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一整节的用餐车厢，天花板、地面、窗户，到处都是绸浓的鲜血，十几具尸体躺了一地。
包括爱德华和托马斯在内，所有人死相凄惨，没留下一个活口。
洛西德就藏在一张满是子弹洞眼的沙发后面，半条黑色鱼尾露出浸泡在血水中，鳞片翻卷，滋滋流出鲜血。
在过道中间躺着的是被五花大绑的扎克利，看上去也受伤不轻。
“天呐，这个人怎么有尾巴！？”外面的人震惊捂嘴，根本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么一个怪异血腥的画面。
一只雪白的蹼爪突然搭上沙发顶，鱼尾后缩卷起，座椅后面慢慢露出一张侧脸轮廓。
人形怪物压着眼睫，眼下布着一层淡淡阴翳，浅灰色的睫毛沾着血珠，慢慢转过脸来。
塞拉的心不可控制的抖了一下，鼻子立马酸了，“洛西德。”
银发半掩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被血液污染的面庞无可挑剔，湖蓝色的眼眸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膜，致使明亮色彩变得有些模糊，像颗失去闪耀的宝石。
她快步向他走去，人鱼嘴唇动了动，虚不可闻的说：“没事。”
塞拉绕过座位，很快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到了。
洛西德半身衣服已经破烂，全是子弹穿过的痕迹，尾部化形撑开的地方因为阻挡子弹，也多了好几个洞口，尾鳍都出现了破损。
就这样了他还说没事！
她心疼的扶住他靠过来的肩膀，红了眼眶。
这么多的伤口让她有些无从下手。
卡莉达还是首次看见扎克利露出尾巴的样子，美好事物被破坏成这样，她也心疼的提着裙子跑过去给他松绑。
带来的保镖见没自己什么事，识趣守在门口。
洛西德一看有人接近扎克利，刚软下来背鳍重新竖起，冲她发出威胁低吼。
塞拉立即抱住全身绷紧的他安慰，“那是我的同伴，别担心，是她带我来救你们的。”
洛西德听了她的话，又戒备的看了几眼卡莉达，沙哑的声音说：“我知道她。”
见他放松下来，塞拉回头说:“我们得先离开这。”
卡莉达看着同样盯着她目露恍惚的扎克利，苦恼道：“可他们制造的这些尸体怎么办？明天肯定会因为人鱼残杀人类上新闻。”
跟别的淑女比起来，卡莉达看见这些尸体碎块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极为冷静的思考解决办法。
塞拉思索片刻，重新捧起洛西德的脸，“你还有能力吗？蛊惑他们忘记今晚我们的存在，让这里变成不明谋杀案。”
五分钟后，洛西德强大的蛊惑能力弱化了车厢外对人鱼的印象，他们只知道有东西杀死了很多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几个保镖将两条人鱼抗上了车，奔往就近海边。
人鱼在水中的愈合力很强，这是洛西德告诉塞拉的，于是她半身泡在水里，借着晨边透亮的光线，利用钳子低头帮他从血肉中夹出子弹。
不知是早边的天气太冷还是海水过于刺骨，塞拉的手腕一直在抖，从洛西德身上流出的血水近乎将她包围，血腥味甚至迎来了几条鲨鱼的光顾。
它们在浅水区绕着两人晃了一圈，就被蹼爪锋利的人鱼捉住，徒手丢出去老远砸进水里晕的翻了肚皮。
“塞拉。”他收敛了指甲的锐利，露出柔软滑腻的指腹，轻轻握住面前面色发白的女孩手腕，“回岸上去，剩下的我自己来处理。”
“如果你不回到我身边，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塞拉挣开他的手，执拗的继续在发白的皮肉里寻找子弹碎片。
“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个后悔吗？”洛西德握住她的脖颈，迫使她仰起头直视他的眸子，“你现在很慌乱。”
“我只是担心你。”塞拉被迫停下手看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很显然不会，我知道你永远不会离开我，更别说后悔了。”
就因为这样，她才觉得心里很不好受。
得到满意回答的人鱼露出微笑，面庞多了几分柔软，他松了手劝道：“那么回到岸上去塞拉，你这样会被冻坏的。”
塞拉摇摇头，“你出事的时候我不在，现在你受伤了我必须在，生病也没关系，反正你会治好我的。”
洛西德明白她指的治疗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再开口强求，只单臂虚虚揽着她，神情静默专注。
第166章 生命契约
半晌后，他忽然问：“是一个吻吗？”
塞拉头也不抬，“当然，我们总是这样做。”
“你可以再要多一点，我都能做的。”他向一侧弯下腰，瘦削的下颌亲昵的蹭蹭她的后颈。
将洛西德腹部的子弹挖出来，塞拉用手指抵住他的唇，撬开他的牙齿，轻松刮过他的口腔带出液体，涂抹在那些伤口上。
“你真的不怕死么，洛西德。”她好笑的反问，“都已经伤的这么严重了，还能想这种事。”
“我控制不住，你明白的。”他在水下的长尾动了动，悄无声息的弯曲将少女卷了进去。
塞拉还觉得他这个姿势正方便她处理尾上的伤口，等她全部处理好，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包围了。
那些鳞片摩擦着她的后腰和大腿，暧昧的摩挲间还挤出不少血水来。
她不得不按住那滑腻的尾巴，试图扯出点话题，“你的双腿碰到海水就会变成尾巴，等会还能变回去吗？”
“干燥以后就可以。”尾巴一刻不停的继续蹭。
“别再动了，弹片都被你夹进去了。”塞拉实在忍不住，一掌压在他腹下的一片黑鳞上，一阵浅吟顿时从洛西德的喉间发出。
距离两人不远的卡莉达同样泡在水里，学着塞拉的模样给扎克利清理伤口，听见他们那边的动静，她回过头，“你的鱼怎么了？”
冰冷的海水都浇不灭塞拉头顶冒出的火焰，“没事。”
人鱼的生理结构很奇怪，塞拉完全不知道自己随手压住的那片鳞片下面会暗藏着什么。
她触电般的收回手，暗自警告的瞪了一眼满脸写着舒适的人鱼，他薄薄的嘴唇翘了一下，抓在细沙里的蹼爪抬起，捏了捏她的脸。
“别生气，是你压在了错误的地方。”
她咬了下唇，语气凉凉道：“你别发出那种声音，后面还有很多观望的保镖，你想让他们都知道你发情了吗？”
洛西德确实不介意别人知道这种事，但考虑到鱼尾里的少女脸皮薄，他故作淡定的摇摇头，“你可以再试试，我保证不会叫了。”
这种诱惑傻子的语气，当她会上钩么...
她在鱼尾上挖子弹的动作默默用了点力，成功让发情的人鱼皱眉嘶了一声。
旋即，塞拉仰头，露出报复性的微笑，“好了，张嘴。”
洛西德乖乖张开嘴，由着她的指腹刮过口腔离开，又回味般的抿唇，舌头顶了顶腮帮，微微上挑的狭长眼眸要多风情有多风情。
塞拉受不了的转开眼，望向从海岸线尽头初升的太阳，海面如镜面被割碎，大量碎片光芒璀璨。
水光反射的斑驳光影柔和了她的下颌线条，少女双臂抱膝，泡在水里微微眯起眼，睫毛在眼睑扫下一层阴影，纤瘦的身影融在水中如梦如幻。
洛西德盯着她失了一回神，很快敛眸抓过她的手臂，不顾她的惊呼将人牢牢抱进怀里。
塞拉双腿岔开坐在他的鱼尾上，慌乱的想爬下来，“你干什么？鱼尾上面还有很多伤口！”
“没事。”他低下头，下颌抵着她的肩膀，低低的说：“只是觉得阳光会带走你的灵魂。”
塞拉心中一颤，挣扎的动作也小了，“说什么呢？”
“你坐在光里的感觉，像要消失了。”洛西德垂眸，语气没有刚刚的调笑冷静，满是即将失去重要玩具的无措。
塞拉笑了下，“不会的，不管在哪你都能找到我。”
回应她的是洛西德罕见的沉默，他忽然抬起她的手，在腕骨内侧咬下一口。
人鱼的牙齿尖锐，轻松将她咬出血，冒出的血珠被他舔入口中。
塞拉抢回自己的手捂住，上面附着的唾液很快止住了血，她吃痛皱眉，“你在干什么？”
“我在人类世界用的名字，包括我曾告诉你的洛西德都不是我的本名。”洛西德动了动唇，用着人鱼族的腔调发出一串奇怪短促的话语。
“你的...真正名字？”
塞拉隐约明白，但又觉得好像有什么变了。
她的心脏忽然传来一阵猛烈心悸，落在水面上的视线晃了晃，慢慢捂住胸口，“好奇怪。”
这种令人窒息的恍惚感觉，好奇怪。
洛西德还是用那古朴的人鱼族语言如此对她说：“生命契约，不论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从水里出来，塞拉的十指都泡皱了，沙滩边有个小木屋，她和卡莉达去换了让保镖买来的新衣服，互相交流情况。
“扎克利跟我说，刚刚你的人鱼对你发情了？”
塞拉表情一僵，“他怎么知道？”
“他说闻到的。”
塞拉：“...”
“看来你们进展不错。”她扯开话题。
卡莉达嘿嘿一笑，有几分得意，“我认为他对我一见钟情，刚刚帮他处理子弹的时候，他都不敢看我的眼睛，真单纯。”
“爱德华和托马斯跟首都的海洋学院总部有关系，现在他们死亡难不保会再派人来，你有什么好办法么？”塞拉的消息渠道肯定没有卡莉达广泛，她想听听她的意见。
“我爸爸在首都呢，我让他帮我注意着海洋学院的动静，如果有事我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的。”
塞拉点点头。
等他们准备上车回家，另外一只人鱼特里才姗姗来迟，他不懂陆地的线路，找到他们才多费了一点时间。
看见塞拉站在洛西德的身边，他仔细端详片刻后明白了什么，抿唇一语不发的跟在他们身后。
在他们抵达沃利后，洛西德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只是为以防万一，恢复强悍的他削弱了这些保镖们的记忆，确保没人会袒露他们的身份。
时间过去小15天，随着天气越发炎热，罗斯希尔还未回到沃利，时间长的远超他当初告诉塞拉的日子。
利齐的婚礼在即，所有请帖全部发出，不过镇上没什么人对这一对中年结婚的男女有祝福，大家谈论最多的新话题，就是新开的莫森洗衣厂。
塞拉刚从礼仪学校下课，准备跟洛西德一起吃晚饭，洗衣工厂的管事破天荒的等在了门口。
第167章 休假
“您有空最好来一趟厂子，最近有点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不适合告诉她身边的洛西德。
“明天再一起吃饭好吗？”塞拉转过头，语气柔软，还带有一丝丝的讨好。
“不用我陪你去？”洛西德不满。
“不用，我不会有事。”她替他理了理衣服，又捧过他的脸亲了一口，“我走了？”
礼仪学校不在闹市街，巷子内塞拉也不怕被人看见，她的举动也瞬间让面前的人情绪明朗。
洛西德轻笑一声，“那好吧，我明天让扎克利带点你吃的糕点回来。”
“别麻烦扎克利了，卡莉达最近在修鱼塘，他大概要去量量尺寸。”
“什么？”洛西德疑惑了一瞬。
塞拉摆摆手催他快走，“没事，反正你让特里去吧，我先走了。”
她雇了辆车和洗衣厂的管事到达工厂。
走进厂子，发现原本应该高山堆叠的衣服篮子里很空，工人们的服装没有几件，十几个女奴只有一半在洗衣服，另一半无所事事的打扫着厂子，或者给自己的衣服做点手工活。
这样悠闲的时刻，塞拉还是第一次见。
“刚刚我们路过了新开没多久的莫森洗衣厂，您也看见了。”管事小声说：“那边比我们还低了一半的价格，在做活动接衣服单子，现在我们除了几个固定的客源，铁路和零散矿工的衣服单子都被他们接走了。”
“低了一半？”塞拉好奇问：“我当初走访过各处洗衣价格，最后定出来的已经是最低价了，赚的钱也只靠起量撑，他们雇佣了多少个黑奴？”
“问题也就出在这，我们靠量赚钱，但对方雇佣了似乎超过30个黑奴。”管事一脸烦恼的回答：“我几次下工路过那边的厂子，灯火通明，晨边四五点我来工厂，那边的灯光也还亮着，总是一夜未歇。”
塞拉若有所思，得出的也只有一个答案，“我爸爸和继母是不要命的使唤这些黑奴啊，他们能有足够的休息时间或者得到报酬吗？”
“我算过一笔账，目前是没有的。”管事说：“30多个黑奴需要五六千金，我们从前每天的日收也不过百来个金币，他们刚开业半月未到，远没回本。”
“难怪这么着急。”塞拉拍了拍自己的手臂，有夏日的蚊子光顾害的她挠了又挠。
她抬头看这闷热的洗衣厂，想了想说：“提价吧，起量不行我们也不能做亏本的生意，接富人的单子。”
“我也是想来找您商量这事，您肯同意那再好不过。”
塞拉点点头，“你也去和卡莉达说一声，她人脉广可以帮我们拉来不少人，顺带我再给你一笔钱。”
“啊？”
塞拉回眸看他，“夏日炎热，我自掏腰包出一笔钱，每日供给冰块在厂子里降温。”
“成本会不会太高了？”管事有些犹豫。
塞拉唇角翘起，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不慌，因为莫森洗衣厂迟早会出事，在我那老父亲连累我们之前，要先把自己的口碑做出来，以后每周日放工厂里的奴隶出去，给她们休假。”
第168章 美人和烈酒
“休假？！”
“休假。”
“那我们又要亏损一笔钱。”管事更加犹豫了。
“不会亏太久的。”
在塞拉的拍案决定下，洗衣厂迎来了最轻松的时刻。
自学里伦尼语言的黑奴们在周末走向街头认识街坊，结交朋友，日子过的轻松美满。
对比他们隔壁莫森洗衣厂，黑奴们因为昼夜不间断的劳作，连最基本的睡眠时间都没有，已经出了不少怨怼。
桑德在这呆了也快有一个多月都见不到罗斯希尔的身影，在父亲的催促下她带着塞拉亲自上门拜访，才发现古堡大门紧闭，门庭落了层细灰，罗斯希尔不知道早离开了多久。
桑德本也对男人不感兴趣，这下觉得自己被冒犯的彻底，就在一个和煦的周末，告别莫森庄园的人坐上了回首都的船。
临行前她还给塞拉装了一把金币，知道她在这的日子不好过，于是说：“一张头等舱船票的钱，欢迎你来找我。”
这话说的过于暧昧，就差直接叫她去当情人了，塞拉含笑拒绝。
