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颂直接把一盒纸拿过来,林落烟抽了两张,递给林听晚。
“你这是什么反应?”
林落烟觉得有趣。
林听晚垂着脑袋,压低声音:“心情复杂的反应,我有点想哭,但又有点想笑。”
她快要控制不了她的表情了,这个嘴角一会儿往上翘,一会儿往下压的。
“烟烟。”
季母含笑的声音传来,林落烟抬头看过去。
季母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但并不像是传统的阔太太,她端庄之余,风韵犹存。不需要任何华丽首饰的修饰,浑身上下只有盘起的乌黑长发之间,一只素雅漂亮的发簪。
不得不说,季淮颂的眉眼和她太像了。
季母笑着看她,声线温柔:“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今天总算是见到你了。”
转而开着自己儿子的玩笑,“季淮颂,你小子好大的福气。”
季淮颂散漫地点点头:“是。”
“我这个小儿子,总算是遇到能收拾他的人了。”季母说,“他要是敢惹你不高兴,你跟我说,我给你撑腰。”
季淮颂轻笑,随手把剔好鱼刺的半碗鱼肉放在林落烟手边,揶揄:“听见没?季家有人给你撑腰。”
在长辈面前这么来回,林落烟难得有几分局促,倒也不是紧张,就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
林落烟微微瞪了他一眼,真想捂住他的嘴叫他别说了。
“谢谢阿姨。”林落烟莞尔,“他其实……挺乖的。”
拿筷子的手顿了下,季淮颂低笑一声,有些无奈。
他揶揄她一番,她自然是会揶揄回来的。
“晚晚,你年纪还小,结婚的事咱们不着急,不要有压力。”季母下一句话就跳了个话题。
林听晚上一秒还咬着筷子盯着林落烟和季淮颂笑,这一秒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轮到她了对吗?
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林听晚胡乱点头:“我确实不着急,我高中还没毕业呢,也还没有到法定年龄。”
这话落在舅妈耳朵里,就有几分抗拒和不满,舅妈盯着她:“又没让你现在结,只是这事儿定下来而已。”
林听晚嘟囔:“我又没说什么。”
这顿饭吃的还算融洽,至少表面上挺融洽的,除了林听晚如坐针毡,季琛每抬手一次,她的脊背就绷紧一寸。
中途想喝水,拿杯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她差点把杯子扔出去。
吃完饭,站在餐厅门前,听着舅舅舅妈和季淮颂父母的最后寒暄,林落烟抱着双臂,挨着季淮颂。
她看了看把舅舅舅妈送上车的季琛,又扭头看向身边的林听晚:“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不上车回家吗?”
刚刚在包厢里憋了整整两个小时,林听晚这会儿笑容灿烂:“刚刚伯母不是说了嘛,让季琛送我回去。”
林落烟伸手,捏着她的脸颊看了看:“笑得这么开心,不闹着要退婚了?”
林听晚嘿嘿一笑:“我就是突然觉得,这个婚也是可以结一下的。”
哼笑一声,林落烟松手。
她就知道。
“还出国吗?”她问。
“出啊。”林听晚盯着季琛,“我这次还真不是三分钟热度,我考虑过了。死磕高考我磕不出什么水花,但我高一高二和老师同学一起做的项目写的小论文,还有那些活动课题,够我申请学校了,现在就差雅思。”
林落烟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刚转身,顿了下,又回头看她,小声道,“放假别往我这儿跑了。”
林听晚听出姐姐的弦外之音,比了个“ok”的手势,她当然有别的目标啦。
“心情这么好?”
回去的路上,季淮颂看了眼林落烟,她翘着嘴角,眉眼弯弯。
林落烟捧着手机:“阿姨真的好有意思,我也很喜欢她。”
刚刚在饭桌上就和季母加了微信,季母对她像是相见恨晚的小姐妹,饭桌上聊了会儿珠宝,这会儿更是热火朝天。
其实葬礼那天季母和季父就来过,但她当时无心任何人际关系,也没有太注意,尤其后面还跑出去透气了。
“她让我有空去家里玩。”林落烟偏头看向季淮颂,“说有东西要送给我。”
季淮颂:“看我干什么,我不知道啊。”
林落烟微微眯了眯眼,摆明了不信:“你不知道?”
季淮颂的笑容带着股散漫劲儿,故意否认:“不知道啊。”
末了,他语气随意,“我倒是有东西要给你。”
闻言,林落烟眼睛一亮:“什么?”
“猜猜?”
就知道他不可能直接告诉她答案,总会让她猜,她也乐于玩这种小游戏,每次猜中了莫名会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她思忖几秒,沉吟道:“嗯……首饰?”
季淮颂想了想:“算吧。”
林落烟轻呵一声,佯装警告:“你要是敢送我对家品牌,你完蛋了。”
“我才二十岁。”季淮颂挑眉,笑得又痞又坏,“我没打算只活二十岁。”
林落烟:“你最好是。”
-
今天起得晚,起床之后就去市图书馆了,没有遛狗,所以林落烟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kiki。
kiki精力旺盛,见林落烟回来了,立马拍跑去叼来自己的牵引绳,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林落烟,疯狂摇尾巴。
好吧好吧,出去陪它溜达溜达。
林落烟蹲下身,从它的嘴里接过牵引绳,给它穿好衣服,再把牵引绳扣好,刚要起身,感觉到身后一股熟悉的气息倾盖而下。
她正想扭头,就听到季淮颂开口:“别动。”
林落烟乖乖听话,蹲在地上,眨眨眼睛,和kiki四目相对。
感觉到披散的头发被轻轻拢了拢。
他的动作很轻,怕扯到她的头发,弄疼她。
过了会儿。
季淮颂松开手,顺手拨了一下铃铛:“好了。”
听到清脆一声铃铛响,林落烟愣怔一秒,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头上多了一只发簪,将她的长发盘了起来,发簪末端好像是有流苏吊坠,轻轻一碰,便发出铃铛一样清脆的声响。
起身小跑到浴室,林落烟开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晃了晃脑袋,发簪的铃铛流苏跟着晃动起来,发出细微但清脆悦耳的声音。
偏头看向靠在门边的季淮颂,她问:“为什么送这个?”
“看你戴过几次,挺好看。”季淮颂走过来,双手撑着洗手台,靠在她脸颊边上,声音放低,“而且,方便。”
林落烟不解:“什么方便?”
季淮颂的气息落在她的颈窝,嗓音发沉:“压不到头发,很方便。”
“……”差点咬到舌尖,林落烟噎了下,凝眸撞上镜子里,季淮颂的眼睛。他的眼神坦然□□,笑容更是明晃晃的不怀好意。
她转过身,抬手扶着他的肩,跟他保持距离,“我要下楼遛kiki。”
“嗯。”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直直往下,季淮颂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晚点再去,现在还早。”
说着,吻落了下来,滑过她的耳垂。
林落烟瑟缩着躲了下:“九点过了,不算早了。”
季淮颂声音发紧,很沉:“一个小时。”
“季淮颂……”
无效的抗议被淹没在吻里。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这话简直被刻在了季淮颂的骨子里。
半个小时后,林落烟抬手取下发簪,一把拍在床上。
不平稳的气息还没有缓和过来,绯色沾染双颊,热意依旧汹涌泛滥。她另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口,中断一切,双眼盛满了幽怨。
季淮颂顿了下:“生气了?”
何止是生气了。
她要羞死了!
本来讨厌被压到头发,每次都会把头发绑起来。铃铛发簪倒是一点都不会压到头发,但每一次……
每一次他用力的时候,铃铛发簪就会发出声响。
清脆、悦耳,带着些许呼之欲出的破碎,在她的耳边叮叮当当。
做一下,响一下。
以至于她十分难得的在这件事上,有了种羞耻感。
“也没有很生气,就是……”
林落烟吞吞吐吐一番,按在发簪上的手收紧,“它能不能不发出声音?”
季淮颂含笑看着她:“大小姐这是不好意思了?”
林落烟不想承认,但又无法否认。
她多多少少有点,就一点,羞耻感。全是这个铃铛声音带来的,没有这个声音她才不会羞耻。
“你拿发绳给我绑头发,别用这个。”林落烟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下次再用,我适应适应。”
她取下发簪时,瀑布般的长发散开,滑过她的肩头,徒增几分诱。
“不绑了。”
季淮颂从她手里拿走发簪,放在床头。
林落烟:“嗯?”
下一瞬,他揽着她的腰,换了位置。
懵了一下,林落烟便跪在了床上。掌心撑着他的腰腹,她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等会儿你去遛kiki。”
季淮颂:“好。”
脑海里如同绚烂烟花般升至顶空,一盏昏黄落地灯下,她趴在他身上。遮挡在脸颊的发丝被他抬手别到耳后,她听到他低哑的声音,柔声呢喃。
“圆圆。”
又轻又沉,在她的耳畔回荡。
“嗯?”
“没什么,就叫叫。”
这一刻,林落烟莫名想哭。
很多次,她都在被他坚定地选择,也在被他好好爱着。从很久之前就是了,只是她以前一直没有办法跨越那道坎,所以强迫着不让自己相信。
他做了好多好多,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和她看不到的地方。
尤其他早就已经捧着一颗真心朝她走来的时候,她选择了视而不见,选择了逃避。
“季淮颂。”林落烟抱着他,“对不起。”
季淮颂伸手,勾着她的下巴,往上抬,垂眼看她,微微凝眸:“背着我往鱼塘里装新鱼了?”
林落烟噎住:“……不是这个。”
“除了这个,你有什么好跟我说对不起的?”
但他刚才的语气分明是玩笑,佯装严肃。
林落烟瘪嘴:“鱼塘早就关掉了,我只是觉得我也有做的不太好的地方。我当初跟你说分手的时候,你应该很难受吧。”
“没什么不好。”季淮颂顺手捏捏她的脸,“我没长嘴,没早点告诉你。而且就我以前那来者不拒的浪子形象,我说我真心喜欢,恋爱脑都不信。”
虽然说的是实话吧,但听他这么维护自己,林落烟还是觉得很开心。
心里甜滋滋的,咕噜咕噜地冒泡。
“有件事儿我一直很好奇。”季淮颂问,“外公为什么给你取个小名,叫‘圆圆’?”
林落烟由着他玩自己的手,解释道:“我的名字和小名,都取自一首边塞诗。”
季淮颂猜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林落烟惊喜,略微支起上身,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这么聪明啊宝贝。”
听见她叫自己宝贝,季淮颂憋不住笑,微微挑了下眉。
她这么支起上身,长发从肩头滑下来,垂在他的胸口,轻轻滑过,泛起细碎的痒。
“我从小几乎是独自长大,生而是孤烟,他希望我做落日。不用做初生的太阳,初生的太阳太累了,做落日就好,多一点光留给自己。”林落烟说,“可能因为原生家庭天生就残缺?所以他还希望我的人生没有什么大的遗憾,希望我毕生足够圆满。”
所以是林落烟。
所以是圆圆。
手指绕着她的头发,季淮颂细细凝视着她:“怎样才算圆满?”
林落烟认真想了想:“对我而言的圆满,大概是能够像Shark那样,成为一名厉害的青年设计师,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设计展吧。”
她抬眸,对上季淮颂的眼睛,“但是,现在对我来说,已经算圆满了。”
在一所很好的大学上学,有自己的事业,有几个交心的好友,还有一个很爱她她也很爱的人。
足够圆满了。 收了
第53章 芙力草莓冰酿
季淮颂下楼遛kiki的时候, 林落烟在床上磨蹭了会儿,慢吞吞地爬起来去书房。
林氏珠宝的新春系列已经上线了,头一批反向很不错。有人说G系列品牌每次上新都让人眼前一亮, 问能不能多出一些新品款式。
看到这种反馈, 林落烟还挺高兴的。只不过他们不知道, 这个系列品牌就一个设计师,还是个生活非常丰富饱满的大学生,晚上熬过十二点才睡, 早上七点还要爬起来遛狗的那种饱满。
还好, 要是起不来, 遛狗这种事还有男朋友。
当下集团有元老级靠谱的管理层和决断层, 季家那边也会帮忙。
季母和季父也说了, 她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集团的事暂时不用担心。
她倒确实没有什么好操心的, 只是舅舅始终想要分一杯羹, 已经亲自第二次给她Greta的身份发邮件, 要合作了。
这次的态度比上次诚恳一些,但她不是什么心软的小女孩, 两句话就能把她搞定。
不合作,问几百遍都是不合作。
她不跟他们计较过去的事,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坐在椅子上,抱着ipad, 林落烟随手转了转电容笔。
思来想去, 她回了一封果断决绝, 彻底堵住合作道路的邮件, 并声称,不要再给她发邮件了。
但不得不说, 她还挺想知道,哪天她掉马了,舅舅会是什么反应。
一定很有趣。
心底冒出一些小恶劣,林落烟随手放了一首歌,边听歌边画设计图稿。
整个假期几乎都和季淮颂黏在一起,偶尔和四人组的另外三个约一约,还去了趟季家,拿到了季母送的礼物。
是粉钻。
她很喜欢。
临近假期尾声,辅导员在专业年级群里提醒大家不要忘记新学期的选课。
林落烟正仰在椅子上构想,顺着人群随手回了个收到。
丢开手机,兴致勃勃地抱着电脑去客厅。
季淮颂在教kiki玩指令按钮。
一人一狗,莫名和谐。
听到这边的动静,他偏头看过来,皱眉:“又不穿鞋。”
说着,起身过来,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在沙发上。
林落烟护着电脑:“你下学期选什么课啊?”
“不知道。”季淮颂实话实说,“今天选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