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也不知道苏玉澈醒了没有。
她策马扬鞭来到苏府,光明正大地走了此正门。
苏府的下人一向很少,顾钦来了很多次也只见过一些零星的面孔,门房的老管家正在洒扫前庭,看到顾钦来了之后笑着道:“原来是将军,可是找我家大人有事?我这就去通禀一声。”
“不必。”顾钦止住他,“我自己去找人,您忙您的吧。”
老管家“是”了一声,看着顾钦走进去的背影欲言又止,可他家大人好像还在睡觉啊?这样一来,岂不是失了礼数?
苏玉澈所在的院落很安静,他应该是专程吩咐过,平时除了苏丁不会有人出入这里,洒扫的时间一般都在他不在府中的时候。
顾钦悄无声息进去,就看见苏丁坐在对面的小厨房门口啃果子吃。
她禁不住一笑,问:“他还在睡吗?”
苏丁闻言抬起头,点了点头,随后就溜进厨房里面去了,顾钦后半句噎在嘴里想问他伤势如何的话就没能说出口。
小东西好像一直对她都不怎么友善啊。
她摸了摸鼻尖,悄悄进了房中,果然房里还拉着床幔,里面的人也没有一点起了的迹象。
她便直接解了外衣,掀开床幔钻了进去。
秋日的天气算不上冷,但也同样凉丝丝的,又不到烧地龙的时候,被窝里自然要热烘烘的才舒服。
现在里面这人已经睡得很热和了,顾钦正好钻进去,把他整个人从后面抱住,下巴搭在肩膀上蹭了蹭。
苏玉澈就这样被她蹭醒了,他香得连床铺都沾满了他的味道,顾钦惬意地深吸了一口气,安抚地拍拍他的背。
“回来了......”他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不甚明显的沙哑,缓缓撑起身子来。
“你去哪儿?”顾钦问他。
他的头发都被自己睡卷了,缠在顾钦指尖上,雪色的中衣也有些皱皱的。
他道:“该换药了,到时辰了。我跟苏丁说了你来了就把热水端进来。”
顾钦想起方才苏丁进了厨房,哦,原来是去做这个了。
果然不出片刻,苏丁敲门将热水端了进来,还准备了干净的丝绢,顾钦便解下衣服让苏玉澈继续给她换药。
第二次已经比第一次熟练了很多,他做得又轻又快,等最后一层包扎的丝绢缠好后,顾钦便回过头捉住他的手指亲了亲。
苏玉澈面上红云起伏,见状下意识别开了眼,只是没再从顾钦手中把手抽走。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道:“吃过早饭了吗?要不吃过再歇下罢。”
“嗯。”顾钦自是依他,“那我帮你穿衣服。”
这人向来过得齐整,睡觉前一件件衣服裤子都会叠放整齐按照顺序放好,不像顾钦每次都是随意地一扔。
她从苏玉澈那堆雪白的衣服里率先找出足衣,然后她坐在矮榻上,握住他的脚踝替他穿上。
古人常言女子的脚是十分隐秘的部位,轻易不可示于人前,苏玉澈显然也有这样的观念。
现在明明不是顾钦,而是他自己的脚给顾钦拿着,他却莫名害羞起来。
这样真不好......苏玉澈想,他也不想和顾钦在一起时太过拘谨,可这些情绪就是会无法控制地流露出来。
他从前不与人亲近,身上很多地方都没有人碰过,现在被顾钦掌过各处便觉得怪异又羞赧。
所幸顾钦很安分,她说穿衣服,便只会规规矩矩给他穿衣服,不会多碰不该碰的地方,也不会多做多余的动作,这样一来苏玉澈一颗惴惴的心也逐渐安稳了。
都穿戴完毕后,顾钦抱起他将他放在轮椅上,再给他的腿盖上一条毯子。
苏玉澈摸着身下的轮椅,难过道:“那一把被炸坏了。”
“这有什么,不过是件死物,回头我再给你做一件就是。还好当初做了两个,不至于现在没得用了。”
顾钦做的轮椅坐起来比他之前的要舒服很多,一旦习惯了就不好换回去了,他原先的那把早就存入库房落灰了。
苏玉澈忍不住想,若他这辈子没有遇到顾钦会怎么样呢?一无家人父母,二无什么朋友,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想着要成亲,一辈子被困在那把板正迟钝的轮椅上,不会有人像顾钦这样亲他抱他......
现今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之前对顾钦的态度真是太差了,总是给她脸色看,万一其中哪次顾钦当了真,就真的不再与他来往了呢?
那现在的这些,他都不会有。
一想到要再回到从前那种枯燥沉默的生活,苏玉澈就有些承受不住。
“你在想什么?”顾钦走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脸颊。
她跟他说话时总是喜欢蹲在他身前,多半是在照顾他的情绪,而今苏玉澈一想通,才发现顾钦早就对他很特别了。
“没有。”苏玉澈摇了摇头,“我最近发现自己腿上没有那么乏力了,有时也能出得上力气。”
“真的吗?”顾钦双目顿时亮了起来,比苏玉澈自己还要高兴,“那我们的训练就是有效果的!今日晚些我们再继续。”
苏玉澈很喜欢听顾钦这样跟他说话,他本来觉得自己的腿很拖累了,但每次顾钦跟他说起训练的事时,都会说“我们”,我们再试一试,我们想办法......
他就会知道顾钦并没有觉得他麻烦,她也很想做这件事,他不是累赘。
“顾钦。”苏玉澈低声唤她。
顾钦抬眸,等着他的后话。
苏玉澈却倾身,在她眼下吻了吻。
他吻得飞快,几乎一下子就坐了回去,顾钦怔怔起身,就见他耳尖透红,不自在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多谢你。”他轻声道,那片红霞在他雪白的颈侧晕开,真是美不胜收。
第49章
顾钦在苏府用饭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有时候将军府的几日都见不到她的身影。
于是,原先迁就顾钦多准备的一碗粟米,渐渐变成了每日一道荤食, 到现在的荤食几乎能与苏玉澈的素斋分庭抗礼。
两人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平淡温馨地吃过一顿早饭后, 正准备去书房看折子的苏玉澈就被顾钦举起来直接卷上了床。
“你干什么......”他有些难堪, 想伸手去拍她后背,又记起她背上还有伤,改为敲了敲顾钦的左肩。
“陛下天恩浩荡,让你下个月十五再去报到。”顾钦不为所动,一边抱着他走一边解释道。
苏玉澈愣了愣,“不可能,陛下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五六日也便罢了,这可是整整一个多月啊。
他怀疑的目光看着顾钦, 被抱坐在床上后仍然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顾钦深吸了口气继续解释:“好罢, 其实是我跟陛下说让你下个月十五再去,他答应了。”
顿了顿, 又道:“当然,我跟陛下说你受了点伤,有点严重,到时候你别露馅了。”
“......”苏玉澈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道:“朝中现在离不开人。”
“可你又不是陛下。”顾钦皱紧眉,“都费心这么久了, 整顿官场治理国家哪里是一蹴而就的?再不好好歇歇你身子该吃不消了。只是休息一个多月而已, 又不会怎么样。再说朝中那边不是还有我?你若有什么想法,我替你做。”
她强势霸道, 三两下就把攀到床沿的苏玉澈扯回了自己怀里。
“你干什么!”苏玉澈又生气了,露出那副糟心的表情, 他一这样,顾钦就想亲他、欺负他。
之前几次她都忍着,可今日她忽然有些不想忍了。
苏玉澈见顾钦半天不动,以为她是打消了想法,正想重新越过顾钦去做事,没到一半,他脚踝上突然一紧,整个人就被拽了回去。
他惊喘一声,再睁眼顾钦已经欺身压了上来,桎梏住他的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只这一眼,他压在嗓间的怒气几乎瞬间哑火。
他想起昨天夜里顾钦给他的暗示,难道她是想现在......
这种事,说不害怕大约是不可能的,何况苏玉澈还是从顾钦这儿第一次听说这种方法。
他突然安静下来,别开眼去不敢直视顾钦,僵持了一会儿小声道:“我知道了,你先松开。”
顾钦一向吃软不吃硬,何况是对着苏玉澈,他一服软,她原本那些翻腾倒海的不妙念头就舍不得用在他身上了。
她松开手,还轻轻摸了摸他雪白的腕子,苏玉澈连忙把手收了起来,侧躺过去将一半脸埋进枕头里。
“那这段时间,我要做什么?”他问,“使臣那边怎么办?”
“那些人陛下自然有交代,这件事既然坐实了是北狄所为,就怪不到大燕身上,你不要担心。”
“你...不一同歇歇吗?”苏玉澈道,“毕竟真正伤着的不是我。”
“皇城司最近人手紧,离不开人。”顾钦顺势躺下来,把人抱在怀里,接着道,“至少要等南暻的人走了才行。”
背后的躯体紧实地贴上来,苏玉澈并不适应这样的亲密,可眼下他并不觉得讨厌,顾钦身上有股热热的气息,现在正全部裹缠上来,包紧了他。
这样密不可分的姿势,明明过于亲密了,可顾钦的手很安分,都没有乱碰什么地方,苏玉澈自然没有理由挣开,顾钦昨晚一夜不曾阖眼,现在鼻尖便嗅着自己最喜欢的气息,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只是她睡着之后不大安分,环在苏玉澈腰上的手臂好几次不断收紧,压得苏玉澈有些难受。
他尝试着推了推,顾钦却纹丝不动,不免咋舌顾钦究竟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
就这么被束缚了两个时辰,期间苏玉澈坚持不住睡过去几次,他躺在床上动来动去,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没能把自己从顾钦手下拯救出来。
终于等到顾钦醒了,他腰上那道桎梏才骤然一松,可他还是出不去。
苏玉澈耷拉下眉眼,不高兴了。
“怎么一睁眼你就这副表情?”顾钦眨了下眼睛,不由分说就凑上前在他唇角亲了亲。
苏玉澈这才开始发脾气,“你抱我抱得太紧了,我都动不了。”
“是吗。”顾钦连忙松开手,她见苏玉澈身下那片床铺褶皱凌乱,一看就知道这人独自挣扎了许久。
“怎么不叫醒我?”顾钦下意识想伸手替他揉揉腰,刚把手放上去就见人皱了皱眉。
她心里一沉,掀开那片雪衣一看,竟然青了一片,就映在他雪白的肤色上,格外明显。
顾钦哑然,这人的肌肤怎么娇成这样?
苏玉澈看得也是一怔,他其实也没多大感觉,怎么就青了一片?
“真是抱歉。”顾钦满眼都含着内疚,“我不知道.......”
这件事苏玉澈本来也没有生多少气,他轻叹一声,正要说无碍,就见顾钦弯身下去,在他那片淤青的腰侧亲了亲。
她动作温柔神情珍爱,像是在吻什么宝物。
苏玉澈腰上也跟着一痒,连呼吸都乱了些许,耳朵烧了起来。
“我没事。”他轻声道。
再抬眸时,顾钦眼中已满是欲色,多得快要汹涌起来,连同苏玉澈也一并淹没。
他再次怔住,心想顾钦......也太频繁了,自从说开之后,她连压抑都不曾,每每都这样明显地露给他看,这样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别说一天一次,她一天就有好几次。
苏玉澈眼神飘忽,顾钦看得有趣,这人有时候端的一派清冷,有时候又把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她目中流着笑意,凑前去吻住他。
他的唇瓣总是又香又软,含吻他的时候都觉不出什么分量,这人又从不会在接吻的时候主动,永远都是承受的那一方。
不过顾钦觉得,他不主动多半是因为他不会,只能这样等着。
一想到在她之前,都没有人这样亲过他,顾钦的动作便又重了几分。
“嗯......”苏玉澈轻哼了一声,他被压得有些厉害,可身后是悬空的,一点点下去腰酸得难受,最后只能无奈用双手攀住顾钦的脖子。
顾钦会意,她用一只手揽在他的腰后,悬空的感觉便立刻没了,心里好像也踏实下来,苏玉澈微阖上双目,想放松自己沉浸下去。
可他发现顾钦的吻已经太过激烈了,只要他稍稍放纵心神,就会情不自禁陷进去,被吻得浑身酥麻。
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沉溺又担忧,好像自己这一生都没有这样放纵过。
良久,顾钦松开他,两人的唇瓣分离发出一声轻响,她眸光落在他发红肿起的唇瓣上,抬手在他唇上一抚,替他擦去那些水光。
苏玉澈胸口明显地起伏着,他险些要喘不上气了,还压抑地轻咳了几声,眸中水色更甚。
“...好了。”他轻声道,“今日不要再亲我了。”
这些已经够他消化很久了。
顾钦低低笑出声来,她满眼都被愉悦染透,道:“那怎么可能?只要看见你,就会忍不住。”
“元希难道真的这样狠心吗?”她动了动耳朵,“我又不像你,总能克制,亦或者是.......元希对我,根本就是不想的。”
她说话的神色如常,可语气多了两分落寞,听得苏玉澈心口一揪,他该怎么告诉顾钦,那日他只是被顾钦揉了揉腿,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没有。”苏玉澈否认着,“我对将军......并非没有。”
他从未对人说过这样亲昵的话,说得舌头都快打结了。
顾钦眼神又亮了亮,情不自禁去蹭他,他怀里全是自带的幽香,味道很特别,总能让她迷恋。
蹭着蹭着,顾钦想起来一件事,她抬眸看着苏玉澈,问道:“一直忘了问你的年龄,我今年十七岁,不过在那个世界,我十九岁。”
苏玉澈闻言,顿时赧然起来,他不禁想起今后自己在这段关系中所处的位置,便为自己的年岁感到羞耻。
“......二十有二。”他轻声答着,无论怎么算他都比顾钦大。
大上不止一岁,却始终被照顾,还要承受她有意的欺负。
这真是......
“你真是厉害。”顾钦却全不在意这些,她眨眨眼睛,眸光温和又憧憬,像是在崇敬着他一般,“这样轻的年纪,就能位极人臣。”
苏玉澈每次都禁不住夸,他会变得极不好意思,他道:“你不要总是说这些话来恭维我。”
“我没有恭维你。”顾钦很是认真,“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好,真是天底下最好的。”
她说着十分愉快地在苏玉澈身上闻了闻,然后抱起人往床下走。
“干什么?”苏玉澈下意识攀紧她的背。
“去沐浴。”顾钦道。
苏玉澈想起顾钦方才的动作,有些难堪地问:“是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不是。”顾钦抱着苏玉澈,再度把脸埋进他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是我想和你一起洗,染上你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