青渐到了婚配年龄。
魏老太安然等着,自己儿子才貌双全,再等几年也无妨,李家女儿可等不得,再等下去该急了。
她笃定,李家等急了,自会主动来退婚,到时再各谋婚事。
李家的人果然来退婚了。
不是李二锅亲来,而是他的妻子宋氏来了。
令人诧异的是,她还带了侄女李丹娘一道来了。
退婚这等事,哪能带着小娘子一道呢?
出了门,小娘子的脸往哪搁?
可宋氏,就这样做了。
魏凌光简单描绘了这番前由,笑道:“万没料到,你婶娘其实鬼着呢,她带着你上魏家,为的,是让我看到你。”
“你长成这样,那一天,又那般装扮,含羞带怯的,是男子就抵挡不了。” “我一眼见到你时,当即挪不动脚步,心头咚咚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