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欢自己却又把自己纳入宫中,沈望抒做了那样的事,她却还能和他言笑晏晏。
他还能不明白么?
自己只不过是她用来刺激沈望抒的男人罢了。
顾西凛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的愈加嘲讽,自己这张脸确实很好用啊……
绝色美人,宠冠后宫。
他本以为虽然自己是虚情假意,但她起码是真的,就算这样过一生似乎也很事不错,可是现在…都是假的,没有一个是真的。
那么,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他又要什么意义呢?
顾西凛那双迷人的眼眸变得迷茫,自己不是只是为了钱吗?自己不是只是为了借助她的势力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颇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连拥有的宠爱都是虚假的。
顾西凛倏然想起了他的娘亲。
他的母亲是加华楼国边境的燕女,因生的美貌被巡游的国王父亲看上,可他的娘一直对他的父亲不温不火,以至于她在后宫一直是个品级较低的妃嫔。
顾西凛也曾听父皇怨母亲没有一点温情,对他毫不上心,母亲对此的回复是他也不曾真正对她上过心。
那个时候他还小,也不懂,再后来,十二岁那年,母亲去世了。
临终前她拉着他的手,用一句话解释了她这一生与国王的关系:“凛儿……他没有真心,所以也注定换不来我的真心。”
所以他没有真心,也换不来陛下的真心是么?
顾西凛想了很多,踏入凤鸣宫的一刹那,他又想到:
沈望抒如果答应和她在一起了,他会失宠吗?
他会被彻底遗忘吧?
或者……沈家把他也卖了,他也被打入冷宫?
……
凤栖宫洗浴完的沈望抒安静在坐在镜前梳理着绞干的乌发,脑中回想着陆溪乔的说辞,眸光越发沉寂。
即使那是个梦中之人,他也不愿意做他的替身。
他沈望抒就是沈望抒……
陷入沉思的男人未曾注意到镜中又来了一道身影,陆溪乔把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肩上,叹息道:“望抒,你不要胡思乱想……”
经过那般缠绵,那些倾诉衷肠的话语,她如何察觉不到他的心结?她再不敢随意称呼他的字。
虽然她确定沈望抒就是裴洛书,但她也意识到自己做的确实不对,即使是一个灵魂,经历不同,性格和为人处世也会有些差别。
他值得被尊重,被完全地重新爱一次。
“我没有,陛下……”
他拉下肩膀上的手攥在了自己的掌中回答,可是他下垂的眸子已经说明了什么。
陆溪乔无奈只能蹲下身捧住他的脸认真道:“朕,不,是我,我从现在起,忘掉梦中的一切,现在只有望抒,好不好?你不是洛书,你只是望抒。”
女帝放弃高高在上的姿态,蹲在地上哄他,沈望抒即使没几分相信,唇角也忍不住勾了勾。
见男人有了笑颜,陆溪乔才提起了另一件事,她既是已经废黜了沈望抒的太卿之位,便也不必要再恢复了,顺势洗掉这层身份才是。
“朕知望抒不愿困在内宫,不如去天鹤寺内修行四十九天再还俗,就此洗去前尘,重新恢复沈家公子的身份。”
到时候她便向沈家下聘,自大燕门迎娶他为凤君,凤君位同女帝,与女帝同掌天下,尤其历代女帝孕中,皆是凤君临朝,这样便不负他胸中才华抱负。
手上捧着的脸颊上下移动,显然是沈望抒点头,陆溪乔对此也是莞尔一笑,却不知男人心中的想法与她相去甚远。
第27章 女帝的侍君27
前脚贤太卿被废的消息刚传出,后脚又遣去天鹤寺内带发修行四十九天,理由也是冠冕堂皇。
先皇品性至善至纯,定是见不得及冠少年因她蹉跎于深宫,加之从未侍寝,也算清白之身,特遣去天鹤寺内为先帝祈福也修己身,还俗后便算洗去前尘了。
若是前头众人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么后面这招目的太明显了。带发修行四十九天,再回宫摇身一变,那就不是贤太卿而是贤卿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沈家。
入寺修行先拜别父母斩断前缘,沈望抒也不例外,只是回到沈家,也再难如同以前一般了。
看着孩子周身阴郁环绕,不复从前的淡然从容,做父母的心都跟着难受了起来。
接头人被逮捕,沈家父母还不知道沈望抒的真实想法,此时见他如此不愉快,便咬牙道:
“研之,你若是实在不愿,为父便舍了那祖宗传下来的免死金牌,也要把你要回来。”
闻言,沈望抒不感动是假的x,可是想起了之前他们帮的倒忙也是真的。
“父亲,母亲,我想说,以后请务必不要掺和我和陛下之间的事情了。”
他这话一出,三人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看着父母依旧不甚理解的目光,沈望抒干脆道:“我给陛下用药的事情,陛下已经知道了。”
三人皆是一惊,沈母立刻担忧道:“所以你才被废掉了太卿的位份?陛下是准备找沈家的麻烦?”
“只要你没事,一切都还好办。”沈家大爷道。
“陛下对你的惩罚就这么轻松?”还是沈家二爷抓住了重点。
对此,沈望抒难过地笑出了声,笑了一会儿才道:“陛下…喜欢我…自然就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了…”
自古以来,“受宠”的人不都是如此么?
可他的笑根本不是能叫人放心的笑,隐隐地,三人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妙之处。
果然,下一秒,他们的孩子就直截了当地承认道:“研之对陛下也生了情意,所以…以后研之和陛下之间的事情还请三位父母不要掺和了。”
哐当一下,沈氏夫妇三人的心一下子就坠了下来,他们都不是愚笨之人,若是他们的孩子之前就对陛下心生爱慕,那他们做的这一切不都是在帮倒忙么?
“对,所以你们就不要再掺和了……不管是叶思枕还是顾贵卿……”
一想到顾西凛是自己的父母一手送到她身边的,沈望抒就难以压制自己内心的情绪。
这次的事让他太过伤心,但若说怨怼,沈望抒最怨的是自己,父母一心为他谋划,甚至不顾触怒凤颜,那药方若是他心中坚定,执意不用,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到底,还是自己的错。
所以就让这一切结束好了。
“好,好……”
沈母僵硬地应答道,她真的没想过是这种情况啊……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中时,那在下首的人动了,沈望抒双手敛起衣袍下摆跪在了父母的面前,双手平放在前方,额头结结实实地触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父母大人在上,研之即将遁入空门,从此以后望父母大人照顾好自己,长乐平安,也愿弟妹身体康健,荣耀门楣,研之就此拜别父母,勿念。”
三个头磕了下去,沈望抒起身,深深地看了眼这三位伴他长大的长辈,便利落转身,任沈父,沈母如何呼唤也没有回头。
……
皇宫中
陆溪乔兴致勃勃地宣召了礼部尚书前来商讨事宜,礼部尚书是一位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还未等她行礼,陆溪乔便直接挥手免除了。
“今日召你前来,是为了朕成婚之事。”
第一句就给这女尚书给干懵了,成婚?什么时候人选已经定下了?她这个礼部尚书这么不知道?
“请问陛下,这凤君的人选是哪家公子?”
自己三儿一女未曾嫁娶,若是知道凤君人选,那便看看这公子家可还有弟妹可与自己孩儿相配。
谁料女帝竟笑而不语,只道:“你尽快准备就是了,在一个半月内务必准备好提亲的聘礼。”
凤帝娶亲纳吉,非同小可,这一个半月已然是有些紧迫了。
礼部尚书也不敢多问,只得应诺,退去。
待礼部尚书退出书房,停滞在侧门处的叶思枕才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他神色如常,未有变化,只是那茶碟放到桌子上的声音较往日里大了些。
陆溪乔批阅奏折的手一顿,微微侧首等着少年说话,叶思枕没敢抬眸,只瘪着嘴道:“陛下对沈公子真是喜爱非常……”
就是不说,他也知那聘礼是给谁的。
听着少年醋意横生的话,陆溪乔没有回答他,而是扬声对着门外唤道:“云欢,月愉。”
两位举止有礼的侍女趋步走了进来,俯身行礼。
“从今以后,你们便跟在我身边伺候朕吧。”对身边的少年只字不提。
少女点头谢恩又退了出去,愣怔良久的少年才猛然跪地,声线颤抖道:“陛下,您是不要我了吗?”
陆溪乔侧首低头,左手落到了他的头顶顺着到了少年的脸颊,然后一把抬起了他的下颌。
“你觉得呢?你是对朕的决议不满?还是对……沈望抒不满?”
“没有!”
叶思枕立刻否认,他怎么敢不满,他只是有点吃醋而已。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陛下,更配不上那凤君的宝座,但人都是有私欲的,他从来不能免俗。
“那你为什么要替沈家做哪些事呢?朕可缺你的银子花了?”
陆溪乔的语气平常,平常到似乎在叙述一件小事,可是落到叶思枕的耳朵里,直接叫他软下了脊梁。
虽是沈望抒出宫后,他已经有了预感,但没想到这么快。
沈望抒真的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是我的错,任凭陛下责罚。”
少年不再狡辩,顺从地伏下身体。
他知道,陛下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轻拿轻放了。
叶思枕等待属于他的惩罚,是杖责还是鞭打?他都能接受,只要,只要不把他赶走就好,可是偏偏等待他的,就是他最害怕的那一样。
“嗯,你以后就在外殿伺候吧,不必到朕身边来了。”
这个惩罚,很轻,也很重,压在了少年的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良久,少年才颤抖着身子从地上爬起,他不敢求饶,也不能求饶,他僵硬地走到了门外,再回首。
这五丈的距离……他还回得去吗?
第28章 女帝的侍君28
陆溪乔没有送别沈望抒,她被沈望抒以一封书信留下了脚步。
想着不过是四十九天,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更何况只是不到两个月而已。
但她自然是不会冷落了他,每三日便写一封信于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身边发生的事情。
而他也是每封信必回,只是似乎随着深入学习佛法,日渐忙碌,书信的字数越来越少了。
除此之外,陆溪乔的生活越发平淡了起来,她试图把注意力转到顾西凛的身上,不过他最近的状态也很是奇怪,对她愈发敷衍了起来。
他们的关系竟然越处越像朋友,若是有空便手谈一局,赏花逗猫,大橘留在了凤鸣宫,现在已近是顾西凛的爱宠。
晚上也是大被同眠,竟是连房事都歇了。
陆溪乔看着那停滞在上的爱欲值暗叹了口气,走肾这条路果然还是没有走心涨的快。
不过已经连续三次没有做点什么了,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陆溪乔伸手摸向了旁边的男人,刚触顾西凛结实的臂膀,就听旁边的男人低声抱歉:
“陛下,臣最近有些不适…要不改日吧?”
昏暗的室内,这声音格外明显。
“不适?哪里不适?”
陆溪乔关心道,她好像也没看出他哪里不舒服啊?
“臣的心情有些不愉。”
原来是心里不适。
那就算了吧,陆溪乔表示理解收回了自己的爪子,却又在即将彻底离开之时被另一只大手捉住了。
“陛下若是想的话,那臣尽力……”
陆溪乔又不是饥-渴得不行,自然不会勉强顾西凛,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说说为什么心情不愉?嗯?”
深夜畅谈,应当也能增进感情。
沈望抒离开后,陛下每来一次凤鸣宫,顾西凛就愈加感受到其中的差别。
就比如刚刚的求欢,若是向喜欢的人求欢失败又怎会不娇嗔讨饶几句?她的表现太平淡了,平淡到向他求欢只是个应该走的步骤,至于有没有结果,不重要。
这样的认识叫顾西凛如何还能有心思?
他睁开了紧闭的眼睛,转向了身侧的女帝,声音中带着一丝怀念:“臣想家了。”
没等陆溪乔回答,他继续幽幽诉说,陆溪乔也仿佛跟随着他的声音来到了那个小部落。
“……阿叔阿婶照顾了臣三年,即使他们穷得没几口饭吃,也要把最好的留给我…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过的很艰难,但也很美好……”
顾西凛不知不觉地就用起了那最朴素的自称,声音也没了刻意的诱惑,清朗了许多:
“我会和阿叔阿婶的孩子们一起追逐打闹,水草茂盛的时候呢,我们一起下河洗澡,等到干旱的时候,我们又一起躺在枯树的枝丫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但是部落里的阿叔阿婶们身子都不大利索……孩子们都太小……”
“所以,你就去千红万艳上工挣钱了?”
女帝的声音来带着打趣和戏谑,没有一点嘲笑的意思,顾西凛的心也涌出一丝暖意,顿时轻松了不少。
“是啊,十几岁就进了千红万艳,被当做预备花魁培养。”
“贵卿真是不容易,不过看贵卿的样貌父母有一方应当不是大燕人吧。”
虽然这些陆溪乔早就知晓了,但还是要借此过个明路。
“嗯。”顾西凛应答了一声,“我的父亲是加华楼国人,母亲是燕人。”
说起这个,陆溪乔突然想起一件事:“昨日加华楼国的使臣来了x,明日朕要设宴培元殿,贵卿也随朕一起出席。”
男人唇角淡淡的笑意一凝,“臣不胜荣幸。”
出席宴会又如何,他父亲在位时,他尚且还是个边缘王子,更别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孩子?
可当第二日顾西凛盛装出席培元殿,坐在凤座旁边与陆溪乔一起接受使臣的朝拜,使臣抬头与他对视后,他便知道使臣认出了自己。
因为那个使臣不是别人,而是幼时在王宫书院的教习先生,负责教导他们这十几个王子的老师,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使臣阮志明的目光顿时亮了三分,这大燕的贵卿不是自己国家的王子么?十二王子竟然还活着!还成了大燕女帝后宫的高位侍君!
不过到底做了使臣,阮志明虽然激动,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当大燕女帝问起他此次前来的目的时,他躬身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