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笼内的女子狼狈、凄楚、哀婉,诱人。
她被捆缚,倦着身子。
她秋波盈泪,泪里映着他的身影。
魏凌希看着她,兽血沸腾,不能自己,喃喃喊道:“嫂子。”
李丹青凝视他,轻轻眨眼,泪珠挂在睫毛上。
老铁,俺尽力了,此情此景,尽力勾引了。
至于效果如何……
效果就是,魏凌希有些痴,差点忘记祠堂内还有别人。
还是魏老太看出不对,喝道:“二郎!”
魏凌希听得母亲的喊声,缓缓回神,手按在剑柄上,移开视线问道:“嫂子有什么话要说?”
族长开口道:“既然是大郎和二郎的私事,我们且回避。”
说着率先出祠堂。
其余诸人,只好纷纷跟上。
很快的,祠堂内只剩下李丹青和魏凌希。
魏凌希蹲到猪笼前,伸手进竹蔑内,掏出李丹青嘴里的手帕子。
李丹青长长吐一口气,沙音道:“水。”
既知这人痴迷自己,有些小要求,他当不会拒绝。
果然,魏凌希一听,马上转身,在供桌上倒了一杯水,端过来递到竹蔑空隙中。
李丹青探头,凑近竹蔑空隙,就着魏凌希的手,“骨咕骨咕”,一口气喝完一杯水。
她还不解渴,但不敢再喝了,怕憋不住想小解。
魏凌希放下杯子,贪恋看着李丹青,问道:“嫂子要说什么?”
李丹青吁口气,咽一口唾沫,感觉喉咙不再赤痛,这才道:“能解开我手足的绳索吗?缚太久,手足麻了,很难受。”
她楚楚可怜要求。
魏凌希这回没有被迷惑,只道:“母亲和族长诸人在门外,我解了嫂子的绳索,回头不好解释。”
他催促,“嫂子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李丹青咬着贝齿,低头垂泪。
一边道:“早间被缚到祠堂,婆母盛怒喝斥我,脱口说了一件事。”
她顿一下,“婆母说,大郎在京城高中状元,被权贵家的女儿瞧上了。”
魏凌希大吃一惊,脱口道:“母亲怎的……”
他神色懊恼。
李丹青至此完全确认,自己编的故事,全中了。
她仰脸,“二郎,我只不明白,大郎要另娶,只须给我一纸休书就可,为何要设一个局,给我安上私通外男的罪名呢?我被浸猪笼,于魏家名声也有损。”
魏凌希狼狈转头,“嫂子,你要说的,是这些?”
李丹青长长叹口气道:“我快要死了,临死前,想跟你说一句话。”
她停顿了一下,待魏凌希转过头,和她对上视线,方继续往下说。
“我,曾经喜欢过你!”
魏凌希呆在当地,不敢置信。
心中滋味杂陈,又是狂喜,又是迷茫。
他嚅着嘴唇,“嫂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丹青情深款款,临死前表白。
“二郎,我,曾经喜欢过你!”
魏凌希这回听得清清楚楚,每个字都有回响,在脑子内炸开。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丹青娇嗔,薄怒。
“你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么?”
魏凌希抬手,按在胸口处,心脏依然狂跳。
他猜测,“是从赴林家宴会开始么?那回,林二娘故意泼了茶水在你身上,我斥了她,护着你回家,你当时哭了,我拿了帕子给你……”
李丹青点头,“我被欺负时,是你护着我,我对你,就……”
她声音渐低,“你大哥忙着考取功名,反不及你关心我。”
魏凌希突然满腔凄酸,红了眼眶道:“一切都太迟了。若早知道大哥会高中状元,要步上青云天,要去攀……,若早知道,我死活跟他争一回,让你当我的妻,到如今,便三方美满,你不须死。”
李丹青呜咽起来,“二郎,我没有做错什么,我不想死啊。”
“你能救救我吗?”
魏凌希按着剑柄,这会只要抽出剑,削开猪笼绳索,便能放她出来。
但是……
京城那人,岂是魏家人能得罪的?
对方特意派了人来,交代要如何处置大嫂。
若自己放走大嫂,魏家诸人,还有好日子过吗?
他把视线从李丹青身上收回,硬着心肠道:“嫂子,你和尔言在一起,当场被捉,我实是救不得你了。”
李丹青不甘心,继续呜咽,“二郎,我和尔言是清白的,事实如何,你一清二楚。”
“二郎,你带我走吧!”
“我们寻一处没人认识的地方,你耕田,我织布,你打猎,我养鸡……”
“我们春日栽花,夏日玩水,秋日赏月,冬日滑雪。”
“我们生儿育女,我们……”
“嫂子!”魏凌希打断她的话,眼尾泛红。
“我舍不下母亲,也舍不下家中其它人。”
“我若带你走,我和你固然得偿所愿,可是魏家,魏家要怎么办?”
“嫂子,我做不到。”
李丹青心内咆哮,说好的痴情男配,能为女主出生入死,甘当炮灰呢?
呸,小说全是骗人的。
呸呸呸!
李丹青流下眼泪。
哽咽道:“二郎,我到底没有做错事,不该被这样对待。”
“你把我手足的绳索松一松,死结改成活结成么?
“到了河底,生死由天,成么?”
魏凌希也洒泪了。
“嫂子,待会儿,族长和母亲,必要再检看一遍,若改成活结,瞒不过他们。且母亲是铁了心要你……”
李丹青有点绝望,说出最后一个要求。
“你寻一块尖利的小瓷片给我,让我握在手心内。”
魏凌希这回没有拒绝,把供桌上一只碗砸了,拣了拇指大一块小碎片,搁在李丹青掌心内。
李丹青握着小瓷片。
从这一刻起,开始割割割。
希望沉塘时,能割断手腕的绳索。
脚步纷杂,众人进来了,问道:“说完了么?”
魏凌希只好道:“说完了。”
他亲手拣起手帕子,塞进李丹青嘴里。
族长喊道:“时辰到,起笼!”
四个抬笼的精壮男子因为没有讨到便宜,有些磨蹭,嘀嘀咕咕的。
魏凌希解下腰间荷包,抛给他们道:“这趟辛苦了,拿去分。”
又补一句,“别碰我嫂子,让她安生走。”
四个精壮男得了荷包,拈拈重量,知道够他们在外乐几晚的,便不再磨蹭,上前抬笼。
外面黑黝黝,夜风拂得人心肝痛。
一众人抬着猪笼到了河边。
猪笼外头缚了石块,死沉死沉。
猪笼割断了绳索,没入河水中。
李丹青憋气,手指捏着小瓷片,疯狂割手腕的绳索。
猪笼迅速往下沉,绳索吃水,紧紧缠在手上,哪里割得开。
李丹青一口气再也憋不住,河水呛入口鼻。
她很快失去意识。
李丹青觉得自己在做噩梦。
梦里,她被沉塘了。
这什么破梦?
她奋力动了动手指。
身子突然一抖,她睁开眼睛,醒了。
床对面,是一张古色古香的木头案几,案几上面,是木头窗扇。
李丹青猛然坐起,迅速抓过床边的衣裳,一边往身上套,一边跳下地。
她才下地,便听得身边“呼”一响,野男人一边披衣裳一边冲向门边。
她先野男人一步,冲到案几边,打算攀上去。
房门“轰”一响,被人踹开。
一堆人涌过来。
魏凌希的声音喝道:“奸夫哪里走?”
野男人迅疾转身,冲到案几边,伸手拉开李丹青,把她掼在地下,自己则一跃跳上案几,伸足去踹窗扇。
说时迟,那时快,李丹青已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下爬起来,扑到案几前,眼明手快,扯住野男人裤脚。
她抓得又凶又狠又快,野男人的裤子瞬间被扒下来一半,露出半边结实的美臀。
野男人正伸一足踹窗,当即顾不上跳窗逃跑,回身一掌推开李丹青,再伸手提了提裤子。
野男人这么一顿,魏凌希已拨剑上来,挥剑刺向他,一边喊道:“睡了我嫂子,还想跑。”
另一个蓝衣男子也举着剑上前帮忙。
野男人要避剑,几次跳跃,没能跃出窗外。
魏凌希和蓝衣男子踹翻案几,逼得野男人下地,再一左一右,用剑架住了野男人,押着他坐到床边。
李丹青也被两个婆子架着,按坐到床边,不让她动弹。
至此,魏老太才叫嚷起来:“好一对奸`夫`淫`妇。”
杨碧娘在旁边喊蓝衣男子道:“阿羽,你姐夫一人就够了,你去拿绳索。”
蓝衣男子应一声,跑出房门外。
李丹青恍然,哦,听这称呼,蓝衣男子是杨碧娘的弟弟阿羽。
前两轮,都是他跟着魏凌希跳窗去追野男人。
李丹青再转头,看着野男人,喘了喘气,好么,这一轮,有了变数。
野男人跳窗不成,成队友了。
希望他给力,能好好打配合,一道逃命。
上一轮中,得知魏三娘对他有情,现下他有难,魏三娘会不会为他出头?
他若能好好利用魏三娘,说不定有一线生机。
魏老太这会还在骂,“贱妇,野男人,不要脸……”
野男人这会转头看向李丹青,眼似寒星,带着杀气。
他沙哑着声音问道:“为何害我?”
李丹青冲口而出,“我怎么害你了?”
野男人薄唇抿了抿,冷冷道:“扯我后腿,扯我裤角,若不然,我早跑了。”
李丹青:“……”
第6章
李丹青上两轮注意到野男人有两个华点。
其一,长得俊美。长一对迷死人不赔命丹凤眼、八块腹肌、肩宽腿长、气质出众。
其二,冷静理智。一醒来发现不对,不质问,不犹豫,马上披衣逃跑。踹窗跳窗的动作一气呵成,利落潇洒。
这一轮,发现野男人一个缺点。
在危机时刻,以自我为中心,不顾他人死活。
还有,野男人以前可能见惯了美人,对美人有免疫力。
杨碧娘长得够美了,可是上两轮中,还是表现出对她的嫉妒,并且恨声说她长得狐媚,有一对勾人狐媚眼。
祠堂四个抬笼的精壮男评价,说她是尤物。
魏凌希见着她时,一脸痴迷,不能自己。
这种种,说明她长得很美,没准是一个绝色。
但是野男人适才推开她时,下了狠手,一丁点怜香惜玉之情也没有。
以野男人这相貌这气质,还有这言行举止,极可能出身大户人家,是高门贵公子。
高门贵公子打小被捧在手心,容易养成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
有什么危险,也是众人去护他救他,不须他出手护别人救别人。
所以危机下,他只顾自己。
按小说套路,野男人之所以昏迷在林中,有几种可能性。
其一,他出来游玩,不慎跌下山坡,滚到林中,昏迷了过去。
其二,他被追杀,途中跌下山坡,滚到林中昏迷,瞒过追兵。
其三,他参与某事失败,逃了出来,半途跌下山坡,昏迷不醒。
不管哪种可能,穷人家反正养不出野男人这样的。
李丹青鼻孔里“嗤”一声,也只有高门傲骄贵公子,对美人说话时,才会不客气,不留情。
魏凌希见野男人指责李丹青,心下不快,架在他脖子上的剑紧了紧。
野男人抬手,若无其事按住剑柄,推了推,冷声道:“这么多人围着我,我还跑得掉么?撤剑吧,有话好好说。”
魏凌希察觉自己有些紧张,在野男人跟前气势有些弱,一时冷哼一声,撤了剑。
外间传来脚步声,娇俏少女魏三娘带着两个丫鬟跑了进来。
一进房,见着房内情景,魏三娘愣了愣,旋即朝魏老太嚷道:“阿娘,这个事定有内情,你们好好查一查,不要冤枉尔言。”
魏老太生气道:“你还帮他说话呢。你救了他一命,还收留了他,谁知道他人面兽心,与你大嫂……”
她说着,一指李丹青和野男人,“奸`夫`淫`妇,不要脸。”
魏三娘不敢置信,气得脸颊全红了,颤着手道:“尔言端方君子,定然不会做这样的事,若有错处,定是李丹娘勾引他的。”
她说着,转向李丹青,用手指着她,气恨道:“李丹娘,你是不是给尔言下了药?尔言早前受伤,失了记忆,他什么也不懂的。”
李丹青:“……”啊呀,好个清纯少女魏三娘。
魏老太有些急,喝两个丫鬟道:“快送三娘回房,这儿这么乱,小心被冲撞了。”
两个丫鬟去扶魏三娘,却被她甩开了。
魏三娘嚷道:“我不许你们冤枉尔言!”
野男人适时开口道:“三娘,我什么也没做,你要信我!”
“昨晚,我明明在房中就寝。今早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你大嫂床上,分明是有人陷害我。”
“三娘,你救我一命,收留我,我感恩还来不及,怎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令你伤心。”
李丹青吁口气,太好了,野男人很擅长攻心呢。
这当下,知道魏三娘是一线生机,攻心战用上了。
野男人说自己什么也没做过,是明白的。
那么她这个“同床人”,也是清白的。
他只为自己分辩,但相当于为两个人分辩。
魏老太却不容野男人再说下去,吩咐魏凌希道:“堵了他的嘴,缚了,送到祠堂去,是非曲直,交由族长审问。”
野男人只看向魏三娘,“三娘,我什么也没有做,我不想去祠堂。”
他神态有些委屈,一副求魏三娘保护的模样。
魏三娘一时心软得不行,踏前两步,伸手去推魏凌希,娇喝道:“我看谁敢动他!”
李丹青差点给野男人鼓掌。
哥们,好样的。
魏凌希无奈,“三娘,他们两人躺一张床上,衣裳不整,人证物证皆全,抵赖不了。必须送他们到祠堂。”
魏三娘挡在野男人跟前,“我相信他什么也没做。你们要送祠堂,就送大嫂去,反正,尔言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