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可惜了,李丹娘若不是已嫁过人,又嫁的是魏凌光,以她的才貌家世,倒可以配三郎。
状元府内。
宋御医正给李丹青诊脉,神色凝重。
诊毕,他到外间和魏凌光说话。
“状元爷,夫人脉息,有些不妙。”
“身子亏损太过,气血不足,兼伤了心神,若不好生调养,只怕……”
魏凌光皱眉,“她一向体弱,这一路奔波……”
他长长叹口气,“宋御医,你只管开药。”
宋御医点头,“先吃几贴药,早晚另服用人参养神丸,且把气血补回来。”
又交代一些细节。
送走宋御医,魏凌光进房去瞧李丹青,见她又睡着了,便坐在床边瞧着。
宋御医的医术高超,便是他诊出丽嫔娘娘有喜脉的。
丽嫔娘娘进宫才一个多月,也只有宋御医这等医术的,才能诊出喜脉来。
适才,宋御医给李丹娘诊脉,只说身体亏损得厉害,未言及半点其它,可知李丹青呕吐,只是肠胃不适。
也是,李丹娘一向视自己如天神,又胆小,料着不敢和别的男子有私。
若有私,又焉敢跟自己回来呢?
自己是多疑了。
魏凌光权衡着一些事情。
荣昌公主对他有意,但他已告知,他有妻室。
攀上公主是荣华富华,但想从公主那儿得享温柔,则是做梦。
他若能成为秦王“近臣”,凭能力,一样能得到富贵,且能一展抱负,有机会尝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
他实没料到,荣昌公主为了得到他,竟派内官至石龙镇,指使母亲和弟弟处置李丹娘。
也没想到,李丹娘会跟着齐子蛰逃跑。
更没想到,李丹娘的父亲是李大将军。
得知这些事情时,虽愤怒,可是事情已发生,无可挽回,只想着借此为自己谋得最大利益。
也借此获得秦王青眼。
惜乎所谋事情,败在李丹娘几句话上。
目前形势下,他会好好护着李丹娘,不会休她。
正想着,听得门外有脚步声,便问道:“何事?”
乌管家的声音道:“状元爷,门口来了一行人,说是李大将军。”
魏凌光猛然站起来,呵,李将军来得好快!
李大鼎看着状元府上面的牌匾。
一眼认出来,牌匾上面所题的字,是圣人亲笔。
因将军府牌匾的字也是圣人亲笔。
他看得多了,就认得圣人笔迹了。
圣人喜爱书画,会为有功之臣题匾。
他是凭了战功得圣人题匾,魏凌光一个还没授官的状元,是凭了什么功劳?
没有功劳也能得圣人题匾,那更不可小视。
才候得片刻,就见状元府中门大开,魏凌光奔出来,一边拱手道:“不知李将军到来,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快请进!”
李大鼎之前在殿上已见过魏凌光,当时还暗赞他有风采,人物出众,这当下再见,却暗骂一句“好一个油头粉面的害人精”。
李大鼎不说话,只看一眼李仲然。
李仲然马上喊道:“状元郎,父亲有一女,小名大虎,大名李丹青,刚刚得知,我这位姐姐是状元郎之妻。”
“还得知,状元郎高中后,有意休妻,并指使母亲毒害我家姐姐……”
魏凌光听着这话,心下暗咬牙,脸上却全是委屈表情,拦下李仲然的话道:“原来是小舅子,一切全是误会,全是误会,先进府,听我解释。”
又朝李大鼎躬身行礼,“小婿拜见岳父大人,请岳父大人息怒,一切事情,全有内情,还请岳父大人进府,听小婿细说。”
他见李大鼎不移步,便补一句道:“丹娘受了委屈,小婿虽中了状元,还没授官,人微言轻,正发愁不能为丹娘出一口气,现岳父大人来了,我们终有靠山了。”
“武安侯之子齐子蛰看丹娘貌美,欺负丹娘,小婿实在是,实在是……”
魏凌光一副屈辱得说不下去的模样。
李大鼎终是开口了,“大虎呢?”
魏凌光赶紧禀道:“丹娘跟着齐子蛰上京,一路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至京便病得起不了身。”
“我昨日带她回府,连夜请了大夫给她诊脉开药,今早再着人请了宋御医过来给她诊脉。宋御医说她体弱,身子损得厉害,须得好生静养,不能随便移动。”
“她现下还在睡。”
说着伸手,再次请李大鼎进府。
李大鼎带着李仲然和郭靖安进去。
到得李丹青房门前,李仲然和郭靖安停下,李大鼎跟着魏凌光进房。
李丹青迷迷糊糊间,听得一个声音喊道:“大虎,大虎……”
她嘀咕,这名字好熟。
是了,跟着齐子蛰逃出石龙镇时,在路上遇见顾管家一行人,说他们要替主人寻一位叫大虎的亲眷。
上京路上,还遇见一位少年,那少年说要去寻大虎姐姐。
见李大鼎喊了几声,李丹青毫无动静,魏凌光便也近前,喊道:“丹娘,丹娘!”
他顿一下,“丹娘,你父亲来了!”
李丹青迷糊间听得“父亲来了”这句话,心头一喜,被子下的手指动了动,猛然睁开眼睛。
入眼处,除了魏凌光,还有一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浓眉高鼻,但脸上依稀有熟悉感。
李丹青怔怔看他。
李大鼎见女儿一脸病弱,睁开眼晴时,眼里全是迷茫,不由心疼,喊道:“大虎,你不记得父亲了?”
李丹青一阵迷茫,很快反应过来,要不是体弱,差点想蹦起来。
啊啊啊,原来他们要寻的大虎,就是我!
这位中年男,是我父亲啊!
父亲,我等你,等得好苦!
她眼里一下盈满了泪。
李大鼎心疼得不行,伸手过去,笨拙给她擦泪。
“大虎,阿爹来了,没人敢欺负你了!”
第50章
李大鼎给李丹青擦泪, 结果越擦越多,袖角湿了一片。
李丹青“呜咽”出声,控制不住泪水。
她不想这么哭的, 但没办法,这具身体特别能掉泪。
九次轮回, 逃到京城之后,还没好好睡一觉, 又被薅到状元府这个狼窝。
现肠胃不适, 浑身难受。
千盼万盼的父亲于这个时刻来了,实在是忍不住眼泪。
李大鼎怜惜道:“别哭了,别哭了,咱们回家去!”
说着吩咐魏凌光,“状元爷给我们备一辆马车, 我带大虎回将军府。”
李丹青听得“将军府”三个字, 大吃一惊。 父亲李大鼎是将军?
她记得,在第二次轮回时, 编过父亲的故事。
当时编的是:父亲从了军,立了军功, 被封为将军, 至京城面圣,已给她去信, 要接她上京相聚。
现下父亲对魏凌光说话的口吻,是身居高位的口吻。
魏凌光对父亲说话的口吻,则带着恭敬。
魏凌光是状元,自恃才高, 岳父身份若低下,他定然恭敬不起来。
所以, 她编的故事成了真!
父亲是将军! 呜呜呜,太好了!
魏凌光听得李大鼎的话,却是一愣,为难道:“岳父大人,宋御医叮嘱过,丹娘须得静养,不能移动。”
说着又看李丹青,“丹娘上京来寻我,现下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她也不想离开这儿。”
李丹青大急,一下伸手扯住李大鼎袖角,“父亲,我想跟您回家。”
魏凌光叹息,上前握住李丹青的手,“丹娘,你病成这样,被马车一颠,病情加重,可如何是好?”
“待病好了,再回罢!”
他又转向李大鼎,“岳父大人,丹娘生着病,有些任性了。还是待她病好,我再亲送她过去将军府与岳父团聚。”
李大鼎也有些犹豫了,大虎病成这样,确实颠簸不得。
魏凌光又朝李大鼎道:“岳父大人前面请茶,我跟您说说丹娘的事。”
李丹青扯着李大鼎的袖角不放,她没什么力气说话,只用眼神哀求,不要走,不要走!
李大鼎想了想,扬声喊道:“仲然进来!”
李仲然闻声进门,探头看一眼李丹青,瞪大了眼睛,大虎姐姐长成这样!
李大鼎吩咐他道:“你回一趟将军府,将大虎的事告诉你母亲,请你母亲和姐姐过来一趟,帮着照料大虎。”
他又看向魏凌光道:“丹娘要养病,可状元府冷清,连个得力女眷也未见,还得让内人过来一趟,帮着照料才好。”
魏凌光高中状元后,圣人赐他暂住状元府,待授了官,自要搬到别的府第去。
这儿不过暂住,自然不会置办太多奴婢家人。
府大,人少,是有些冷清。
李大鼎说毕,俯身朝李丹青道:“我们不走,先在状元府叨扰几日,待你病好了,再一起走。”
一家人全住状元府了。
李丹青一听,松了口气。
太好了,一家人全住下,很有安全感了。
魏凌光再奸滑,还能当着一家人的面欺负她吗?
李丹青松开李大鼎的袖角,闭上眼睛,放心睡觉。 还得赶紧养好身体,快快离开这儿。
李丹青睡一觉醒来时,便听见床边一个声音道:“可算是醒了,先喝药罢,还温着呢。”
说着,一只有力的手臂托起她的背,扶她坐了起来,另一只手拿枕头塞在她腰上,让她舒服靠着。
李丹青未及说话,扶她坐起来的中年贵妇又从婆子手里接过一碟子蜜饯,挟了一颗塞进李丹青嘴里,一边道:“这是自家腌渍的,加了糖,去了核,只管放心含着。”
李丹青含了蜜饯,果然感觉比之前吃过的都要甜。
她嚼了一下蜜饯,一碗药便凑到了她唇边。
中年贵妇道:“趁还温着,赶紧一口气喝完。”
李丹青才张嘴,药碗便一倾,她不由自主“咕噜咕噜”喝药。
很快,药碗就空了。
中年贵妇再挟一颗蜜饯进李丹青嘴里,含笑道:“行了。”
李丹青嚼着蜜饯,犹有些怔怔的。
啊,这次喝药好顺利!
整个过程不算痛苦。
中年贵妇这时自我介绍道:“丹娘,我姓郭,是你父亲继娶的妻子。你若不见外,可跟着仲然他们一道,喊我母亲。若一时喊不出来,可喊我夫人。”
又道:“我是带着嫣然和仲然嫁给你父亲的,之后,我们没有所出。”
“我本还在嘀咕,与你父亲一道,没给他生个孩子,实有些内疚。现下好了,他也有亲生血脉,如此,我就不必愧疚。”
李丹青见得郭夫人此等言行,一时放下心来。
继母是一个爽利能干的,自己能安稳养病了。
她开口道:“多谢夫人过来照料我!”
这当下喊母亲,确实喊不出来。
郭夫人微微一笑,吩咐身边一位娘子道:“收了碗罢!”
身边的娘子应了一声。
李丹青瞧过去,这才发现自己认得这位娘子。
是在路上遇见的张娘子。
张娘子见李丹青瞧她,笑着打招呼道:“丹娘哄得我好苦呢,在路上遇着,说自己是魏三娘……”
李丹青脸一红道:“当时不得已。”
张娘子拿着碗要退下,郭夫人另吩咐道:“喊嫣然进来见姐姐。”
张娘子应了。
很快,张娘子便领着一个娇美少女进来。
郭夫人待少女走近,跟李丹青介绍道:“这是嫣然。”
又朝少女道:“见过姐姐罢!”
少女站到床前,看了看李丹青,轻声道:“见过姐姐。”
李丹青眨眨眼睛,扬起笑脸道:“妹妹好!”
李嫣然见得李丹青的笑脸,一下失了神。
郭夫人笑道:“嫣娘,快醒神!”
说着朝李丹青解释道:“嫣娘喜书画,犹喜画美人嬉闹图,每见着美人笑脸,总要失神。”
李丹青听着这个解释,止不住又笑了。
李嫣然红着脸道:“姐姐笑得真好看!”
李丹青大大松口气。
继母和继妹看着都不错。
继弟虽还没接触过,但他母亲和姐姐不差,他应该也不差。
她以后要对付魏家,而魏家背后是荣昌公主和秦王,权力太大。
自己这一边的人,纵然不能提供助力,起码不要拖后腿。
现下瞧着,倒是超出预期了。
一会儿,张娘子又端了粥进来。
郭夫人接过,亲自喂李丹青吃粥。
她手势熟练,稳稳当当的。
李丹青含着粥,忍不住问道:“夫人常喂药和喂粥么?”
张娘子在旁边道:“好教丹娘得知,我们夫人当时遇见将军时,将军受了伤,是夫人照料了几个月,亲自喂药喂粥,才有后来的良缘。”
“夫人这喂药喂粥的手势,那是极熟悉的。”
郭夫人“咳”了一声道:“说这些做什么,让丹娘见笑了。”
李丹青恍然,原来是战火后,受伤喂药,喂出来的感情。
郭夫人喂毕粥,柔声道:“你安心养病,别的事皆有我们。”
李丹青听得这话,鼻子有些发酸,轻声道:“多谢夫人!”
她平复情绪,隔一会问道:“父亲呢?”
郭夫人道:“和状元爷在书房说话。”
这会儿,魏凌光正奉茶给李大鼎,一边道:“昨日之事,是小婿草率了。”
“料着武安侯定已递折子进宫状告小婿。小婿适才也写了请罪折子,着人递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