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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娴这几日的精力全用在弟弟妹妹身上,这么过了三四日,云停派出的侍卫传信回来,说带唐家父母回京的路上,出了点儿意外,要多耽搁几日。
唐娴吓得花容失色,“什么意外?我爹娘怎么了?”
“经过一个小城镇时,遇见了一伙形迹可疑的走商人,唐大人说那是拐骗孩童的人牙子,让我等报官,为此多等了两日。”
侍卫道:“官府查证后,证实确是牙子无误,共解救出七个孩童,余下的还在追查中。”
原来是好心救人。
唐娴白受一场惊吓,抚着心口问:“那也不至于耽误这么久啊!”
她急着见爹娘,每日早起睁眼、夜晚闭眼前,都要仔细算一算还要等上几日。
急躁得不像双十年纪的大姑娘。
侍卫继续解释道:“又一日,途经闹市,唐大人说那架青石板桥少说有四五年未按时修检加固了,说不准哪日百姓拥挤,就会塌陷造成伤亡。我等趁歇脚的功夫查了一查,发现确有此事……”
当地官员偷奸耍滑,有纰漏的远不止一座石桥,侍卫顺着蛛丝马迹查出许多,一并递交给了云停。
“再有一日……”侍卫叙说不停。
总的来说,唐家父母之所以久久不到京城,是因为在路上遇见了种种不平或者关乎民生的隐患。
唐娴放心了,但也很疑惑,爹爹这是练就了什么读心算命的神技了吗?随便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她问双胞胎,两人一齐摇头,“这都是官府的事,在南岭、禹州那几年,爹爹从来不插手这些事的。”
“都是官府的事。”云停意味深长道,“唐大人果非寻常人,上能预测国事,决策千里,下能慧眼识人,捉奸断案。贬谪出京,着实是屈才了。”
双胞胎听他前半句明显在指让唐娴趁着朝中混乱,假死脱身的计划,不由得心虚惊惧。
猜不透他什么意思,两人低头,喘气都不敢了。
唐娴对云停话中的意思也是一知半解,她不怕云停,直率问出:“你是想让我爹回来做官?”
云停道:“他不做官,谁给你做靠山?”
“可我爹有罪在身!”唐娴惊诧。
“这不是在为朝廷立功了?”云停道,“仅仅是入京途径几个州府,就能看出这么多问题,你说,等他身居高位时,能做出多少政绩?”
唐娴凝神一想,也是,这么一来,全家人都能留在京城了,她就是与云停成亲了,也不用远离家人!
她喜悦道,“爹爹就是很厉害!”
双胞胎听他俩一问一答的,也看出他们家有复望的苗头,不见惊喜,反而满面迷茫。
听了太多的离开京城、远赴关外的话了,现在的结果与最初的期望背道而驰,不知是好是坏。
等侍卫禀告完,云停留她姐弟三人独处,去处理政务时,在心底暗道他这岳丈眼界高,本事大,人未到京城,就已经看穿他最需要什么了。
他手上的江山明面上鲜亮,实则就是个烂摊子,处处漏洞。
财政的窟窿算是填补上了,边防得以稳固,待应对过九月的外邦来朝,接下来就是肃清内里了。
云停急需人手。
唐锡元正是他所需要的。
在唐父眼中,三个孩子全在皇家手上,株连九族的罪是板上钉钉的。
他们一家五口人这次齐聚京城,最坏的结果就是全家一起死了。
这样的话,不若奋手一博。总是不吃亏的。
云停猜测,唐家老父亲恐怕是掏出了看家底的本事,刻意在入京前好好展示一番,以期重获重用,好给三个子女做依仗。
“照这么说,唐大人以前是藏着掖着呢?”
庄廉奇怪问完,自问自答:“也是,有那么个野心勃勃的爹,不藏着点儿,当初景广皇帝不会留他家几口人性命。”
“怕是刚察觉到老唐大人的野心,就开始留退路了……”
越琢磨,庄廉越发觉得唐锡元这人了不得,难怪能在生父造反的情况下,带着妻女全身而退。
他唯独有一点弄不明白,“这么大个聪明人,怎么仨孩子瞧着……那小姑娘就算了,毛毛与唐念知,怎么就那么憨?”
“你说谁憨?”云停不乐意听这话,眸色冰凉道,“她再憨能憨得过云岸与云袅?”
他们从碧霄宫过来时,恰好遇见了这俩。
云岸不肯与唐家人待在一块儿,拐了云袅去御花园钓锦鲤。
两个人兴奋地围着锦鲤池子喊叫,街头傻子什么样,他俩就是什么样。
庄廉讪讪,“……二公子与小姐不行,还有别人呢……那、咱们王爷……”
西南王也是不着调的,纵观他云家三代,除了云停,实在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人了。
三代,十几口人,全是废物。
真不怪云停嫌弃。
“祖上还有呢……咱们开国皇帝、圣宗他们,多英明……”
庄廉说着说着,自己销了声。
拿几百年前的人和人家唐父比,怎么好意思的?
这段对话不了了之,随之而来的,是殿中尴尬至极的气氛。
幸好很快有侍卫进来打破,“公子,祁阳郡主听说小姐在宫中,特意请旨入宫,要给小姐献宝。”
宫中没秘密,云袅的事,在她入宫后,就快速传开了。
“哈哈,这位郡主也算是皇室中人,公子您看,她不比……嗯……”庄廉反应过来这是谁,笑声戛然而止。
被打破的僵冷氛围迅速重新冻结起来。
祁阳郡主,这位是与皇家沾了点儿边,但脑子还不如云岸、云袅呢。
曾先后两次叱骂云袅与唐娴,云停看在侍卫出手及时,已教训过她的份上,不与她计较。
今日倒好,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78章 崴脚
云停不会去为难一个女子, 未接见祁阳郡主,让人传话给云袅,问她自己可愿意见。
“表姐吗?”云袅记得第一回 见唐娴,云停说唐娴是她表姐呢。
她对这个称呼有好感, 仰着脸问:“是真的表姐吗?”
“真的!”云岸在锦鲤池边蹲下, 细心地给她擦着手上的水迹, 亲口作证那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就是隔的远了些, “她要送你宝贝。”
云袅好奇表姐,更好奇她要送自己什么宝贝, 与侍卫说要见, 让唐娴一块儿来。
唐娴已被废黜,这身份不上不下的, 在云停面前以皇祖母的身份拿乔还成,碰见别的皇室宗亲,是没人将她放在眼里的。
而且几日下来, 她也看出来了,云岸对她家怀有怨气。
主动避着点儿比较好, 省得云停与云袅为难。
云袅要在御花园中接见祁阳郡主, 唐娴就与弟妹待在碧霄宫,闲聊或是考校两人的学问, 怎么样都是开心的。
姐弟三人聊了没一会儿,烟霞回来, 眉飞色舞道:“认亲认出个仇人来,可热闹了!娘娘, 快快,咱们去看热闹!”
“不去。”唐娴不爱看热闹。
今日要见亲人的是云袅, 她那么小能有什么仇人?更别说这是在宫中了,有云岸与宫女太监跟着,什么仇人能近的了她的身?
唐娴怀疑烟霞夸大,不信她的怂恿。
“真的,她和她那个郡主表姐有过节呢。”烟霞在碧霄宫养折断的手臂,兼顾保护唐娴,这会儿惊奇万分,“她个小丫头还能有仇人,真稀罕!”
她性子活泼,闲不住,见唐娴与双胞胎都无动于衷,自己又跑去看热闹了。
烟霞走后,唐念知怕唐娴要过去看顾云袅,提醒她,“那个祁阳郡主性子孤傲,知道楼千贺这个外甥惦记过你,非说是你让楼千贺与亡妻感情不好的。”
“我扮孙葶烟的时候,没少被她为难!你千万别往她跟前去,她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说的出来的!”
经这么一说,唐娴记起来了,祁阳郡主就是与楼府有点姻亲关系的,那个嚣张跋扈、要抽人鞭子的郡主。
她的确与云袅有过节,云停、哑巴、明鲤他们全都知晓。
算她倒霉吧。
那样性子的郡主,没少欺压百姓,是该被教训教训的,唐娴不插手。
这边才说完,没多久,烟霞又回来了,急匆匆道:“娘娘,真有宝贝!是一只神鸟!这么大一只!”
唐娴仍是未去,见芸香与几个宫女被说起了兴致,就放她们去御花园凑热闹了。
宫女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叽叽喳喳道:“是只白凤凰,头上长着一簇翎羽,尾巴有这么长——”
“尾巴是能展开的,真和折扇一样,我从没见过这样美的鸟儿……”
“娘娘您没去看,真是可惜了!那是神鸟下凡啊……”
唐娴猜测那是只白孔雀,叫做白凤凰,也不算错。
她七八岁的时候跟着唐锡元见过,朝着孔雀抛洒过稻谷呢。
双胞胎年纪小,没见过,听宫女们夸夸其谈,不免面露好奇。
唐娴让他俩去凑热闹,可双胞胎惧怕那位祁阳郡主,好奇也不愿意去看。
御花园中,祁阳郡主哪里还记得她差点让人鞭笞过的一个小丫头,听见云袅与云岸告状才回想起来,吓得冷汗直流。
幸而云袅年纪小,好奇心重,被她委婉打岔后,让她有机会把白孔雀抬上来。
如她所料,小孩子都喜欢新鲜玩意,一看这鸟尾巴开屏,高兴得忘记与她的不愉快了。
云岸不知她们具体是什么过节,被祁阳郡主含糊其辞地说了几句,把事情推脱成误会,就这么糊弄了过去。
因为这只白孔雀,祁阳郡主重新神气起来。
傍晚,祁阳郡主被留宿宫中,住在她生母长宁公主曾住过的宫殿。
这是西南王府的人入京后,祁阳郡主头一次得见这门远亲,只见到了云岸与云袅。
若非云袅这个小姑娘好说话,她这日未必能进来的。
祁阳郡主深知这个道理。
入宫前,她就准备了许多哄小姑娘的招数,全都没用上,千万句甜言蜜语与珠宝首饰,比不上一只白孔雀。
寝屋里,祁阳郡主饮着茶水,心有余悸道:“还好小丫头片子好糊弄!”
侍女也道:“是呢,瞧见什么都稀奇,估摸着在西南那边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不过这样也好,郡主您瞧,对她说白孔雀认主,换了地方的前两日,必须得由旧主亲自喂食,她真就信了。”
不是这样,云袅才不会留她呢。
祁阳郡主先是笑,再皱眉,“我身为郡主,竟要亲自去做那饲养畜生的低贱活儿……”
“郡主,忍忍吧,这也是没法的事。”
皇位注定要落在他们西南王府。
夫家和娘家都要祁阳郡主来攀关系,她带有皇家血脉,便是为了自己以后的路更好走,也得来这一趟。
云停两兄弟不好接近,云袅这个小姑娘,成了最便捷的途径。
左右任凭皇帝怎么变,这小丫头都是稳稳当当的公主。
看她悄无声息地入京,在宫外待了那么久都没暴露身份,就知道她被保护的有多好。
讨好她,出不了差错的。
主仆没歇多久,宫女来传话:“公主说孔雀饿了,请郡主前去喂食。”
祁阳郡主差点摔了杯盏!
她忍下了,借着更衣为由,让宫女请云袅稍待,气喘吁吁半天,等情绪能控制住了,才动身前往。
正要迈出殿门,心腹提醒:“郡主,大公子请您帮忙去见一见唐太后,您看是否趁着公主高兴,提上那么一句?”
“那凄冷深宫里的废后有什么可看的?”
云停将皇陵中的女子全部召回宫中的事情传开过了,前不久醒来的楼千贺寻不着孙葶烟,重新惦记起唐娴,托祁阳郡主转达慰问。
祁阳郡主与皇室沾亲带故,对唐家人很是厌恶,楼千贺越是惦记,她越觉得唐娴是个狐狸精,勾引了她这外甥。
“回去就说人在宫里犯了事,已经没了,让他死了这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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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姝十五岁出头,不算小了,偶尔与姐姐睡一两次还好,天天一起睡,她觉得难为情。
这晚,唐姝早早回了偏殿洗漱,云袅缠着唐娴说她的白孔雀有多漂亮,非要唐娴亲自去看她给孔雀喂食。
唐娴耐不住她的央求,陪她去御花园走了一趟。
唐娴眼睛不好,需要许多烛灯,而孔雀适应了昏暗的环境,无法适应强光。
怕孔雀受惊,唐娴让人将烛灯熄灭了一半,结果孔雀没看成,自己下台阶时不慎崴了脚。
“不许躲。”云停圈住唐娴的脚心不准她动,那张嘴一张开就没好话,“知道自己眼睛不好,还敢让人熄了灯。这么有能耐,忍不住这点痛?”
唐娴哪是忍不住脚踝的痛,是受不住他蹲在自己面前,捧着自己的脚踝揉来揉去的画面。
酥麻感从脚心传到心尖上,她眼神闪烁,就这么坐在床榻边,不用特意偷看,都能看见云停的发顶,和扑着熏黄烛光的高挺鼻梁。
他低着头,眉眼被隐在了暗处。
这情景与那日他在自己脚踝上吸咬有所不同,又那么相似,连心底的悸动都一模一样。
唐娴两手撑在榻上,掌下压着一段裙子,好露出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